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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有方。



　　只能是钱有方了。



　　他心念刚刚转到这里，辛梅果然已经开口问了。



　　她道：“你跟钱有方是什么关系？”



　　最近老是有人问周楚这个问题，他只觉得耳熟，“同校同学加室友兼好哥们儿。”



　　“你对钱有方的社会关系了解多少？”辛梅在本子上打了个勾，继续问道。



　　“……不大了解，我哥们儿怎么了？”



　　周楚装傻的功夫一流。



　　辛梅扯着唇冷笑了一声，警告周楚：“你别跟我耍花样，我会慢慢盘问你的。前几天，片区这边得知他购买了一些窃听装备，之后的时间似乎都跟你混在一起，你会不知道？”



　　这女人什么逻辑？



　　周楚也快无力了，他手酸，口气也不大耐烦：“他买什么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买监控装备难不成还犯法了吗？我说你们警察的日子也真是够无聊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管。”



　　超市门口多少人来来往往，周楚一个良民，要是被人看见那还得了？



　　他忽然有些怀疑，钱有方他们道上的事情自己不懂，不过他有些怀疑自己眼前这一位美女警察的专业素养：“我能看看你警察证吗？”



　　辛梅愣住，还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她，只觉得周楚是个刺儿头。



　　不过，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将自己警察证翻开，往周楚眼前一亮：“如果你怀疑我的身份，可以回头查我警员编号。”



　　毛病，周楚上哪儿查去？



　　他看了一眼，原来是叫辛梅，这照片倒还显得英气勃发，正义感爆棚。



　　周楚站得有些累：“我们一边儿去说吧，挡在大路上也不大好。”



　　辛梅点头同意，两个人挪到了路边的露天水吧。



　　周楚坐下来，使劲儿甩了甩自己手，“警察同志，我就不明白了，人家买个监控设备你们都要管，是不是闲得发慌啊？”



　　拿着纳税人的钱，整天就干这些事儿？



　　周楚一面无语，一面又心虚。



　　妈的，这些监控设备最后是他拿去跟踪宁馨了啊。靠，这玩意儿要是查到自己头上，就算是最后没什么大事，也要丢脸的。



　　辛梅盯着他，看他歪七扭八地坐在那儿，也没个正形，心底有些看不起他。



　　资料上还说是京华大学的呢，也就这样，钱有方那样的人都能进去。



　　她一字一顿，死板地说道：“事情如果有那么简单，我们就不用查了。警方怀疑，他会利用这一批监控设备劫狱，你最好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噗——”



　　周楚橙汁喷了一地，他才叫来的一杯水，这时候全洒出去了。



　　这个词的震撼力太大了，周楚呛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看怪物一样看着辛梅：“警察同志，我有点跟不上节奏……你说啥？劫狱？”



　　辛梅看他表情不像是作伪，奇怪道：“你不是他哥们儿？不知道他有黑社会背景？”



　　周楚坦然道：“我知道啊，可这跟劫狱有哪门子的关系？”



　　这他妈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在周楚看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美女胸大无脑，宁馨那样的智商跟胸部一样高的女人实在是太少了。



　　他没忍住感叹了一下，目光隐晦地从辛梅胸前扫过去，又掩饰一般地咳嗽了一声。



　　辛梅没注意，只是跟他解释了一下，“红刃堂之前是本地最大的**组织，前几个月有一次扫黑行动。钱有方的父亲，也就是红刃堂老大，因为贩毒和私藏枪械被捕入狱。这就是前情。”



　　“……”



　　贩毒和私藏枪械？



　　周楚皱紧眉头，没接话。



　　辛梅又道：“据我们所知，钱有方对此很不满，这几天又跟道上一些人有冲突，我们怀疑他有劫狱的企图，所以顺着来调查。你对此，真的一无所知？”



　　毫不掩饰的怀疑眼神，仿佛已经认定周楚跟此事有关了。



　　周楚天生这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大正经。辛梅最厌恶的，便是这种看着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周楚身上表现出来的种种特质，无一例外地戳中了辛梅的厌恶点。



