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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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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都能找到逃税走私的证据。
  为了帮助货主逃税,清关公司一般采用低报货物数量、更改货物价格和名称的方式,这是不能见光的手段,所以通关后货主拿不到任何官方的清关单据。
  以前清关公司和货主的交接地点,通常在港口。因为出了海关,就不再是海关的管辖地盘,可从港口到仓库这段运输路程,却是最容易被税警和警察盯上的地方,在这里被查到,也会被没收全部货物。
  货主们吃过数次大亏,后来就开始要求在市内仓库交接,因此如今的清关公司,还要负责货物的运输。
  “越来越难喽,”老钱感叹,“以前的好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我凝神细听,努力捕捉着每一个信息。因为想了解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孔后,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面目。
  “要是真出了事,会怎么着?”我追问。
  老钱想了想答:“斯文点的,大家好说好商量,都要做生意,谁也不愿出事对吧?可能一家一半损失……”
  “不斯文的呢?”
  “那就难说了。我们被人拿枪逼过。”他指指太阳穴的位置。
  我打了个冷战,觉得腿软,慢慢坐下来。今天的咖啡苦得不能忍受,我连丢进去两块方糖。
  “为什么做这行,因为钱来得快?”我无法理解。
  他仰头打着哈哈:“我只能做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说得就是我。至于你们家小孙,那是个long long story……”
  老钱蓦然住嘴,因为孙嘉遇站在厨房门口。
  “你和她胡说什么?”他皱着眉头。
  “你们吃,慢慢吃啊,我出去办点儿事。”老钱笑笑,站起身回避。
  我奇怪地问他:“怎么不睡了?”
  孙嘉遇坐下来摸着肚子,“饿得睡不着。”
  我把粥重新热过,又煎了两个鸡蛋,倒上点生抽和醋,一起端给他。
  他搅着粥里的牛肉粒看半天,闷头喝两口,才整整表情: “昨天的事,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
  我没说什么,低头走开。。
  “真的,我都说对不起了,你就开恩对我笑一笑行不行?”
  “我没生你的气。”我低声说。
  “那你拉着脸做什么?”
  “就昨天……看你那样,我心里特别难受。”我断断续续地说,眼框里掉出两滴眼泪,背着他抬手抹去了。
  我的喜怒哀乐,一直都是由他控制,我早已经放弃。
  他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摩挲着,“好了好了,没事了。你看我好好的,哭什么?别哭了……”
  我还是垂着头不说话,想起大门钥匙还在裤兜里,取出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摊着手心依旧伸在我眼前:“你留着吧。”
  我愣了一下:“太危险了,你怎么能随便把钥匙给人?”
  在乌克兰的中国商人,因为彼此之间都是现金交易,所以个个把门户安全看得比天还大。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受用的。
  他斜睨着我,指指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除非你见色起意。”
  我想笑,却没来由地一阵心酸,忙把脸转到一边。
  他扳过我的脸:“怎么又哭了?”
  我呜咽出声:“人家是心疼你,不想看见你受罪。你当面就给人难堪……”说完自己也觉得肉麻不堪,眼泪立刻就收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乖,不哭了。”他胡乱吮着我脸上的泪珠,接着不停地抱怨,“哎,我说,你怎么是个泪弹啊?”
  我用力拍打他的背,啼笑皆非。
  饭后孙嘉遇送我去学校。
  他的宝马就胡乱停在院门外,车门半开着,居然没锁。我乘机啰嗦他:“你什么记性?”
  他自知理亏,也没说什么,但拉开门一看,我们两个登时全愣住了。
  司机座椅居然没了!
  “靠!”三十秒错愕之后,他把手包狠狠掼在地上。
  我则开始大笑,真是,这世道什么稀罕事都有。
  老钱早已出门,他又急着出去办事,只好拿把椅子放在空档处。
  我坐在副座上,看着他痛苦不堪地起步刹车,那把椅子跟着前仰后合,他一次次撞在车玻璃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嘿,该吧。”我幸灾乐祸,“谁让你那么招摇,非要开辆宝马。开宝马的能有好人吗?”
