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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空山花满天-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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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归隐深山的半月城的二少主，这一生不会再次踏出城内一步。
她是名震四海的七石门的掌门人，即使风华粉碎成灰，仍然是江湖中最美丽的传说。
他们之间除了这一趟令天下惊愕的旅程之外，并无，也不会再有，其他交流。
若不会相守，那么最好不要相认，既然相认并非他们可掌握之事，那么，至少可避免相知。
但看着她这样平静又淡然的面容，玄生忽然觉得胸口微堵，仿佛有针轻轻刺下去，只要稍微呼吸就觉得痛楚难忍。
为什么？
分明就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件，分明倾心于等候在家的少嬅，分明，她于他，是那样陌生遥远，却偏偏又觉得那样的熟悉，好似体内有股不知名的力量正对她做出无法用理智分析的举动，比如见她从自己怀中滑出跌落深谷的那一刻，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一霎那凝固结冻，还未反应过来，已丢开了手中的布，随她坠入悬崖。
“玄生……”见他脸上又出现时而看到的那种迷惘愧疚又压抑着的难过样子，双净不禁叹了口气：“别想了……”若你是被强迫而想了起来，一点意义都没有。
况且我要的，并非你的记忆。
“双净……”他忽然俯下身，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很认真很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思考再回答。”
“咦？”她眨眨眼，随后又乖巧的点头：“嗯！”
“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那段一去不返的岁月和曾经辉煌的江湖？”他硬着心肠，蹙眉问道，又咬牙狠心说道：“你所认识的那个玄生，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我，其实就是一个初涉江湖的后辈，没有人人传颂的绝世武功，也没有打抱不平的侠义骨气，只是想要采到治好少嬅的病的草药，回去成婚生子，然后平静地在半月城度过此生。”他见她脸色微微变白，不觉柔声劝道：“这样的我，值得你如此拼命么？”
双净不语，沉默地坐在原地，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在听到对方未婚妻的名字时脸色微变。半晌，她站了起来，叹了口气仰头望向了四处只看得到白白烟雾的景色：“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
应该对你来说更重要吧。我心已定，不会更改。玄生在心底说道，忽略了那丝不确定的摇动。
当做他是默认，双净便转头歪头一笑，对他眨眨眼：“那么如果你让我摸一摸你的胸肌我就回答你哦！”
“……”
我为什么会抱着‘她会有片刻的正常的逻辑思绪’这样疯狂的期待啊！玄生无力的只能僵硬在原地丝毫不动，任凭在内心很深处的自己抓狂呐喊怒吼。
但那时，月如润玉薄纱，银色的光芒如流泉洒下来的时候，映出那少女的清秀轮廓，半张脸隐在幽蓝的夜色里，只剩下长长的睫毛和似无似有的笑容。
在努力逞强微笑的笑容。
于是什么话都不敢再问出来了。
忽然在这时候，只听一阵悉悉索索之声，双净还未转头，玄生已护在她的身前，却见有两束光摇摇摆摆地接近，然后澈水灿烂的笑容和梅花充满怒气的脸便在两人面前出现。
“啊啊啊啊……小净啊啊啊啊！！”二话不说就扑了过来，澈水立即激动地抓住了她的双肩，又不住上下打量，差点就没有飙泪出来：“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吧？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向凝霜门交待啊，你那个母夜叉的姐姐肯定会把我啃的骨头都不剩的！！”
“你担心错人了吧？”看双净气色除了有点黯然其实还不错，梅花就知道她压根儿没事，反而转头看向没穿上衣捂着右肩的玄生，撇撇嘴说道：“快走吧，玄生需要包扎，这里夜深潮湿，对双净的身体也不好。”
