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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幽明水云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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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递增,到三个月后已经能够把六十斤重的石锁单手自如地抡举起来而面不改色。

    杜玉清感觉到对方的挑战不可避免,果然,没有过多久杜文智就来找杜玉清要同她比试掰手腕。杜文清明白自己不可能再赢对方,也不可能逃避这次较量,便点头应承。

    两人便在兄弟们的围观下再次把手架在一起。

    一搭上手腕杜玉清便感觉到对方厚重而沉甸甸的力量带给她明显的压力,她没有多做抵抗,实际上也抵抗不了,不一会儿便被对方强力给压迫下来,输了比赛。

    杜玉清坦然地笑着说:“我输了。”

    杜文锦点点头,不说话。板着个脸站起来,但杜玉清眼睛瞥见他向兄弟们扬起的眉毛,控制不住的得意便从脸上满满的溢出来。他转身紧走两步,背对着杜玉清笑的肩膀都抖动起来,可以想见,他终于为他自己能够一洗雪耻而在兄弟们找回面子而释怀了。

    弟兄们又起哄,硬让四哥文胜也来和杜玉清比试比试,开始时文胜坚决不肯,但最后架不住大家推搡,又观察觉得杜玉清没有什么不快,也就温和地笑着坐在杜玉清对面摆起架势。

    杜玉清这次是在反复拉锯后故意输了比赛。她一是不愿意让四哥文胜一再被兄弟们嘲笑排斥,二是不想和兄弟们这样没完没了地争端下去,武功是门让人兴趣盎然的综合竞技,单纯的力量对比没有什么乐趣。但尽管这样,她还是暗地里吃惊,不过几个月,文胜的力量也有了很大提高,虽然和她差距还比较大,但进步的神速远大于她提升的速度。要知道为了提升速度和力量,她付出的时间和汗水远比兄弟们看到的更多。

    除了晨练,她在晚上还拉着自己的丫鬟采薇悄悄地跑到校武场来加练,每天甘之如饴地重复着在别人看来是单调乏味的练习,负重绑腿跑步,倒吊着引体向上,每天几百下的抡起石锁,几百下的踢打沙袋,她的手背打肿了,脚踢淤青了,然后这样刻苦的她还是会被他们轻而易举地赶上,对于喜欢武功,已经在此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的杜玉清来说,这打击不可不谓是巨大的,那么她刻苦练习的意义在哪里呢?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在这个社会有这么多天生的劣势,那有什么优势吗?

    今后她的出路在哪里?对她来说武功的意义在哪里?她迷茫了。

第六章 读书修行() 
杜渊之看着有些灰心丧气的杜玉清,心里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这个长女在习武上的专注和投入出乎他的意料,自己这三年虽然没有经常在她身边,但通过父亲和兄长们对阿杏的勤奋和努力的肯定,,他还是很知道阿杏所下的功夫的。父亲甚至很欣慰地对他说:“因为阿杏,男孩子的锻炼都不得不更努力刻苦。”只是父亲和兄长们赞誉的话到最后,总会加一句:“唉!可惜是个女孩子!”

    杜渊之刚才一直在考虑着是不是自己亲自教授阿杏功夫,来弥补这个孩子这几年的缺失。另外也可以验证一下自己对道、对武道的理解和证悟能否贯通并且形成体系。

    可是从哪里开始呢?

    “你看,”杜渊之指着墙角的一棵有着漂亮的树冠,枝头缀着一簇簇像伞一样围拢着的淡黄色小花的植物说:“这种树认得吧?”

    “不是桂花吗?”杜玉清疑惑地问。

    “是的,它是桂花树。可你有没有发现,它和我们老宅的桂花树有什么不同?”

    杜家京城的院子里有棵据说已经百年的丹桂老树,一到仲秋时节,便蓬勃地盛开出金黄色的小花,馨香扑鼻,悠远韵长。

    杜玉清仔细观察后,略一思忖,便答道:“花的颜色不同,老家的树是金黄色的,它却是淡黄色,近乎白色;花期也不一样,老桂开在八月,它却开在二月。”

    “就这些,没有了吗?”杜渊之反问道。

    噢,杜玉清嗅了嗅鼻子,她漏掉了最重要的。“还有,好像这棵桂花树没有香气。

    “很好,你已经观察并且总结出了两种桂树的基本差异。它们外表一样,名字一样,但桂树和桂树的品种却不一样,它叫月桂,顾名思义你就知道它每月都会开花,可是它开出的花却没有黄金桂那样怡人的馨香。你看,许多事物外表好像完全一样,实质却存在着巨大的差别。如果我们没有用心体会,熟视无睹,这个世界对我们而言就是粗糙的,被蒙蔽的,甚至是错误的世界。

    稗苗而非苗,穷理者不可无真知灼见。

    你有没有吃出米饭的甜味?有没有听到草木生长的声音?你对生活有没有用心体会?”

