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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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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二十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避过小李探花的这一刀! 
但上官金虹的双环排名更高,是不是更可怕? 
两个人都很镇定。 
两个人仿佛都充满了自信。 
世上又有谁能预料这一战的结果? 
阿飞已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喘息着,良久良久,他才抬起头,茫然囚顾,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到了哪里? 
这里是个小小的院落。 
院子里一株孤零零的自杨正在秋风中颤抖。 
圆廊上朱帘半卷,小门虚掩,碧纱窗内悄无人声。 
这正是他昨夜发狂沉醉的地方。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又到了这里。 
虚掩的门开了,一个人探出了半边娇美的脸,明媚的秋波在他身上一转,脸又 
缩了回去。 
这正是昨夜曾经陪他发狂沉醉过的人。 
                  第六十八章 神魔之间
第六十八章 神魔之间 
阿飞突然跳起来,站过去。 
“砰”的门竟关了,而且上了栓。 
阿飞用力敲门。 
过了很久,门里才有声音:“谁?” 
阿飞木然的道:“我。” 
门里的声音问:“你是谁?” 
“我就是我。” 
门里突然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这人原来是疯子。” 
“听他说话的口气,就好橡是这里的主似的。” 
“谁认得他?” 
“谁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自己在活见鬼。” 
这些声音很熟悉,昨夜也不知对他说了多少甜言蜜语,诉了多少柔情蜜意,现在为什么全都变了? 
阿飞骤然觉得一阵火气冲了上来,忍不住用力撞开了门。 
七双美丽的眼睛全部在瞪着他。 
昨夜这七双眼睛中的柔情如水,蜜意如油。 
现在这七双眼睛中的油已烧成烟,水已结成冰。 
阿飞踉跄冲了进去,抓起酒壶,是空的。 
“酒呢?” 
“没有酒!” 
“去拿!” 
“为什么要去拿?这里又不是卖酒的。” 
阿飞扑过去,抓住了她的衣襟,大声道:“你们难道全部不认得我了?” 
美丽的眼睛冷冷的瞧着他,冷冷道:“你认得我?你知道我是谁?” 
阿飞的手指一根根松开,茫然四顾,哺哺道:“这里难道不是昨夜的地方?” 
只听一人淡淡道:“这地方还是昨夜的地方,只不过你已不是昨夜的你了!” 
甜蜜的语声,更熟悉。 
阿飞整个人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的眼睛紧紧闭了起来,不愿去看她,不敢去看她。 
这个人本是他在梦魂中都忘不了的,他本来宁可不惜牺牲一切,为的只不过是要看看她。 
但现在,他却宁死也不愿看她一眼。 
她还是以前的她。 
可是他,他的确已不是以前的他了! 
还是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屋梁上的灰尘,突然一片片落了下来。 
是被风吹落的?还是被他们的杀气摧落的? 
上官金虹突然向前跨出了一步! 
李寻欢没有动! 
突听一人道:“动即是不动,不动即是动,你明白么?” 
声音很苍老,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却看不到他的人在哪里? 
另一人带着笑道:“既然如此,打就是不打,不打就是打,那么又何必打呢?” 
这声音清脆而美,如黄茸出谷。 
但她的人,还是谁都没有瞧见。 
老人道:“他们要打,只因为他们根本不懂武功之真谛。 
少女吃吃笑道:“你说他们不懂,他们自己还以为自己懂得很哩。” 
这两句话说出,除了李寻欢和上官金虹,每个人都已耸然动容。 
居然有人敢说他们不懂武功。 
若连他们都不懂,世上还有谁懂? 
老人道:“他们自以为‘手中无环,心中有环’,就已到了武学的巅峰,其实还差得远哩!” 
少女吃吃笑道:“差多远?” 
老人道:“至少还差十万八千里。” 
少女道:“要怎么样才真正是武学的巅峰。” 
老人道:“要手中无环,心中也无环,到了环即是我,我即是环时,已差不多了。” 
少女道:“差不多?是不是还差一点?, 
老人道:“还差一点。” 
他缓缓接着道:“真正的武学巅峰,是要能妙渗造化,到无环无我,环我两忘,那才真的是无所不至,无坚不摧。” 
说到这里,李寻欢和上官金虹面上也不禁变了颜色。 
少女道:“听了你老人家的话,我倒忽然想起一个故事来了。” 
老人道:“哦?” 
