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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剑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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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戏翁叹道:“秦世侄,你我虽只初见,但以我痴长几十岁的眼光,你是个值得托付的孩子。唉,只因情势紧迫,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还盼成全!”

    秦川心下一惊,道:“前辈但有所命,尽管吩咐,晚辈自当照办!”

    百戏翁咳嗽连连,脸色蜡黄。秦川给他倒了杯水喝了,道:“前辈,您老的身子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去看大夫?”百戏翁摇了摇头,道:“你先听我说完。其实昨晚玉儿跟你说起她的身世,她并没有骗你!”秦川听他提起婉玉,心中突的一跳,支吾道:“玉,玉姑娘原来不是……不是烟花女子。”百戏翁叹道:“嗨,你这孩子原来一直有这个心病啊,你大大的错怪她了,她可是个好孩子,更是一个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

    他见秦川默不作声,叹了口气,续道:“不过,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才十二三岁,她的母亲快病死了,临终前将她的身世说给了我听。原来她是崆峒派大侠‘一鹤冲天’易风扬的女儿!”

    秦川情不自禁“啊”的惊呼一声,原来他忽然想起卓玛所说的易先生。

    百戏翁望了他一眼,道:“你也听说过二十年前魔教火并三帮六派的事吧,各大门派伤亡惨重,元气大伤,但真正惨遭灭门的,只有崆峒派和铁剑门。魔教在崆峒派一役中,据我所知曾留下一个活口,便是易夫人,当时她怀有身孕,闻到血腥竟自晕了。众魔头混乱中以为她死了,才没有留意她。据易夫人说,她曾亲眼见到他丈夫被两个蒙面魔头打下山崖,竟是尸骨无存!”

    秦川思忖:“想来易大侠当时跌落山崖后侥幸未死,后来便逃到大雪山隐藏起来了。”随即想起易风扬终于还是未能逃脱,虽然避开了魔教的毒手,却被黄蜂帮众人所害。

    大风堡主平素督训甚严,门人子弟若非艺满出师,不得参与江湖中事。秦川离家前年纪尚幼,于江湖正邪之争不甚了了,只从兄长等人闲谈中约略听了一些,心知魔教又称“七星教”,素与中原各派水火不容,教中的众魔王穷凶极恶,杀人如麻,好不可怕。

    百戏翁见他低头不语,咳了两声,又道:“那时玉儿才十二三岁,跟着她久病的母亲住在山西平遥一个破窑里。我偶尔路过当地,见她母女可怜,便找了个大夫替她母亲治病,谁知她已病入膏肓,大夫未到,她便溘逝了。我们埋了她母亲,这小妮子从小便极有骨气,竟然忍住眼泪一声未哭。”

    “说来也凑巧,当时我正好有个极厉害的仇家找上了我,我怕连累这小妮子,于是将身上仅有的十两银子赠了她,便匆匆离去了。我的那个仇家着实难缠,跟我在平窑城外决斗,一斗便是七日。后来我侥幸赢得一招半式,再回那破窑寻时,却已不见了她踪迹。”

    “我怕她再遭遇不测,便令附近的帮中弟子到处探访她下落。三个月后,几名本帮弟子在汾阳城一家妓院中表演寻橦跳丸、吞刀吐火诸般杂耍,其中一人内急去后院如厕,无意间看到那妓院的老鸨正在指使龟奴对一个小女孩拳打脚踢,逼着她出去接客。那小女孩极有骨气,虽被打得体无完肤,却是抵死不从。只因这小妮子从小便是个十足的绝色美人,令人瞧上一眼便极难忘记。那名帮众听说我正在寻她,便立时想到了她的模样,报与我听,这才将她救出。”

    “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可以说阅人无数。一看这小妮子,便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说得难听一点儿,若在夏商,便是褒姒、妲己,若在吴越,便是西施、郑旦。她的美貌连我这个七十来岁的老家伙都叹为观止,何况其他年轻后生呢?我想历来红颜多薄命,但归根结底都是好色男人惹起的,若要保护好这样的美人,便只有令她自强,于是收她为螟蛉义女,将平生所学尽数传给了她。”