　　她对周楚没有好感，加上手上案子的引导，先入为主地认为周楚不是个好人。



　　辛梅对周楚的这种态度和认知，也逃不过周楚的眼睛。



　　他冷笑了一声：“抱歉，警察同志，我跟钱有方是好哥们儿。可我们也就是狐朋狗友，他这方面的事情我是不清楚的，所以无可奉告。”



　　“你！”



　　辛梅扬眉，脸上掠过一道怒意，却更觉得一张脸生动艳丽起来。



　　“如果有消息，我会好好配合警察同志调查的。我妈还等着我给家里买东西回去，就不奉陪了。警察妹妹，拜拜了！”



　　周楚提起自己放下的两个购物袋，丢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根本不看后面辛梅已经气歪了鼻子。
第二十三章　山水相逢
　　他搬着一大袋的东西进去，给郑淑华放下了，就回了自己房间。



　　将门一把反锁上，周楚那轻松的表情却没了。



　　平日里看着钱有方这犊子嘻嘻哈哈，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没事儿人一样。



　　可从美女警官辛梅那里得到的消息，总归是不会错的。钱有方的父亲竟然被捕入狱，现在还说什么劫狱？



　　操，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在拍《教父》呢。



　　周楚掏出手机来，立刻给钱有方打了个电话。



　　“老楚？”



　　这大中午的，周楚干啥跟他打电话？



　　钱有方那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警方给盯上了，口气轻松极了。



　　周楚却觉得事情很严重：“今儿老子出门，被个警察盘问了。”



　　“……”电话那头顿时一阵沉默，钱有方声音陡然转冷，“问了什么？”



　　“那妞问我跟你之间的关系，怀疑你上次购买窃听装备是想去劫狱。”周楚想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才是心虚得厉害，要是被人翻出来老子去跟踪宁馨，丢脸可就丢大了。”



　　这本是一句活跃气氛的话，可并没有能够起到效果。



　　那边的钱有方终于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事情牵连这么大，估计警方还盯着我。不过劫狱这些事儿，压根没有。”



　　周楚也觉得说劫狱，太过不合理。



　　即便是个道上混的，再厉害也不敢跟国家机器对着干啊。



　　那边钱有方却是自嘲一笑：“兄弟，我跟你交个底。我家虽然是个**背景，可很清楚底线在哪里。有的东西不敢碰，有的东西碰着也有个度。我父亲纵横道上几十年，这回是被鹰啄瞎眼，遭了小人陷害。”



　　这些事情，周楚不大明白。



　　不过钱有方本来就是讲一个大概，他也不问，就听着。



　　那时候警方那边有行动，盘口上的人出去收风，原以为是万事大吉，有了内线消息必定不会出事。谁想到，那群警察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他们堂口，从地下室搜出一大堆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钱有方的父亲，好歹也是风云人物，就因为这些，滑稽地锒铛入狱。



　　“明着跟你称兄道弟，背后捅刀子的多了去了。什么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他们那群人，是时刻准备着插兄弟两刀的。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酒吧撞见的那个胖子吗？”



　　“记得，他跟你是仇家。”这一点，楚翰也说过了。



　　“那胖子他老爹，就是陷害我父亲的人。上次如果不是你们在，那畜生早被我废了。”



　　钱有方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还笑了一声。



　　可周楚在这边听着，就觉得那语气里透着一股血腥味儿。



　　周楚道：“这么说，那帮警察根本就是断了冤案，抓错了人？”



　　“都是一帮废物，能指望他们干什么？”钱有方冷笑。



　　遇到这种事儿，能干什么？



　　周楚不过是个局外人，也只能安慰他，说终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钱有方能在家里出了这种大事的情况下，在外人面前嘻嘻哈哈，不露出半分的端倪，本身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他谢了周楚的安慰，忽然问他：“盘问你的那个警察叫什么名字？”



　　周楚心头一跳：“我看了她警察证，叫辛梅，还是个美妞呢。”