  他咬牙切齿地回应我:“赵玫,你当心,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我哼哼着说:“我才不在乎,反正每次腰酸腿软爬不起来的都是你。”
  他狠狠在我脑门上弹个爆栗,我奸笑着跳下车跑了。
  回到教室,才感到睡眠不足的痛苦。一个接一个呵欠,两眼泪汪汪地几乎睁不开。
  
  一个多月过去,市面上一片平静,除了海关需要上上下下重新打点,孙嘉遇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们如临大敌紧张了一段日子,见诸事太平,又开始恢复常态。
  我和孙嘉遇在一起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他开始带我出入一些朋友的聚会和娱乐场合。我这才发觉,他一直玩得很疯。
  他每天的睡眠非常少,经常晚上七八点才能回到市区,那些狐朋狗友一声唿哨,又结伴去卡奇诺赌场玩到半夜,第二天一早照样六点起床,然后开车去港口。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因为语言和背景的不同,电视、报纸统统绝缘,又无法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圈,平日压力既大,这些中国商人日常的娱乐,只剩下赌博一条路,还有一个减压的消遣,就是泡妞。
  奥德萨最大的卡奇诺,有一半的侍应生会说中文,可见中国顾客在这里的比重。
  发牌员里也有女性,穿着统一的白衬衣灰马甲,冰冷而专业,并非我想象中的艳女。真正的诱惑,是那些整日流连在赌场内,穿着暴露的女性客人,种族繁多,容色各异,是一道极其养眼的特殊风景。
  孙嘉遇明显不好赌道,每次五百美金,输完了立刻就撤退,没有任何流连。除了特别场合,他这个人又几乎滴酒不沾,唯一可以被人利用的弱点,恐怕只有美色。
  他在卡奇诺里人缘极好,那些洋妞儿经常无视我的存在,扑在他身上腻声叫着:“马克马克马克……”水汪汪的大眼睛瞟着他,更是恨不得当场生出两把钩子来。
  孙嘉遇似乎很享受这种左搂右抱的艳福,从兜里取出一叠十美元的纸钞,一人一张,雨露均沾,招来一片尖叫,好像他是圣诞老人。
  我冷眼瞧着,勉强压抑着怒气,不想当着朋友的面给他难堪,出了门才沉下脸,一个人往前走,再不跟他说话。
  他追在我后面说:“你吃什么醋呀?这不就是逢场作戏吗?我又不跟她们上床。”
  我站住脚,正色道:“孙嘉遇,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尊重?当着我的面,你能不能收敛一下,哪怕做戏给我看呢?”
  “行行行,我知道了,一定照办。”他一叠声地答应,叹口气去开车门,“女人就是Trouble本身 ,这话说得真正确。”(注:Trouble,麻烦。)
  我既留了心,平时也就听到不少关于他的风流韵事。他有一个著名的绰号,叫“队长”,全称是“大清炮队队长”。
  我终于知道了“大清炮队”的原创者。
  说的是今年夏季的某一天,这帮闲极无聊的家伙想找点乐子,便在报纸上登出广告,说某部中国电影摄制组,要在当地找一名女主角。结果上门的女孩子多得乌泱乌泱的,个个年轻美貌。
  他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饭店里租了一个房间,一本正经开始挨个面试,把人家的背景和联系方式盘查得一清二楚,好留待日后勾搭上手。
  有那么一两个脑子清楚的,问起电影的名字,其中充当钓饵,也就是男主角的孙嘉遇急中生智,随口说出这个名字,“大清炮队”由此变成了一个脍炙人口的称呼,应时应景。
  本来挺搞笑的事,我听了却实在笑不出来。有时半夜两三点醒来,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回顾一遍,实在无法理解自己的迁就和选择。
  见不到他的时候,想的是他的花心和滥情,见到他就忘记一切,一颗心飘来荡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
  毫无理由的沉沦。
  为这样一个人。
  我另有一层担心,彭维维现在一直以为我和安德烈在拍拖,所以偶尔夜不归宿一次,她除了取笑我两句,并没有任何疑心。可我和孙嘉遇这样公开出双入对,早晚有天会撞见她,到时候我该如何面对?
