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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前传之臣心似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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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琮接过玉函,双手一举,说道:“没有金子,只有玉,既然不要,那就碎了它吧!”说着作势要往地上摔去。那虬髯大汉显然也是识货的,见状大惊,忙伸着手臂要去接。
公子琮轻蔑一笑,说道:“这个一百匹马也值了,换不得你两匹马吗?”
那虬髯大汉张着手臂等了片刻,见公子琮并无将玉函抛下的意思,忙一转头,命人牵马过来。
只来回几句对答,公子琮立刻便占了上风,又找回了昨天那种感觉,高高在上,掌控全局。
黎启臣回头瞥了一眼晏薇,只见晏薇正在从沸水中一枚枚捞出那些铜片玉片,心中略定,其他要带走的东西早已经收好,只待马来,就可动身。再转头看公子琮,只见他不紧不慢,拿出一方丝帕,细细地擦拭那玉函,又举起玉函,对着阳光细看,似是爱不释手,引得那虬髯大汉抓耳挠腮,心痒难搔。
只片刻,马便牵来了,他们少了七个人,马自然富余了出来。
黎启臣正要招呼晏薇,却听得身后晏薇一声惊呼,猛回头一看,却见厅内一人持着剑,正在抢夺晏薇手中的包裹。
“住手!”黎启臣大喝一声,拔剑疾刺过去。那人也很机灵,左手一带,踏上一步,右手一探,剑已经横到了晏薇颈上。
黎启臣却未等他出声威胁,手中剑势不减,直刺那人咽喉,那人撤步一避,黎启臣左手的食指拇指已然捏住那人的剑尖,发力一抖,那人便拿捏不住,剑脱手而落,发出锵啷啷的清越声响。这一招竟然和之前公子瑝对童率使过的那招极为相似。这一切如电光石火一般,晏薇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黎启臣一把拉到身后护住,几茎断发,絮一样缓缓飘落,当真是间不容发,有惊无险。
黎启臣没容对方喘息,再度猱身而上,直刺对方胸膛,竟是杀招。那人手中无剑,已经乱了方寸,眨眼间只见一片血雾爆开,那人倒地而亡,竟没发出一丝声响。黎启臣剑尖垂着,滴着血,大踏步地走向门外,经过那掉在地上的包裹时,一俯身,轻舒猿臂,便把它纳入了怀中。晏薇此时才反应过来,负起早已收拾好的另一个包裹,快步跟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楼下的人似乎还没来得及反应。
公子琮依然捧着那玉函摩挲,似乎依依不舍。黎启臣却知他只是故作姿态,吸引楼下几人的注意力。楼下几人见到满身是血的黎启臣,都是一惊。黎启臣轻笑一声,说道:“现在才真正只剩六个人了,你们后窗上来的那个兄弟,已经归天了!”
公子琮淡淡地接口道:“少一个人也好,大伙儿可以多分一些。把马牵近一些,一手交马,一手交玉。”说着举了举那玉函,轻轻地放在楼上的地板上。又从手上取下一个玛瑙指环,举起来对那牵马人道:“这是赏你的。”
果然这些人已经被财帛迷了眼,竟无一个人发难为同伴报仇,只见那牵马人双眼发直,径自把马牵到楼头的正下方。公子琮一抬手,把那玛瑙指环抛了出去,却抛得稍远,那牵马人生怕指环被别人抢了去,放开缰绳后退几步去接。
黎启臣见正是时机,左右手分别揽住公子琮和晏薇的腰,低低说了句:“放松,不要使力,跟我跳下去。”说罢三个人便如一体一般,直直跳下楼。快到地面时,黎启臣双手把两人略略一托,延缓下坠之势,让两人平稳落地,他的伤腿却吃了更重的力,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
晏薇忙去扶黎启臣,黎启臣却顺势双手托举晏薇,要把她托到身旁的那匹马上,就在此时,身侧一柄剑夹着劲风袭来,耳畔一声大吼:“还我兄弟的命来!”