    “说起来这小妮子实在聪慧异常,无论教她甚么都一学即会,一点即透,根本用不着我再来第二遍。过了几年,她已出落得花朵一般,惹人怜爱。她本领已成,开始行走江湖,在武林中闯出来个‘玉美人’的名堂。她心性高傲,人又能干,帮中大小事务,都能协助我答理得井然有条,全帮上下,尽皆信服。”

    秦川听到这里,忍不住“啊”的一声,这才知道婉玉早已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了。惊佩之余,亦复惭愧不已:“她明明一身本领,昨晚却装作一个弱不禁风的青楼女子,还好我把持的定,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百戏翁向他斜睨了一眼,道:“世侄,你的武功的确了得,昨夜我见过你的轻功和身手,适才又伸量过你的内力,算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以你的人品,也是上上之选。但若说起应对世间的机巧诡诈,我怕你难及得上玉儿之万一!”

    秦川登时满面通红,无地自容,想起当日被阿修罗毒烟迷倒之时的迟钝,又想到昨日与仇氏兄弟较量之时的稚嫩,深感自己临敌经验欠缺,又乏应变之才,更想起昨晚被婉玉捉弄得无所适从,窘态毕现,心中只想:“我才不要闯荡江湖,我只想快快回家,再也不要跟这些不相干的人交往了?”

    百戏翁忽然哈哈大笑,道:“世侄,你真的想回到父兄身边,就此龟缩不出,再也不在江湖上露面了么?”秦川给他猜中了心思,讪讪的道:“世伯见笑了,我本无意和江湖人往来的,只想跟着爹爹和哥哥们,自然有他们保护我!”他自幼便跟着几个兄长,始终被人疼爱照顾,养成了极强的依赖习性,现今虽已长成青年,一旦遇到险阻挫折,仍不免茫然失措,栗栗自危。

    百戏翁仰天长叹,道:“我只道秦宾王英雄一世,其子定然个个英雄了得,岂知……罢了,你走吧!”

    秦川见他嘴角微斜,大有鄙夷之色,脸上一热,嗫嚅道:“百里世伯,你适才不是说有事相托么,请尽管吩咐,晚辈定当竭力以赴!”

    百戏翁冷冷的道:“不必了,江湖险恶,你若有甚么闪失,我有何颜面去见故人?此事你回家后最好别跟你老子提起,就当咱们从未遇到过!你走吧!”拍了拍手掌,背过身子。

    只听房门“吱”的一声,已被推开,却是婉玉听到百戏翁的掌声,走了进来。百戏翁道:“玉儿,送秦四少爷回去吧!”

    秦川不禁胀红了脸,热血上涌,握紧双拳,大声道:“百里伯伯,你不能这样轻贱我,我,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我便是无父兄相助,也一样能闯荡江湖的!我能行的!”

    百戏翁冷笑道:“一时之心血来潮,纵有匹夫之勇,济得甚事?罢了,罢了,你走吧!”

    秦川大急,上前拉住婉玉手臂,求道:“我能行的,我不是心血来潮,玉,玉姑娘,我不能让人家瞧不起!你告诉你义父,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婉玉俏脸一红,轻轻挣脱他手,秀眉微蹙,转头向百戏翁道:“义父,你听见了吧,秦公子说他能帮我们的!”

    百戏翁道:“玉儿,此子心智尚未成熟,只是个大孩子,难当大任,我怕他会误了我们的事!”

    婉玉星眸微斜,瞧了秦川一眼,道:“义父,孩儿相信秦公子一定能行!”

    秦川目不转睛地望着婉玉,心中的那份感激之情,实是难以名状。

    百戏翁缓缓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注视着秦川道:“世侄,兹事体大,关乎中原武林的安危,不容有失,你要三思!”

    秦川胸膛一挺,昂然道:“晚辈想好了,定不辱命,百里伯伯请尽管吩咐!”

    百戏翁朝婉玉点头示意,婉玉便从怀中取出一封加封严密的黄牛皮纸信封,郑而重之地交给了秦川。

    秦川看那信封鼓鼓囊囊的,碰触之下,里面不外是厚厚的一沓纸而已,心道:“不就是一封书信么,怎么他二人看上去神情这等严肃!”

    百戏翁容色肃穆,沉声道:“世侄,我要你亲口答应我,这封信必须面交少室山少林寺方丈灵渡大师亲手拆阅,不得转手他人,并且无论任何人甚至包括令尊秦堡主也不能看,你可记清楚了?”