　　“辛梅？”钱有方顿了顿，似乎想了一会儿，才又笑道，“是个刚出来混的菜鸟，公安局副局长的女儿，**别见着人漂亮就扑上去，带刺的玫瑰碰不得。”



　　带刺玫瑰？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形容。



　　“**怎么就那么了解老子，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怎么就知道老子对那妞有意思了呢？”周楚也纳闷儿了，他看上去像是那么好色的人吗？



　　“老子还不清楚你的德性？但凡是个男人，见了漂亮女人不起心思，那是孬种，要不就是不行。**那么会泡妞，见了美妞不动心，才是怪了。”



　　“得得得，老子不跟你说了，我妈叫我去厨房帮忙了，咱回头说。”



　　周楚已经听见外面在喊了，赶紧跟钱有方道别挂断电话。



　　他去厨房帮忙，心里却还想着之前见到的那个辛梅。



　　身材脸蛋都好，就是性格有点不大对。一身正义感，冷艳极了，跟冰块似的，有点不好接近。



　　况且，这还是公安局局长的女儿。



　　周楚是有贼心没贼胆，默默将辛梅的名字从心底叉掉了。



　　他这几天也收了心，原以为跟这女人也就是一面之缘，山水不相逢。



　　可万万想不到，周楚竟然又见到她了。



　　这一回，是在堂姐周颖那个朋友楚翰的家里。



　　上次酒吧聚会，周楚跟楚翰还挺聊得来，两个人交换过了联系方式。



　　楚翰从周颖那里听说了周楚的本事，正好家里新收了几幅古画，就顺便给周楚打了个电话。



　　楚翰这意思其实很简单，一方面是真的看周楚有本事，想请他帮忙，一方面却也是想拉拢周楚，结交一下朋友。



　　周楚心里明白，不抗拒这种事情，第二天就来了楚翰家。



　　跟他料想的差不多，二世祖的家里都是富丽堂皇的。



　　楚翰在门口等他，一见了他就热情地打招呼：“老楚，你可算来了，这一回可要靠你了。”



　　“我算个什么啊？都是瞎掰，你别给我扣高帽子了。”周楚谦逊得紧。



　　两个人说着话，就进了门，经过长长的花园走道，才到了后面的别墅里。



　　路上，楚翰压低了声音，小声对他道：“今天请了些大人物来，他们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你一会儿也稳着些。省长的公子，画院的江院长跟他女儿……来得可多了……”



　　周楚一下停下脚步，一张脸都要扭曲了，“翰少，这么大场面你都不跟我先说一声？”



　　楚翰疑惑：“跟你说啥啊，说了你就不一定肯来了！”



　　“……”



　　得，**满嘴都是歪理，老子说不过你。



　　周楚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休闲服，再次感叹自己其实是丢脸专业户。



　　还没等他厘清自己纷乱的思绪，刚跟着楚翰一进那古色古香的书房，周楚就愣住了。



　　楚翰父亲的书房里，书架很高，还有一大排的线装古籍。书架旁边，就站着个面容严肃而坚毅的中年男人。



　　可周楚的关注重点，肯定不是那男人。



　　他看的，是站在这个男人身边的辛梅。
第二十四章　辋川图
　　不穿警服的辛梅，身材一下就露出来了。



　　天气还冷，她里面穿着暖和的羊绒衫，高领裹着修长的脖颈，却勾勒得下颌更小巧精致。外面披着件浅棕色呢料的大衣，系着两颗大圆的棕色纽扣，一条同色的腰带松松挂在腰上，穿着长筒靴，上下一搭配就有种青春靓丽的感觉。



　　辛梅今天是陪着父亲来的，在楚家伯伯看看古画，开开眼界。



　　她刚刚跟楚家伯伯打了招呼，一转脸就看见楚翰进来了，可楚翰身边那一个人……还真是眼熟啊。



　　辛梅是看见周楚面不改色走进来的。



　　周楚一见辛梅，就是心头一跳，心里大呼倒霉：真他妈冤家路窄！



　　他一个被辛梅盘问过的怀疑对象，竟然也出现在这种高端场合，兴许人辛梅警官也觉得逗呢。



　　不过这样想着，周楚心里反而又生出一种虚荣来。



　　前面还怀疑他的辛梅，看见自己是楚家少爷的座上宾，心里指不定怎么复杂呢。



　　周楚假装没看见辛梅，完全无视，就跟着楚翰上去见过了楚家这一位掌门人：楚远航。



　　“这是我同校的同学，周伯父那一幅唐伯虎的揭画，就是他鉴定出来的。”