少女道:“禅宗传道时,五祖口念佛揭:‘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留尘埃’ 
。这已经是很高深的佛理了。” 
老人道:“这道理正如‘环即是我,我即是环’,要练到这一步,已不容易。” 
少女道:“但六袒惠能说的更妙:‘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落尘埃。’所以他才承继了禅宗的道统。” 
老人道:“不错,这才真正是禅宗的妙谛,到了这一步,才真正是仙佛的境界。” 
少女道:“这么说来,我学的真谛,岂非和禅宗一样?” 
老人道:“普天之下,万事万物,到了巅峰时,道理本就全差不多。” 
少女道:“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无人无毯,物我两忘,时,才能真正到达化境,到达巅峰。” 
老人道:“正是如此。” 
少女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老人淡淡道:“只可惜有些人还不明白,到了‘手中无环,心中有环’时,就已沾沾自喜,却不知这只不过刚入门面已,要登堂人室,还差得远哩。” 
少女道:“一个人若是做到这一步就已觉得自满,岂非永远再也休想更进一步?” 
老人也叹了口气,道:“一点也不错。” 
听到这里,李寻欢和上官金虹额上也不禁沁出了冷汗。 
上官金虹突然道:“是孙老先生么?” 
没有人答应。 
上官金虹道:“孙老先生既已来了,为何不肯现身一见?” 
还是没有人答应。 
风吹窗户,吹得窗纸艘艘的直响。 
李寻欢和上官金虹若是要交手,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劝阻。 
但老人和少女的一番对话,却似已使得他们的斗志完全消失了。 
两人虽然还是面面相对,虽然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别的人却都透了口气,突然觉得压力已消失。 
这只因那种可怕的杀气也已消失! 
李寻欢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孙老先生庶几近之。” 
上官金虹沉着脸,冷冷道:“道理人人都会说的,问题是他能不能做得到。” 
李寻欢笑了笑,道:“能说得出这道理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然后,他就看到四个人抬着口棺材走入了院子。 
崭新的棺材,油漆都仿佛还没有完全干透。 
四人竟然将口棺材笔直抬入了上官金虹宴客的大厅。 
立刻有条黄衣大汉迎了上去,厉声道:“你们走错地方了,出去!” 
抬棺材的脚夫四下瞧了一眼,嘬懦着道:“这里有位上官老爷么?” 
黄衣大汉道:“你问上官老爷干什么?” 
脚夫道:“那我们就没有走错地方,这口棺材就是送来给上宫老爷的。” 
黄衣大汉怒道:“你是在找死,这口棺材你们刚好用得着。” 
脚夫陪笑道:“这是上好的楠木寿材,我们哪有这么好的福气。” 
黄衣大汉的手已往他脸上掴了过去。 
上官金虹突然道::‘这口棺材是谁要你们送到这里来的?” 
他的声音一发出,黄衣大汉的手就立刻停住。 
脚夫面上却已吓得变了颜色,怔了半晌,才吃吃道:“是位姓宋的老爷,付了四两银子,叫小人们今天将这口棺材送到如云客栈的‘高贵厅’来,还要小人们当 
面交给上官老爷。” 
上官金虹道:“姓宋?是个什么样的人?” 
脚夫道:“是个男的,年纪好像不太大,也不小了,出手很大方,模洋却没有看见。” 
另一人道:“他是昨天半夜里将小人们从床上叫起来的,而且先吹熄了灯,小人们根本就没有瞧见他。” 
上官金虹沉着脸,既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早就知道问不出的。 
那脚夫又道:“这口棺材的份量不轻,里面好像……好像有人。” 
上官金虹道:“打开来瞧瞧。” 
棺盖并没有钉封,立刻被掀起。 
就在这一刹那间,上官金虹冷漠的脸像是突然变了。 
其实他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甚至连眉都没皱,嘴角都没有牵动。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他整张脸却仿佛突然全都改变了。 
竟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又像是突然戴上了一层硬壳的假面具。 
他不愿让人看到他现在真正的面目。 
世上大多数人都有这么一张面具的,平时虽然看不到它,但到了必要时,就会将这张面具戴起来。 
有人是为了要隐藏自己的悲哀,有人是为了要隐藏自己的愤怒,有人是逼不得已,不得不以笑脸迷人,有人是为了要叫别人怕他。 
也有人是为了要隐藏自己的恐惧! 
