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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唯卿-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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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重锦并不在意地点头道:“本王的这位皇后,是楚国前朝宰相白琦之女。”
  四下里又是一片轻微地嗡嗡声,秦殊笑道:“原来是名门之后。”
  “白家破落后,她辗转四国,这才与本王相遇,”月重锦的声音轻柔,凤眉微挑,任是谁都能一眼看出他对这位皇后的情意,只是讲诉着她的身世,他的心,已然满溢,“这些年来,她受过很多苦,却曾经救过本王数次,更救过月国。能有这样的皇后,是本王大幸,月国大幸。”
  秦殊双眸凝光,分明是笑着,嘴角的弧度却是狰狞“看到月君如此地志得愿满,倒教本王也羡慕起来了,来日见到她,誓必要好好恭喜一番。”他说“她”,并无任何尊称,月国诸将都是神色一冷,月重锦却是如常,只是转身拂袍,借势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笑了笑,退回原位。
  虽然画卷已合,纪王的眼睛却始终未离,眼前所见,还是片刻前的惊鸿一弊。因为他清楚识得,那画上的,分明就是当初宣平殿上,自己亲自册封的“平安公主”。虽然画中人比起当时已经频有变化,可那样的姿容,却是一见难忘。只是此女如今成了月国皇后,而就算他再迟钝,也已看出秦王的些许用意,看来两王与此女皆有纠葛,其中利弊,现在还真不好权衡。秦国虽强,可眼下的月国却也不弱,得罪其中一方,都对自己无益,更何况这女子即能成为月后,与纪国多少总有些渊源,因此他也决定暂闭嘴巴,静观其变好了。
  秦殊依旧谈笑自若,众人也均略留了留,这才散了宴席。撇开这个小插曲不谈,此次向山一行,四国君王会晤,即见了秦楚新君,又得到边关协议,也算是功德圆满,因此三君离席时都表示,明白一早起程回国,秦殊亦无异议,众人这才拱手而别。
  若大的围屏下,一下子走干净了人,却唯独秦殊久久不动,底下的人都憋着气息,连大一点的呼吸声也不敢带出,这些人不同于秦宫中的奴才,皆是在他身边久侍地涤谷月影,此时此刻,任是谁也知晓主子心情恶劣,杀人只在抬手之间,此时此刻,哪个也不敢稍动。
  秦殊不知坐了多久,抬起眼时,天色已然晚霞初上,他的眼眸凝着,有一点残忍地灼亮,嘴角带却带出妩媚地弧度,朝着四周屏风望了一眼,沉声道:“宵鹰。”
  屏后立刻有一名黑衣男子上前跪下,秦殊看向远山:“给紫风,璃火,清雷传讯,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他们的手笔。”
  那宵鹰一震,道:“立刻开始么?璃火那边时间最短,只怕尚未准备完全。”
  “要本王教你怎么做事?”秦殊瞟过一眼来。
  宵鹰一颤,顶着战栗,依旧坚持“属下只是想说,主子历来心思慎密,计无遗漏,这一次,切不可因一时气恼,中了她……他人的激将法。”
  秦殊定定看着他,半晌,轻轻一笑“连你都能看出这是她的激将法,本王又怎会不知。”他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像是起了谈兴“历来低调地月王忽然声势逼人,竟敢以盅引公然对本王进行挑衅!皇后?我看她是有作第二个慧后的准备,又或者,她终于想要顺应天命。既然她有此觉悟,本王自然奉陪到底。你去办吧,说多的话,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宵鹰一怔,忙鞠身退下。
  秦殊离开席间,站在场中片刻,忽然轻击一手掌,四周的围屏上,遮掩地绸缎“刷”地一声同时落下,数柄长杆上面,十余幅画像顿时显露出来,晚霞映照着画中女子,如梦似幻,秦殊微微带着笑意,逐张看过去,转过一圈,才道:“去请月王到摘星亭,本王要与他饮酒赏月。”
  月色下的山腰,有一处四方凉亭,建在一围池塘中央,四角曲桥宛转,池塘里碧水清清,时值初春,草色未苏,可是摘星亭塘边的垂柳却已然蒙有微绿,吐露新芽了。此时亭中已设了两个软榻锦盖,当中一桌宴席,摆有各式佳肴。
  月上梢头,虽然入夜风寒,山腰那边的峭壁却挡了风势,亭中又有暖炉,四周轻纱垂落,倒也暖意融融。月重锦依旧是一身白袍赴席,与秦殊的黑袍对映,更是分明。二人各倚长亭一角,秦殊轻轻抚摸着怀里的暖炉,含笑看着月重锦“月君觉得这酒怎样?”
