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黑杉霞-第3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她了无生趣,正要往海里一跃,身后一人柔声说道:「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我又不在海里。」
应双缇举步从教练场向远处的坟地缓缓行去,坟地里除了殷衡,还葬有一名疑因水土不服而急病过世的无宁门人,以及康浩陵的母亲?苓。无宁门全是汉人,并未跟从羌地习俗,这几人都是薄殓后火化。
应双缇想着海边这一段,凄冷的眼神里泛起暖意。她记得当时回头一看,殷衡正站在身后另一块礁岩上,偏头瞧着自己,表情微带捉弄。她悲喜交集,哇一声大哭起来。殷衡笑道:「哭甚么?我是去东海龙宫给你找这个。」说着摊开手掌,赫然是一枝红艳光润的珊瑚发钗。
钗老早就订制了带在身上,却因任务在身,数十里孤身逃亡,始终苦无机会相赠,但贴身而藏,并没因受伤坠海而失落。应双缇不知道他毕竟逃得性命,殷衡死里逃生,却料到应双缇定然在海岸等候。
陪伴殷衡避居渔村养伤的时候,应双缇到镇上买来笔墨画纸,也不说破,悄悄将这画卷完成了。
「你看,这画里有咱们俩,我画这画时是施了法术的,」应双缇故作神秘、信口开河,「你和我给画在一起了,就被我跟定了,一辈子别想走得脱。」
殷衡当时先是错愕,继而神色恳挚,慢慢说道:「若非有你上山下海跟着,我的日子可有多难过,我只怕你不愿意跟了。」停顿片刻,见应双缇毫不掩饰她的欢喜之情,又微笑道:「若是哪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只得公器私用,请江?撒下蛛网,帮我把你找回来。」
应双缇在铺天盖地的夜色里,来到无宁门坟地里的两株白杨之前,嘴角竟自含笑。「我是个死缠烂打的脾气,这你知道的,你早走五十年、一百年,我也追得你上。」她性情执拗,但一生从未认真追寻过甚么,也没有过甚么梦想,不知该往哪里寄托:学武不用心,书画也只肯付出余力,不似江?那样甚么都埋头苦练,直至遇见倾心之人,恍然大悟:「原来我这一世,求的便是这个。」
家破人亡时,还有所爱之人能倚托。原以为双双归隐喊冤谷是此生第一个美梦,没料到也是最后一个。
应双缇的神思为旧事所牵,并没觉到初更已至,殷迟的脚步声正朝这里过来。
无宁门人的墓地并无墓碑、坟头,只是平野上一大片为围篱圈起来的空地,里头立着二三十株白杨。十五年前,众人初到此地不久,一名年轻的无宁门人郭青律出外探查水源,不知遇上甚么瘴气,染上了急症,晚间回到庄上,脸部浮肿,全身发满了疹子,喘半天才能往肺里吸进一点空气,霍龄为之束手。郭青律不知此病是否某种传染之疾,怕连累一众兄弟,挣扎着跑出庄外,远远走到这空地上等死。
殷衡让门人与应双缇留在屋里,自己执意前往找寻,发现郭青律倒在一株白杨树下,俯身将他抱起,让他侧躺静卧。郭青律连舌头也肿了,道:「我我身上有病,别把瘴气传给了你。」殷衡摇头道:「不要紧。我只想你躺好、顺顺气。青律,你有甚么未了之事?」
郭青律挤出一丝微笑,道:「我们这班亡命之徒,能到这里享几个月的福,已经太好了往后的太平日子,大伙儿替我过了罢。」
殷衡又问:「你想咱们怎么送你?」
郭青律低声道:「我没妻小,随意烧化了便是」神智迷糊,忘却了无宁门种种,旧日的称谓脱口而出:「阿衡,我我在这树下舒服得很,不想走了。」说罢便昏迷过去。殷衡守了大半夜,郭青律再没醒过来。殷衡回到庄子里,说了经过,又道:「人都是要死的,无宁门可得有块墓地才行。青律不想离开那株大树,咱们便依他的意思办。」于是令众人将一大块无主荒地用围篱圈了起来,焚化了郭青律的尸身,埋在树下土里,不立坟头,而向空中洒酒祭拜。
应双缇原本对西旌有些成见,但一则无宁门诸人已不属西旌,再者她既跟了殷衡,与众人共经患难逃到此处,同心协力将庄子建了起来,相处日久,祭拜郭青律时,也甚是伤感。
殷衡拜毕,若有所思,忽然向众人道:「青律这个法子挺好啊!干手净脚,本是我们青派的作风。」钱六臂道:「你们看这白杨树长得不大好,他这一埋下去,树木就滋润了。」众人泪痕未干,却都哈哈大笑。
应双缇白了钱殷两人各一眼,她知道西旌青派之人的脾性,原是这般对生死漠不在乎,即使在同伴的新坟旁说笑,也是等闲。殷衡环顾四周,挑了一株最干瘪瘦小的白杨,指着它笑道:「轮到我时,我要那一棵,且看我救不救得它活。」钱六臂摇头道:「门主,一来你年纪还轻,这棵树现下已这般凄惨,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二来你身上没半两肥肉」说着拍了拍自己肚子,「你全身加起来,还不如我一个肚皮滋补。这棵树给了我罢!」
当下众人嘻嘻哈哈,纷纷散开去挑选埋骨的所在。这儿原不是树林,树木不多,没抢到的,不免唉声叹气,嚷着要赶快动手栽树,否则,边地瘴气凶猛,天候严酷,哪天突然了帐,却来不及栽好树木,岂不糟糕?