　　楚翰很自然地在长辈们面前夸奖着周楚。



　　周楚知道这是为自己抬身价。他目不斜视，朝着楚远航一鞠躬：“伯父好。”



　　楚远航跟周长发是差不多的人，不过看上去涵养要好了很多，对着周楚也是满脸笑意：“既然是这样有本事的人，回头来我这里几幅画可就拜托你了。”



　　“晚辈不过来开开眼界，楚伯父说笑了。”



　　周楚说完，谦逊地退了回来，跟楚翰一起站在旁边。



　　书房布局非常古雅大气。背后就是古董架子，前面是书架；头顶悬着复古的宫灯，脚下铺着的是不知哪国进口的地毯；一张黄花梨木的长方书桌，后面还有个青花双鱼的大画缸，里面插了一堆的画轴。



　　不消说，周楚眼睛一扫，就知道处处都是古董。



　　靠墙一溜的圈椅，雕工漆工都是一流，楚翰拉着他坐下来。



　　周楚手往扶手上一靠，目光一垂，就见手边桌案上放着茶壶茶杯。只一眼扫过去，周楚就在心里骂了声“操”：海棠红的紫砂小方壶，多半也是名家手笔。



　　他琢磨着，若是摔烂这一把，卖了自己都赔不起，索性没碰。



　　楚远航似乎还在等人，过了没三分钟，外面就进来人了。



　　一身复古唐装的男人，留着两撇胡子，看上去跟清末的先生一样，有些刻板。



　　周楚眼光从他身上晃过去，刚刚一落到旁边那女子的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来的是画院江院长跟他女儿，别看江院长这么刻板，他女儿江晴雪看上去却很开朗。



　　身材火辣，走路都跟带着风一样，应该是个很阳光的女生。丹凤眼，樱桃唇，脸上还带着笑，一看就让人生出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她个子比较高，站在显得有些枯瘦的江院长身边，足足高了小半个头。



　　旁边跟着进来的还有个男生，年纪跟周楚差不多，是省长儿子，姓许。他刚一见到楚远航，就寒暄上了。



　　楚翰点了一下，周楚才知道，这几个就是今天来的大人物。



　　政商两届的往来一向不少，楚翰家里时时刻刻都得笼络着这些人。至于笼络的借口，却是千奇百怪，今天的古画鉴赏，也是精心为他们设计的。



　　周楚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楚翰说一会儿就靠他了，要看的是一个鉴赏的实力和水平。



　　正事儿很快开始，楚远航请众人到了那墙边上。这里挂了好几幅古画，有绢本有纸本，山水画花鸟画都有。



　　周楚一眼扫过去，仔细看了看，大部分都是真迹，也有那么一两幅是赝品。



　　他没说话，一旁有个古董鉴赏方面的行家谭亭山先开口了，他跟周楚一样都是楚远航请来显摆的，要讨这边省长儿子跟画院院长父女欢心的。



　　“此画，名为《辋川四时图》。想必大家都是听过《辋川图》，乃是王维留下的传世名作。不过眼下这一幅，我记得曾收录于84年的《隋唐画家轶事》里，这一副画的是冬景，山峦盘绕，云飞水动，实为佳作。”



　　鉴赏画，一者看画作本身，二者论其渊源，再联系当今收藏界的情况说价值，这才是正理。



　　不过这一幅画，却是不需要的。



　　周楚听着谭亭山的说法，点了点头，也不接话。



　　他知道谭亭山下面要说什么，虽然那一本画家轶事里收录了这一副图，可并不代表这是王维的作品，只不过是后人临摹《辋川图》的一种。



　　谭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