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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离(转自半亩)-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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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我要调息片刻,其他事情待与赫连侯爷商量过后,再从长计议。”

  绿颐知她施展自在如意法柔骨化形,大耗丹元真气,遂与两个小鬟悄声退出。白姝儿盘坐榻上,以大自在四时法的独门心法调息吐纳,约过了一柱香功夫,面上渐渐恢复神采。睁开眼睛,凝神思量一会儿,复又更换衣衫,独自离船上岸,往楚都城中而去。

  她刚刚离开画舫,湖畔红楼檐下,便有一道人影掠起,暗蹑其后。这人一路从容尾随,白姝儿竟始终毫无所觉。待到她熟门熟路入了一栋府宅,那人未再跟进去,负手停步,抬头往那府前以金笔斗书的“赫连侯府”四个大字间一瞥,彤灯暗影在白衣之侧投下深沉的痕迹,但见他冷冷一笑,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35章 第三章


  楚都多桃花,无论是山野草村还是王宫侯府,一到春日无处不是丰腴鲜艳的绯色,风一过纷纷扬扬,灿若云霞,将这一座雍容繁丽的都城轻描淡抹,衬托出别样的风流。

  少原君府中所植花树都是京中难得一见的名品,绛萼、垂枝、千瓣、落蝶……碧枝扶疏如玉,婷婷斜缀芳华,满庭春色盖京华,正是风光好时候。含夕折了枝桃花跟在皇非后面,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到底怎样了,好些了没有?一连几日没去上朝,王嫂她担心得很,本来说要亲自来你府中,又怕太过声张,所以才让我过来看看。”

  皇非好整以暇地沿着小径散步,轻衣缓带,一副悠闲模样:“没什么事,我不过借机偷几天闲,一会儿便入宫去见王上,你便这么回她就好。”

  含夕转到他面前,上下将他打量:“我看也是没事,昨天还请了那白姝儿来试你新得的古琴,一夜未送人家回去,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了伤的人嘛!”

  少原君美仪容、精音律,平日里等闲琴艺难入他眼,半月阁色艺双绝的白姝儿得他另眼相看乃是楚都人尽皆知的,对于皇非在外种种风流韵事,身为其长姐的楚王后一直颇有微词,皇非扭头停步:“这些就不用告诉我姐姐了吧?”

  含夕“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睛:“那我来这儿看你,稍微出去玩一会儿,王兄应该也不会知道的吧?”

  皇非瞥她一眼:“没一日安分,你又要去哪儿?”

  含夕道:“师父不肯住在宫中,我去看看他老人家,顺便帮你跟师伯请个安怎样?”

  “哦?”皇非笑道,“可巧了,我正有事要和师父商量,先陪你一起去,然后再进宫也不迟。”

  含夕立刻垮下脸来:“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要出府乱跑?姬沧那一剑虽没伤到筋骨,但剑气毕竟侵入经脉,也大意不得,得好好调养才是……”皇非不接茬,只挑了眉稍看她,她抬眸瞅了瞅他,无奈地道:“好了好了,你也不必找师伯有事了,我是想去子娆姐姐那儿看雪战,玩一会儿就回来嘛!”

  皇非忍不住扬起唇角:“我这次是真的要去见师父,可没诈你。”

  含夕没好气地瞪他,跺脚道:“随你,我才懒得管你去哪儿呢!”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笑得精灵古怪,“嘻!我可知道,自打上次在宫中见过一次,你对子娆姐姐念念不忘,看我不告诉她你和白姝儿的事。还有那个姬沧,不早早打发了他,保证子娆姐姐不理你!”

  皇非负手身后,看她一脸得意洋洋,不慌不忙地道:“你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很可惜,子娆那里,你今天去不成了。”

  楚都内城以宫城为中心分为东、西两大区,东城除少原君府和赫连侯府这两座占地广大的华宅之外,公侯府邸比比皆是,靠近宫城的地方分部着楚国各级官署衙门,由此越过横跨护城河、宽阔可容数辆马车并行的度仙桥进入西城,迎面便是一片片热闹的坊市。

  沿横贯两城的长街向前,从道路双侧到江畔码头,行馆店铺鳞次栉比,处处锦幡招扬,各国商旅熙来攘往,轻车走马,风格迥异的服饰看得人眼花缭乱。而这其中又以身穿纹锦长衣、半遮面纱的楚女最为引人注目,宽松的衣袍飘逸华美,隐隐轻纱微扬,或行或止几若飞仙,很是赏心悦目。

