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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令之玉水明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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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走了很久很久，走得不快，却几乎把安阳城走了个遍。他一路上都牵着我的手，像小时候那样。他在我的身侧轻声细语的讲着从我们相识以来他所看到的我们的经历，那是一段与我所想截然不同的故事，我仰着头看着他的侧脸，阳光洒在他的脸颊上，就像是一张上好的宣纸被温柔地定格在岁月里，待时间再度流转，少年依旧是最初的模样，一如往常。
回去时夜幕已经黑得看不到一点光亮，他还是牵着我的手，细心的告诉我哪里有台阶，哪里有一只小野猫正好奇地看着我们。原来，我们不过是在各自的光阴里去看了看不一样的世界，我们俩之间仿佛始终都有一条看不见的引线，只要不经意的回头，我们就可以准确地找到彼此的位置。只是，为了走到彼此身边，我们都耗费太多的精力。
姬桓把我送到房间门口，目光在我的房门上顿了一顿，便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轻轻地道：“乖，早点休息。”说罢，便要离开。我不依，拽着他的袖角不肯放他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角眉梢却笑得像个孩子。他将我揽进怀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堇纱乖，堇纱乖，六年之前我就想像这样拍打着你的背，哄你听话，可惜那时候我不敢问你的真名，只好小心翼翼的给你取了个绰号。”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满满的风铃草的味道，像是置身在一片蓝色的海洋。“哦？什么绰号？”我懒懒地问。
“赖皮小坏蛋。”他笑了起来，低低的，特别好听。
后来我们又说了很久，直到我两个眼皮开始打架，才跟他依依不舍地道别。他目光又在我房间顿了一瞬，莫名其妙地说：“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参加云昇的试笔会。”
我打着呵欠跟他挥手道别，一开门却被吓醒了。
二师兄像个幽灵一般坐在屋子的暗角里，不点灯也不说话，若不是这几年来也这么着被他吓过几次，恐怕今天就不单单是吓醒了这么简单，遥想当初，第一次被他吓到的时候，我就吓得岔了气。
只是，他今天面色好像尤为不善？
“长乐是不是脚疼啊，我让丫头给你拿金创药。”我点起灯，做知心大姐姐状，其实是因为我隐隐觉得他可能听到甚至看到了什么，总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毕竟……毕竟是我抢了他的男人啊。
“站住。”二师兄沉声叫道。
他貌似生气了，我赶忙倒退回去等着接受长官的教诲。
“你和阿桓是不是在一起了？”
“是。”声如蚊蝇，我低头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下午。”头再低一点。
“你们以前认识？”
“认识。”低得更低一点。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不等我说出个所以然，二师兄截口问：“你是不是怕为兄跟你强人，才暗搓搓行动？”
他明显情绪不对，我赶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二师兄，其实我根本没想着跟你强人，因为我一直以为他以前负过我，所以即使后来再见我也没想着怎么样，就是纯粹的祝福你们。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姬桓他不是断袖，他断袖不过是装装样子的，所以……所以……”我偷偷看了眼二师兄，还好他没有恼羞成怒，我才敢继续说，“也知道了以前原来一直是我误会了他，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做一丁点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
所以我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在那里，少年和少女不经意间播下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隔了多年的光阴流转，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花都开好了。
第六十九章 往事如烟
我们的相遇，是从很早之前就埋下了种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孩子，养母不肯告诉我，但是很奇怪，明明那么小，我偏偏那么肯定她并不是我亲娘。养母家里就我们俩人，她待我很好，虽说比不了大户人家，但是每一口饭菜都是她亲手做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她亲手缝制的，很温暖。那时候她为了养活我，一天要做两份工作，白日里帮大户人家打扫院落，晚上还要再去另一些大户人家收衣服洗，她常常要熬到很晚。那时候我年纪小，有时候会怪她没有时间陪我，但她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就是命太苦了。
彼时我尚不明白养母的意思，直到五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一场变故，我才晓得原来这一切她早就有所预料，剩下的路再也没有人能帮我走了。
就在那一年，养母忽然患了重病，家里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就在我正急做一团的时候，养母忽然拿出几张银票给我，那是她辛苦赞下来的银子，她告诉我她的病是治不好了，很多年前请了许多有名的大夫都治不好，她让我拿着银子以后好好生活。我不依，偷偷找来大夫为她看病，依旧无可逆转地看着她一天天衰弱下去。
