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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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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的议事厅里,吃没吃处,住的是冰凉地铺,自己支锅起火的,带着冷干粮硬啃的,一个个官服揉得皱巴巴的,乌眉灶眼,活似一群穿了戏装的叫花子。眼睁睁看着两个钦差气宇轩昂地直入大堂,又羡又妒又恨又无可奈何,骂什么话的都有:“去那妈!热炕上吃饱睡足,格老子又该叫他们摆弄了。”
  “要做官,还是做大官。萨藩台他们还睡热炕呢!”
  “别那么比。我们在下头审案,不也一样?一个案子发了,捉一村的人来作证!”
  “那是混账衙役们想敲剥钱——我们连送钱保出去住店都没人要!”
  有的人竟然不顾官体、粗声骂:“我操他喀尔钦奶奶的!”立刻便有人反驳,“我日他喀尔吉善八辈祖宗……”乱嚷嚷间,外头有人报说:“钦差山西驻节使博恒大人到!”
  人们立刻住了嘴,见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官员,穿着黑缎面鹿皮快靴进来,九蟒五爪袍子上套着一件黄马褂,雪光中显得十分耀目。傅恒虽年轻,但他带三百奇兵夜袭驮驮峰,已是全国皆知。这个自从两案爆发之后大门不出、一言不发的少年亲贵突然出现,立刻吸了所有的目光。傅恒只带了两名亲兵,马刺踩在扫净了的石板甬道上叮叮作响,却是满面春风。正走着,见廊下站着一个六十多岁花白胡子的四品官,冻得嘴唇乌青,傅恒忽然折至!他面前问道:“你不是户部钱粮司的彭世杰么?”
  “回、回钦差,”彭世杰慌乱地打了个千儿结结巴巴说道:“是,是卑职。卑职原来是在户部。”
  “黑查山一战,你粮草供得好。”
  “哪里……那是我应份的差使。”
  “你回去吧。”傅恒拍拍他肩头,“我知道你。这么大的岁数,这么冷的天儿——回去吧!”
  “可杨大人……”
  “没事,有我呢!”傅恒摆了摆手便离开了。孙嘉淦和杨嗣景从二门迎了出来,傅恒忙上前寒暄:“二公,别来无恙?”
  杨嗣景眼见傅恒当众卖人情,满肚皮的不自在。想起昨日孙嘉涂放走一个姓王的官,不禁瞟了孙嘉淦一眼,心里想着:这两个人怎么都一个作派?口中却道:“都有钦命在身,同在一城,无缘拜会,想不到瑞雪送得贵人来啊!哈哈哈……”
  “我是专门来看审案的。”傅恒看一眼沉吟不语的孙嘉淦,说道:“下头人报说今天二位大人要审结此案,我真是又喜又慰。这几天我的人每天出城看,城郊已经冻死十几个人了。”
  三个人说着话步入大堂,只见大堂正中摆着两张公案,显然是孙嘉淦和杨嗣景的位置。靠西一张桌子,是喀尔吉善的位。东边两张方凳,自然是留给被告喀尔钦和萨哈谅坐的了。方凳前跪着萨哈谅和喀尔钦。见他们进来,二人翻了翻眼皮没言声,站在厅柱旁出神的喀尔吉善只看了傅恒一眼,也没说话。杨嗣景便命,“在上头再摆一张公案,请傅大人坐!”
  “不用了。”傅恒笑嘻嘻说道:“那么小个平台儿,三张公案摆得下么?我就坐在你侧边,观看二公办案风采!”二人听了无话,互相一让,三个人同上了公案后正容就座。
  “钦差大臣升堂了!”
  杨嗣景的戈什哈高声含糊叫道。连他也不明白:一个两个钦差还不够,今日又来一个钦差!
  守在外边的皂隶们“噢——”地拖着长声喊着堂威,手执黑红水火棍进来依班排定。几十名亲兵戈什哈悬刀而入布置在四周堂角,把架上的刑具碰得叮当作响。大堂上的气氛立时变得紧张肃杀。
  “今日审结此案。”孙嘉淦脸上毫无表情,“本钦差与杨钦差已经商定,所有一应干证人等一概先回任办差——传谕出去,叫他们立刻启程回任!”
  “扎!”
  萨哈谅忽然站起身来,摆手道:“慢!”他恭谨地向孙嘉淦一拱手,说道:“恐怕孙大人孟浪了吧?断案要人、赃、证俱全。放了人证,谁能说得清?”说完坐下。喀尔钦又起身道:“请孙大人收回成命。我们吃官司尚且不怕冷,他们当人证的有什么怕的?”也坐下。
  “你们死在临头,还敢如此嚣张,咆哮公堂!”孙嘉淦目光灰暗,狞笑一声,“来,给他们撤座!”几个衙役过来见他们端坐不动,——毕竟过去都是他们望而生畏的长官,竟没人敢下手。孙嘉淦“啪”地将警堂木一拍,怪目圆睁断喝一声:“撤座!你们已是被革官员,与庶民同例!”