  长街当口一处酒家,夜玄殇闲来无事坐此独饮,遥看江上船只过往,深眸幽黑,似是若有所思。因受战事的影响,江中穆国商船的数量明显比前几个月减少许多,唯一能顺利出入两国的只剩下跃马帮的船只。实际上,沿江能见所有进入楚国的商船,船身之侧十之五六都绘有跃马帮独特的标志,这富可敌国,控制着楚穆极其周边诸国近乎一半商贸的江湖大帮和赫连侯府以及太子御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乃是可与冥衣楼相抗衡的庞大势力,前些时候出现在沣水渡的杀手中曾有他们的人,但之后却再也不见任何行动,想来倒是有些奇怪。

  思绪随意,夜玄殇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复又举酒自饮,全然一副无所事事的浪荡模样。因为时尚早,楼上只有几个清客品茶闲聊,也无人注意身处僻静一角的他,很快一坛酒将尽,忽而眼前人影晃过,对面座位上多了个人。

  夜玄殇毫无惊讶,举手斟满一盏酒:“你来晚了。”

  那人约有十七、八岁年纪,身形匀称削瘦,手长脚长,一双眼睛灵活多变,满脸的精灵狡猾,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捞过桌上的酒坛灌了两口:“路上不巧遇到跃马帮那位姑奶奶,好厉害的女人,不过看在她出得好价钱的份上,不和她计较了。”

  夜玄殇对他人之事不感兴趣,只问道:“我托你的事呢?”

  那人笑道:“放心吧,九域之中,还没有我彦翎探不到的消息。”从怀中取出一卷东西,“你要找的东西在楚宫,这是地图,为此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若不是你三公子说话,我才懒得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夜玄殇道:“果然在楚宫,不在少原君府?”

  彦翎道:“楚宫衡元殿,和少原君府一墙之隔,也差不多了,你自己看吧。”

  夜玄殇却不接他递来的东西:“你收着便好,反正到时候你要和我一起去取。”

  彦翎大惊,一口酒险些喷将出来:“我要和你一起去?之前你可没这么说过!”

  夜玄殇低头饮酒:“不去也行,下次再被魔云教的小仙姑们追杀,不一定那么巧我还空闲。”

  彦翎脸色变了变,嘴上却道:“几个臭道姑,莫非我还怕了她们不成?”

  夜玄殇和他多年交情,深知他底细,闻言不急不徐地道:“有件事想必你也得到风声了,宣王姬沧他目前人在楚国,想当初你累得他十万大军兵败少冲山,万一不巧被他撞上,可似乎不太妙。”

  彦翎脸色更加难看:“少冲山遇上烈风骑伏兵是他姬沧自己不走运,关我什么事?”

  夜玄殇笑道:“那军情少原君可是出了五千楚金,听说宣王下令以双倍价钱买你彦翎项上人头,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早没想到你这颗脑袋还值几个钱,往后不管何事找我,先备足一万楚金再说其他。”

  “这算什么!”彦翎怪叫一声,引得窗边两个茶客向这边看来,忙压低声音悻悻道,“太子御那儿你的人头价值两万,整整比我多出一倍,咱们彼此彼此。衡元殿是楚国放置重宝的地方,除四周重兵把守之外,内中另设数重机关,并有几道监听铜管直通少原君府,那东西等于是放在皇非眼皮底下,想要弄出来难比登天,弄不好栽在这里,毁我从不失手的英名。”

  夜玄殇道:“哦,原来你是怕了皇非。”

  彦翎没好气地道:“在楚国招惹上少原君,简直是自寻死路,有点儿顾忌也没什么丢人的。话说回来,那东西该让太子御去操心,你何必逞强冒这风险?”

  夜玄殇淡淡道:“我自有我的道理,去还是不去?”

  彦翎抓耳挠腮地想了片刻,终于道:“唉!算我怕了你,往后我这颗人头又要多值一万!不过我有个条件。”

  夜玄殇早已料到他这反应,唇角微挑,“说来听听。”

  彦翎双肘压上桌案,俯身过去:“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去过魍魉谷。”

  夜玄殇点头,彦翎道:“那烛九阴蛇胆的下落,你应该清楚吧?”

  夜玄殇抬眸道:“不错,为何问起这个?”

  彦翎丢了粒胡豆入口,一边嚼着一边道:“还不是跃马帮那位当家姑奶奶,亏她舍得,竟肯出两千楚金的大价钱托我寻这蛇胆。”

  “殷夕语吗?”夜玄殇问道,“她要蛇胆做什么?”