养母去世后，我靠偶尔给人打零工过活，被人贩子贩卖过，也逃出来过。十四岁那年偶然间见到了晋惠王身边的人，彼时晋惠王正欲将晋孝公主嫁给姬桓两国结秦晋之好，奈何晋孝公主不依，晋惠王只好派人去找替代的人选。那天他们正好找到了我。
他们给我吃穿，让我住在大院子里，还专门派了一个阿婆教我规矩。住了一段日子，带我来的那个大叔忽然说有事拜托我。从五岁到十四岁，整整九年的时间，我没有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在父母身边撒娇，更不会什么女红，但流浪多年，我深谙一个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其实从我跟他走的那一刻，我便下定决心，不管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我也一定要摆脱现在的宿命。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所谓的请求，对我而言好比天大的恩赐，他们带我去见晋惠王，晋惠王见到我之后很是满意，问我同不同意代替他的公主远嫁他国，我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口应下。
去哪里总不会更糟了吧。揣着这样的心情，我千里迢迢去了姜国。
“这是我的故事，关于那些年我从未跟任何人提及的日子。”我对二师兄笑了笑。这些事情一直以来都是我心口上的一道伤，不敢触碰，更不敢和别人提及，因为我很怕那些异样的眼神。或许因为听者是二师兄，我才能这般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而那块压在心口上的大石头好像蓦地消失了一般，心情莫名也轻松许多。
二师兄抬起手想拍拍我的背，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抬到一般忽然垂了下去，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报以微笑，继续道：“后面是姬桓的故事，很多都是那些年我所不知道的过往。”
初到延都，我整个人充满了不安，虽说身后有晋惠王撑腰，但以后紧张得发抖。直到姬桓挑开车帘，我才手足无措地匆匆向他行礼，他扶我起来，他心里其实是不满的，这个姑娘太笨了，如他一般优秀的王子怎么能配一个笨手笨脚的姑娘呢？
后来我搬进太辰宫，深宫内院的女婢侍卫都是成了精的，最会看人的脸色地位。他深知以我这样的性格加上远嫁姜国的背景，一定在那些人面前吃不开。于是他偶尔得空便会来看看我。
有一次他正准备来看我，婢女忽然回禀说他在宫外的朋友新猎了鹿肉，已经送到御厨那里。姬桓想了想，便叫他们将鹿肉抬到我的小膳房。
“你慢点吃，这些全是你的，没人跟你抢。”他一边用刀子帮我分着鹿肉，一边从身上摸出条帕子给我。
他从未见过一个姑娘这么能吃，他几乎看得傻眼了，我吃得那么香，害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今天厨子特意加了料。可是尝过以后却发现滋味平平，只是愣了一瞬，他旋即明白过来，心里不由有些难过，那个没头没脑一脸阳光灿烂的姑娘，原来也过得不容易啊。
起初他并没有怀疑我是冒牌公主，只是觉得我可能以前在晋国并不得宠，日子过得不好罢了。从那以后，他来太辰宫就频繁了些，而且每次总带些好吃的。
因为他越来越频繁的到来，婢女们对我的态度也稍加改观，至少伙食方面比以前好了许多。
那时候，他除了当好姜国太子，还经营了些小买卖。他说，他怀疑我也是因为吃的。
那一天，晋国一个有名的蚕丝商人来拜访他，特意送了他一些晋国小吃。姬桓兴冲冲地给我拿来，却发现我好似对每种食物都没吃过一般赞不绝口。他心下起疑，便暗自差人去晋国打探我的信息。
他知道了“晋孝公主”在晋国王宫很受宠，什么稀罕晋惠王就给我送什么。他也知道了“晋孝公主”最爱吃民间小食，那天他给我送来的，偏偏都是我喜欢吃的。
他打发走了婢女侍卫，一个人在园子里发怔，在揭穿我的真面目和看看我们在玩什么把戏的时候，还是选择了后者。
日后，他几乎每天都来太辰宫，在搞清楚我们耍什么花样之前，他必须牢牢地看着我。
他也忘记从何时起对我感觉开始不同，但是我落水的那天，他清楚的意识到他的紧张担忧，那一刻他恨不得落水的那个人是他。
医官给我诊过脉后，告诉他并无大碍，劝他放心，他却依旧陪了我整整一夜。
醒来时，他已经去处理紧急公务了，婢女们自然不敢多嘴，于是我便以为他没良心得也不知道来看我。
从那以后，我们相处的更加愉快。我原本以为我们会这样快快乐乐直到成亲，但是就在我十四岁十一个月那天，蒙面黑衣人将我绑走了，就在我被他们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姬桓来了，同时也带来了真正的晋孝公主。
实际上，就在我被绑走的那天，晋孝公主就来到延都，并且找到姬桓。当他看到那个真正的晋孝公主之时，所能想到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如何保护我。
他拖延住了晋孝公主，派心腹来与我通风报信，可惜我没有见到那个心腹，因为在来的路上他便被人暗杀了。姬桓听到心腹死讯后勃然大怒，立即来太辰宫看我是否安好。可惜天不遂人愿。太辰宫里里外外都被人下了迷药，姬桓推开我房门时，里面已经人去楼空。当夜他便带人搜查了晋孝公主住所，非但没有找到我的下落，还给他们落下口实
说到这里时，姬桓将头埋在我的肩窝，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肩膀上，害得我一个趔趄。他在我耳侧低低地笑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忽然就没声儿了，他将我的身子紧紧地拥住，仿佛劫后余生一般。
“那天我疯了一般找你，生怕那个晋孝公主过河拆桥杀人灭口。我从来不信天，不信佛，但是那一夜我在心里把所有的神魔都拜了一遍，我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你能平安归来。”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道，“你知不知道，要是后来我还是没有找到你，我会用她的性命，她的江山来为你报仇。”
他看着我，眼睛深深的，蓦地抬手捏了下我的鼻头：“小丫头，你可是解救了天下苍生的大英雄啊。”
第七十章 往事如烟（二）
