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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时区-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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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队长白眼看陈士风,生起闷气,不再搭理。
  “哟!光顾听你演讲,忘了去接许菲。小马!快点走。”陈士风顺手抓起办公桌上的烟,一溜烟跑出队长办公室。
  监视话剧团那个“戏子”,一月有余,队里参加的人早就烦透了。人人要求调离这个组,现在只剩许菲、小马和另一个队友愿意跟他。
  太阳西落了,像手电筒一样,对着往西走的人照射,陈士风不得不戴上墨镜开车。
  车到文化大院附近,有个推自行车卖报的人,身材十分眼熟,吆喝的声音也十分耳熟。
  “买报纸!”陈士风忍不住把车停下,放下窗。卖报的人回头看,果然是郎中保!
  “哟,是小陈呀,没下班呀!”郎中保微笑靠近。
  陈士风心酸地看他,说:“你…你怎么干起这个来?”
  郎中保道:“这个也挺好的,转一天有个三几十块。哦!你看报呀?拿去,这是早报,晚报马上领。”
  “给我来两张。”陈士风递去一块钱。
  “一张够看了,不好意思,收钱了。”郎中保给他报纸和找钱,“你有事忙去吧,我也要赶去接晚报。”说完骑上自行车。
  陈士风望着郎中保走远才开车。这个穿一身廉价衣服,浑身散发汗味的人,居然就是教他打保龄球的那个大款。造化弄人啊!
  “这人谁啊?”助手座上的小马问,“我看那些男模也没他酷。”
  “好主意!明天找他说,当模特去,卖什么报?”陈士风突然间又对自己很不以为然,父母不也是卖果的吗?人家卖报又怎么啦?
  长焦距镜头,红外线高倍望远镜,架在玻璃窗后。从设为监视处的房间,可以看见对面“戏子”的厨房和客厅。
  房间里暗了,许菲织毛线的速度也慢下来,不过,不敢开灯。
  “刘高,你饿了吗?”许菲停手看表,“这陈士风和小马也该来了。”
  “本来不饿,看对面做菜,哈哈,也感觉饿了。”刘高坐在望远镜前。他是全队最高的人,大家像帮他改名一样,真名反而没几个叫。
  “这两个家伙,怎么搞的?今天我家来客,要回去做菜呢!”许菲还在报怨。
  “八成是堵车。哈哈,幸亏我不去当交警。”刘高来刑警队时间不长,是个乐哈哈的人。
  “还是当交警好。”许菲摆起老资格,“我们这行危险,往后你别吓得尿裤子。”
  “许姐,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刘高对刑警工作还有新鲜感,这也是他留在陈士风这组不走的原因。
  “难说。唉!这两人……。”许菲不耐烦了,扔下毛线,拿出对讲机。这时,大门有响声,陈士风和小马并肩而入。
  “没什么事吧,那小子在不在?”这是陈士风每次来的开场白,“你们可以走了,队长真啰嗦,一讲两小时。喂!他快五十了吧?一定是到了更年期。”
  “那我们有罪受喽!”许菲卷起毛线,又打开,对陈士风说:“来,我比一下,你和我家那个身材差不多。”
  “有没搞错?”陈士风笑道:“你家那个不是挺壮的吗?完了,看样子给你折磨得不成样了,换了我不一命呜呼才怪。”
  “这小子做菜真是绝了!”小马已代替刘高坐上望远镜的位置,“每次都不一样,今天的菜谱,水煮牛肉、白云猪肘,水果沙拉……哇!微波炉里还有几只烤鸡腿。队副,你吃没有?我没吃呢!”
  “我也没吃,不是有碗仔面吗?”陈士风也凑过去看,“又请客,今天不知道来什么人了?”
  “还能有什么人?”许菲收拾她的家什,“不是老太婆就是丑八怪,看他在台上演得那么动情,我还为他掉泪呢!想不到是一‘鸭子’,真恶心。”
  “让他免费送你一晚,怎么样?”小马随口道。
  陈士风和刘高听了大笑,许菲放下手里的东西,追打小马。
  “行了!行了!等下对面发现。”陈士风见小马被打了几拳才阻止。
  许菲仍在气恼,骂道:“好的不学,就学陈士风以前的臭嘴。你想做鸭还不够格呢!”
  “咦!怪事,来了一个男的!”小马坐回望远镜前,有意岔开话题。“怎么回事,男人也亲嘴?他妈的,这王八蛋还是个同性恋!”