应双缇插不下话,默然走到一旁。殷衡忽然凑了过来,悄声道:「我知道你心中不乐意。」
应双缇道:「你们这群人是这样的脾气,我早习惯啦。」殷衡摇手道:「不是这个。我想通了,我不该撇下你、自己选一棵树。我们两个,就要那边那两棵连在一起长的。」说着将她拉到两株紧紧相邻的白杨之前。
应双缇啼笑皆非,道:「你说怎么就怎么罢。」殷衡微笑道:「难道你不愿意?」应双缇突然一阵冲动,轻声说道:「你要与我合葬,就得先给我解决眼前一个一个难题,否则否则再过几个月,我肚子就我们我们的事,可瞒不了人了你或许不当回事,我我却在意。」
殷衡虽在同伴坟旁笑闹,却也万料不到会在此等场合听见喜讯,更料不到自己半生孤苦,竟能有这一日。平时的敏捷从容瞬间消失无踪,呆呆瞪着应双缇,张口结舌。
陡然间他只觉得,尽管曾令高官戒慎、豪杰胆寒,又从变色风云中急流勇退,这昔年种种,与今日相比,再算不得甚么成就。
先前应双缇难以启齿自己有孕在身,种种不适只能暗自忍下,此时说了出来,见殷衡竟毫无反应,相识以来还没见过他这等呆法,不由得气往上冲,道:「要你娶我,你便吓傻了?你不想要孩子,我偏要。」殷衡又呆半晌,慢慢回过神来,突然执起应双缇双手,极之郑重地道:「好,我也正要与你说,不到半年,我便要前赴中原,去办一件机密大事。」应双缇吃了一惊,道:「回中原去?」
殷衡不答这句,一本正经地道:「因此我马上要娶你进门,刻不容缓。我要在你身上打明标记,连你肚里那个,一并标明是我所有,如此我便可放心远行,谁也抢你不去了。」应双缇手一摔,嗔道:「甚么打明标记?我又不是牛羊货物。」
殷衡意气风发,抓住她手不放,笑吟吟地道:「我娶了你,也就是在我自己身上打了表记,有甚么不好?我很开心啊!我们这等人,行礼也无须看日子,不如便在这里拜了天地?」应双缇失笑道:「这是坟地哪!」殷衡欢然点头:「正是,我说这才是吉兆呢,这是说,咱们无论生死,怎么也分拆不开。」
他不顾应双缇羞涩,便在墓地之中、众人眼底、两人「坟墓」之前,连吻应双缇好几下,说道:「青律的遗愿,要我们替他过太平日子。太平日子的第一等要紧事,再没大过娶妻生子的了。」又像孩童般摇晃着她手,叫道:「啊,我们现在就跟青律说去。」
殷衡说这话时眼中辉芒流动,应双缇直到今日,仍似看见一对天星般的双眼,犹在两人约定埋骨之处照看着她。忽听殷迟唤道:「阿娘。」
侧头看去,只见儿子站在五步之外,提了一盏灯,换了一袭黑衣,黑得像是原野上的天幕。恍惚间,应双缇眼前见到天星瞬间陨落,只剩无尽暗夜。
………【第十九章 敷药(一)】………
殷迟解下背上一个小包,取出件黑色披衣来,轻轻搭在母亲肩上,见袖子垂在两侧,应双缇并未好好穿上,他也不说甚么,只开门见山便问:「阿娘,黑杉令究竟在何处?我这一年,见到了好些险恶人事。我知道娘或许不愿多听外边的事,但有人处心积虑要取得令牌,却也是实情,须得提防。」
应双缇道:「你不说,谁会知道令牌在无宁门?」殷迟心中震动,天留门之事万万不能说,不自觉将手上的灯放到背后,好隐藏自己的表情,踌躇道:「那些人是很厉害的,对令牌的下落,心里多少有数。」
应双缇抱膝坐在树下,一手抚着身边一片平坦的土地,动作轻柔缠绵,就像在轻抚丈夫脸庞,却带了一身幽怨。殷迟知道父亲骨灰及一副薄棺,便是埋葬在此处地底。应双缇垂首道:「你阿爹退隐之前,我就最恨西旌,累得我为他担惊受怕;他退隐之后,我恨的是黑杉令。可他对这事如此着紧,我只好让令牌跟他一起去。」