他看着我，眼睛深深的，蓦地抬手捏了下我的鼻头：“小丫头，你可是解救了天下苍生的大英雄啊。”
我苦笑一下，是啊，我“救”了天下苍生，却负了他一人。
二师兄听到这里，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我明白他的想法，大约是从未想过我和姬桓会有这么深的纠葛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怪你，先前你并不知道。”
二师兄端起茶壶给我倒了杯水，眼里有藏不住的戏谑，他撇撇嘴道：“就这样啊，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呢，要是仅仅是这样子，堇丫头我可不会让你哟。”
一口水没咽下去全喷在了他的脸上，看着水从他脸颊滑落，我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都被虐得没人样儿了你不是应该安慰我啊，竟然还跟我抢人！”我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帮他揩掉下巴上的水珠。
二师兄一把夺过手帕自己抹脸，作势要来打我。我赶忙讨好似的道：“后面还有精彩的，保证血腥暴力，虐哭你。”
二师兄“哼哼”两声，收回了打我的手。
………
姬桓救了我，当即不顾晋孝公主的反对把我带回了太辰宫，宫里最好的医官站了满满一屋子给我看伤，姬桓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我。由于我当时伤势过重，他一心只想着要治好我，便没顾及到晋孝公主。而她便借着无人注意的当口，竟然想方设法见到了姬桓的父王——姜襄王，并且将我种种“罪行”添油加醋的上报给他，姜襄王勃然大怒，结果可想而知。
那时候，姜国储君之争正陷入焦灼状态，虽然表面上姬桓已荣登储君之位，但是其除几个皇子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况且姬桓的母系势力多年之前因为一些动荡大势已去，朝堂之上的反对势力一直以来都蠢蠢欲动。姬桓这个太子当得委实是很有几分如履薄冰。
皇帝的亲卫要带我去处决，那时我犹自昏迷不醒，姬桓对他父王百般求情，他才勉强留住了我的性命待我醒来做以交代。毕竟关乎的不只是两国皇室关系，姜襄王并没有把我假冒晋孝公主的事情公之于众。
从那天起，姬桓派了他的心腹侍卫十二个时辰守在太辰宫，但是他却被限制不得私自来此。
醒来的时候，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摆设，心中突然觉得很踏实，过不了多久，我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沸沸将我醒来的消息告诉姬桓时，他并没有太多欢悦，只是交代了沸沸在他大婚当日会遣走部分侍卫，让她带着我伺机逃出王宫远走高飞。
当然，这个大婚并不是同我。那时，我并不知道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更不知道他的安排，心心念念行了及笄之礼便可与他长相厮守。
姜晋两国联姻自然是盛况空前，姬桓的几个兄弟都暗自嫉妒他好命，父王竟然把晋国这么重的一张牌压在了他的身上。
其中他有一个名唤姬央的皇弟，平日里温温吞吞，看似与世无争，却是把心思藏得极深。姬央不知从哪里得知“真假晋孝公主”的事情，他派人来太辰宫查探，却发现太辰宫被侍卫守得密不透风。姬央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于是便派人去查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在他刚刚有了眉目的时候，晋孝公主忽然派人找上了姬央，他二人密会后，不知商定了什么协议，姬央答应帮她把我引出来。
大婚当日，姬桓喝了很多酒，安慰自己只要他熬过了今晚，我便可以安然一世。
然而，当亲信来报，我与晋孝公主在百尺楼上对峙时，他几乎疯了一般冲了出来。可惜他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大批侍卫将我们围在中央，他被姜襄王的心腹拦着，明明只有一步距离，明明那些侍卫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却不能跨出那一步，因为他要对这个国家负责，要对百姓负责。
随着剑锋缓缓拔出，他的心头之血好似一滴一滴流逝了。他握剑的手不再沉稳，他的心在颤抖，可是他却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说到这里时，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缩着肩膀道定定地看着二师兄，好像每回忆一次都像是要进行一次凌迟一般。
他抬起剑锋，眼睛无可避免的与我相撞，一瞬之间他便后悔了，因为他从我眼里看到了多么绝决的眼神。
他手脚冰凉，想要把剑收回，但是浑身的功夫偏偏在那一刻全都使不出来，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迎着剑锋撞了上来。他听到了心脏刺破的声音，鲜血溅到他的手臂上，染得原本猩红的喜服更加艳丽。
他看着我倒了下去，闭着眼睛倒在了血泊里，一时缓不过神，过了一会儿，蓦然清醒的他赶忙查探我的鼻息，却发现我已气绝。他当即怔住，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刺出的那一剑分明是想避开心脏，再配合他的功夫暂时关闭我的气息，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众人耳目。然而……现在再也用不上他苦心规划了，因为他一心谋求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晋孝公主和姜襄王的亲信纷纷查探了我的脉搏，确认气息已绝后，晋孝公主假仁假义的抹了两滴眼泪，却被姬桓一巴掌打昏过去。晋国使节不依，却眼下形势紧迫，只好息事宁人。姜襄王的心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节哀。
姬桓虽然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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