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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逍遥调-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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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行想到清尊所说,叹了口气,将珠子一抱,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秀行起了个大早,先去厨下叮叮当当忙了半晌,才去向清尊辞别。

    此刻天色尚早,秀行蹑手蹑脚开门,却见清尊背对着自己侧卧着,秀行便把手中托盘轻轻放下,低低唤道:“师父?”

    清尊不吭声,秀行不知他是睡着了或者是懒得理人,就小声道:“师父,我跟秋水师叔下山去了,来向你辞别。”她呆呆地站了片刻,清尊却仍不动,也不言,秀行无奈,就又悄悄地退回来,把门细心拉上。

    一直到秀行的脚步声离开,床上清尊才翻了个身,缓缓坐起,一头银发倾泻下来,半掩了他秀美绝伦的容颜,迷离的金眸轻轻一抬,却望见在旁边桌上,是煮好的白粥并两样精致小菜,嫩黄菜心儿用煮好的丹果点缀,白嫩藕片堆着切丝山珍,粥上还暧暧地冒着热气。

第44章 并辔行,似醋非醋() 
清尊抬手,将玉箸取了,捡了一根嫩黄菜心,轻轻咬了口,一股脆嫩的清甜在嘴里沁开,而后,却又有一丝微酸,一些泛苦,五味漾漾地,在舌尖上挑着,向舌根处蔓延,一不留神,就在心里头开始闹腾。

    她定然是在这饭菜里施了法术,让他吃也吃不安心,金色的眸子盯着面前粥饭,心中忽然生了一丝不忿。

    ——他几时曾为别人着想过,素来只有自己,人情冷暖,更同他毫无干系,他是打心里不愿意放她下山的,却违心放了,现在种种异样,都是因这份违心而起罢。

    他心里头乱,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他不安,似乎他因“理智”而纵她下山去,是做了一件错事。

    那现在,再把她叫回来,是否来得及?甚至不用一个理由,只是冷冷一声“不许下去”,就无人敢说什么。

    清尊扔了玉箸,起身往外,身形飘然,极快地出了后山,在道德殿外,玉栏杆旁,他停了步子。

    他望见了正背着包袱,准备下山的秀行。

    只消他一声招呼,便能将人喝止。

    然而清尊只是望着。

    秀行显然是十分开心,像是只快活的小麻雀般地跳下几级台阶,又回过身来招呼。在她身后,跟着之人自是秋水君,另有几个他一手带出的弟子,见秀行如此,也各自面露笑容。

    秋水君似说了句什么,秀行便吐了吐舌,站定不动,秋水君走到她身旁,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拍,才又迈步往前。

    秀行便跟在他身边,还侧着身子,仰着脸儿望着秋水君,边走边说着什么。

    在她腿边儿上,是灵崆,圆滚滚的身子,如一个雪雪的圆球。

    秀行只顾着说,脚下踏错了台阶,清尊看得分明,身子蓦地往前一倾,却在同时,秋水君抬手,在秀行的手臂上一扶。

    清尊看得清清楚楚。

    秋水君眉眼温柔,笑影微微,他大抵在说些让她小心留神的话,而秀行,毫无惧怕,只是没心没肺地咧开了嘴,笑得那样天真无邪。

    他越看,越是挪不开眼。

    忽地在心中对秋水君生了一种别样的嫉妒,隐隐地还有些愤怒。

    幸而秋水君的手很快放开,秀行这回学的小心,知道低着头看台阶,不再如先前般只盯着秋水君看了。

    清尊的手按在栏杆上,望着这一行人渐行渐远。

    此处,殿阁无声,香火静谧。

    头顶沧海,脚下桑田,又,只剩下他一人似地。

    就这样,生生地目送人去了。

    他那一声唤,在喉头几番滚动,冲到牙关处,却又被逼了回去。

    心里那种酸涩不堪的滋味,夹杂着隐痛,清尊伸手在胸口一抚:他不明白,为何竟会突然生出这种奇异之感。

    将过道门之时,秀行放慢了脚步,缓缓地回头。

    她向着山上望去,九渺山上屋宇殿阁,重重不休,层峦叠嶂她只是心头一动,想要回头看看。

    不出所料地什么也未曾看到。

    秀行有些莫名地怅然,摇了摇头,想道:“师父他真的是睡着了么?该不会是病了罢”转念一想,“我在想什么,师父的身子,又怎会有病患之扰?他他必是看天色尚早故而一时贪睡,定是这样的。总不成他是因为恼了我才不肯起的罢。”她心不在焉地笑笑,仿佛是要说服自己。

    “秀行?”前头的秋水君察觉她越走越慢,不由地回头,“怎么?”

