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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看你这孩子，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这段日子你经常往这跑，我就琢磨着你这孩子肯定有心思。有时候无心观察到你看雨桐的眼神，我就明白一两分了，阿姨是过来人。”
　　“我过来就是想看看楚楚，想看看您，真没别的意思。”方宇急于解释。
　　“你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阿姨知道。”
　　方宇没有再说话。
　　“方宇啊，阿姨跟你说几句贴心话，这么多年你一直这样帮助雨桐，我们都打心眼里感激你。雨桐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雨桐这孩子，性格太执拗，她认准的东西，别人没办法轻易去改变。就像当初，明明知道跟着楚天会受苦，她还是执意要嫁给楚天，虽然和楚天结婚了，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你看楚楚刚一岁半，楚天就没了。她还那么年轻，一个人带着孩子，这日子有多苦，她不说，我们心里都清楚。说实话，我们也希望她能再找个依靠，能有人帮她一把，可是她好像不太愿意，什么事都想自己一个人杠着，她就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不管雨桐对你的态度如何，不管她接不接受你，我希望你能体谅她，可能她现在还忘不了楚天，还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
　　“嗯，我知道，放心吧，阿姨，我不会强人所难的。”方宇简单地回答，然后听见他起身的动静，“阿姨，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雨桐听见妈妈过来开门的脚步声，“行，路上注意安全！”
　　雨桐赶紧装作在包里掏钥匙的样子，门开了，妈妈和方宇看见雨桐站在门口，都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回来了？”
　　“哦，我回来了！”
　　“这不，方宇刚要走。”妈妈微笑地看着雨桐。
　　“那我去送送方宇吧。”雨桐看了妈妈一眼，其实她想趁此机会和方宇好好谈谈。
　　妈妈会意道：“行，你去送送方宇吧，我哄楚楚睡觉。”
　　雨桐和方宇慢慢走在路上，雨桐开口了：“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嗯。”
　　“方宇，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那么优秀，条件那么好，你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女孩。我已经为人妇，为人母，我是一个拖着小孩的女人。”
　　“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我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有过爱我至深的爱人，还有我和他的孩子，这些都是抹不掉的！”
　　“我没想让你抹掉，因为那是你的过去。谁没有过去，可是不能因为过去，就没有现在和未来。”
　　“谁说我没有现在和未来，我现在过得挺好，我相信未来也会过得挺好。”
　　“那是你强装出来的，你的内心快乐吗？你觉得你现在幸福吗？”
　　“我现在很充实！”
　　“充实？那是你用生活的忙碌来填充内心的空缺！那不是幸福！”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并不相同。”
　　“你是在强词夺理，因为你心虚！”
　　“心虚？我心虚？我心虚什么？”
　　“你心里并不排斥我，可是如果接受我你又觉得对不起楚天，还有你觉得你是个结过婚，有过孩子的女人，你觉得你对于我而言并不完整，觉得我应该找一个你所谓的完整的女孩，你不愿意给我找麻烦。”方宇一针见血地戳到雨桐心底最深处。
　　雨桐无言以对。
　　“雨桐，不管怎样，我会等你，等你迈过心里那道坎儿，等你放下所有的思想包袱，完完全全地接受我。”方宇非常诚恳地说。
　　雨桐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宇转过身来，面对着雨桐，看着雨桐的眼睛：“你的过去我很想参与，可是我没有任何机会，我错过了。但是你的现在，还有你的未来，我注定要参与进去，我注定会是你未来生活的主角！”这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隐藏在方宇心中的秘密，今天终于揭开了，这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对雨桐表达的心声，今天终于可以表露了。