“梅花堂主说的极是，我们还是先走吧……”玄生见到他们也放下了心，便淡淡的开口，转向旁边的人：“两位就在前面点灯，我和门主跟随在后。”说完便在双净面前蹲了下来，转头示意她上背。
于是那女子就很激动很兴奋地扑了上来，由于动力极大，差点没把他按到地上压扁。玄生忍不住在心里抽搐了一下，依然面若无事的站起身来，跟在澈水后面走去。
那时，月亮逐渐高升在空，山峰的铁骨峥嵘和奇峰怪石，都在银白色的光芒下投下了暗暗的影子。古松的树枝在地上形成了奇异的形状，随风而动，空气里传来了夜影中野花的芬芳，还有四处动物飞鸟开始夜行的声音。
前面又传来了梅花和澈水拌嘴的吵闹声，玄生抬头，耳边有着平均沉静的呼吸，双净的长发犹如蜿蜒流下的黑色瀑布一样，缠绵在他的双肩上。
就在他以为背上的女子已经熟睡而放轻脚步的时候，她的声音在黑暗的夜色之中，坚定又清晰地响了起来：
“玄生……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么？你，就是我的江湖。”
云中影·月满空山花满天 2
或许是因为和双净与澈水相处的时间长了而导致脑子生锈，但玄生在随着重重楼和梅花堂的两人走了半天，就在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才想到什么，而收住了脚步，略带疑惑地问道：“楼主，堂主，是谁救我们上去的？”
听到他这样问，一直吵闹不停的两人顿时转过头来，难得脸上都一致出现了极为古怪的表情。
“……”梅花动了动嘴唇，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澈水挑了挑眉头，似是在思考什么艰难的问题。
“？”玄生见状不觉摊了摊手，又用力把已经熟睡在背上的双净往上提了一提：“怎样？”
“非常……”
“奇怪……”
“而且……”
“很难描述……”
“绝对是一个奇怪的人！”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又互相对看了一眼，哼地一声分别转头往别处看。
我可以理解这是夫唱妇随么？玄生在心底默默地抹汗，最后还是叹一口气：“不会是什么想要至我们于死地的人吧？”
“应该……”
“不是吧？”两人又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对看一眼答道，但也都带着不确定的声调。
这不等于没问！玄生扶额，摇摇头背好了双净继续往前走，淡然的眸子里有警备但更多的是藐视，在从叶子缝隙之间落下来的细碎月光下，仿佛两道犀利的银色冷箭：“那好，我们走吧。”
一行人往山上弯弯曲曲的走了上去。都是轻功高手，虽是步行，但都如足下长翅，箭步如飞，澈水和梅花边走还边为‘莲心楼的包子有没有天香阁的好吃’这种问题而吵嚷不停，时而停顿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时而因为忘记了来路而双双看着四处傻眼。每当这样，玄生都趁机回头打量趴在他肩膀上微微打鼾流口水流到地上的双净，无力摇头。
终于山路渐宽，上坡渐平，三人加睡死的一人穿过一片竹林，正在玄生惊诧这座山内竟如此宽阔之时，前面的澈水蓦然停步。
抬起头来，因为惊讶而不由自主地缓慢了动作。
那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梨花树，犹如榕树那般枝叶繁茂，树冠巨大；枝条上有庞大梨花在夜里安静盛开，雪白如云，仿佛绵绵云霞压树枝，又如冬季的雪堆落在了树枝上那般柔软沉厚。
那树立于山内平地中间，周围被高耸如天的山崖包围，有几道河流从平地旁边潺潺流过，山崖石壁中有几道瀑布涓涓流下，一轮明月正在最低的山崖顶上高高挂着，皎洁晶莹，照的整个山谷一片白银柔光。清风吹来，顿时花瓣散落满天，片片雪白落英缤纷飘零，全山谷都有纤细花瓣如雨滴飘洒，还真应了那句月满空山花满天的景。
“你没见到方才我们被救上来的时候，那时黄昏正落，此景，还真是唯有天上有。”澈水在旁边也是看呆了，片刻才慢慢说道。
“救我们那人……？”
“在那里。”梅花轻声说道，压低了声音惊恐扰了在此沉睡的神仙。
随着她所指的地方看去，玄生半天才找到那人的身影，第一眼扫过去的时候，竟然没有察觉。
洁白如玉的梨花树下，有一袭白色身影婷婷站立。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因为太过于平静安详，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仿佛与这景色融化为一。蜿蜒缠绵的华发如披落在地的一匹丝绸在她身后；碧蓝如海的衣袍犹如飘逸浮云，被微风扬起，仿佛随时会乘风飞去；那绝世的面容上毫无表情，瞳目也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并无生气。