    秀行急忙答应一声:“师叔,我来啦。”飞奔赶上,腿边灵崆如个毛团儿般紧紧跟随,不离左右。

    就在秀行重回过头之后,从道德殿的廊下,清尊的身影才又缓缓出现,他面色如常,不见伤怀,不见恼怒,金眸亦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只是那淡漠的金色,未免太过平静,表面仍是如许耀眼华美,底下却是一片荒凉死寂。

    那笑容,终究离他越来越远了。

    下了九渺山,众人一路骑马而行,秋水君对秀行甚是关照,倒是弄得秀行不好意思,生怕他因担心自己之故,耽误行程。幸好玉华是四洲之中接皇都最近的,跑了一日多的马,便进了玉华地界,中途还在客栈里休息了一夜。

    早在秋水君同秀行到玉华之前,便已派了弟子先行告知,因此入了玉华地界不一日,便有萧家的弟子前来迎接。秀行自是认得的,领头一个是父亲萧如默的大弟子,姓靳名仲,带着其他两名师兄弟并四个仆役,双双相见了,格外喜悦。

    对秀行而言,进了玉华地界,便如到了家一般,又见了家中熟识的弟子,更是欢喜,急急拉着一个弟子问了家中之事,得知只是三叔萧宁远受了些伤,不过无性命大碍且在养着,她便也放心了。

    萧家到底是大族,子弟们教导的十分之好,自他们出现,一路上打尖歇脚,吃茶用水,都是他们来负责,竟是把秋水君一行人照料的井井有条。

    秋水君倒也罢了,素来是个随遇而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性子,其他众位弟子却对萧家的行事风格赞赏有加,灵崆更是暗自对秀行笑道:“丫头,怎么你不似你们家里这些人一样?”

    秀行问道:“何意?”

    灵崆道:“谨慎小心,作风沉稳,应对得体,照顾妥帖。”

    原来靳仲是萧如默最得意的弟子,年纪稍长一些,也是最会做人的,故而听闻秋水掌教而来,萧如默才特意派了靳仲远远迎接,靳仲自知道该如何料理,且他又心细,头次见面,就见到秀行怀中抱着一只猫儿,头上还戴着纯阳冠,他便留了心,一路行走,灵崆不免同秀行斗嘴,靳仲虽不言语,在旁边却听了个大概,但凡落脚安歇之时,在一一照应过秋水众人之后,他还会特意来询问灵崆,譬如要吃什么之类,把灵崆伺候的无微不至,颇有几分猫大爷的架势了。

    秀行捂着嘴嗤嗤地笑,道:“靳大哥的心思最是细腻,我是自叹不如的。”

    由是又走了半日,前方却又有人出现,秋水君扬眉一看,诧异地看向秀行,道:“好似是鲁家的”秀行愕然,跟着眯起眼睛看了会儿,果然见前头几匹马极快而来,当前一人,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眉宇间却又带几分稳重,果然正是鲁家的鲁元初。

    靳仲此刻上前一步,微笑说道:“是了,我忘了说,鲁少主也在萧家,前日那一番对峙里头,亦帮了大忙。”

    秋水君点头,就看秀行,却见秀行也喜不自禁,虽不曾打马上前,却也笑着叫道:“元初哥哥!”

    一直蹲在马背上的灵崆闻声,双眼瞪了瞪,却又将头扭开了去,一脸的不屑一顾。

    鲁元初上前,先同秋水君见礼,又向着秋水君所带的几个弟子行了礼,他年纪虽小,礼数周全,竟也不输给靳仲。

    秋水君同他寒暄两句,心知肚明,萧家的迎客是靳仲等人,至于鲁元初,他亦是客,此番出来,怕不是冲着自己,因此说了两句他便也退开了。

    鲁元初拨转马头,同秀行并辔而行,两个人才说起话来。

    秀行问道:“元初哥哥,你怎么在我家里?”

    鲁元初道:“我先头离开城中,经过你家,便想着进去拜会伯父好客,要我多住两日,就遇上了,秀行,你这番跟着掌督教出来,是不是也因为家里之事?”

    秀行道:“可不是么?我听说三叔伤了,急得什么似的,对了,你当时在场,情形很可怕么?”