殷迟身上一阵寒冷,问道:「娘是说是」
应双缇略略抬头,神情平静,道:「我也恨他,枉自为这物事送了性命,全没顾念我。既然他要,那便让令牌随在他身边入土去。」轻轻在地上一按:「令牌已与骨灰一同封在棺中。我,此生决不愿再见到黑杉令。」
殷迟向来明白母亲性子偏激,却决计想不到她会让黑杉令殉葬,一时似有种极大的不祥预感,又说不清是甚么。他心中极度地不舒服,慢慢弯低了身子,将灯抛在地下,那灯随即灭了。殷迟抱头跌坐了下去。
应双缇有些疑惑,抬起一双明澈如少女的眸子,问儿子道:「你怎么了?」
殷迟胸口郁滞难当,似欲作呕,心中一片混乱,也在问自己:「是啊,我怎么了?」
应双缇没再追问,转头瞧着白杨,又道:「你没见过黑杉令,不知道其质地奇特,因此我没将之焚烧。我当年大可以把令牌带到中原,兴风作浪,报复那些恶人,但是我没这么做。」她心中说道:「我可没他和江?那样的本领,我要害人,恐怕反先受害。」
殷迟连打几个哆嗦,心下逐渐明白自己的惊恐何来:「天留门人、晋王手下谋士韩先生、江?,还有西旌赤派不知算不算这些人究竟要图令牌的甚么,我不知道,然他们一旦发现这秘密,定会来掘坟取令,阿爹死在地下也不得安宁。」一手握住腰间短剑,才勉强让自己颤抖稍减,「而我我作了孽,我已引起敌人疑心倘若将来终于泄漏实情,我便死一万次也不够。」
应双缇问道:「你身子不舒服么?」殷迟正咬牙忍耐胃中翻搅,喉头溢起酸水,无法说话,半晌才道:「我我冷得紧。」应双缇道:「你这一年去了哪里?武功可有搁下?是不是没练功、身子变弱了?你就在这里说说,顺便告诉阿爹。」
殷迟已想好说词,慢慢调匀了气息,回道:「我杀了文玄绪后,一边查探仇人所在,一边在江湖上漫游,增广见闻。阴错阳差,得知一个取得全本画水剑谱的管道,画水剑是姨婆的武学,同时也于报仇大有帮助,但我还没法下手取谱。因此,这趟回来,八月底便又要离家,再去查探。」这番说词并无谎言,只是略去了所有重大关节。他在说这番话时,由于画水剑源出天留门,天留门和黑杉令的阴影始终重重压在他心头。
应双缇听得「全本画水剑谱」六字,心头全无波澜,只点了点头,道:「天留门行事厉害,你多在意些。全本画水剑在江湖上传得精妙绝伦,我不知是不是当真如此。倘若是真,你对敌江?时,便多了几分把握。他的画水剑,是我姨母当年指点的,只是些皮毛罢了。你若能以画水剑快招破他的内力,倒不失为一个出奇制胜的法儿。」
灯火既灭,殷迟瞧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冰冷的语调,一番话说下来,只有头一句是关心自己,身上只觉更冷,应了声:「是。」想起自己在天留门的种种遭遇,江上画舫行刺的惊险,想到自己是想家想得狠了,才甘愿吞下「蛾眉乱」毒丸,向冯宿雪告假三个月。然而,回到家里来,明明已坐在母亲身畔,这墓地里怎与江湖上一样冷?
他始终告诉自己,母亲对己并非不爱护在意;他自幼伶俐,也曾设法讨母亲欢心,却总不见母亲用同样的热情回报自己。后来他很快便明白了,他静静地、阴郁地过日子,母亲或许还会来探问他一下,彷佛他越是主动温情以待,母亲便越是退缩,好像她天生受不得人家对她好一样。年岁渐长,他也疑惑过,母亲这样的性儿,当初怎么会跟阿爹走到一起?
