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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因为它还保存着之前记忆，恼怒他将它当作玩具一般的摔砸罢。

　　　　少年如此想着，望着凶兽，道：“你准备去哪儿？”

　　　　梼杌眸光闪烁，又低沉的吼了一声，也不知道它究竟在表达什么意思。

　　　　“还是回腾牙部落罢，那是你的根、你的家。”少年说道，然后走入了夜色之中。

　　　　梼杌迟疑了片刻，亦是转身，跟在了少年的身后。

　　　　腾牙部落，面目全非，满目创痍。一些火把还歪倒在地面，没人收拾，只有部落里的人尸被摆得整整齐齐，并被盖上了兽皮，人尸周围那些失去至亲的妇女在流泪哭泣。

　　　　林晚风带回了凶兽梼杌，走到部落中时，部落里人都对凶兽投去了憎恨之色。即便这一个凶兽曾是腾牙部落的护腾兽，但与此时此地，亦受尽了冷漠。不过凶兽梼杌倒是收敛了凶威，温顺得像一头绵羊，低着头跟在少年的身上，一直向祭坛所在的后山洞府行去。

　　　　到洞府时，巫老和白猪妖已经站在了洞口迎接，见到少年与凶兽回来，疲惫的脸上更添沧桑，身影也更加佝偻，只听他说道：“回来了。”

　　　　林晚风望着这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想起他失去三名弟子的事，刚欲开口，就见老人已然转过身，朝祭洞深处行去，“都跟我来罢。”

　　　　洞府中，祭坛前。

　　　　老人盘坐在地，安安静静地听了少年随凶兽离后腾牙部落后的种种，一直听少年说完，都很久没有说话。

　　　　“事情就是这样，这个石头是那位大师托我带给你的。”少年掏出了巫师给他的那一个灰色石子，递向了巫老。巫老并不意外，只是缓缓接了过来，轻轻地摸娑着这一颗石子，神态间更显苍老落寞。过了一会儿，巫老手中似乎有别样的魔力，去除了手中石子的伪衣，露出了一颗火红色的珠子。

　　　　巫老将火红珠子递回给了林晚风，缓缓说道：“这是火灵珠，据说是从青城之地流落而来，颇有妙用，如今你先收着罢。”

　　　　林晚风将火灵珠收了起来，四下望了一眼，迟疑了一下，道：“侍真呢？”

　　　　石室之中，顿时安静，只有四周的火把燃烧着，焰火飘摇、舞动，将洞中的人与物映地成影，似是伤痕。

　　　　白圣紧紧地注视着巫老的神情，眼睛转了转，目光落到凶兽梼杌身上，目光一亮，道：“一看那家伙就知道细皮嫩肉，宰了吃可好？”

　　　　梼杌似懂人言，当即毛发倒竖，眦着牙嘲着白猪妖低吼。

　　　　巫老的目光转落到梼杌凶兽身上，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叹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洞外部落响起了激烈喝斥声，还有大声喝骂之音，彼此起伏，甚是喧闹。少年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微有不解，祭坛本是腾牙部落里的圣地，神圣不可侵犯，部落中人寻常从洞外经过都是轻手轻脚，怕是惊扰了这圣地的宁静，只是不知道怎么，部落中人今日却围喧着圣地，想来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林晚风不解地望向巫老，巫老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时，有脚步声传了进来，几人望去，正是腾牙部落的首领腾蛮。腾蛮走了进来后，对着巫老恭敬地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巫老，族人群情激愤，说是梼杌凶性难伏，不配作护腾之兽。”

　　　　石室里一阵沉默，只有凶兽梼杌对着腾蛮不断怒吼着，似在争辩着什么。

　　　　巫老安静的坐着，佝偻的身影，在火光里拉出阴影，轻轻晃动着，过了很久，他方才慢慢说道：“此事我已知晓，腾蛮你先安抚族人，事后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腾蛮还欲说些什么，只是听巫老说话口气，声音虽然平淡却不容置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先去安抚族人。”