　　雨桐看着眼前的方宇，高大俊朗，眉宇间早已褪去了大男孩的青涩，却多了一分成熟男人的韵味，她相信他的话，那不是热恋中的青年男女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而是一个成熟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第四十三章　　　　偶遇

　　日子一如既往地忙碌，一天又一天，转眼三年过去了，楚楚已经六岁了，现在是暑假，雨桐决定带孩子回趟老家。看看父母，看看杨柳，看看她曾经读过的小学和中学，因为楚楚马上就要上小学了，让她提前感受一下学校的氛围，更因为楚楚对雨桐以前的生活很好奇。
　　来到杨柳家，看着杨柳怀里的小婴儿，楚楚喜欢得不得了：“妈妈，小妹妹好可爱！像个洋娃娃！”说着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小妹妹的小脸。
　　“你看看，我这个千金真是来之不易，好不容易怀上她，我又是个高龄产妇，做的检查都要比普通产妇多一倍，什么糖筛啊，什么羊水穿刺啊……真是受罪，生她的时候更受罪，她已经不是千金是万金了！所以啊该恋爱的时候恋爱，该结婚的时候结婚，该生孩子的时候生孩子，什么时候该办什么事，这是有自然规律的，你要违背这个自然规律，那你就得比别人多付出几倍的代价。”杨柳感叹说。
　　“谁让你初恋难忘，难忘初恋呢？该恋爱的时候不恋爱，该结婚的时候不结婚，所以结婚那么晚，生孩子也那么晚！”雨桐趁机打击杨柳。
　　“你也好不到哪去！半斤八两！”杨柳哪能任由雨桐打击，马上反唇相讥道。
　　“现在提起那个张亚杰还有感觉吗？”
　　杨柳摇摇头，“前年同学聚会过一次，见到他了，没什么感觉，已经云淡风轻了！”说着把孩子放到床上，把一个小摇铃递给楚楚，楚楚会意马上拿着摇铃逗妹妹玩，妹妹随着楚楚摇动的方向不停地转动着眼睛，并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
　　杨柳看看楚楚，压低嗓门问：“你不打算再给楚楚找个爹了吗？你看这孩子多可怜，你应该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雨桐轻轻地叹了口气，看了楚楚一眼。
　　“你和方宇到底怎么样了？难道你要让人家等你一辈子？到底答不答应，你赶快给人家一句痛快话，老这么拖着人家，合适吗？做人不能太自私了！”杨柳依旧是那种老脾气，说话直来直去，不带一点拐弯。
　　“嗯，我知道。”其实雨桐心里早已做了决定，只是一直忙于工作，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既然你心里清楚该怎么做，那就赶快行动，不要再拖泥带水的了！”
　　“嗯！”雨桐没有多说，她非常清楚接下来她该怎么做。雨桐心里清楚，这三年来方宇的付出和默默地守候。她很感动，她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这个年代，几乎没有谁会为了谁而等候一辈子，如果有，那他一定就是个傻瓜，而方宇就是那个傻瓜。自己能碰上这样的傻瓜，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一定要好好珍惜。至于楚天，她没有忘，也不可能忘。在她的心中，永远都有那么一个位置留给楚天。她相信楚天一定会懂的，一定会理解她，支持她。
　　看了杨柳之后，下午雨桐决定带楚楚去看看她曾经寒窗苦读六年的中学。
　　这是家乡C市一中，全州最有名的一中，在这的每一个莘莘学子都是骄傲地挺着胸脯进来，骄傲地昂着头颅出去的。而雨桐当年小学毕业，就是这样骄傲地挺着胸脯进来的，读了三年初中，又到高中毕业，雨桐有点遗憾，她并不是骄傲地昂着头颅出去的。
　　学校的大门不再是两个不锈钢的大地球仪，取而代之的是标准式的方方正正的学院式大门，教学大楼和新盖的几栋学生宿舍楼都统一涂上了砖红色，运动场灰黑的煤渣跑道也换上了砖红色的塑胶跑道，篮球场也做了翻新，场上还有几个跑动的身影，这一眼望去整个校区和谐、开阔、而又雄伟。
　　雨桐牵着楚楚的小手，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号教学大楼下，楼下的那两排梧桐树还在，只是更加高大更加茂盛了，站在梧桐树下仰望天空，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阳光，眼前只有那一片翠绿，湛蓝的天空好像被隔得非常遥远。那时的雨桐也喜欢这样站在梧桐树下，仰望树叶，仰望天空，喜欢透过树叶捕捉从叶间穿过的阳光。
　　女儿楚楚也跟着仰起头，“妈妈，这两排是什么树？绿油油的，好漂亮！”
　　“这是梧桐，妈妈在这上学的时候就有了！”
　　“哇，好高大呀！”楚楚奶声奶气地说。
　　雨桐不禁感叹，孩子居然会用“高大”这个词，这段时间孩子经常会意想不到的说出很多词语，只是很多时候有些词不达意。