  两个人这才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喀尔钦进士出身,口齿流利,说道:“自古刑不上大夫,是杨大人让我们坐的!”孙嘉淦格格一笑,说道:“能叫你坐下,自然也能撤掉你的座。你就站着,也不为上刑。你既革职为民,也不算什么‘大夫’。《大清律》三千条,‘贪赃之墨吏不事以礼’,你老实点!”坐在旁边的杨嗣景觉得句句话都是在剜自己的心,不觉脸色涨得通红。舔了一下嘴唇却没有说什么,那衙役出去,一时便听外头乱哄哄一阵轻声欢呼,人证走得精光。
  “喀尔钦,”孙嘉淦问道:“你可知罪?”
  喀尔钦突然有一种不祥之感,蓦地冒出冷汗来,颤抖着声音回道:“犯官……知罪。”
  “你贿卖了多少生员名额?每一名索要多少贿金?”孙嘉淦嗓子暗哑,重重拍了一下警木,“讲!”
  “共是十七名……”喀尔钦呐呐说道,“每名四百两、五百两不等。有的只收五十几两的……”
  “为什么收价不一样?”
  喀尔钦道:“文章差的收的就多点,文章好的,就少收。还有的有人推荐‘俊才’,不收的也有……”
  “真可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孙嘉淦一声冷笑。你的收条都在这公案上摆着,谅你也不能不认!“说罢断喝一声,”到一边跪着听发落!“
  傅恒瞟一眼公案,果然见印盒旁放着一叠条子,伸手取过一张看时,上头写着:今借到学政喀尔钦大人现银四百三十五两以资急用,乾隆三年制科山西孝廉魏好古。
  初思,傅恒颇觉不解。后来才想到其中奥妙:魏好古取中举人,可以凭条付钱;如取不中,这魏好古就“不是乾隆三年孝廉”,借条也就无效。想着几乎笑出来:科场舞弊真是花样百出。正思量着,孙嘉涂又问道:“你怎么分辨得出哪份卷子出过借条,哪份卷子没有借条?——卷子一律都是誊录的!”
  “回钦差,事前有约定的暗语,头两比里带有‘天地玄黄’四个字的就是有借条的。”喀尔钦连连叩头,“可怜我往取士从不舞弊,只有这一次也没有实得银子……”说着已是淌下泪来。
  “跪到那边去!”孙嘉淦毫不动心地指了指厅柱,“待会儿我再发落!”说着又转脸问萨哈谅:“你呢?你可知罪?”
  萨哈谅却不似喀尔钦那样脓包,他一直用询问的目光盯着杨嗣景,见杨嗣景一脸木然,正自诧异,听问忙道:“犯官知罪。但有下情上禀!”他顿了一下,“收钱粮前我去见喀尔吉善,曾言及山西灾县太多,多少官补了缺也不肯上任。藩库的银子再多,我们一文也不能擅自动用。所以请示宪命,以‘道路难行,火耗不足为偿’为由追加一点银两,平兑入库。这是请示过的。”杨景嗣此时插话问道:“喀中丞,这件事可是有的?”
  “回杨大人,”喀尔吉善冷不防一下子问到自己,不安地欠身道:“他请示,有这件事,但我没有答应。”
  “你点头了的!”萨哈谅大声道。
  “我没有。”喀尔吉善胸有成竹,一点也不动肝火,“我同意的事从来都要写出宪命。你有我的手谕?再说这事,即使我同意,也只能叫你藩司统筹,将多余银两分发各个苦缺和无缺官员任所,以补养廉钱和俸禄不足。我怎么会叫你独个儿中饱私囊?”
  “你——!”萨哈谅气得双目鼓得象要爆出来,半晌才喘着粗气道:“设陷于前,落井于后!我送三千两银子时你怎么说的?你说,这点银子连十个秀才也买不起!一你是嫌少!你说了没有?”
  喀尔吉善道:“你厚颜无耻!我是借喀尔钦的事挖苦你,竟成了你的把柄?我若嫌少,叫你给我增添,你敢不么?我想要银子,为什么公然拜章弹劾你?你不要脸!”
  “你奸诈凶险!”
  “你是个笑面虎!”跪在厅柱旁的喀尔钦帮腔。萨哈谅喘着粗气接口道:“对,他就是一只白脸狼!”
  “啪!”孙嘉淦将警木重重一拍,“住口!这是钦命会审大堂,不是你们的狗窝!”他戟指问萨哈谅,“多收平兑余金是多少?”
