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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对于一个少年，这太过残酷了。

　　花一样的年纪，死不得其时。

　　人们只会伤感哀婉。

　　人实在有太多感到悲哀的事，这是人永远迈不过去的坎。

　　生命，不论哪一种生命，都迈不过去这道坎。

　　于是，人们才有幻想。

　　可幻想还是残酷的幻想！

　　生命里的奇迹，就像冬天绽放在冰山之上的花朵一样，少之又少。

　　世上还是有绽放在冬天里的花朵的。

　　地府里的勾魂使者并没有光顾许火，让许火感到好生奇怪。

　　他担心起来。

　　“地府都不收我，想让我变成孤魂野鬼？”他又害怕了，生前面临穷苦也就罢了，死后还要继续受苦，那不是一般的痛苦。

　　他是个小孩子，只会想小孩子之所想。

　　人无知，而无畏。这句话有道理，又是那么的没有道理。

　　人总会心存敬畏的，就算无知，也会创造出感到敬畏的东西。

　　敬畏的东西，就真的会让人感到敬畏吗？

　　敬畏的东西，也有值得人敬畏的特点。

　　冥冥中，许火似乎听到了一个很温柔的声音，那声音平淡如水，既不会让他感到震撼，也不会让他感到热血沸腾。

　　“难道我已经不能再守护你了吗？”这句话他听得真切。

　　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人要守护谁。

　　只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就迎来了还长时间的沉默。

　　当沉默走近尾声，他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声叹息好无奈，好冷。

　　许火就感到心中一抖：“为什么我的心好痛！”

　　他被那人的心绪感染，心中跟着流泪。

　　一股风吹过，让他感到好清新。

　　他突然感受到了身下有凉意，在身下凉意的刺激下，他睁开了眼睛。

　　漆黑终于过去，好刺眼的阳光。

　　原来他并没有死。

　　许老汉就躺在他身边，也没有死。

　　他们的身下是雪，他们就在岸边，江面波光粼粼，很是平静。

　　简直是做了一场南柯大梦？

　　他多么希望这是梦。

　　但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让这场南柯梦不攻自破。

　　还有那失去的小船，失去的那曾经充实的寄望，以及在章鱼水妖出现之前看起来很多

第八章　世事无常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

　　即使生命为了生存受了太多的痛苦。

　　钱是人挣的，物是人置的，没有命，就算有再多的钱再多的物能怎样。

　　许家父子还是很看得开的。

　　没船，没收获，没关系。

　　船可以再造，造出来的船绝对会比那破旧的小船更好。有了新造好的船，还怕没收获？

　　不用别人劝，这些许老汉都知道。

　　他拍一拍许火的肩膀，脸上挂着微笑。

　　许火释怀，眼中现出喜色。

　　父子二人挺起胸膛，回到了许家村。

　　许家村沸腾了。

　　水妖出现一事，早已传遍全村。

　　大家都以为许家父子已经遇难。

　　赵铁匠双眼通红，赵氏把最小的赵三搂在怀中，不住掉眼泪。

　　眼泪白流了！

　　悲哀也是白操心了！

　　但人们并没有感觉到他们付出的感情没有价值。

　　真心对待，才能换来真诚。

　　人们被真诚紧紧地包裹着，就是生活在幸福里。

　　浓浓的乡村情怀，汇聚成了无数个乡村情结。

　　乡村情结为什么总是那么有吸引力呢？

　　因为这种情结的纯，这种情结的实。

　　沸腾最终归于平静。

　　欢喜有过去的时候。

　　人群散了，是满意地散了。

　　许老汉的家中剩下了他们父子两人。

　　许火感到好累，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许老汉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他搬了一把凳子，来到院外。

　　冷风如刀，恨不得把人切割。

　　在厚厚的衣服保护下，冷风的恶念难以得逞。

　　虽然嘴上说是看得开，许老汉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痛。

　　养家糊口的工具没了，心不痛是假的。

　　人终究不是石头，不会在经历打击后会如石头一般干脆。

　　冷冷的风，在鞭挞人们的同时，也让人的脑子更加清醒。

　　许老汉长长地叹上一口气，望一眼屋中熟睡的许火，眉头上的皱纹都浅显不少。

　　许火才是他最大的寄望，最大的依靠。

　　“苦了这孩子了！”他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天上繁星点点，把夜点缀得璀璨炫目，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我还有几年活头，在这几年里，我一定要让火儿快乐地长大。等到他娶媳妇，再给我生个孙子，那时就算圆满了。”他在默默地憧憬。