    杜玉清一下被父亲的话击中,惊得目瞪口呆。

    “世界是一体的。前人说作诗是功夫在诗外,武功也是如此。你如果没有对世界有个清楚的认识和觉悟,很难修炼成上乘的武功。修禅所谓明心见性,不过是在日常生活中领悟。你每天吃饭、睡觉、读书、练武,都是在体悟证道修行的过程,你每时每刻在经历的时候,你没有觉知到它们?你每天看到的事物千千万万,你有没有体会它们当下的存在?有没有思考总结过它们的差异性和同一性?这些道理都能想明白了,最后能清静本源,觉知万物同体,就是悟道了。能够悟道,你的武功自然也就会超脱精进。功夫要达到武道之境,不仅要苦练,还要会观察思考,最重要的还有用心!”

    杜玉清绯红了脸,点点头,父亲的话是那么有趣而意境深远,她好像有所感觉,又没有确切的抓到,心里既迷茫,又兴奋。每天习以为常的生活在父亲的描绘下变得充满了意义,练武也成为了一种最好的实证修行。

    “你读过什么书?”父亲突然问道。

    “跟着母亲读了一些《女诫》《内训》和《女论语》。”

    父亲皱了皱眉头,说:“我是指经史子集之类圣贤之书。”

    “经书我读了四书,五经里读了《春秋左传》,《诗经》《易经》《礼经》读了一部分,有的地方读不懂,有的读过了就忘了。所以没有再读下去。《尚书》没有翻过,感觉很难。史书读了《史记》和《汉书》,子集读了《道德经》还有一些其他人的子集。”杜玉清有些羞涩地说。

    “可曾背得?”

    “四书中《大学》、《中庸》《论语》基本能够背得,《孟子》才背到《滕文公下》。五经中只能背得《诗经》中的一部分和《礼记》中的几篇。《道德经》只是熟读,还不能背,《史记》里面可以背诵几篇。”

    “不错,你竟然自己也能读了这么些书。”杜渊之颔首赞许。他心里很是有些吃惊,一个女孩子仅是凭着自己的兴趣竟然也能读了这么许多书,虽然她读书的深度和记诵的的程度远远比不是那些同龄的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书香门第的男子,但毕竟她是在没有任何督促的情况下,而且是没有科考这功利目的下自觉的做到的,这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人从书中乖,这个孩子的确不同寻常,不能用一般闺阁女子的要求来约束她。

    杜渊之默然不语一会,然后说道:“任何事物都需要系统的构建,读书当读万世书,不论社会如何发展,世界的基本性是不变的。这万世书就是千百年来经历了岁月淘汰而保留下来的圣贤经典,它乃穷通天地之道的坟典,也是一个民族的文化根本。民族如此,个人也是如此。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只有熟读这些经典,把它们内化成我们的精神,建立起我们基本的价值思想,才能纲举而目张。就像这棵树,栽种时能否活下来,首先要看它根系是否完整,然后要有足够的土壤、养料,把它的根埋在土里时还要把它周围的土壤夯实了,以后还要不断地浇树施肥,让它的根系慢慢适应这里,深入扎根到土壤里,根系完全发达深入了,才谈得上以后树干和枝叶的生长壮大、开花结果。

    这样,过几天我有一位学识渊博的朋友来杭州游玩,届时我看能否请他给你指点一下读书系统的建立,并且指导你一些读书方法。你要好好珍惜哦。”

    “真的?”杜玉清的眼神仿佛一团火瞬间被点燃起来,晶亮亮地盯着父亲。她的欣喜和欢笑满满地溢在了脸上,如同春天里明媚阳光下的牡丹娇艳动人。太好了,她能够真正地,名正言顺地和兄弟一样读书了。