第二十八章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
剑,如一泓冷森森的秋水,逼近胸前。
黎启臣双手托举着晏薇,既不能避,又没法挡。只得双足用力一踏,纵跃而起,稳稳地将晏薇放在马鞍上,同时也避过了胸口要害,对方那剑,只在黎启臣腿上划了长长一线。黎启臣另一足在马臀上一踏,半空中一个翻身,腿上的鲜血也随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点点洒落。待落到地上,黎启臣已经拔剑在手,顺势蹲身,一剑刺向来人的下盘。
那人右手持剑,左手拿着火把,此时将火把一撩,阻住了黎启臣的攻势。黎启臣一个翻滚避开,反而欺身到了那人近前,只用剑柄在那人脚踝上一撞,那人便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那人刚要站起,冷不防公子琮在他腰臀上一踏,便翻身也上了晏薇所在的那匹马,回身见黎启臣已经翻身站起,伸手一拉,黎启臣也顺势骑上了马背。
这一切如行云流水,晏薇尚未反应过来,公子琮已双腿一夹,三人一骑,绝尘而去。
前面就是谷口了,灌木葱茏,夹着一条大道,宽阔平缓,看上去并无凶险。
公子琮略略缓了一缓,便纵马疾冲过去。二十余年,终于第一次冲过了这条生死线。前方是一片紫烟缭绕的莽林深山,就像茫茫未知的前途,此去天大地大,却再也不能回头了。
又行了数里,道路开始盘旋入山,远远看到的那灰紫色的烟瘴之气,也显得愈发迫近了。突然,晏薇大叫一声:“停下来!”公子琮依言勒住了马。
黎启臣面色苍白,嘴唇全无血色,只是摇头道:“不要停,若他们追来,我们三人一骑,定然跑不过他们。”
晏薇道:“你的腿伤要包扎,不争在这一会儿!”说着一跃下马。晏薇平素不惯骑马,双足控得久了,甫一落地,钻心地疼,她用力跺了几下脚,缓了一缓,便麻利地为黎启臣清创、涂药、包扎。
剑伤又深又长,而且恰好伤在黎启臣没有旧伤的那条好腿上,这一路虽然时间不长,但血流了不少,好在避过了筋骨要害。晏薇把化玉膏厚厚涂上去,又按压了几处穴道,包扎妥当,血便渐渐止了。
晏薇轻叹道:“这样在马上控着,对伤势可不好,若能把脚举高就最好了……”
公子琮沉吟道:“我们不妨在这里歇到天黑再走,避过瘴气……他们挂心宝藏,一定不会追来,更何况……”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脸上绽放出得意笑容。
“怎么?”晏薇见他如此表情,很是诧异。
“更何况我留了一张‘藏宝图’在楼上,可以陪他们玩好几天。”公子琮笑得眯起了眼,一扫之前的阴霾。
黎启臣轻声问道:“引他们……去那些机关吗?”
公子琮冷哼一声:“我说过要为田廉报仇的,就一定不会食言!他们能进来,但只怕没有命出去!”
晏薇奇道:“你什么时候画了张藏宝图啊,我怎么没瞧见?”
公子琮幽幽地说:“很早以前就画好了,和那些鸽子身上的缣帛一起备下的……”
黎启臣轻轻一叹,公子琮什么都算计得周到,只是下不了决心离开,不知是贪恋锦衣玉食,还是不敢独自浪迹天涯,抑或只是需要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推他一把,才能让他下这个决断。
晏薇已经拿出那几个香囊,一个递给公子琮,一个自己系上,另外两个一起系到黎启臣颈上,笑道:“就算他们追来也不怕,我们只管往瘴气浓处跑,我们有这个,最后肯定是他们先撑不住。”
正是暑热天时,树荫下,青石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山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让人备感舒服。
黎启臣把伤足翘在石上,仰面躺着,闭着眼睛假寐。晏薇斜倚在石上,以肘当枕,像只在熏笼边取暖的猫,酣梦正甜。只有公子琮醒着,面前摊着他自己的缣帛地图,手里拿着田廉的葛布地图,反复对比参详。手头没有笔墨,看到紧要处,便用指甲蘸了草汁,掐一下,留个印记。
夕阳渐渐沉到山后,周围一下子冷了下来。
晏薇醒了,看了看远山上缭绕的薄薄雾气,轻轻推了一下黎启臣的肩头,说道:“瘴气已经散了,差不多可以走了。”
黎启臣却没有应声,也不动弹。晏薇一惊,拉过手臂一搭脉,便觉他身上火热,于是自怨自艾地顿足道:“刚歇下时就该采些药给他服下才对,怎会疏忽了,真是该死!”突然又想到什么,抬头问公子琮,“你身上的红疹,可好些了吗?”
公子琮苦笑一声道:“若还是不好,怎能持缰控马?”