上官金虹是为了什么呢? 
棺材里果然有个死人! 
这死人赫然竟是上官金虹的独生儿子上官飞! 
上官飞死的时候李寻欢也在瞧着。 
他不但亲眼瞧见荆无命杀死上官飞,而且瞧见荆无命将尸体埋葬。 
现在,这尸体又怎会忽然在这里出现了? 
是谁掘了这尸体? 
是谁送到这里来的?有什么目的? 
李寻欢目光闪动着,似乎想得很多。 
上官金虹脸上的面具却似越来越厚,沉默了很久很久,目光突然向李寻欢一字字道:“以前你见过他?”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见过!” 
上官金虹道:“现在你再看到他有何感想?” 
尸体已被洗得很干净,并不像是从泥土中掘出来的,芽着崭新的寿衣,身上既 
没泥沙,也看不到血渍。 
只有一点致命的伤口。 
伤口在咽喉上,入喉下七分。 
李寻欢沉吟着,道:“我想……他死得并不痛苦。” 
上官金虹道:“你是说他死得很炔?” 
李寻欢叹道:“死,并不痛苦,痛苦的是等死的时候,看来他并没有经过这段时候。” 
上官飞的脸看来的确像是比活着时还安详平静,就像是已睡着了。 
他临死前惊惧的表情,已不知被谁抹平了。 
上官金虹的脸虽能戴上层面具,但眼睛却不能。 
他眼睛似有火焰燃烧,盯着李寻欢,一字字道:“能这么快就将他杀死的人, 
世上并不多。” 
李寻欢道:“不多,也许不会超过五个。” 
上官金虹道:“你也是其中之一。” 
李寻欢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其中之一,你也是。” 
上官金虹厉声道:“我怎会杀死池?” 
李寻欢淡淡道:“你当然不会杀他,我的意思只不过是要你明白,能杀他的人,并不一定是要杀他的人,杀了他的人,也并不一定就是能杀他的人。” 
他慢慢的接着道:“这世间常常有很多意外的事发生,本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得到的。” 
上官金虹不再说话了,但眼睛还是盯着他。 
李寻欢的目光已变得很温和,甚至还带着些同情怜悯之色。似乎已透过了上官金虹的面目,看到了他心里的悲哀和恐惧。 
他一直都在侵犯别人,打击别人。 
现在,他自己终于也受到打击,而且不知道这打击是从哪里来的。 
血浓于水,儿子毕竟是儿子。 
无论对谁说来,这打击都不算小。 
上官金虹似已有些不安,铁石般的意志似已渐渐动摇。 
李寻欢目中的这份同情怜悯,就将是一柄铁锤,他脸上刀刻核桃壳般的面目, 
几乎已被打得粉碎。 
他已无法忍受,突然道:“你我这一战,迟早总是免不了的。” 
李寻欢点了点头,道:“是免不了的。” 
上官金虹道:“今天……” 
                  第六九章 是真君子
第六九章 是真君子 
上官金虹因独子被杀,异常气怒,要和李寻欢决一死战,并把决战日期定在今天…… 
李寻欢打断了他的话,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奉陪,只有今天不行。” 
上官金虹道:“为什么?”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今天我……我只想去喝杯酒。” 
他目光扫过棺材里的尸体,叹息着接道:“有些时候非但不适合决斗,也不适合做别的事,除了喝酒外,几乎什么事都不能做,今天就是这种时候。” 
他说得很婉转,别人也许根本不能了解他的意思。 
但上官金虹却很了解。 
因为他也很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在这种心情下和别人决斗,就等于自己已先将自己的一只手铐住。 
他已给了敌人一个最好的机会! 
李寻欢明明可以利用这机会,却不肯占这便宜――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多,以后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缓缓道:“那么,你说什么时候?” 