    鲁元初道:“你放心,不怎地可怕,横竖是有惊无险,不过你跟着出来倒是好的伯父也颇为想念你,可喜我们也又见面了。”

    秀行嘻嘻一笑,忽地想到了宁云赐那位刁蛮小姐,便道:“那么云赐妹妹呢?”

    鲁元初见她颇有几分揶揄意思,便道:“我自是先将她送了回去,免得横生事端。”

    秀行哼道:“这真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鲁元初温和道:“毕竟是长辈托付,我也不敢有违,我爹爹原本也不知云赐妹妹性子有些娇纵的,我将国师之事传信回去一说,他登时明了,就不勉强我了。”

    秀行听他说的合情合理,只觉好听,却不会想到其他,唯有她怀中的灵崆心想:“这小子不得了的,明明对丫头有意,也知道丫头对那姓宁的没什么好感,却也不肯当着丫头的面儿可劲儿地贬低姓宁的小丫头,且事事都拿长辈来借口,绝不说他自己在先,这样丫头也不会怪他带着那姓宁的了,真是后生可畏,他小小年纪,城府如此深厚,将来还了得。”

    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秀行,却见她乌溜溜的眼睛转动,清澈地让人一眼看透,不由心头又叹:“若是丫头栽在这个小子手里,岂不是被吃的死死的?”想到这里,心头登时更不舒服。

    且不说灵崆腹诽,只见秀行点了点头,道:“哦,这样啊,那你真的将她送到她家里去了?她肯乖乖回去么?”

    鲁元初道:“她吃了这亏,怎么也得收敛些,想她到底是年纪小,不大懂事,我私心觉得,让她吃点亏倒是好事。”

    秀行噗嗤一笑,道:“罢了,你怎么老气横秋的,咱们也不比她大多少。何况她说的那些话,委实是过了,就算是我是她那样年纪,也绝不会那么厚颜地说低他人抬高自己的。”

    鲁元初正色道:“这的确是她的不对,不过这同我们没关系,只要宁家长辈教导她便是了,总之放下了她,我也松了口气,呵,不说这些了对了,上回你怎么会跟神君出外呢?”

    秀行听他说起清尊,眼睛一亮,又略觉暗淡,因她辞别之时未曾见到清尊,心里仍旧耿耿于怀地。

    鲁元初见她未曾作答,便道:“怎么了?”声音甚是柔和,目光一动,却又看到秀行腰间的桃木剑,顿时又问道,“对了,秀行,这把桃木剑是新得的么?”

    秀行尚有几分心不在焉,一抬头对上鲁元初似笑非笑的双眼,顿时反应过来,急忙道:“嗯元初哥哥,你送我的剑,呃被我一时莽撞,不小心弄坏了,这把是师父赐的。”

    鲁元初见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他却仍微笑如初,仍旧是柔声道:“没什么相干,我只是随口问问,我那把剑,必然是差了些,毁了也没甚可惜难得你因祸得福,还能得到神君所赐,这必定是上好的罢?”他心思聪明之极,秀行虽未说那把桃木剑是被清尊所毁,他却极快地想到,若不是因清尊而坏,清尊那样性子,做什么会特意赐一把桃木剑给秀行?他心里震动,却不明说。

    秀行哪里知道鲁元初心里所想,想到清尊,一时恍惚,喃喃道:“的确是很好的,是千年桃木”回过神来,才又挠挠脸,道,“对不住啦元初哥哥,我知道你送我的那把剑也是极好的,都怪我”

    鲁元初笑道:“都说没什么了,你还要跟我计较这些吗?”这声音暗暗地带了几分暧昧亲昵。

    秀行自是听得出来,看着他笑吟吟的眉眼,脸颊上便浮了红晕,偷偷看了一眼他人,却见秋水君正同靳仲行在前头,似在交谈,周围也没人留心自己,秀行便松了口气,谁知一低头,对上灵崆骨碌碌的双眼,一时心竟然猛地跳了几下。

    却听鲁元初又问道:“秀行,神君对你是极不错呢,我听闻历来那月华之日,神君只带过当今国师大人一人下过山”

    秀行“啊”了声,还未来得及回答,却听灵崆忽然出声说道:“小子,怎么了?你拐弯抹角地,是吃醋么?”