  月重锦握着手中的琉璃盏“香醇混厚,是好酒。”他看着手中的盈盈酒纹,柏青等人都劝他称病推辞,可他还是来了。就算眼前这人是豺狼,这一趟,他也要来,因为如今他已经是她的夫,她能面对的,他也一定要面对。
  秦殊淡淡笑着“立一个罪臣之女为皇后,而且消息封的即紧,时间又把握的恰好,月君果然有能耐。”这里也没外人,因此他倒也不弄那些虚的,直截了当,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我只是等她点头,其它的万事俱备,倒不需要什么周折。”月重锦也毫无隐晦,事实如此,若是他这一趟真的只是找自己饮酒品茗,那倒是奇怪的事了“至于身份,当年白琦之罪,本来就是莫须有,何况能得到这样的皇后,是月国举国之幸,就算她的身世再曲折万倍,也没人会在意!”
  秦殊倒笑了:“你的这位皇后即非池中物,又能惹事,对月国是否幸事,倒还真难说。”
  他分明话中含刺,月重锦却好似并不在意,眼望手中的酒,神色反而轻柔“我的母后,便是一位奇女子。我至今记得父皇病榻前握着母后的手,他闭上眼睛时地神态,无比安然。能有母后那样的妻子,是他此生之幸。父皇身后,叔伯倾轧,外威更是各拥皇子,势不两力,为了皇权,亲情羁绊下,即生毒心。若不是有母后,我无今日,月国更无安宁。”
  他的凤眼,带着柔光向塘那边眺望,那神情令秦殊如利爪挠心,又怒又妒,再度轻轻一笑,开言道:“可她与你母后不同,她还没有权位时,就已经能够平定月乱,挑纪攻秦,阴谋计策,层出不穷,这样的女子一旦有机会,改元称王,亦非难事!”
  月重锦闻言回头,目光在他脸停留片刻,神色坦然“若是那样,更是月国之幸了。本王离京之时,已然下旨,她就是此刻决定登基,亦非难事。”
  “这可真是教本王大吃一惊了。一个区区地向山之行,竟连身后事都安排了,月王是不是太也小题大做了些?”秦殊大笑出声。
  月重锦道:“这世上的事,本就难料。”他竟似根本没将眼前这遍身戾气的男子放在眼里“秦君难道不是身有体会?”
  二人目光一定,秦殊道:“这么说来,月君你是以赴死之心前来?”他虽带着笑意,可眼中的灼然已经隐露凶光。
  月重锦毫不退避:“正是。”
  “这话可教本王如何是好?是让你走还是不让呢?”秦殊勾着嘴角正要再说,却听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亭外灯光疾动。有数人快步而至,当先一人竟是纪王,他神色慌张,看到亭间二人也顾不得多说,直截了当地便道:“二位此次,可要救救本王。”
  月重锦眼瞳一缩,还没问话,那边秦殊已经大步上前将纪王挽进亭来“什么事把纪王急成这样?”

  034 局势
  纪王身体始终在抖,抬头看着他,抖了半晌才道:“是……是本王的庶弟,他竟然趁本王离京,图谋叛乱……”说到这里,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虽性情懦弱,却也不是生性噬杀之人,先皇共有七子,他登基后也是各分属地,让他们享受荣华富贵。却没想,他这边离京不过数日,那一边他的兄弟们,竟敢做起如此荒诞地打算,若不是忠心地太监赴死来报,只怕他一脚踏入纪境,等待他的,就是可怕的下场。
  听他断断续续地说完,月重锦眉心紧蹙,秦殊也是皱眉道:“不会吧。会不会所报有假?你那七王地封地皆离京不近,你离纪不过数日,兵马调动,也需时间呀?”
  纪王顿足道:“若是别人本王或许不信,可是……可是我那四弟诚王,正是此次本王离京时,暂由他代掌监国之人。若是他们互有通联,只怕本王还没离京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一来一去,可不就是……”
  月重锦看他紧的不轻,忙道:“那个传讯的人还在么?”