晏薇也觉厚此薄彼,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趁天色还亮,我在周围采些药给你们。”她故意把“你们”二字咬得很重,说完自己也禁不住一笑,转身去了。
黎启臣已经醒了,待晏薇走远,方开口说道:“走夜路,要预备火把……出来得匆忙,也没带油脂……须得砍些松枝才好……”他身子虚弱,双腿行动不便,想请公子琮动手砍树制火把,但碍于尊卑,又不好说出口,只是看着公子琮。
公子琮笑道:“这些我都想到了,我这备有烛龙脂,最是耐久,你不必担心。”
黎启臣道:“公子果然想得周到……”
公子琮道:“这些琐碎事项,我想了十几年,在心中百转千回,颠来倒去,哪有不周到的道理?”
公子琮说着取出一个小小陶罐,又在附近随手找了个长短粗细都合适的树枝,用剑略修了修,举在手中,比了比长短重量是否称手,又取过麻布缠裹在树枝头,在陶罐中蘸取了油脂,随手往身边土中一插,对黎启臣笑道:“怎样?”
黎启臣勉力一笑:“没想到……公子锦衣玉食,却还懂得这些,真是难得……”
公子琮低低一叹,道:“都是杜望教的……就是我说过的……那个朋友。但凡一个人生活所需的一切,他都一一教给我了,说这样就算他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不需仰仗他人,才是真自由,否则就算出了谷,若事事依附于人,依然还是身在牢笼。”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晏薇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束草药,各有两三种,分别递给黎启臣和公子琮,说道:“没时间煎煮了,嚼碎咽下便是。”
公子琮神色间有些为难,苦着脸撕下一片叶子,迟疑地放在嘴里嚼了几下,便吐在一边,说道:“又苦又涩,难以下咽。”黎启臣却毫不在意地大嚼大咽。
晏薇嗔道:“良药苦口,你不肯吃也罢了,枉费我的好心!但这一夜可得坚持住,不要半途中不行了。我不会骑马,黎大哥两条腿都有伤,全靠你了呢!”说着便一把抢过那些草药。
公子琮伸手想要要回来,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晏薇看他表情,扑哧一笑,双手又把草药递过去,道:“又想要了吗?”公子琮一笑接过,放到嘴里嚼着,还是愁眉苦脸,难以下咽。
晏薇伸出手掌,说道:“你把药吃了,这个便给你吃,否则就给黎大哥了。”
黎启臣伸长脖子看过去,见她手心儿里是几枚火红的牛迭肚果。
公子琮笑道:“当我是小孩子来哄吗?”
晏薇也一笑:说道:“吃吧!吃吧!知道你耐不得苦药,特别为你采的呢!”
三人一马再度起程,黎启臣坐在后面,举着火把照亮。
也许是因为之前经常行车的缘故,这道路很宽阔,也比较平坦,显然是经过了人工修葺。只是每隔一段便有岔路,而且每个岔路口都很相似,一石一木,倒也像是人力有意而为之。正确的道路十分曲折,忽而向前,忽而向后。暗夜中若无地图,一定会被困在这迷阵中,到了天亮无法脱身,便会中了瘴气,葬身在山中。
公子琮似乎已经将地图熟记于心,每到一个岔路,只略一停顿,便选定道路纵马疾驰,竟是毫无阻滞。照这样的脚程,只怕不到天明,便可以出山。
走着走着,突然间,身后的火把垂了下来,嗒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公子琮急忙勒住马,只觉得身后黎启臣的身子慢慢软倒,忙回身去扶,触手只觉得他身子火热,像一炉炭。
晏薇为黎启臣搭过脉,沉吟了片刻,说道:“只是发热而已……并无性命之忧,深夜不便采药,无论怎样,都得先出去再说……”
公子琮道:“那就换他坐前面,我护持着便是。”
晏薇摇头道:“那样不成的……他这样子,半点也坐不住,你护持着他,怎么控缰绳?我把他缚在你背上可好?”停了一下又小声嘟囔,“好像不太合适啊……你是大王的公子,这个……似乎很是无礼。”
公子琮一笑:“不妨事的,不管你怎么无理,你不说,我不说,便没外人知道。更何况……你也不是第一次对我无礼了。”语气中带着笑,并无嗔怪之意。
晏薇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低了头,低低地说了句:“既然这样,那就辛苦你了……”
那公子琮果然准备万全,三人上马时,黎启臣怀中的小包裹里是铜片、玉片和药糊,而晏薇身上的大包裹则是公子琮提前打点好的,似乎外出应用的物事,一应俱全。打开来,里面果然有一条细麻绳。晏薇把绳子绕过公子琮肩头,在黎启臣背上打个十字交叉,绕回来在公子琮腰上打了个结。这样,黎启臣就能稳稳坐在马后了。
三人再度起程。
只行了数里,突然间,那马前腿软软地跪了下去,三人几乎向前翻倒过去,公子琮用力提拉缰绳也无济于事,只见那马慢慢软倒,流着口涎,呼吸粗重,再也站不起来。
第二十九章 静水浅浅,载清载浊
公子琮伸手摸了摸那马的前腿关节,又抚摸马颈,见并无异状。那马也全无反应,只是流涎,眼睛也半闭着,似乎已无半点力气。
公子琮对晏薇急道:“它到底怎么了?你快来看看。”
晏薇也是神色惶急,说道:“我只懂医人,不懂医马啊!是不是它负不动我们三个人,一路上太吃力,所以累坏了?”