  彦翎道:“救急,她的弟弟,跃马帮的少帮主身受重伤,等着这灵药续命。”

  夜玄殇想起当日曾在魍魉谷遇到过跃马帮的部属,把盏思量,稍后道:“回头就说你查不到,那两千楚金不少你一分。”

  彦翎诧异道:“这是为何?我彦翎都查不到的话,她那宝贝弟弟便只有等死的份,若让她知道我故意隐瞒,还不要了我的命?”

  夜玄殇道:“蛇胆唯有一个,命只能续一人,实话告诉你,用着那蛇胆的人莫说是你,便是皇非也要退让三分。你若非要替跃马帮办这件事,届时惹上麻烦,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彦翎更是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人连你都如此顾忌?”

  夜玄殇笑而不答:“两千楚金,十日后你找我来取,倘若私下里打那蛇胆的主意,可莫怪我翻脸!”

  他突然一改散漫神情,语气肃然生威,彦翎怔了半晌,莫名其妙地挠头:“罢了罢了,今天尽是亏本的买卖,我还欠着你大把的人情,说什么楚金。”郁闷地灌一口酒,丢下空坛,“我先走啦!若要和你一起取那东西,还得做足准备,我可不想把小命搭在皇非手里,改日找你!”也不见起身,一个翻转便自楼上跃栏而出,轻飘飘落在街头,一溜烟闪入拐角,眨眼不见了踪影。

  夜玄殇亦不久留,随手丢下一块碎银,闲步下楼,油然往街外走去。

  刚走出不远,身后忽闻马蹄声起。出其不意地,长街尽头一丛寒光疾射而至,伴着尖锐利啸,化作数点利芒飚向他背心!

  四周一片惊呼声中,夜玄殇旋风般转身,归离剑闪电出鞘!

  在他贯满先天真气的剑锋之下,当先三枝白翎羽箭折裂激飞,被他迎面斩断,人同时倏地向侧横移,其余利箭擦过他身子尽数钉入对面店铺门上,一整面硬木板四分五裂,骇得周围行人抱头逃窜。

  蹄声陡至,长街一端出现三十余骑快马,马上武士皆以劲甲束身,当前几人手挽硬弓,到了近前向两边恶狠狠喝道:“要命的便快些滚开!”楚都中人多数认得他们是赫连武馆的武士,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停留,纷纷趋走躲闪,原本热闹的街道一时余出大片空地。

  骑阵中心一个身着蓝白相间武士服、神情轻薄浮夸的男子策骑而出,正是赫连侯府大公子赫连齐。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一片混乱之中,夜玄殇将归离剑斜搭肩头,冷眼看对方形成半月形的包围圈,除了唇角微带一丝嘲讽,面容沉若冰山。自在堂那善用媚术的女子无功而返,赫连武馆有所行动也在意料之中,只是于大庭广众下公然动手,倒也真是嚣张到了极点。

  “三公子,久闻大名!”赫连齐高踞马上,面带骄狂,“在下一直很想见识下公子的归离剑法,却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上次沣水渡因有要事未能赶回,当真十分遗憾,不知公子今日肯否赏脸?”

  夜玄殇轩眉微扬,赫连齐借比剑为由来下战书,全然以江湖身份行事,即便当众将他击杀,也无人说得出半个错字,更不牵涉楚穆邦交,而如此大张旗鼓的挑战,便是要迫他务必应战。心头冷哂,唇边薄挂笑意:“能得上郢第一武馆馆主屈尊赐教,玄殇求之不得。”

  “哈哈!三公子果然痛快!”赫连齐自马背一跃而下,来到长街中心,“江湖上人人知道,我彻心剑下向来不留情面,公子可要小心!”

  夜玄殇气定神闲地回应:“沣水渡前在下手中之剑曾经饱饮鲜血,至今杀气仍盛,‘小心’二字,馆主还是自留备用得好。”

  赫连齐目中凶光骤闪,掠过明显的杀意。旁边有人听到只言片语,无不面露不忍。赫连齐为人虽纨绔无行,却于武道之上颇具修为,乃是在皇非及赫连羿人之下稳列楚国前三席的高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弃暗杀,公然率众叫阵,实因心存必胜的把握。

  赫连齐将手一挥,身后众人引马而退,为他两人空出足够的地方,亦表明了这是单打独斗的对决。

  “刀剑无眼,生死由命!”

  夜玄殇漫不经心一耸肩头,归离剑随手微横:“请!”