第45章 秀师恩,提说亲事() 
鲁元初正含笑望着秀行,侯她作答,未成想灵崆竟忽然发声。

    鲁元初听得这辛辣言语,笑影微微一僵,继而又恢复如初,只道:“灵崆大人,说笑了。”神情无惊无恼,反带几分温和之色,年纪虽不大,却自有一派大气风范。

    秀行此刻已经垂头看向灵崆,也道:“灵崆,你又胡说啦。”

    灵崆啐了声,仍盯着鲁元初,道:“吾可并非是说笑,据吾所知,我们那位清尊神君,对丫头可是好得很,用个另眼相看来说,也不为过,小子,我劝你先不要痴心妄想的好,将来的事,且尚未可知呢。”他说到此,便张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秀行早急着捂住他的嘴,灵崆一惊,扭动身子,支吾挣扎。

    鲁元初的目光自灵崆身上转开,秀行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元初哥哥,灵崆就是喜欢口没遮拦的。”

    鲁元初望着秀行眸子,片刻,面上重又露出一丝笑来,道:“灵崆大人必是说神君对秀行你恩宠有加,与众不同其实想想,也不算口没遮拦,毕竟,每一届辅神者上山,三年后皆归其家,不管有多恩宠都好,如咱们的国师大人,也是如此,毫无例外神君对辅神者好,大概因他是仁慈上神之故,故而对我们这些小辈多加照拂,秀行你说是么?”

    秀行听他说起水含烟来,不由一怔,略有些恍惚,听他相问,就习惯性点了点头:“元初哥哥说的是。”

    灵崆却很不伏气,趁着秀行怔然,便探出头来,叫道:“小子,你休要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你很知道吾究竟是何意思你”

    秀行有些窘然,很怕他又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来,便急忙喝道:“灵崆!”

    灵崆语声一顿,抬头看秀行,秀行望着他滚圆的眼,咳嗽了声,轻声说道:“师父对我确是极好的,我们休要在背后议论他啦,师父会不喜欢的。”

    灵崆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便“哼”了一声,将头扭开了去,却果然不出声了。

    如此走了半多日,在天黑之际,总算进了玉华都城,入了城门,顺着大道往前,走不多时,便看到一座极大的宅邸。

    秋水君先前也曾来过萧家的,并不陌生,靳仲早也先派弟子回来通报,因此当秋水君同秀行一行人将要到萧宅门口之时,却见里头鱼贯地出来好些人。

    秀行看到当前一人正是她父亲萧如默,急忙就翻身下马,冲着这边跑过来,欢喜自不必说,只是叙礼过了,才发觉萧如默身旁还站着另一个熟悉人影。

    秀行看他身形修长,通身一派宗师气度,惊道:“是鲁伯伯!”原来相陪萧如默出来的长身中年男子,却正是鲁元初的父亲鲁瑛垣。

    此刻秋水君一行也来到,萧如默便去招呼,鲁瑛垣同秀行含笑说了两句,不敢怠慢,便也先去招呼九渺的掌督教。

    这边儿秀行抱着灵崆,身后的鲁元初过来,轻声道:“我去迎接你们之时,只收到信儿说父亲在路上,没想到竟已到了。”

    秀行道:“鲁伯伯怎么也来了呢?”

    鲁元初轻咳了声,道:“大概是因为先前妖袭之事父亲不放心罢,你也知道,我们两家素来交好,萧家有事,父亲必也是坐不住的。”说了这个,却又一笑道,“何况咱们四大族,世代交好,同气连枝,互相呼应也是应该的。”

    秀行颇为感激,道:“原来如此。”唯有灵崆瞪着眼不做声,心里想:“倘若那妖魔厉害些,萧家的人也等不到你们来救援了说得这么好听作甚,不过,鲁家的家主亲自前来,恐怕其中另有内情,没白跑一趟这么简单罢。”

    萧如默同鲁瑛垣两个,一左一右,迎着秋水君入内,端的是极为隆重,萧如默早得了信,酒席等也早便备好了,只是怕秋水君等人长途跋涉劳累,便先在客厅内说了几句,就请贵客先行洗漱整理,再作打算。

    而秋水君同萧如默鲁瑛垣客套之时,秀行却不在场。原来秀行一回了家,就如笼中鸟飞了出来般,无限欢悦,先往后院而去,迎面正遇到了萧夫人同几个丫鬟,一见秀行,欢喜地竟落了泪,紧紧抱着入了屋内。

    灯光下,萧夫人见秀行长高了许多,眉眼儿也略有些长开,很是安慰,又见她比往日黑瘦了些,不免又心疼,急忙叫人去端熬好了的鸡汤来喝。

    秀行倒在萧夫人怀中,嘻嘻地先喝了几口汤,只觉得格外鲜美,才道:“娘,我三叔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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