  萨哈谅翻了翻眼说道:“四万七千多两吧。”孙嘉淦问道:“现存在哪里?”萨哈谅的腿颤了一下说道:“德鑫钱庄。”又补了一句:“你们查抄过了嘛!”
  “德鑫钱庄谁是东家?”
  “是……我侄子。”
  “为什么不在藩司公账上落账?”
  “……”
  在孙嘉淦掏心剜腹的问话下,萨哈谅的防线崩溃了,喃喃说道:“我已说过我知罪的……不过喀尔吉善——”
  ‘住口!“孙嘉淦勃然作色,”我只问你知罪不知?“
  “知罪!”
  孙嘉淦命喀尔钦也上前跪下,说道:“先帝爷雷厉风行整饬吏治,刚刚晏驾数年,你们竟然又大肆狂妄,贪墨坏法!我圣上以宽为政,为官员增俸增禄,你喀尔钦每年养廉银是四千两,能买白米四千石。你萨哈谅是八千两,有什么不够使的?辄敢置王章国宪于不顾、于贫寒士子小民百姓身上敲骨吸髓以填欲壑!”他阴冷地一笑,“本钦差将你们就地正法在此,以谢山西冻饿沟壑之百姓,你们可有怨言?”
  谁也没想到孙嘉淦竟不再请旨就将两名朝廷大员立即正法。一时间堂里堂外的皂隶、衙役、师爷、亲兵、戈什哈近百人,个个僵立如偶,面如土色!
  “拖出去!”孙嘉淦吼道:“就在臬司矗旗下行刑!”
  衙役们看了看孙嘉淦的脸色,再也不敢迟疑,两人一组架起喀尔钦和萨哈谅就往堂外雪地里拖。喀尔钦和萨哈谅此时才清醒过来齐声大叫:“杨梦熊!你见死不救么?”杨嗣景脸色惨白,两手在簌簌发抖,也不知是惊、是怒,却也没言声。萨哈谅眼见已被拖到大堂口,真的急了,身子一拧,竟挣脱了衙役直趋公案前,也不言声,狞笑着看看杨嗣景,撕开自己袍角,取出一张纸来递给孙嘉淦,恶狠狠地说道:“锡公大人,这是杨嗣景来山西给我带的信,是弘昇代笔,替怡王爷写的……”孙嘉淦一脸阴笑,伸着手刚要接纸,杨嗣景在旁劈手夺过,略一过目,揉成团儿竟吞了肚里!傅恒就挨身坐在他旁边,一把将这位钦差搂翻在地,一手死拧脖子,一手就从嘴里拼命抠那条了,但毕竟迟了一步,那条子已被他咽了下去!。
  堂上立时哗然大乱。混乱中喀尔钦也挣脱了两个发呆的衙役,怒吼一声直奔喀尔吉善,和萨哈谅合力将猝不及防的喀尔吉善按倒在地,拳打脚踢带抽耳光。一时间钦差和钦差,犯官和原告,有的在公案台上,有的在公堂上,乱滚乱打,公案都被拱到了一边,喀尔吉善坐的那张桌椅也都四脚朝天……
  “都住手!”
  孙嘉淦也万万料不到会闹出这种事,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大声咆哮道:“起来!”
  喀尔钦和萨哈谅被拉在一旁,呼呼直喘粗气,喀尔吉善脸上被抓出几条血痕,青一块紫一块,额上还鼓起个大包。傅恒也失望地站起身来,铁青着脸坐下。杨嗣景脸色紫得象茄子皮似的。刚刚坐下。孙嘉淦便命:“撤他的座!”傅恒不等人来,一脚就踢飞了他的座椅,挥着胳臂便把杨嗣景摔到公案前。
  “剥了他的官服。”孙嘉淦盯着这个阶下囚,“摘掉他的顶戴!”他已经无心再细问下去。心里掂量着,再兜出怡亲王这条线,也等于给乾隆出难题,更丢大清体面。思索定了,说道:“圣上早已洞察你存有私心袒护赃吏。因而密谕我相机处置。你作到这一步儿,实非人臣所为。看来你是要以身家性命来保这两个赃官的了?我成全你!来,将喀尔钦和萨哈谅收监,随我押回北京。把这个杨嗣景拖出去,立斩!”
  衙役们这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次三堂会审,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起先呆呆愣愣地看,已不知身在梦里还是在实境里。此时惊醒过来,拖上杨嗣景就往外走,杨嗣景边走边叫:,‘你敢!你敢?“
  “我当然敢!”孙嘉淦冲他背影一啐:“呸!”