这也无须问起,反正母亲决不会说的。殷迟只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在心里揣测一下:「娘说我不但长得像阿爹,连性情也有些相似,这就奇了,倘真如此,娘这样冷冰冰又不爱笑,阿爹怎么受得了?」
往事既无人去说,殷迟怎么也不会知道,应双缇遭逢巨变之前,刁钻好动之处比殷衡有过之而无不及,相较之下,殷衡实是淡定非常。
他听母亲说完那几句话,便一言不发,为了逐走心中的强大不安,说道:「阿娘,我此行回来,已有把握,两年之内,能将仇人尽数除去。」应双缇「嗯」了一声,道:「你记着我教你的法儿,拿着一张地图慢慢看,仇人的所在都是相互关连的,除了文玄绪那奸贼孤身在北,又已被你除去,而江?这武功高强的首恶在南,留待最后解决;其余诸人,凤翔成都,南霄北霆,这四张彼此连通、大小各异的网子,你杀得一个,便划去一个名字,渐渐地,网子便松动了,仇人就会越来越势孤力薄。」语毕,回头盯着他。
殷迟眼前登时浮现自幼便记得熟烂的地图与仇人名谱来,那是他生命的一部份,早已无须随身携带。虽然身在这宁静的墓地里,清雅的双目却杀气浮现。
应双缇在星空下瞧得清楚,这才点了点头,眼光回到坟上的白杨。殷迟问道:「我一直没问过,这法子真好,娘到底是怎生想出来的?」应双缇嘴角微撇,道:「我哪有这才干?这是江?那恶贼与西旌的故智。与他们相比,我这方法还算蠢的了。」殷迟大出意外,但娘没继续说下去,也不敢问。
应双缇口中不提,旧事却历历在目。殷衡仍在西旌之时,曾对她说起江?布局的蛛网,末了说道:「这想法真叫我佩服,其实除了通传信息,用途还多着。你瞧,咱们青派同时锁定多名敌人,特别是对付那些瞒着外边耳目、彼此连手的节镇,也便是向他偷师,用了这个法儿。」她当时忍不住来气,叫道:「别再对我说这些杀人刺探的事啦,我不爱听!你不能安安静静陪着我就好?」
不意数年之后,她叫来稚龄的殷迟,让他看着案上摊开的一卷地图,心中竟是感激:「衡哥哥,多亏你当日说得详尽,否则,我这笨丫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给你报仇的万全之策虽然,虽然我宁可你甚么也没说过,我甚么也不会,而你好好地活着。」
殷迟道:「我此行暗中听见敌人谈论往事,阿爹临终时没对六臂伯交代过一句话,是么?」应双缇道:「钱六臂言道,江?恶贼当时不许他近身,你阿爹究竟说甚么来,是否有任何原该对你六臂伯交代的言语,或是或是对我母子有何话说,世上只有江?一人知晓了。」
殷迟心中恚恨:「果然与冯宿雪对『韩先生』所说相同,她并没记错。江?啊江?,你叛友负义,已该遭千刀万剐,这还不够,明知无宁门人就在一旁,明知六臂伯是阿爹的同僚,竟不许他给阿爹送一送终!为何做得这么绝?一剑杀你,我殷迟解不了恨,我要先用天留门的剧毒整得你死不死、活不活,慢慢炮制你。」
他怕更增母亲难过,并不出言发泄,苦苦抑制。应双缇神色凄然,他却咬牙切齿,一手抓在泥土里,五指无声陷了进去。忽然想起一事,冷汗微冒,又问:「六臂伯跟阿爹明知危险,怎么还分道而行、让阿爹给江?追上?」他年龄越大,对当年惨案想得越多,更加渴切想要还原当日情景。他那一股冷汗,却是想到:「这该不能怪六臂伯的,他又怎会想到江?拦路杀人?但若他等到了阿爹再一同西行,两个打一个,或许就能杀了那恶贼,至少也能互相掩护脱身。」一时冲动,就要奔回大屋去叫醒钱六臂来对质。
应双缇轻轻摇头,叹道:「这是你阿爹的主意,他这人坚持之事,又有谁能违拗?更别提他在西旌、在无宁门,都是钱六臂的上司。他对那恶贼信得很,离了北霆门以后,他对钱六臂说,他遇上了一个死结,故人之情、同僚之义,两端好生为难,唯有他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