　　每个人都会憧憬。

　　憧憬不是小孩子的特权，也不是中年人的专利，老年人一样会想着完成心中的记挂。

　　人活着真是累。

　　这么累，为什么人们还要活着？

　　人在追求的过程中会得到愉悦，实现目标后更会得到愉悦。

　　天边飘过一片云，遮住了璀璨的星光。

　　许老汉一愣，感到有些不对劲。

　　一阵暖风拍打了一下他。

　　好熟悉的暖风，但就在他想深入了解一下这阵暖风时，他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夜已深。

　　许老汉在出房时没有关房门。

　　冷风渗进屋子，渐渐占据上风，把屋子中暖和的气息都给逼了出去。

　　许火裸露在外面的肩膀被冷风狠狠地拍打着，根本无法让他睡觉。

　　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一揉眼睛，赫然发现许老汉不见了。

　　他吃了一惊，找到自己的鞋穿上，口中不断地呼唤着许老汉。

　　“奇怪，大半夜的爹干什么去了！”他找遍整个院子，也没看到许老汉，非常焦急。

　　“不行，我应该出去找一找。”打定主意，他穿上一件厚实的衣服，准备出门。

　　还没等他出门，他就听到屋外响起脚步声。

　　是许老汉的脚步声。

　　他喜出望外，慌忙去打开房门。

　　在欢喜的时候，人会不管不顾。

　　门外响起来的确实是许老汉的脚步声，但他的脚步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迟缓，都沉重。一心念着许老汉的许火硬是没听出来。

　　门开了，许老汉就站在门前。

　　“爹……”许火只叫了这么一声，就再也叫不出声了。

　　他抬起头来，看到一张面无血色的脸，一张狰狞的脸。

　　许老汉眼睛都扭曲了，恶狠狠地盯着许火。

　　许火了吓傻了。

　　父子二人僵持在门口，一动不动。

　　好久，许火嗫嚅道：“爹，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总是要问清楚的。

　　他得到的回答却让他吓了一跳。

　　许老汉暴跳如雷：“住口，不准你叫我爹，我没你这个儿子！”

　　他的脸青了，看许火的目光分明是一团火球，要把许火吞没。

　　他还从来没对许火发过这么大的火。

　　许火就觉脚跟发软，身体一个劲地打冷战。

　　“爹，我怎么了，你不认我这个儿子。”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么大的反差，要知道，在他睡觉前许老汉还是好好的，何以会突然对他怒目相向？

　　他想弄明白的事，看来是弄不明白了。

　　许老汉根本就不给他弄明白的机会。

　　“我说过，不让你叫我爹的！”许老汉高声道，“你给我滚，马上滚，不然……我宰了你！”他是下定很大决心才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但他脸上分明已经起了杀意。

　　许火完全摸不着头脑，这真的是他爹吗？他不敢相信。

　　平时许老汉很慈爱，而现在许老汉竟然要杀了他，他一定是疯了。

　　“爹，你别吓我，你一定是得病了，我们去看大夫。”许火说道。

　　他找不出别的理由解释许老汉行为的反常，立马就想到了这层。

　　“什么，我病了？”许老汉自言自语地道，“我还真是想病那么一场，可偏偏不是得病了啊！”

　　是的，他没有得病，得病的人不会如此冷静。

　　“小子，你还不滚，是吗？”许老汉冷笑，道，“而且你还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还叫我爹，是吗？”接连两个反问，他向前迈出一步，一下撞到许火，把许火撞翻。

　　当许火爬起来的时候，许老汉的手中已经多出一把菜刀，正是他们做菜用的刀。

　　“你真的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那你就要付出代价了！”许老汉挥刀向许火砍去，丝毫不留情面。