    杜渊之被长女的欢喜感染也有些动容,忍俊不禁起来。他笑着点点头说:“真的。姚无辰是我多年的朋友,学问好,见识深远,非常人所能比。你以后接触了就会知道了。

    你既然喜欢练武,喜欢读书,不妨把两种喜好结合起来体会。世界一体,万法同源。读书可以作为学道的途径,练武可以作为实修的验证,两者可以互参互证,你以后读书读多了就会慢慢领悟。你要想在武功上精进就要好好读书。”

    “是!”杜玉清兴奋地应诺。父亲的话为她的世界搭建起一座连接的桥梁。她脑海里的原来模糊的点、线和平面的世界开始串联起来,隐隐有了立体的图像。

    杜渊之今天似乎谈话的兴致很高,他清癯的脸上也溢满笑容,他继续说道:“江湖上修炼武功的各家各派有许多,我这几年陆续接触了不少,有的也交过手,很多门派都有自己所谓的秘法、心法,私藏着秘不示人,在我看来却没有什么神秘的,细究起来圣贤的经典中都已经告诉我们这些道理了,只不过要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挖掘、总结和提炼。

    但总的来说不过是大道至简,就是圣人说的:‘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可惜大多数的人往往容易被形式的东西蒙蔽,只在意外在的技与术,而忽略了更高的道与德。

    万法同源。阿杏,既然你喜欢武功,我希望你能以此好好体悟。”

    “是!”

    “我也会和你一起探索,前两年我在沧州听说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他的理论和思想对我有很大的启发,我因此重新修炼了杜家拳法,这些我也会悉数地教你。你如果能够藉此领悟,甚至通达了,说不定能够走以武入道之路。再以此为切入点,深入和扩大,不用说琴棋书画,就是生活的其它方面也都会一通百通。”

    “是!”

    杜玉清兴奋得简直要雀跃起来,父亲的话仿佛突然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光明的大门,让她豁然开朗,心里充满了希望。她崇敬地看着父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杜渊也十分感慨。在他印象里,阿杏还一直是那个调皮攀上树枝抓知了的孩子,还是那个含着委屈的泪水倔强地盯着他恳求着要想学拳的稚童。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阿杏就长大了,变成面前这个极力隐藏自己的坚强的姑娘,只有极度高兴时出来流淌出来的笑容,才暴露出她的年龄还只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

    这几年因为他这个父亲的外放,母亲的体弱,阿杏这个长女自觉地承担起照顾弟妹、扶持母亲的责任来。但因为小小年纪就缺乏父母的爱护,又就承担起原来不该她承担的责任,也造成阿杏性格上过于刚硬和直率,就好像阿杏总是在人们面前自觉不自觉地摆出一副坚毅的不苟言笑的神态来。比较起自己的妹妹来,她缺乏一种女子应该有的宽容和温婉。杜渊之曾经听夫人说她有时在聚会上因为不懂人情世故,又过分直率,还发生了言语伤人的不当行为。她这个样子既让杜渊之怜惜心疼,又担心她性情过刚易折,从而自己受伤痛苦。

    杜渊之伸手想摸摸她的头,但看着已经长到自己耳朵高的女儿,他又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改为拍拍阿杏的肩膀。

    “修行是长久的事,没办法着急。慢慢来吧。走,先去吃饭,你母亲他们应该等急了。”

    杜玉清心里却有些失落,她喜欢父亲揉揉自己头发那种宠爱的感觉。这样的念头一起,她的脸一下红了起来,原来自己还是没有长大,父亲手掌没有落下的头上也有些温热起来。

第七章 饮食约精() 
回到屋子丫鬟采薇还在等着她,看到杜玉清进来,一边赶紧给她打水洗漱,一边用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哀怨的目光看着她,埋怨着杜玉清早上没有叫她一起去练功。

    杜玉清心中有事,没有理会这个想象力丰富的丫头。匆匆洗漱后换过衣服,杜玉清二人便赶到父母的正房。因为都是自家人,人口又简单,杜渊之夫妇便决定以后全家都一起在正房边的偏厅用餐,不用守着男女分席而食的规矩。这对杜玉清他们孩子们来说,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决定,多年的离散,每个人都很珍惜能和父母朝夕相处的时间。

    杜玉清到时,迎面看见母亲正在张罗着摆饭。她惊奇地发现,今天的母亲格外漂亮,精神也焕然一新。她穿着羊皮镶边的银红色的比甲,衬着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一种温婉、楚楚动人之美。