  纪王点头,身后一个青衣瘦削地中年太监已经上前叩拜在地,月重锦道:“此事怎样,你细细说一遍。”
  “是”,那人又是发抖又是喘气,好一会,总算将此事说完。原来纪王离京时,正好四弟诚王进京面圣,纪无太子,其它皇子皆小,因此纪王便让两个宰相连同一个兵部尚书共同监国。又因诚王在京,便令他多留几日,从旁协助。这位诚王,在纪王还是太子时,便相交频密,纪王登基后,亦是对他特别优待,给他的封地最好最大,离京也近,还每年都允他入京一次,诉诉兄弟情谊。再加诚王在民间地口碑也好,也能服众。因此纪王才放心留他在京。
  却没想到,纪王这边离京,那一边,两个宰相紧接着就不是生病就是上朝路上马失前蹄,那一个兵总尚书更是家中失火,受到惊吓起不了床,因此不过几日之内,监国之职,便全然旁落在了诚王一人头上。
  而这位太监,是在纪王幼子身边服侍的人,这些日子却看到宫内侍卫忽然进行大换血,各个重要关卡,皆多出许多生面孔来,各宫妃嫔皇子的寝宫更是围地密密实实,各样人等,干脆被禁了足。这太监立刻感觉大事不妙,凭着在熟悉宫中地形,这才偷偷逃出来,偷了一匹快马昼夜不停地狂奔来报信,总算赶在了纪王离山前。
  一时间,只听到此人喘气地说话声,其余人等,皆默默无声。待他说完了,秦殊道:“那纪王想我等怎么帮你?”
  纪王一愣,不由得很是忐忑。诚王叛乱,必定已然掌握京中兵权,只怕连向山这边回京一路上都设了埋伏,绝不可能让他平安回京,到时随便以一个遇盗之名,便可堂而皇之地将他杀了。而皇子们幼小,诚王居于京中,肯定也打了不少基础,这些年他口碑即好,封地在他管辖之下亦是日渐丰足,到时只需几个大臣晋言上书,他便可在婉拒之后公然上位。
  想到这些,又怎能不教纪王立时心惊肉跳,而他此次出京,所带的,不过是当初秦殊规定的四国所带的人马数量,就算勉强能护他进京,也绝不可能与诚王一战,更别提此时此景,诚王亦不会给他机会进京,沿途上必定设了重兵。因此思前想后,他不得来求助两王。可是话到临头,又忽然害怕起来。想到这位秦王总会不时地产生那么一丝莫名惧意,心里更是不安。
  “纪王怎么不说话了?”秦王却是和颜悦色地扶着他走进亭里坐下,又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此次向山之行是本王提出,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本王自然是责无旁贷,有什么能帮的上的,纪王只管开口便是。”
  纪王抬头看去,正触上他一双似笑非笑地眼睛,不知怎么的,那惧意不减反增,忙低头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净,心中一再估量,咬了咬牙,终于道:“本王想请两位君主,派兵助我进京,平定叛乱,本王愿以割地相谢。”
  秦王轻轻一笑,摇头道:“这就太见外了。我等四国相连,共存利益。哪一国出事都对已不利,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说是吗?月君。”
  纪王也抬头看向月王,此时此刻,按他心中所想,他更希望月王能够出面,秦王此人,浑身散发着不明地意味,他虽不能形容,可那惧意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比起他来,纪王倒更是相信眼前的这位月王,若月王同意相助,就大不相同。因此他的目光也倍加恳切,月重锦看着他,心中有一丝不安一闪而过,可还是点了点头“纪王不必惊慌。此等谋逆之臣,天地不容。本王立刻派兵,助纪王一臂之力。”
  纪王紧执他手,却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一旁秦殊拿起酒杯浅茗一口,目光与月重锦相遇,他将手中杯子微举示意,眼角微挑,竟是满满地笑意,而月重锦淡然注视着他,却是神色肃然。
  第二日一早,各王起程回国,纪王却与月王同行,两队人马一前一后,行进了数日,进入月国境内,却不入京,而是擦着边界而行,朝纪而去。同时千里快骑,已将眼下发生的事传入京师。
  大殿深处,一身华服地白韶卿垂头沉思,看着面前的奏折,目光闪烁,却是始终不发一言。直到殿前脚步声响起,柱国公地声音沉沉而来“什么?王上竟是去了纪界么?这是怎么回事?”