  对面客厅,两个男人搂在一块,十分亲热,丑态不堪入目。陈士风瞄了几眼,走到一旁抽烟。这样监视到底有没有用?一时又没别的办法。
  “恶心!恶心!”许菲好奇,也去看,吐唾沫说:“今晚不用吃了。刘高,我们走了。喂!你们俩别学对面那对啊。嘻嘻!”
  不说吃还好,一说陈士风肚子就闹革命,撕开一包碗仔面,倒进开水。
  小马津津有味看了一会,也离开望远镜说:“进房去了,他妈的,饭也不吃,真想过去吃那桌菜。”他懒得泡面,吃干的。吃了几口,眼睛又贴上望远镜,像是要看对面的菜才能下咽。
  莫非判断错了?陈士风心里嘀咕,有些动摇,当上副队长后,过手的案子全破了,全队人心服口服,连唐建国也闭上嘴。没想这个案子又引起非议,方队长压根就不赞成监视,说是把人揪回去“开导开导”什么都解决。他自然不答应,推掉去北京,不愿出风头是一方面,主要是不想半途而废。
  “喂!队副,这么监视有什么目的吗?”小马看来也烦了。
  陈士风皱起眉头,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出有什么目的,只是觉得监视戏子可能会有所发现,至于会发现什么,他也说不准。
  “唉!也许我判断有问题,明天回去好好想想。”
  “我有个主意。马上过去抓他,男人卖淫,一样犯法。”
  “那又怎么样?罚款,拘留,最多不过劳教,吓不倒谁。”
  “怎么吓不倒?他不说,在报上公开他卖淫和同性恋,要他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呢!知道演员最看重什么吗?出名!懂吗?不管是出丑名还是美名,一个样!”
  “那我们……。收工了!那家伙又赚了一笔。”小马继续舞弄望远镜,“队副,客人出来了,要不要留张照片?”陈士风点头,小马连按了几下快门。“这事完了,咱们可以搞个专辑,名字叫,一个妓男的一天。哈哈!说不定会畅销呢。”
  “你只看见客人出房间?”陈士风到望远镜前往对面看,一桌菜原封不动。
  小马笑说:“是啊!男客人出来饭也不吃就走,可能把那王八蛋干趴了!”
  “进去将近一小时,时间够长的,饭也不吃就走?”陈士风自言自语,燃上支烟,吸了几口,突然大叫:“天啊,男客人!走,快走!过去看看。”扔掉烟向外跑。
  “唉!队副,又不是没有过,这小子干完事就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小马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门铃按了几次,等了五分钟,没有反应。使劲敲打,对面邻居的门倒是开了。
  陈士风用手机拨通里面的电话,响到盲音也没人接。
  “小马,踢门!”
  “队副,踢响还是踢开?”小马踢了两脚停下问。
  “笨蛋!还有什么区别?”陈士风已预感到大事不妙。
  门被踢开了,两人穿过客厅来到房间外,这回小马不问了,一脚把门踢开。房间里没开灯,黑漆漆的,陈士风脚下像很湿,踩上什么液体,还有股腥臭味。
  打燃火机找到开关,灯一亮,陈士风倒吸口凉气,眼前的情景,像进了屠宰场。小马呆望一下,反身捂口冲进卫生间。
  实习时,陈士风曾在一个少数民族山区,见过一种叫“活牛肉”的买卖,把牛的四只脚牢牢绑在柱子上,谁要哪个部位,直接剥皮割肉。据说这样的肉又嫩又甜,牛在惨叫声中变成骨架。可那是牛,眼前的是人。令他更不安的是,这一切,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早知这样,不如弄回去给方队长“开导开导”,也不至死人。陈士风无比沮丧地坐在那桌原封不动的菜旁,窗外飘来某个女演员的花腔吊嗓,颇有点人间地狱的味道。
  第七章