只见她静静地和玄生凝视许久，片刻才微启樱唇，声音冷凝冰清：“琵琶弦如凄然鸣，千鹤不忍翱翔行。下一句，是什么？”
“……”
“……”
“……”
站在原地的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脸的疑惑。
“她刚刚也只是问了我们这一句话……”澈水低声对旁边的玄生说道：“因为我们没有回答，差点就松手把我们再次抛下去了，还好我反应的快，回答了她。”
“你回答了什么？”玄生蹙眉，也是低声反问道。
“我说下面掉下去的两个人知道答案。”
“……”
“怕什么！大不了就逃，玄生你的速度那么快，难道还怕被追上？”梅花也在旁边低低应道。
那是，如果她是人的话我倒不怕，但以对方这种样子，就怕不是。而且，深山中奇人甚多，估计一眨眼就被追上了，你们还不如把我放在那个山崖下自生自灭！玄生忍不住扶额，脚步摇晃。
“琵琶弦如凄然鸣，千鹤不忍翱翔行。下一句，是什么？”那白衣女子面色从容眸目平静，再次问道，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玄生等人觉得眼前景色一晃，刚刚的她分明站立于梨花树下，但只踏出了一脚，就转眼离他们不过十步的距离。
“！”一群人被惊秫在原地，不能弹动。
看到了吧？速度快有个鸟用……许久玄生才向旁边的两个人瞪了一眼，无声说道。
澈水和梅花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如果江湖上速度最快的半月城二少主都觉得大事不妙的话，那么比他要慢很多的他们两人要怎么办？
“琵琶弦如凄然鸣，千鹤不忍翱翔行。下一句，是什么？”那女子并不理会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依然毫无表情地问道，见他们并无回答，便又踏了一步，这次，转眼就晃到了他们的眼前。
“姑娘，在下玄……”话还未说完，玄生瞳目紧缩，只见那人已到了面前，两人距离只有两指，白发女子的脸无比放大，只见她没有焦距、雾气迷蒙的眼光看着自己，只觉得寒气逼人，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忍不住连连往后退，差点摔倒。
“琵琶弦如凄然鸣，千鹤不忍翱翔行。下一句，是什么？”她依然漠然地问道。
澈水和梅花相看一眼，都暗暗按住了腰际的武器，前者一步向前，收敛了嬉皮笑脸，严肃道：“姑娘，我们并无有意打扰，方才姑娘救命之恩，我等感激不……”
“琵琶弦如凄然鸣，千鹤不忍翱翔行。下一句，是什么？”
“……”您有在听我说话么？澈水的嘴角忍不住地抽搐。
“她好像只会这一句？”旁边梅花悄悄说道。
“啊……”这时趴在玄生背上的双净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双眼伸着懒腰苏醒了：“还没到么？”她慵懒的眨着眼睛，迷糊地看着四处：“这是什么地方？”
站在澈水面前的白衣女子缓缓转头，空洞又茫然的眼眸向她的方向看了过去，玄生还没来得及把双净保护起来，她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微微仰头，依然仿佛被催眠一般的幽幽问道：“琵琶弦如凄然鸣，千鹤不忍翱翔行。下一句，是什么？”
“哈？啊？”显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七石门门主不觉完全傻掉，但看着对方冰冷但是固执的表情，她便歪着头想了想，这才击掌道：
“啊，下一句不就是‘独坐深山不闻音，素娥含泪待天明’嘛？”她笑眯眯地答道。
“……”
“……”
“……”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全都僵硬成了雕石。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惊震地向脸上还有衣服皱褶的印子的双净看去，却见那白衣女子淡淡地点了点头：“嗯。的确。”然后又转身，一下子又晃到了最初站立的梨花树下：“随我来吧。”那声音虽然轻柔清冷，却回响在整个山谷；引得稍微更强烈的风刮了起来，顿时白色花瓣纷纷如雨滴飘散飞扬。
“你为什么会知道答案？”梅花随着其他人走在白衣女子的身后，低声问道。她觉得深受打击，为什么这世上还有双净知道而她不知道的事情？
“我以前在家里看到过这首诗啊。”双净趴在玄生背上心满意足的磨蹭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答道。