　　雨桐摸摸楚楚的小脑袋，“这个词用得好，高大，这些树确实很高大。”
　　“妈妈，我们比赛跑步好吗？看谁先跑到那边的第一棵树。”楚楚抬头看着雨桐。
　　“好啊，可是我还想再加一条规则。”雨桐想给孩子的游戏再提高点难度。
　　“什么规则？”楚楚好奇地看着雨桐。
　　“我们来个往返跑，先跑到那边的第一棵树，绕树一圈，然后再往回跑，跑到这边的第一棵树。”雨桐抬手指指左边又指指右边，“看谁先到终点，好吗？”
　　“好啊！”楚楚对妈妈的提议很赞成。
　　“那谁来发令呢？”雨桐故意问。
　　“我来！”楚楚非常踊跃，马上做出一副预备跑的姿势，“妈妈，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雨桐亮开嗓门回应道，做出非常认真的样子。
　　“预备——跑！”楚楚发出稚嫩的声音。
　　雨桐故意奋力冲出去，可是没跑几步就故意放慢脚步，装出一副非常吃力的样子。
　　楚楚一路领先，跑到左边的第一棵树，然后很灵活地绕树转了一圈，接着又往回跑。
　　雨桐紧随其后，跟着绕了一圈，也往回跑，嘴里不停地喊：“楚楚加油，妈妈要追上你了！”
　　身后的紧迫感让楚楚跑得更加卖力了，微仰着头，挺着胸脯，完全一副奋力冲刺的模样。
　　雨桐被楚楚这幅可爱的模样逗乐了，笑喘着，脚步更加慢了。
　　这时迎面过来一个男人，雨桐并未留意，只顾笑看着楚楚，往前跑。
　　那个男人看了雨桐一眼，从雨桐身边擦肩而过，可是没有走出几步，他就突然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雨桐的背影，好像想起了什么。
　　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下，终于冲着雨桐的背影喊了一声：“周雨桐！”
　　听见喊声，雨桐一愣，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周雨桐，啊，真的是你！周雨桐！”那个男人惊喜道。
　　雨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身材修长，一身笔挺的西服，干净整洁。雨桐仔细分辨着这张脸，虽然略微有些发福，但并不影响清晰的轮廓，两道浓黑有型的眉毛，一副金丝眼镜挂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面那双浓黑深邃的眼睛熟悉而又陌生，哦，对，就是这双眼睛，“你是——”
　　“我是靳勇！”还没等雨桐叫出名字，那个男人已经自报姓名。
　　靳勇？靳勇！雨桐心中突然荡起了涟漪。
　　“没想到在这碰上你！”那个男人走了过来。
　　“是啊，没想到。”雨桐确实没想到那么多年会在这碰上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然后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女儿。
　　楚楚冲着这边喊：“妈妈，我到终点了！”
　　“孩子都那么大了？”靳勇看向楚楚，然后又把目光停留在雨桐身上，“你，还是没变。”
　　雨桐没有作答，只是淡淡地笑着。虽然岁月没有在雨桐脸上留下多少残酷的痕迹，然而心境终究是不同了，那时的雨桐正是十六七岁的青春花季，而现在却是一个三十六岁为人母的少妇了。中间经历这二十年的时光，能说一点没变吗？
　　“你还好吗？”靳勇探寻着雨桐的眼神。
　　“还行，挺好的！”雨桐淡淡地回答，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心情有点复杂，但是却没有那种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和激动。
　　靳勇从雨桐淡淡的回答中流露出一瞬的失望和尴尬，迅速又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随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笔，在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递给雨桐，笑看着雨桐：“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空给我打电话！”
　　出于一个老师的良好素养，雨桐礼貌地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微笑着说：“好的！”
　　“我也是放假了回来看看，我还有事，那就先走了。”靳勇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要走，没走几步，忽又转过身来，补充了一句：“你一定给我打电话！”
　　雨桐看着靳勇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纸条，上面的“靳勇”两个字还是写得那样的娟秀，仿佛是一个女孩子的手笔。这个字，曾经那样的熟悉，那样渴望看到。而现在，这个字就在自己手里，却也是千里之遥。