  我想和维维谈谈,可每次面对她,都不知如何开口。
  感情的道路如此晦暗不明,看不清真正的结局,彷徨中我只能接着做鸵鸟,一天天混着日子,朝着唯一的亮处走。
  那些日子最大的安慰,就是我的功课。
  在妮娜的指导下,我的钢琴进步神速,惹得辅导教师啧啧称奇,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赞美的话。我的俄语进境也一日千里,已经可以和当地人做简单交流,她的话我没有全部听懂,但总结归纳一下,大意就是武侠里打通任督二脉的意思。
  我在洋洋得意之余,仿佛慢慢找回失去很久的自信。
  
  这天课间,接到安德烈的电话,他问我是否愿意陪两个妹妹去“七公里”市场买点东西,因为我可以用中文讨价还价。
  我说当然没问题。
  七公里市场的得名,是因为它距离市区七公里。十几平方公里的面积,由一排排废旧集装箱货柜组成了一家家商店或者公司。这里以批发为主兼营零售,类似国内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课后我带着安德烈的妹妹在市场里逛,挨着商店试衣服,女孩子们最喜欢中国的真丝衬衣和羽绒服。
  她们进一家店试衬衣,店主乍见到漂亮的少女,精神大振,撂下其他客户,赶过来鞍前马后地服侍。
  我帮她们还价,一口气砍落三分之二,店主怪叫:“姑娘,你不帮自己人帮鬼子!”
  我哂笑:“得了吧,这件衣服在秀水,也不过三十快人民币,您见好就收,差不多就得了。”
  他扶着额头叹气:“小姑奶奶,你这不是坏我生意吗?求你了,抬抬手饶哥哥这一遭儿行不行?”
  我笑笑,也不好太过分,于是退到店门口等着。百无聊赖间,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家店外。
  这家伙不去海关跑这里做什么?我蹑手蹑脚走过去,想给他一个惊喜。
  正在这时,一个五六岁的黑发小男孩从店内冲出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这一刻我几乎怀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孩子叫的是:“爸爸!”
  我如遭雷轰,半边身体麻痹,几乎不能动弹。
  他抱起孩子往店里走,一个苗条的乌克兰女子迎出来,搂住他的腰身。
  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五官完美至无可挑剔,小巧的面孔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钉在原地,全身因惊惧而颤抖,这到底是幻是真?还是一场噩梦?
  可那又明明是孙嘉遇,阳光在他头上肩上圈出金光,远远看过去,他们两个就象一对璧人。
  他低头,温柔地吻她额头。
  我闭上眼睛,双目火热干涩。再睁开双眼,眼前已没有人影。
  我失魂落魄地往市场外走,扔下安德烈家的两个女孩。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茫然地沿着大路不停地走,渐渐汗湿重衣。
  路过的司机放慢车速:“顺风车?”
  我拉开车门便坐上去,管他去哪里。心中酸痛不能控制,眼泪顺着眼角不停滑落。
  那好心的司机说:“你家的地址?我送你回去。”
  我在恍惚中说起中文:“四元桥xxx小区。”这是我家的地址。
  他看我一眼不出声,把整个纸巾盒递过来。
  我把脸埋在膝盖上,忽然间笑起来。
  太荒谬了,这种电视中的蹩脚桥段,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用手紧紧捂住面孔。
  司机把我放在济里巴斯大街附近,犹自安慰:“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连陌生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微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济里巴斯大街的两侧都是五十年以上的大树,夏季的时候浓荫蔽日,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一座座精美的酒吧,透出浓郁的欧洲风情。但现在是冬季,人烟稀少来去匆匆。
  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大脑一片空白。湿透的内衣粘糊糊地贴在身上,寒风吹过浑身冰凉。
  手机在包里一遍遍振动,我懒得去看。电池耗尽,它终于呜咽一声没了声息。
  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我依然坐着,直到警察来干涉,“小姐,是否需要帮助?”