　　许火哇地一声哭了，勉强向旁边滚一下，躲过了锋利的刀锋。

　　他躲过一刀，未必能躲过下一刀。

　　屋内空间狭小，尽管许老汉已是年老，握有凶器的他仍够能置年幼的许火于死地。

　　许火已经麻木了，并非身体上的麻木，而是精神上的麻木。

　　他崩溃了。

　　他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许老汉的刀又高高地举了起来，他咬一咬牙，再没多想，让刀落了下去。

　　他是下定了决心要杀死许火。

　　可是，刀偏偏没落下去。

　　不过是落一半，被人给阻止了。

　　赵铁匠一脸煞气，对许老汉的反常举止大是不满。

　　在身强力壮的赵铁匠面前，许老汉无论如何讨不到便宜。

　　许火捡回一条性命。

　　许老汉家的一番折腾，哪里能不惊动左邻右舍。

　　乡亲们涌进来。

　　人们莫名其妙。

　　许老汉始终没有将手中的刀松手。

第九章　平凡铁刀
　　赵铁匠也是睡不着觉，才想到来许老汉家看看。

　　他想安慰一下他们父子。

　　穷人不能提供太多的物质安慰，就只能提供精神安慰了。

　　他万没想到的是，他会看到惊天一幕。

　　他推开许老汉，让许老汉远离许火。

　　夜静悄悄的，只因人静。

　　外面虽有很多乡亲围拢，人们不发一声。

　　人是需要动的，总会把静寂打破。

　　但听一声咳嗽，老村长分开众人，道：“许老汉，你应该解释一下你做出这种激烈行为的原因。”村里发生恶事，这是一件大事，别人不出头，那就只能由他来出头。

　　赵铁匠拉起许火，许火惊魂未定。

　　老村长一向德高望重，他说的话不会有人不听。

　　但出乎意料的是，许老汉根本不理会他的话。

　　他的眼睛仍然直直地盯着许火，眼中充血。

　　老村长心绪一紧，道：“你有难言之隐？”

　　一个人若是恨一个人到极点，就会是许老汉看许火的那种眼神。但这种眼神又很纠结，别人没看出来，老村长却看出来了。

　　爱不会一下子消失，尤其是在很短的时间内。

　　老村长的话似乎触动了许老汉，他的手抖成一团，手中的刀没被他拿住，终于落在地上。

　　老人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他的哭，比许火哭的还要悲，还要惨。

　　众人更为疑惑。

　　许老汉哭上那么一会，用袖子把眼泪擦干，毅然决然地道：“我没有难言之隐，只是对于我收养的这个孩子，我决定再不收养他了！”他望着许火，道：“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最好别在我面前出现，要是在我面前出现，我还会要你的命！”

　　他的话完全就没有回旋余地。

　　赵铁匠怒目横眉：“我说许老头，你是吃错药了吧！”

　　许老汉一甩袖子，并没回答赵铁匠，他是那么的决绝。

　　许火张一张嘴，但面对许老汉的强硬态度，他有话说不出。

　　无论他怎么恳求许老汉，许老汉的心也不会改变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动了杀念，那他们的关系哪里还会很容易地挽回。

　　老村长打一哀声，喃喃道：“或许，曾经让你抚养许火当真错了。”形势奇虎难下，他长叹一口气，向赵铁匠道：“要不，你先把许火领到你家，让他在你家呆一阵子。”

　　“我没意见！”赵铁匠根本不放心让许火再呆在许老汉家。

　　“那就先这样。”老村长道，让众人散去。他自己却留了下来，要跟许老汉谈谈。

　　情绪激动的人，是需要别人开解的。

　　人们相信老村长的能力。

　　但是对于情绪不激动的人呢？

　　许火闷闷不乐。

　　赵铁匠的三个孩子围拢过来，神色迷茫。

　　赵氏唉声叹气，心中为许火鸣不平。

　　“这孩子是招惹了哪路煞星，多灾多难！”她暗暗地想。

　　赵铁匠苦笑，向许火道：“火儿，别担心了，老村长能劝好你爹。”