公子琮摇头道:“不会的!这马是匹良驹,我们三人身子甚轻,负着我们走几个时辰的路,不该累到瘫软……”
晏薇伸手在那马的嘴边蘸了一点口涎,凑到自己鼻尖,细细嗅了片刻,沉吟道:“他们可能让它饮了那井水。”
公子琮一呆:“那水不是有毒吗?它怎么还能撑到这般时候?”
晏薇道:“也许那些人只是把有毒的陶鉴浸到井里了,毒物毕竟有限,又稀释到这么多井水里,过了这些天,毒性更是微弱了,也许它饮得不多,所以到此时才发作。”
公子琮道:“可有方法为它解毒?”
晏薇摇头:“正因为我不知道解毒之法,才再三叮嘱,那水一定要远远丢弃深埋,人畜勿近。就算可以解毒,此时又上哪里找药呢?”
公子琮似乎有点乱了方寸,像是自语,又像是跟晏薇商量:“那我们怎么办?”
晏薇抬起头,直视着公子琮,一双眸子在暗夜中闪着晶亮的光:“扎个筏子,我们拖着他出山!”
好在有两柄锋利的青铜剑,砍下一段段粗竹,用绳子缚了,做成个仅容一人躺卧的小筏子,在前面系了绳子,两人把绳子挎在肩头,一起拖拽。
筏子加上黎启臣的重量虽然不轻,但两个人分担下来,还不至于十分吃力。虽然已经走了一多半的路程,但此刻改为负重步行,不知道天明时是否可以出山。
不知走了多久,公子琮把绳子从肩头取下来,用手拽着。
晏薇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肩上不适?”
公子琮点点头,又是那种羞医的表情。
晏薇扯开他的衣领,只见肩头已经磨起一道红痕,已经消退的红疹又出现了,两种红掺杂在一起,在火把的照亮下,显得狰狞可怖。
晏薇取过公子琮的绳子道:“你只管步行便是,我一个人来。”
公子琮一把把绳子抢了过来,缚在腰间,说道:“走吧,不要耽搁时间。”
晏薇扳过公子琮的肩头,用指尖挑了化玉膏,轻轻为他涂抹……抹完右肩,又换过左肩,完毕细细为他理好衣襟。
公子琮左手接过化玉膏的瓶子,右手试探着,伸向晏薇的颈畔,似是要抚摸晏薇的脸颊,又似为晏薇撩拢头发,手掌虚虚地放在那里,四边不靠,略停了一停,便顺势滑下来,轻轻拨开晏薇的衣领……晏薇略缩了缩身子,说了声“不用”,便不动了。
即使在火光的影子里,依然能很清晰地看到,晏薇雪白的肩头上,一道红痕,虽不阔,但很深,皮肤已经溃破,和衣服粘连着,一揭开,痛得晏薇又是一缩。公子琮生怕再碰疼了晏薇,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涂,动作又轻又慢……
也许是因为筏子停了,也许是因为冷,黎启臣醒了,只仰面躺着,没力气出声。但那两个人的声音,都传入耳朵……黎启臣用尽力气,想要坐起,但只弄出些窸窣声响,身子半点也没有挪动。虽然那声响很轻,但在静夜中听来,也很清晰,晏薇急忙掩了衣襟,也把绳子缚在腰上,又再度前行。
一路无话……终于在天方破晓、瘴气未凝之时,走出了这片群山。
午时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公子琮呈“大”字形仰面躺在青石上,再不顾忌什么礼仪,显得舒服惬意。晏薇抱着膝,半倚半坐,似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黎启臣也醒了,刚喝过晏薇熬的药,倒显得比他二人更有精神。此时他正撩拨着火,火上煮着公子琮的药。
回首鎜谷雾霾笼罩的群山,回想着一夜的惊心动魄,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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