    环顾四周,杜玉清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她松了一口,如果父亲先到了,而她姗姗来迟,免不了会被母亲的一顿教训。母亲是书香门第出身,从小受的是严格的德言容功的教育,最讲究规矩和谨言慎行。作为妻子,她在家庭中自然敬重丈夫的颜面,言行上更是处处以丈夫为尊,绝不允许在家庭里发生逾越规矩的行为。

    “三姐,你来啦!”八岁弟弟阿志欢快地迎上来,他圆圆的脸蛋笑起来脸上肉嘟嘟的,嘴角的酒涡深陷。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你今天去练拳都不叫我一声,不是说好了要教我练拳的嘛!”阿志仰头看着姐姐,孺慕之情溢于言表。他从小跟着姐姐后面玩,母亲生病时都是由杜玉清来照料他,姐弟在面貌上,性情上都比较相近,故此很是投合亲近。

    “你还好意思说,练拳要靠自己自觉,哪有要别人催起来的道理。”杜玉清不客气地捏了捏阿志圆圆的腮帮子。

    “说的对,练功是自己的事,不能依赖别人来督促。”穿戴整齐的父亲大踏步迈进来。“从明天开始,你也要在卯时准时到达到达后院,和你三姐一起练功,知道了吗?”

    “是!”阿志一下低下头来,他对这个还有些陌生的父亲充满了敬畏。

    杜玉清摸摸弟弟的头,拉着他坐下来。

    饭厅摆在父母正屋的西厅房,东边是父亲的书房。饭厅很宽敞,因为这里早晚的潮寒让大家都有些不适应,室内还升了个火盆。幸亏父亲因为调令时间的要求,比他们早来了一个月,预先准备了各种生活用品,这些炭火也都是父亲安排的管家事先前准备下的,否则等到他们一家来再准备,真的得手忙脚乱了。

    “好了,老爷您还是赶紧吃了饭上衙门吧。”母亲一边忙碌指挥上菜一边对父亲说。父亲在主位坐下后,大家依次按规矩就坐。旁边侍候的仆人从门边桌上的木桶饭煲中里舀出热腾腾的粥来,一一端给杜家每个成员。

    杜玉清注意到母亲身边的柳嬷嬷把父亲的粥碗先是端给母亲,再由母亲笑吟吟地亲手端到父亲面前。不仅如此,母亲还亲自侍候父亲用餐,一再殷勤地给父亲布菜。只见她细心地追随着父亲的目光,把父亲喜欢的菜都夹到父亲的碗里。父亲几次说自己来,她还是依然如故。

    虽然结婚多年并且有了三个孩子,但母亲看着父亲的眼光还是充满着尊敬,透着脉脉情意。杜玉清心里一跳,赶紧转开目光,不敢再看。

    “老爷,您尝尝这糯米麻糍,我闻着香,应该味道不错。”

    “老爷,你看这包子,是猪肉笋子馅的。还要感谢老爷想的周到,让常胜把厨子和管事都安排好了,省了我不少事。厨娘听说老家是湖州的,她会做湖州的名吃千张包,是豆腐皮包着肉馅,我特地嘱咐她明天做给您尝尝。”

    “我早来月余,当地小吃美食很多都吃过了。不用管我,你们想吃什么安排他们做吧。南方的东西做得精细,你们好好品尝吧。”父亲宽容地说。

    “是。”杜玉清和妹妹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头用餐。

    对于母亲,杜玉清总觉得她的性子太柔弱了,容易受人欺负。但子不言父母之过,这话杜玉清只敢在心里说说。前两年母亲身体不好,父亲放任在外地,母亲就总躲在屋子里修养轻易不出门,杜家中是大伯母主持中馈,大伯母刚直能干,二伯母精明算计,三房很多事物都得她这个长女出面。杜玉清毕竟年纪小,未经世事,心思又单纯,没有想到大家庭中有许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加上有些个仆从暗地的踩低拜高的小动作,三房暗地里很是吃了一些亏。比如分配的衣料总是被人挑剩的,大厨房供应的食物短缺啦……虽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杜玉清事后发现了心里总有些愤愤不平。看见母亲总是病恹恹的样子,也无法张口和母亲诉苦。相反,还得在她面前百般遮掩,以免让她气坏了身体。但这口气却没有办法硬是吞下了,杜玉清后来就总是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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