　　他的保证是那么的无力。

　　许火坐到椅子上，往椅子背上一靠，双手抱膝，不发一言。

　　已过三更。

　　赵铁匠的几个孩子已经上床入睡。

　　许火的神色依旧没有恢复正常，望着墙角发呆。

　　这是他来到许家村时到的第一间房子，一切摆设如旧，不同的是人变了。

　　他已经不是一个小婴孩了。

　　但他宁愿自己是一个小婴孩。

　　小婴孩会受到呵护，不会被遗弃。

　　他毕竟不能再是一个小婴孩。

　　窗子被轻轻敲打一下，赵铁匠站在窗外，手里拿着碗热气腾腾的面。

　　许火却不想看那碗面一眼。

　　“好冷淡啊！”赵铁匠把面送到他眼前，继续说道：“不接受别人的好意，会令赠予你好意的人心寒的。”

　　许火还是没吱声。

　　赵铁匠摸了一下他的头：“傻孩子，灰心有什么用，不以积极的心态来面对，你想当懦夫吗？”

　　许火依然没听进去，眼神迷离。

　　“哦，我要采取点非常手段了！”赵铁匠狠狠地在他的脸上掐一下，许火麻木的身躯终于有了反应。

　　他终于正视赵铁匠，看到赵铁匠头上的斑斑白发，和许老汉的白发好像。

　　赵铁匠轻声一笑：“你要承认你是懦夫？”

　　许火摇一摇头。

　　“这才对嘛！”赵铁匠道，“人不能总活在悲哀里，男子汉的气概，就是要大气，天塌下来都不怕。你所经历的，不过是那么一丁点小小的考验，难道你连这点小小的考验都经不起？”

　　他是大气的，他的大气曾经不止一次打动许火。

　　是啊，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许火道：“赵叔叔，村长真的能劝好我爹？”

　　赵铁匠叹口气，道：“你要相信你爹，平日里，你爹对你有着相当高的期待，即使村长不能劝好你爹，对于被赋予期待的你，也不应绝望，因为你有能力去作出改变。”

　　是啊，任何事都不是无法改变的，就看人是否有作出改变的勇气。

　　许火的心稍微静那么一点，在这个村子里，除了许老汉外，也就只有赵铁匠能对他影响这么深了。

　　他乖乖地把那碗面吃光，等待着黑夜的过去。

　　黑夜过去，才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

　　他要把许老汉的心挽救回来，通过他的努力。

　　赵铁匠点点头：“好火儿，赵叔叔支持你，不仅是在心里支持你，还在行动上支持你。你这么乖，赵叔叔要奖励你点东西。”

　　许火很是好奇。

　　“是一把刀！”赵铁匠说道。

　　许火大为吃惊，他对挥刀砍他的赵老汉心有余悸。

　　看到他一副害怕样子，赵铁匠又笑了。

　　“怎么，心中有阴影？”赵铁匠道，“记住，刀会伤人，为什么刀会伤人，是因为刀握在用刀的人手中。用刀的人不想伤人，刀也就伤不了人。”

　　许火眨一眨眼睛，心绪为之一宽。

　　尽管赵铁匠在衰老，他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只会更高大。

　　“赵叔叔，我不怕的，男子汉不应有畏惧！”他的胆子壮起来。

　　赵铁匠点点头：“我给你的这把刀，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刀，它是一把有灵气的刀。”

　　许火一疑：“怎么有灵气？”

　　赵铁匠回屋取出个木匣，打开木匣，一把漆黑的刀呈现在眼前。

　　那把刀好大，却很普通。赵铁匠拿在手中，把刀拔出来，刀锋没发出太多光芒。

　　名刀与普通刀的区别就在于刀的锋利程度。

　　那实在是一把普通的刀！

　　可也不是一把普通的刀！

　　他把刀递给许火，道：“你拿着试试看。”

　　许火心中没底，这么大的刀，他弱小的身躯，如何能禁得住。

　　他使足全力把刀接过来，出乎他意料，刀居然不重，很适合他用。

　　不仅如此，那把刀在碰触到他的手时，居然变小了，变成非常符合他舞刀的尺寸。

　　许火骇然：“好奇怪的刀！”

　　赵铁匠愉快地笑了笑：“那是当然的，这把刀也就只有这个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