    秦川挺胸道:“晚辈记清楚啦!”

    百戏翁道:“另外,此事不得说与任何人听,除了咱们三人之外,天知地知,你可记清楚了?”

    秦川见他越说越严肃,点头道:“我记清楚啦,绝不会告诉给任何人听!”

    百戏翁道:“你到少林寺,便说是我让你去的,有要紧事求见灵渡神僧!”见秦川一脸迷惑之色,道:“以后你会知道前因后果的,但现下必须绝对严守秘密。你只管记住,若是丢了书信,我怕会有不少人会因此丧命,切记,切记!”

    秦川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将那信抓牢,道:“请世伯放心,晚辈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亲手将此信交到灵渡大师手中!”

    百戏翁听他此言,心情大慰,突然身子一颤,喷了一大口鲜血,摇摇晃晃便欲跌倒。秦川和婉玉同时抢上扶住了他,百戏翁原本蜡黄的脸上更无半点血色。

    婉玉泪如泉涌,扶百戏翁坐下,叫道:“义父,你挺住,我去找大夫!”

    百戏翁扣住了她手腕,缓缓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老了,纵使昨夜蒙面人没有伤到我,我也好不到哪里。适才全怪我,试探秦川的功力,实在想不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内力修为如此惊人!”

    秦川只听得一头雾水,愕然道:“什么?”

    婉玉幽幽的望了他一眼,低声道:“昨夜你在风月楼后院的小桥上看到那二人恐吓杨敏之时,义父便在距你不远的假山后面。”秦川听了,脸色倏变,始知百戏翁的轻功如此了得,自己当时竟未察觉,然则若是换作敌人忽施偷袭的话,自己岂非性命不保?

    只听婉玉续道:“后来你又回到我房中睡去,义父知你已存保护我之心,便放心离去。谁知他刚出了风月楼后院,便被一个穿夜行衣的蒙面人偷袭。那蒙面人武功奇高,和义父拆了一百多招,义父被他踢中胸口,险些丧命当场。幸得义父临急时使出了‘梅花针’的暗器,才将那蒙面人逼退。”

    秦川直听得心有余悸,万万料不到昨夜竟然发生这么多惊心动魄之事!

    婉玉黯然道:“今早你走后我来见义父之时方知此事,但却不知他老人家竟伤得这么重,适才义父又试探你的内力,谁知你的罡气如此强劲,竟害得义父吐血!”秦川惶恐道:“全都怪我,我不该用力对抗的!”

    百戏翁吐纳调息,运功一会儿,脸色略和,说道:“玉儿,不知者不罪,你别责怪秦世侄了!其实我适才已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秦世侄若再支撑片刻,我便会露馅了。但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能放心将这封关乎天下安危的书信交给他呢!我受伤已送不了信,本帮中又无此等高手,只能行险让他去了。他的武功极高,即便是昨晚那个偷袭我的蒙面人,也未必轻易伤得了他!”

    婉玉道:“义父,我陪你去养伤吧?”

    百戏翁摇头道:“用不着你陪我,我会觅一处静室疗伤,至少需要半年光阴,暂时不见任何人。你留下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秦世侄,你先去吧,见到令尊替我问个好,路上千万小心!”秦川郑重地揣好书信,向他躬身施了一礼,道:“请百里伯伯保重。”转身欲行。

    婉玉迟疑道:“秦公子,你……”秦川向她勉强一笑,点头道:“玉姑娘,你也保重!”出了小院,健步如飞般去了。

    他虽向婉玉强作笑容,心头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与此女相识时候虽短,且是在风月楼那种烟花场所,然而想起她的娇媚婉娈,想起她的红颜薄命,亦想起她的难以捉摸,但觉心头五味杂陈,思潮起伏,久久难以平息。

    随即想起卓玛,伊人渐远,却不知她是否会记挂着自己?

    漫步长街之上,踽踽而行,忽想:“婉玉姑娘的爹爹竟然是卓玛姑娘的授业恩师,世事之奇,着实令人难以置信。”想起这两位姑娘均是天然绝丽,一位机敏聪慧,一位娇憨天真,性情虽异,却同样际遇堪怜。

    秦川忽然间脸上一热,便似年幼之时做错了事唯恐被大人察觉责斥一般,情不自禁的往周围游目四顾,但见车水马龙,并无人在注视自己,惭愧之意顿生,心下暗暗自责:“我这是怎么了,竟也这般贪心不足,我若再胡思乱想,便跟那周本禄有何区别?”