  便在此时,街心忽然传来一个轩朗的声音:“有赌无约不成规矩,这场决斗,便让本君为两位做个见证如何?”

  所有人循声望去,不远处一辆六马驾乘的朱辕轩车之上,有人徐徐步下。

  “是少原君!” “少原君来了!”一见那象征着楚国上卿身份的玉白底衮边刺金绣朱雀纹朝服,人群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但又立刻安静下来,连方才些许喧闹也不复再现。

  橐橐靴声震地,两列烈风骑侍卫将街边众人隔挡在外,就连赫连武馆之人亦被向后拦开。四面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整条长街之内却变得空空荡荡。皇非缓步上前,在夜玄殇身旁站定,对随行副将道:“传令下去,封锁此处街坊,闲杂人等一概不得擅入。你先持我行符入宫禀明大王,就说我稍晚一会儿再入宫面圣。”

  副将领命去办,皇非身边探出个锦衣少年对夜玄殇眨眨眼睛,夜玄殇一愣,发现却是含夕。在此当值的城防都卫原本得了赫连齐之命不得干涉此事,只在外坐壁上观,却不料少原君突然插手进来,眼见事情有变,忙遣人往候府飞报而去。

  赫连齐见含夕改装随皇非出宫,形色亲密,顿时阴下脸来,忍了忍,极不情愿地对皇非拱手道:“都骑统领赫连齐见过君上。”他这都骑统领虽属内城禁军要职,却低了皇非数级,亦在其辖属之内,纵向来与之不睦,也不得不以礼相见。

  皇非抬手道:“今日既一切依江湖规矩,赫连公子不必多礼。烈风骑只是替两位清场掠阵,以免有人从中干扰,亦与宫府无关。”说着抱拳回礼,姿态潇洒至极。

  赫连齐同他哈哈一笑,“如此便请君上从旁见证,免得日后人道我赫连武馆以多欺少。”

  皇非负手身后,含笑点头,目光并未看向夜玄殇,却低声道:“动手不必顾虑,赫连候府和王上面前有我担待。”

  夜玄殇眸心精芒闪过,知道这可左右楚国政局的人物终于对帝都方面做出了明确回应,亦从他举动中直觉一种极度的自负与雷霆万钧的手段。这一战,实已成为楚、穆、帝都三方今后分合的关键,淡淡目视前方:“有劳君上。”

  皇非微微一笑,移步近旁观战,含夕急忙跟上他:“赫连齐不怀好意,说什么比武,分明是想借机杀人,你为何不设法阻止他?”

  皇非目中满含兴味,似是期待着眼前一场好戏:“安心观战即可,生死定论为时尚早。更何况,此事我无法插手,也不能插手。”

  这种切磋剑法的挑战对于习武之人再寻常不过,若不应战则表示惧怕对手,无胆与之较量,传出江湖必然遭人耻笑。所以即便皇非设法阻挠,夜玄殇也绝不会因此罢战,含夕亦明白这点,无奈地蹙眉向前看去。

  此刻夜玄殇和赫连齐迈入场中,目光不约而同罩向对手。双方甫一对峙,立见高手风范,长街之上似被一股低压气势所摄,变得鸦雀无声。

  赫连齐锁定夜玄殇,缓缓引剑出鞘,起手便摆出抢攻的姿态,长剑遥指对手,不断震颤,一股森然剑气使得所有人都能感到他随时可能振剑而起,发出威猛一击,却又因剑身变幻而丝毫把握不到他即将出剑的角度。

  深敛鞘中的逐日剑似也对那迫人的气势生出感应,皇非举手抚上剑柄,单看此气贯长剑、化实入虚的起手势,便知这赫连家嫡系传人绝不似他表面之轻挑,确有真才实学。

  夜玄殇凝身静立,依旧搭剑在肩,唇角带着散漫的淡笑,朗声问道:“馆主迟迟引剑不发,所待何事?莫不是怕了我的归离剑?”语气狂傲,浑不把对方放在眼中,显得十分轻敌。

  赫连齐目光一利,溢出杀机。含夕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满脸担忧,皇非眸中却浮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赫连齐以真气催剑迫敌,意在引对手先行出击,探其虚实,这正是他剑法过人之处。然而夜玄殇却不为所动,适时出言冷嘲,不光是因对峙时气势毫不输于对手,亦是看出赫连齐生性骄狂自大,激将于他,此举非但显示出他精湛的武道修为,更是以静制动,深藏不露,暗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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