  我说:“我想回家。”
  “请问你的地址?”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我的家在北京,你帮不了我。”
  他楞了片刻,大概以为我是个醉鬼,摇摇头走开了。
  几乎是凭着本能走回公寓,浑身上下摸过一遍,却找不到钥匙。屋漏偏遭连日雨,我靠墙坐下去,神智逐渐模糊。
  “赵玫,快醒醒,你怎么睡在这儿?”半夜回来的维维拼命晃着我。
  我打开她的手,“让我睡觉!”
  她几乎是把我拖进房间,放了一缸热水,和衣把我按了进去。
  热水驱去寒气,我渐渐清醒过来,想起白天那一幕,胸口几乎疼得喘不过气。
  “出了什么事?”维维抱臂站在浴室门口, 
  我不出声,紧紧闭着眼睛,想阻止眼泪流出来。
  太傻了!那些女孩子拉出来,个个胸是胸,臀是臀,我有什么?我连维维的条件都比不上,居然痴心到以为能令浪子回头,金刚钻化成绕指柔。
  维维用力拍着我的背,“你怎么傻成这样?再怎么着也不能糟蹋自己呀,你想死啊?”
  我心如刀割,却如哑巴吃黄连,有苦倒不出。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只有我傻乎乎如飞蛾扑火,枉做旁人的笑柄。
  ”赵玫,说话呀!“她着急。
  我终于横下心:“维维,你真想知道?”
  “废话!到底什么事?难道失恋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极其陌生:“恭喜你答对了。今天我看到他的老婆孩子。”
   “那小警察?行啊,真看不出啊!”维维火爆地掳起袖子,“等着,明天我找人给你出气。” 
   “不是他,那人你熟悉。” 不是不羞愧的,她警告过我,不要碰那个人。
  她反应极快,明显一愣,随即微微张开嘴,象是听到世上最大的笑话: “孙嘉遇?”
  “是。”
  我等着维维暴跳如雷,她却没有如我想象一般跳起来,反而慢慢坐在马桶盖上,哑然失笑。过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凑着火机点燃。
   “真他妈的丢人啊!” 看着青烟在空中渺渺飘散,她微笑着开口,“为了那个混球,我们两个前仆后继,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啊?”
       因为羞惭,我低着头一声不响。
  “他有个外号,叫‘队长’,你知道吗?”
  “知道。”我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我和他闹翻,就是因为他和当地妞儿胡来,被我撞个正着。”她依然微笑,笑容却极其僵硬,“他明知我最恨人骗我,还是和我玩尽花样。可我没有想到,他还另有埋伏,连孩子都生下了!行,算他牛逼!”
  想起她第一个男友做过的事,心内不禁恻然。可眼下我自身难保,也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她。
  维维转头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吃饭睡觉,该干什么干什么。”我水淋淋地从浴缸里站起来,一路滴着水进了卧室,剥掉湿透的外衣。
  还能干什么?打上门去兴师问罪?别人一句咎由自取,我就得败下阵来。何况还有孩子。成人罪不可逭,孩子总是无辜的。
  我锁上门,拉过被子蒙住头。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而且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喜滋滋地告诉维维:原来我今天下午看到的,只不过是场噩梦,原来我是在庸人自扰。
  梦醒以后我睁着眼睛愣了半天,心口还残留着那种如释重负的愉快感觉。都说中国男人有处女情节,我也有。自己如珍似宝地地捧出去,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
  我翻身,脸埋进枕头,死了算了!
  闹钟恰在此刻不合时宜地狂响,我挣扎半天,还是恹恹地起床刷牙洗脸,眼睛肿得象烂桃。
  “请一天假?”维维征求我的意见。
  我摇摇头,掏出手机充电。一开机只听到短信滴滴滴不停往里进。
  “玫,为什么无故失踪?”
  “玫,你还好吗?”
  “玫,你在哪里?”
   “玫请速回电话。”
  “求你回电话。”
  玫,玫,玫……
  我只好拨回去:“安德烈,我没事,昨天有点不舒服,请替我给妹妹们道歉。”
  “你总算回电话了,让我担心死了。”他在那边长出一口气,“你病了?我现在去看看你好吗?”
  “谢谢,不用了。我很好,马上要去学校。”我一口回绝。现在我不想见任何人。
  “那也好。”他犹豫一刻说,“接下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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