　　雨桐木然地走了几步，随手把这张纸条扔进了身边的垃圾桶，楚楚朝着她奔了过来：“妈妈，刚才那个叔叔是谁啊？”
　　“妈妈以前的同学。”雨桐淡然回答。
　　“哦，妈妈的同学。”楚楚笑了，话锋一转，“妈妈，刚才的比赛你还没跑完呢！”
　　“好，我接着跑！”说完，雨桐迈步跑了出去，可是心中的那道涟漪还未平静。
　　只有雨桐知道，刚才扔进垃圾桶的不只是一张纸条，扔不去的却是那永久的记忆。
　　不得不感叹，时间如水，岁月如梭，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雨桐完全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自己的母校碰到靳勇，虽然他已经淡出自己的生活那么多年，可是这个人毕竟是自己的初恋，又有谁能忘记自己的初恋呢？那是人生中的第一段感情，虽然它带给自己的不一定是美好，但是它能让自己成长。
　　刚才见到靳勇的那一瞬间，雨桐心里还确实有点波澜，可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她不会再像十多年前一样，为这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而痛不欲生、竭斯底里，杨柳的那个词很贴切“云淡风轻”，靳勇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这一生让她至亲至爱的那个人是楚天，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在等着她，那就是方宇。
　　

　　☆、第四十四章　　　　伤痛

　　因为雨桐的回归，几个多年没见面的老同学邀约着要搞一次同学聚会，聚会就安排在周五晚上。
　　因为第二天是周末，很多同学都把自己的小孩带来了，因为有了小孩的参与，聚会显得异常热闹。大家都在感叹时间的流逝，都在倾诉人到中年的烦恼，然后都会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延伸到孩子的教育问题上。
　　饭桌上突然有人转移话题，问雨桐：“唉，周雨桐，方宇怎么没来？”
　　“他这段时间挺忙的，B县有个隧道工程，他下去检查去了。”雨桐很自然地回答，好像在说着自己身边最熟悉的亲人。
　　“方宇当时在咱们班可是校草级的人物啊，人长得帅，个子又高，篮球打得又好，学习也不错，当时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他啊。一到篮球赛，那场外可都是他的女粉丝啊！”有人起劲儿地附和道。
　　“对啊，对啊，我还记得咱们班和二班那场篮球赛呢，方宇、张亚杰和刘晓军的铁三角，让二班攻不可破，后来他们班上来个靳勇也无济于事啊，咱们这个铁三角可是天下无敌啊！”
　　“是啊是啊，二班那个靳勇球打得不错，可是比起方宇来他差远了……”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激动。
　　听着这些名字，这些场景，都是那么熟悉，仿佛这一切就在昨天发生一样。
　　这时有人把话题的焦点集中在了靳勇身上，“说起靳勇，好像前两天他还从上海回来了呢。听说他是他们学校最年轻的教授，混得很不错，还在他们学校组织部兼管人事。”
　　“记得刘静吗？靳勇当年和刘静好了，因为刘静爸爸的关系，搞了个公费留学的名额，后来两人一块儿去了美国，听说后来他们俩结婚了。读完硕士后，俩人都回国了，好像一直都没有小孩。”
　　“听说现在他们俩离婚了？”
　　“好像是，前两年刘静他爸不是出事了吗，再说了，像刘静那样的大小姐也不好伺候啊！”
　　“原来靳勇在咱们年级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文科班每次考试都是他第一。”
　　“此话差矣，高考除外啊！当年高考的文科状元可是张亚杰啊！前面的那些考试算个啥，还不是得在高考上见分晓。所以，还是张亚杰厉害！”
　　“说到底，那个靳勇也就是个吃软饭的。”
　　“不过人家好歹也在上海扎根了，上海，那可是国际大都市啊，咱们这些小地方没法比。”
　　“我可不同意你的意见，我就觉得小城市挺好的，生活压力不大，消费不高，竞争也没那么激烈，周围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有基础，好办事，容易有幸福感。在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什么人脉啊，什么圈子啊，那都是扯淡，什么都得靠自己打拼。大城市房价高，物价高，生活成本高，什么都高，那个电视剧《蜗居》不就反应得挺真实的嘛。所以啊，宁做鸡头，不做凤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