  从前的人,出门旅行是件稀罕事,火车站成了多愁善感的地方。离别的,重逢的,巧遇邂逅的,同乡聚首的。只要你有心情,就能捕捉到感人的场景。
  时过境迁,如今的火车站,不会有人来找诗意,寻浪漫了。身处背大袋小包,浑身汗臭的人堆中,最容易感觉是在逃难。不管到达目的的,还是准备起程的,谁都想以最快速度离开这个鬼地方。
  火车站广场上,傅静离出租车不到百米,也觉得遥不可及。在北方当宝贝的大衣,变成累赘。坐了两天一夜的车,身上粘糊糊的,还得抱大衣提行李,像踢足球一样,在来往人群中穿越。她真后悔没跟同事一道走,起码有人帮拿东西。同事家和她家是相反方向,她想快一点才落单的。
  已经过国庆,南方的天和夏天没两样,头顶艳阳高照,脚下散发热气。走不到二十米,汗水流进眼睛里。傅静顾不得那么多讲究,用搭在手上的大衣揩了一把。
  “早报、晚报,参考消息、足球报!”卖报人洪亮的声音令人驻足张望,是个戴草帽的高个男人,推辆驮有报纸的旧单车,在傅静不远处叫卖。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迈步走,一阵风吹来,卖报的草帽随风而落。
  “郎、郎老板,真是你呀?”傅静吃惊地叫。
  郎中保回头,捡起的草帽又落下,忙伸脚一勾,草帽重新回到手中。
  “刚下火车?哟,这么多东西,我、我送你过去。”
  郎中保把草帽戴得很低,拎起傅静的行李,搁到单车后架上,快步推车往的士站走。
  “你、你怎么干这个?”傅静小跑几步才跟上,“小小好像也不知道,他以为你去上班了。”她喜欢小小,出差前,曾去幼儿园接小小出来玩过。
  郎中保放慢脚步,苦笑道:“我干什么也要向他请示,就别当他爸了。唉!这小子管的事还少吗?”
  说起顽皮的小小,傅静不禁莞尔。
  “肯定是你不敢告诉他,对吧?唉!真是的,我也觉得你做这个也太、太那个大材小用了,没想过做点更适合你的吗?”
  “自由惯了,再去帮人打工受不了,这样也蛮好的。”
  不觉间,两人来到出租车旁,郎中保开后门,等傅静坐进去,又把行李放后座的一边。
  “我这两天休息。”傅静从车窗探出头,“明天我接小小出来玩行不行?”
  郎中保已跨上单车,答道:“随你吧!反正这小子在家也是大闹天宫,我难得收拾。”
  大学毕业那年,傅静的父母调到外省工作。从上班那天起,她过上了真正的单身生活。县里、区里、市里,外省的家,没去过几次。父母工作的省份并不发达,也没强迫她调去跟随。五年过去了,父母重新调回来,她又有了家。不巧的是,从单身宿舍搬出来没几天,碰上外出学习,一去两个月。
  新家是一栋两层小楼,有一个院落,种满花草,回到家,首先迎接她是一阵芬芳。一楼是客厅、厨房、傅静的房间和父亲的书房。父母住二楼,傅静有个哥哥在北京工作,不常回家。平时,家里就三个人。
  “成难民了!妈。”傅静嚷嚷进门,“快帮我放热水,再不洗澡,可以发磨菇了。”
  傅妈妈帮她把行李搬进家,轻声说:“小声点,你爸在书房睡着了,这几天他老说睡不好。”
  傅静吐出舌头,做个鬼脸,不再和母亲说话。钻进自己的房间,打开冷气,连拉带扯,脱得一丝不挂,迅速地套上一件齐膝的睡裙。
  “怎么不叫小高去接你?”傅妈妈从浴室放好热水,倒杯水进了傅静的房间。
  “不叫,同事见了好难看。妈,你女儿老喽!小女孩才要人去接。”傅静接过母亲递来的水嬉笑。
  “知道老了,就赶快嫁出去。”傅妈妈的手指在傅静额头上点,“当心哪天真的老了,没人要你。”
  “哇!妈,我在家没住几天呢,你就要赶我走呀?”傅静亲热地搂住母亲的脖子。
  “哪用我赶,都是人家家的媳妇了,少卖乖。”傅妈妈佯怒道。
  傅静贴上母亲的脸说:“谁说的?我永远是我妈女儿。”
  “行了,行了,别肉麻了!”傅妈妈睁开女儿,“小高不错,挺懂事的,我和你爸也跟他父母说了,同意你们春节办事,就是别太铺张……。”
  “什么?”傅静惊叫道,“他爸妈来过啦?”