    念及周本禄,不由得怒火上冲,随即想起百戏翁的话:“百里伯伯骂得极有道理,我已经长大了,应该有所担当。这个周本禄作恶多端,人神共愤,我现下应该做的便是好好收拾此獠!”又想:“今日不如豁将出去,直闯姓周的家里,好生教训他一番,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去做坏事!”

    想归想,但他只是少时听他二哥说过英雄好汉的行径,却从未正式实施过,竟不知从何开始,来“惩恶扬善、行侠仗义”。

    琢磨了好一会,心意已决,向路人问明周本禄家的所在,大踏步而去。周家的宅院却也不远,穿过两条街便到了。

    远远便望见周宅竟是座极大的庭院,屋宇连绵,朱红的大门外蹲着两只大石狮子,十分的气派堂皇。他来到近前,却见大门紧闭,门前冷冷清清。

    心下微感诧异:“闻说这周本禄乃本地豪强,想必交往甚众,怎地大白天的连大门都不开?”望了望门头牌匾上“周府”两个大字,微一迟疑,拾级而上,来到大门外,提起碗口般的门环,重重敲了三下。暗自盘算已定:“他们若是不让进去,我便只有动武了。似昨夜那两个潜入风月楼威逼杨妈妈的二人,身手倒也了得,我虽不能滥杀无辜,却也不可太过仁慈,须好生教训一下这帮恶徒,否则若再任他们怙恶不悛,欺侮良善,百姓仍难有好日子过!”

    谁知他等了良久,竟没人出来应门。

    他心下好奇,连连击打了三次大门,偌大的宅院竟始终毫无反应。

    暗忖:“莫非周本禄这厮听了那褚师爷之言,怕了我啦,故意躲我?”转念一想:“不对,此人又不认识我,况且在成都势力极强,手下帮凶定然不少,怎会怕我?其中定然有诈!”思来想去,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他回了回头,看到了几个路人经过。那些个路人见他将周府大门敲得震天价响,十分好奇,但慑于周本禄的淫威,谁都不敢多事,纷纷走开。只有一个人可能是附近邻居,叫道:“这位小老弟,你别敲门了,我和我老婆每日一早经过这里去菜市贩卖蔬菜,平时周家天不亮便早开门了。今日我已路过了两趟,都没见到动静。现下已近未时,要开门早开了,你再敲也没有用!”说着急匆匆的去了。

    秦川正没理会处,忽听有人叫嚷起来:“周府着火啦!”抬头看时,果见院内一处房屋上青烟直冒。

    秦川一惊,更不犹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双足一登,一个“旱地拔葱”,飞身纵上了门楼,越墙而进。

    但他随即“啊”的一声惊叫,呆立当地,被眼前的惨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院内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从服饰来看显然都是周家的护院和健仆,竟全是一剑刺中心脏而死。他怔了片刻,走上几步俯身探看死者的鼻息脉搏,只觉触手冰冷,尸身僵硬,已死去多时。

    当下一个箭步,穿过前院,迅速进入各个房间查察,客厅偏厅,正房厢房,一口气将几进宅屋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却见到处全是死人,男女老少,无一活口,抑且均是一模一样的心口中剑的惨烈死状!

    更奇怪的是除了院中死尸外,房内的皆是死在床上,多半衣衫不整,似是正在酣睡之际未及穿衣,即被一剑刺死。

    想到此处已变作一座死宅,不自禁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来到那起火处的房内,却见是个放置杂物的仓库,一盏铜灯不知被风吹还是被老鼠所碰,跌落在地上,灯油洒了一地,火势蔓延,引燃了桌椅等物事,慢慢烧将起来。

    他见火势不大,抄起一把扫帚将火苗扑灭,身上头上却不免被火星烫了几下。

    大步奔入后院,跨过几具尸体,进入一间华丽的大房内。只见床上躺着两人,一男一女,皆是身子裸露。那男的生得白白胖胖,年纪在五十岁光景,女的则是个妖娆多姿的年轻女子,容色艳丽,二人也是一剑穿心毕命。秦川猜想这二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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