  白韶卿抬起头来,二人目光相接,柱国公心下又是一乱。这个女人,唉,这个女人……他的脑海中不由回想起数月前那一天发生的事。月重锦将他与谦相请入宫中,当时殿内除了柏大力再无旁人,他们以为是有什么绝密之事要商议,却没想,殿后深处,一个盛装女子款款而出,那绝世的容貌,无不令在他二人震惊。而令他们更诧异的,却是月重锦的话。
  从他被掳离京开始,所有细处,一一言明。柱国公听的冷汗连连,朝这胆大包天的女人怒目注视,她竟敢,竟敢冒冲月王,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二人皆是又惊又疑,直到此女将当时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说出,就连与柱国公独处时,再无第二人知道的情形,也一一道来,柱国公再无怀疑,却也因此简直要怒的被过气去。可是更为荒谬地,却在后面。
  紧接着,月重锦拿出三份奏折,交于三人,展开看时,柱国公当时就将这奏折扔在一旁,他绝不会这么做。这样一个诡异的女子,竟然要自己荐她为后,她凭什么!
  然而月王立意已绝,双方正在争执,却是那女子淡然一笑,上前开言,她的气度,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的,不由得柱国公不承认,她有光,明媚的光,那光芒,令他又刺又痛,因为她,实在是像极了他那独一无二的妹妹,慧后。
  而她的言谈,更是让人无言以对,她并不为了皇后之位,当初侨装,亦无私心。这番话,确是令柱国公与谦相面面相觑,是呀。若是她有私心,假扮月王如此成功,甚至比月重锦做的更好,她完全可以一直做下去,甚至,改元创世,亦未尝不可。
  然后,她说出自己的来历,又令二位老臣公吸了口凉气。白琦之女。那楚相白琦,曾是慧后倍加赞赏的能臣,传讯他要满门抄斩时,她甚至动过要救他的心。而眼前此女,竟是那场浩劫下存活的唯一一人,听她徐徐讲诉,二人心中都是微叹。更何况,她所经历,实在太多太惊人。要为纪民请愿的平安公主是她,为秦国千里救灾的向山圣女亦是她,甚至,她是自请柏姓的柏青大将军。
  柱国公死死盯着此女,在许久许久地沉寂之后,他提出两个要求。其一,此女是否能为后,不是月王说了算,更非他们同意便行。因为慧后在世时,就曾立过一个圣坛,能平安出入此坛者,方能为月国之后。月重锦闻言大惊,正要劝阻,却被白韶卿所拦。
  其二,就是此女若能通过此坛,便要立下血书,她即姓白也是姓柏,因此立后容易,却要她许下誓言。这世上最恶毒地誓言,永远,永远不能逾权,一生以月氏为重,若是以柏姓示人,便落得尸骨无存天打雷劈的下场。
  这两点一说出,别说柏大力气的怒发冲冠,就连一边谦相也是大感意外。而那白韶卿却是欣然答应。
  随后,由柱国公带领,便将这一行人带至殿后一个僻静所在。谦相都没来过此地,四下张望,很是好奇,而一旁静立的白韶卿,却是目光沉寂。这地方,她竟是来过的。当初假冒月王,她曾月下散步,却在此迷失方向。她还记得那院里屋里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宿命。
  柱国公也不多话,直接请她进入屋内祭坛。月重锦焦燥不安,柏大力怒形于色,谦相忐忑不安,各色神态下,却见那白韶卿安然入内,屋里祭坛上,铺着厚厚的尘土,她静静伫立其中,等了片刻,子时到来,那束光,那曾经照耀过她的光芒,缓缓散落下来。
  屋外三人乍口结舌地看到,那华服女子微微地昂着头,美而华贵地容貌,在那束月光下灼然生辉,她的眼睛如墨玉一般,仿似只要与之对望,一切烦乱皆会沉淀下去,她身上,甚至有比慧后更强烈地自信与安然。柱国公怔怔注视着她,同时,也是泪盈于睫,眼前这人,仿似变换了样貌,是他最疼爱最宝贵地妹妹。是她么?果真是她?是你亲自选下的媳妇,月国未来的皇后么?
  这些年来,每一个进入后宫的妃嫔甚至宫女,都会先经此坛,无一不是晕厥过去,让人抬出来的。可眼前此女,却安然无恙,那么,这果然便是天意了。他忽然大大地松了口气,就这样吧,若是她,月国会更好的。虽然不想承认,柱国公还是这么想了。
  然后她便在四人面前对着祭坛立誓,神色肃然,吐字清晰,听得那誓言自她口中说出,柱国公与谦相对望,都不觉生出愧然之色来。
  而后便是立后大典,这位皇后却在此时提出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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