  “是啊!对了,小高说,要你去看房子,装修什么式样的。洗完澡再说,一身脏得…。”傅妈妈推女儿进浴室。
  “讨厌!说好等我回来的,这人?唉!不讲这事了。”傅静满面愠容,浴室门掩上又打开。“妈,明天带另一个男朋友给你看,保准你喜欢。”
  沿街买报,没有什么诀窍,关键是勤跑。这对郎中保来说,不成问题。在部队时,负重几十公斤枪械在山野间、海滩上奔跑,是家常便饭。何况有单车骑,走的是大马路,还有钱可赚。
  半年来,郎中保跑遍全市每个角落,别的人卖报,会碰上看报不给钱的,或者是某些地段有恶霸,卖不到钱反被洗劫一空。他可没有这种遭遇,曾有几个“小太保”打他的主意,被他一手一个,头下脚上提起两人,以后再也没人敢找他麻烦。
  沿街叫卖的报刊,要比廖叔报亭的贵,自然利润也高,每天跑十二个小时,郎中保的收入有时直逼廖叔。这样,不再为小小幼儿园的伙食费发愁,应付小小每周一次的麦当劳也不觉吃力。
  中午和下午吃饭时间,郎中保总是在几个有规模的大排档兜售。别的卖报人大多被档口老板驱逐,但这些老板,欺软怕硬,对他不但不敢恶言恶语,碰面多了,还免费提供茶水。平时下午,先接小小,弄好晚饭,让小小自己吃,才去大排档。今天,傅静接小小去玩,他下午五点就去了。
  转过最后一处大排档,该卖的卖得差不多了,销售量也达到往日的最高。郎中保感觉有些饿,准备回家。
  “郎经理,郎经理。喂!喂!看过这边来。”
  大排档里有人叫。寻声望去,是银行催款的张科长和几个人在喝酒,正朝他招手。刚开始卖报,也害怕撞见以前做生意的熟人,久而久之,无所谓了。在大排档碰上熟人,是常有的事,偶尔也接人家几杯酒,或一只鸡腿什么的。
  “我被你逼得卖报,你还不放过我?”郎中保笑走到张科长身旁。
  张科长也笑:“放过你是不可能的,我真想学黄世仁,拿你儿子抵债,可惜你儿子也不值那么多钱!”同桌的人听了都大笑。
  “那我巴不得,省得要卖报养他。”郎中保也不在意。
  “唉!”张科长大声叹息,“一个大公司经理,转眼成卖报的了,我也想哭啊!坐,坐。郎经理,这几位是我的同行。来,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干一杯。”
  郎中保依言坐下,肚子也饿了,和在座的人各干一杯后,老实不客气地大吃大喝。
  “郎经理,公事归公事,私交是私交。”张科长攀郎中保的肩,“其实,我欣赏你,栽了就认,不躲不藏。不像有些王八蛋,贷完款马上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害惨我们这帮搞信贷的了!操他奶奶,没钱你冒个头,老子也好交差呀?”
  “你们还好一点。”同桌一人也搭上话,“我们信用更惨了,老实说,就因为这帮王八蛋,我现在只拿一半工资。老板逼急了,拿我们开刀!说什么,谁催到这些债,提成百分之五。谁有哪能耐?公安局又不管。唉!苦的是我们这帮小兵。来,干杯!”
  张科长干了一杯说:“你们才百分之五,我们开到百分之十了,也没人有本事。”
  郎中保听他们讲得来了兴趣,停下吃问:“我帮你们找行不行?”
  “你?”张科长轻蔑打量郎中保,摇头发笑。“你不行的,郎经理,和你打交道这么久,我知道你是老实人,这种事要是你干得了,我就高兴喽!说不定能还清你的债务。”
  郎中保笑说:“反正我整天到处跑,帮你打听一下也没关系。”
  傅静从没爬过这么高的楼,堪堪走到第七层,双脚有些不听使唤。
  走在前头的小小停下脚,说:“阿姨,你爬不了就回去吧,我爸经常让我一个人上来。”
  自己比不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傅静勉强笑笑:“你能爬,我也能。”
  小小边走边说:“你比不过我的,你是女人,我还练过功。”
  傅静不服气,抓扶手跟上去:“你、你练什么功?”
  小小又停下脚,叹道:“唉!我爸逼我练的,武术,要学老和尚那样坐,半天不许动。烦死了!我不想学,我想学围棋,他又不教……。”
  和小小说话,反而忘了累。爬到八楼,傅静只喘粗气说不出话了。
  小小神色自若,用挂在胸前的钥匙,熟练地打开门说:“你和我妈一样,上来就呼气,歇会再走,我爸今天夜班。”开完灯,去牵傅静的手。
  郎中保斜靠在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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