李寻欢道:“我早已说过,无论什么时候。” 
上宫金虹道,“我到哪里找你。' 
李寻欢道:“你用不着找我,只要你说,我就会去。” 
上宫金虹道:“我说了,你能听到。” 
李寻欢笑了笑,道:“上官帮主说出来的话,天下皆闻,我想听不到都很难。” 
上官金虹又沉默了很久,突然道:“你要喝酒,这里有酒。” 
李寻欢又笑了,道:“这里的酒我配喝么?” 
上官金虹凝注着他,一字字道:“你若不配,就没有第二个人配了。” 
他忽然转身倒了两大杯酒,道:“我敬你一杯。” 
李寻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仰面长笑道:“好酒!好痛快的酒!” 
上官金虹的酒也于了,凝注着空了的酒杯,缓缓道:“二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喝酒。” 
“砰”的一声,酒杯摔在地上,粉碎。 
上官金虹已自棺中抱起了他儿子的尸体,大步走了出去。 
李寻欢目送着他,忽又长长叹息了一声,哺哺道:“上宫金虹若不是上官金虹,又何尝不会是我的好朋友?” 
他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漫声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砰”的一声,这酒杯也被摔在地上。 
粉碎! 
大家似已都变成了木头人,直等李寻欢也走了出去,才长长吐出口气。 
有的人已在窃窃私语! 
“李寻欢果然不愧是李寻欢,放眼天下,也只有李寻欢才能要上官帮主敬他一杯酒。” 
“只可惜他们没有真的打起来。” 
“我总觉得这两人像是有些相同的地方。, 
”李寻欢和上官金虹会有相同之处?……你疯了么?” 
“他们的作风和行事虽然完全不同,可是他们……他们全都不是人,他们做的事,全部‘是人’绝对做不到的。”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他们的确都不是人,只不过――一个是仙佛,一个却是恶魔。” 
善恶本在一念之间,仙佛和恶魔的距离也正是如此。 
“不错,李寻欢若不是李寻欢,也许就是另一个上官金虹。” 
阿飞没有回头。 
林仙儿搬了张椅子,就坐在他身后,将门挡住。 
她已坐了很久。 
阿飞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的姿势看来很可笑。 
林仙儿笑了,道:“像这么样站着,你不觉得难受么?为什么不舒舒服服的坐下来,我旁边就有张椅子。” 
“你不肯坐?我也知道你坐不住的,在这里坐着实在不是滋味。” 
“可是你为什么不走呢?” 
“我虽然挡着门,但你随时都可以将我打倒的呀,要不然,那边有窗子,你也可以像小偷一样跳窗子逃出去,这两种法子都容易得很。” 
“你不敢?是不是?” 
你心里虽然恨不得杀了我,可是你还是不敢动手,甚至连碰都不敢碰我,因为你心里还是在爱着我的,是不是?” 
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动听。 
她笑得甚至比平常更娇媚,更愉快。 
因为她喜欢看人受折磨,她希望每个人都受她的折磨。 
只可惜她只能折磨爱她的人。 
她虽然看不到阿飞面上痛苦的表情,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阿飞脖子后的血管在膨涨,似已将暴裂。 
她认为这是种享受,坐得更舒服了,正想去倒杯酒―― 
突然间,椅子被踢翻,她的人也几乎被踢倒! 
上官金虹已回来了,带着他独生儿子的尸体一齐来了! 
一个人的椅子若被踢翻,心里总难免有些蹩扭的。 
但林仙儿什么话也没有说,动都没有动,因为她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愚蠢极了。 
上官金虹的眼睛也盯在阿飞脖子上,一字字道:“回过头来。看看这人是谁!” 
阿飞的身子没有动,血管却在跳动,然后头才慢慢的转动,眼角终于瞥见了上官金虹手里抱着的尸体。 
于是他的眼角也开始跳动。 
上官金虹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认得他,是不是?” 
阿飞点了点头。 
上官金虹道:“他几天前还活着的,而且活得很好,是不是?” 
阿飞又点了点头。 
上官金虹道:“现在你忽然看到他死了,也未吃惊,只因你早就知道他死了,是不是?” 
阿飞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不错,我的确早就知道他死了。” 
上官金虹厉声道:“你怎会知道的?” 
阿飞道:“因为杀死他的人,就是我。” 
他随随便便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连眼睛都没有眨,简直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这句话能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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