  随着三声大炮,杨嗣景已是人头落地。孙嘉淦犹自怒气冲冲。一摆手道:“退堂!”喀尔吉善似乎还想说什么。看了看孙嘉淦脸色,默默双手一揖,踽踽退了出去。
  偌大的公堂里只剩下孙嘉淦和傅恒二人。他们不约而同地踱到堂口,看着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的大雪,久久都没有说话。
  “圣上就在太原。”孙嘉淦舒了一口气。
  “今晨已经启驾回北京去了。”
  “晤。”
  “你杀了杨嗣景,朝廷——”
  “没关系。”孙嘉淦道:“朝廷于我必有褒扬。但我也知道种祸不浅。”
  傅恒怔了许久,说道:“主上英明,你不要担心。”
  四十八 公子失意咏诗怀旧 天威震怒调兵防患
  乾隆到了丰台才接到孙嘉淦和傅恒的密奏,知道了山西臬司衙门发生的一场旷古奇闻。孙嘉淦的折子很简单,约略叙述了审案经过,说“该钦差当众吞食罪证,欺君灭主,无法无天。若传之天下后世,朝廷蒙羞。臣当即将其正法,震慑官吏。臣已严令在场所有人不得将审案情形外泄,如有违者,斩之不恕。其所有处置不当之处,乞望圣主降罪,以为办差不力之戒。臣虽死亦无憾。……”傅恒的折子却写得很长,绘形绘声,赛似一篇稗官小说,未了却道:“奴才与孙嘉淦商议,已将在场全部人役集聚,严饬勿使外传,以维朝廷颜面。如此贪赃太出奴才之意外。奴才当众扭打杨嗣景,亦有应得之罪。乞主上恩降雷霆,臣甘心受罚。”看了这两份奏折,乾隆想象着臬司衙门当时混战情形,真是百味俱全,想笑又想哭。呆呆出了半日神,便命卜仁去传庄亲王和鄂尔泰过来。
  这是丰台大营旁边的一个旅舍,因是微服还京,乾隆一干人没有惊动驿站,就住在这里,只派太监去丰台大营传旨,派兵暗地将这个旅店严严实实护了起来。因上房的炕烧得太热,乾隆命人将窗户上隔扇支起一条缝。允禄和鄂尔泰一进门,乾隆便笑道:“从山西到保定一路都是大雪,偏到北京,干冷干冷的,竟没有下雪。”
  允禄说道:“这里的天阴得很重。方才我过来,有一片雪落在脸上,看来马上也要下雪了。今年看来是皇上走到哪里哪里就下雪。”
  乾隆一笑,说道:“下雪毕竟是好事。再下几场,几个省明年就有好年景。今晚我们就宿在这里。明天你叫户部行文,黄河以北,无论有雪没雪,官员都要象王振中——”他怔了一下,补了一句:“鄂尔泰记着,王振中即刻调补户部郎中,太原府现在没有缺。再说,中央机枢里要多选一些知道体恤民情的官来任缺——各地官员都要象王振中那样亲自下乡,断炊的要周济些粮食。从藩库里支出,明年征粮时归还。”说罢,将傅恒和孙嘉淦的折子丢在桌子上,“你们看看,我们离开山西那天,臬司衙门大打出手,演了一出全武行!”他隔窗向外望了望,果然已经零零星星飘下了雪花。因又问卜义:“你是打前站的,历来都是我我们自包店住。怎么瞧着西厢南边还住着个陌生人?”
  “回主子话,”卜义说道:“那是个等着殿试的贡生。原来住城里,出城访友没遇着,就住在这店里。这附近别的店里住的人多。这里店主人又不肯撵人,只好将就一下。他是个文弱书生,奴才已叫人暗地严密防范,主子尽管放心就是。”乾隆听了无话,见鄂尔泰将两份奏折呈递上来,一边接一边说道:“你们议一下。”
  鄂尔泰见允禄沉默不语,遂道:“这样拆烂污的事出在几个大僚身上,真叫人梦想不到!此事傅恒作的不差,孙嘉淦处置失当。应该将杨嗣景锁拿进京严审问罪的。”允禄也道:“鄂尔泰说的是。人一杀,也就无从细究,没有笔迹,也就对证不出是谁写的信,信里说的什么。”
  “这事编成戏,准惹人笑。但朕却笑不出来。”乾隆的目光里带着哀伤的神气,“不杀杨嗣景,带回北京,朕恐怕更难收场。下头是小狗咬小狗,一嘴毛;到北京,怕就是狗王咬狗王,满口血!一群市侩尸居高位,不讲忠孝,不讲仁义。小人之难处也在这里,你严,他有怨气不敢冲你,就在百姓身上出气,可劲儿地敲诈,逼出一个白莲教;你宽,他就上头上脸,肆无忌惮贪墨坏法。朕真累,不是身上累,是累到骨子里,累到了心里!”说到这里,乾隆竟泪光滢滢,不胜凄楚。允禄和鄂尔泰见他伤心,也无话安慰,只好垂头不语。正没理会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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