“咦？这是出于谁手的诗啊？”澈水也转头看向她，有点惊诧：“你是在七石门的哪里看到的？”
“在我的浴室内。”
“……”
“……”
“……”
一直保持着沉默听着他们的谈话的玄生忍不住道：“把如此凄然婉转的诗词刻在浴室里，七石门的摆设真是……独特。”
“我之前也不知道是在浴室里的啊。”双净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它是被刻在浴池底的地板上，以前我没有泡药水澡的必要所以没有注意到。有一次我沉到池子底下才看到的。”
“池底？”梅花微微挑眉：“那么……七石门的摆设和设计，是什么时候建筑的？那间浴室是从开创帮派的时候就存在的么？”
“应该是吧，我门子弟一向倾心于精练手艺，少数专心习武，对住处并无讲究。”除了待客大厅和要接客的地方比较好看之外，其他的住处只要有完整的屋顶并且在冬天保暖就很不错了。
“若是如此，我得好好去研究下七石门的历史了。”梅花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是说七石门还有这个地方有关系么？这个和前朝传说有关的地方？”澈水看着那棵巨大的梨花树道：“那么这应是前朝太子仙化的地方了……还有……”他抬头往周围望向那几座山：“一，二，三，四……守护他的七位前朝忠臣。”
“不仅是这样。”梅花皱眉：“如此推测，难道一切都只是巧合？半月城二少主的未婚妻所需的草药恰好生长在这个地方？长久无闻的玄生忽然为其重出江湖？一路上为了你们偷出来的两件东西所遭遇的追杀，那两件物品的历史也恰好可追到前朝……还有这个神秘的女子，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
“柔剑山庄。”忽然双净说道：“若要调查，必重头开始。我们最初就是从这个天下第一偷庄得到这两件东西的，那么……”她看了看眼前满天飘散、犹如雪花的梨花花瓣：
“关于这两件东西的最终答案，也必定在那里。”
忽然一阵强风吹来，原本如初春柔雨飘零的花瓣便疯狂的旋转卷落了起来。
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的身边，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山谷银月，大风把她身上的前朝旧服吹得如飞扬的满帆，展开了宽敞飘逸的长袖和裙摆。
“风变了。”她毫无表情地说道。
“嗯。”旁边的双净爬下了玄生的背，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样仰望着月亮，脱尽了平时的嬉皮笑脸和戏谑微笑，严肃而淡然地平静道：“山鸣谷应……”
“……风起云涌。”站在她旁边的玄生不由自主地接道。
云中影·月满空山花满天 3
“小净……”澈水有气无力地哀喊道。
“嗯？”
“我很不舒服……”
“哦……”双净懒懒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沉睡去。
“玄生……”见对方不鸟自己，澈水只好可怜兮兮的叫着另外个人。
“楼主？”
“我睡不着……”
“嗯。”玄生也向另外个方向翻了个身。
“……”澈水看看睡在旁边的两个人，嘴巴一瘪，又生气地鼓起双腮来，挣扎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梅……”
“敢叫我老娘就把你踢下去！”梅花堂堂主一下子就坐起来低声怒吼道：“还让不让人睡觉？！”
“但是我睡不着嘛……”澈水对着指头望着天空委屈地说道：“我想念我的枕头我的床我的小兔子小狗狗小猪猪小狗熊还有我华丽无比的贵妃睡袍……”
“……”你的床上到底堆了多少东西？梅花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又忍不住骂道：“我们都睡得好好的，你干吗就睡不着呢？”
“能在这种情况下睡觉才不平常吧？！”澈水也忍不住爆发了。
虽然早就想到他们即使爬到这个地方来也不会睡在柔软又舒服的床上过夜，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会……睡在树枝上啊！！！
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但是对睡觉和吃饭一定讲究的重重楼楼主看着自己一翻身翻得太厉害就会掉下去的树枝，完全无语又委屈的望着天空在心里哀嚎，好歹他也是江湖的一代传奇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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