　　　　腾蛮走了出去，然后对部落中**声说着什么，不多久，那些吵闹之声终是小了许多，不过部落族人并没有散去，似乎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山洞里一阵沉默后，巫老终是开了口，面对着少年，慢慢说道：“此事你也看到了，虽梼杌也是被人所控，错不在它，不过终究给部落带来了灾害，即便身为护腾瑞兽，也难逃众责，如今它已不能在此呆下去，你带着它离开此地罢。”

　　　　少年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想来巫老将梼杌凶兽托付给了他，以后是留是卖，都随他之意。林晚风看了一眼梼杌，然后看着巫老，迟疑道：“现在？”

　　　　巫老点了点头，道：“现在。”

　　　　梼杌凶兽对着巫老咆哮着，声音之中满是愤怒。

　　　　巫老叹息道：“我知你这两年的辛苦，每次族中灾劫，都是你周旋抵挡，对部落里的功劳不谓不大。这一次你身躯被控，身不由己，方造此灾劫，所以，错不在你。今日族人相逐，让你受委屈了。”

　　　　梼杌还是凶吼着，声音不见丝毫放低。

　　　　巫老见此之后，眉头紧皱，脸上神情大是复杂，犹豫了片刻之后，从怀里掏出一颗灵丹，摊在手心，道：“你这梼杌，果真是顽固不化、态度凶恶。这颗灵丹就当你的报酬罢。”

　　　　梼杌凶兽将头伸了过去，在那颗灵丹上嗅了嗅，随后人面露出满意的表情，伸出舌头将一卷，将灵丹吞了下去，之后它静静的退到了一边，不再嘶吼。林晚风大是哑然，看梼杌模样，岂只是具有灵性，简直是聪灵无比。

　　　　一侧的白猪妖都很是瞠然的看着梼杌，而后似乎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巫老，一对猪眼珠儿不断的转动着，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巫老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凶兽梼杌，随后看向了林晚风，神情一动，道：“我这里有一张兽地地图，或许你用得着。”

　　　　说着，一张兽皮地图递给了少年。

　　　　林晚风接过地图，粗略的扫了一眼，神情大喜，道：“多谢巫老了。”

　　　　巫老摆了摆手，道：“走罢，走罢，将梼杌带走罢，它多在此留一刻，圣地就多一刻的纷扰，这头小猪儿我就留下了，让它在此多陪陪我。”

　　　　林晚风闻言收起了兽皮，对着巫老恭敬的拜别。

　　　　梼杌迟疑了一下，终是学着少年的模样身体直立而起，对着巫老作揖拜别，只因梼杌直立起太过高大，一头就撞到了室顶，顶落一层土石飞灰，惹得巫老勃然大怒，对着梼杌大吼：“快滚快滚。”

　　　　梼杌也觉得有些尴尬，狼狈地跑向了洞外。

　　　　林晚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洞，离开了腾牙部落。

　　　　身后，夜风寂廖；

　　　　望前，荒野孤冷；

　　　　望天，天穹墨色。

　　　　人间历一千五百年十二月六日，这一天，大雪节气，这一天，太长，这一夜，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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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云道
　　　　“夜漫漫，心微凉，别了寒衣，何处话惆怅？”

　　　　少年与凶兽梼杌相伴，踏着夜色，向兽地而去。寒风墨夜，思起在他身前逝去的那一个巫师，心中几多感伤，几多凄凉。生命如花，或许今日还在灿然绽放，明日就已在风中凋零，生命既无常，人生于一世，求的是什么？

　　　　想不透，思不明。

　　　　一条荒道，通向深处，少年与凶兽相并，渐渐远去，任寂寞寒夜，将他们淹没。

　　　　……

　　　　走过长夜，走进天明。

　　　　漫漫长夜终是过去，立在一处山峦远望，兽地大地，山峦奇多且绵长，只是这一幅山河大地之图，就像是少年手中的那一张兽皮图，颜色甚是单调。

　　　　兽皮图上，本是标明了一个传送阵，只是那一个传送阵的另一头在大王村中，既然大王村已毁，其中的传送阵自然是已经不在，所以他与凶兽徒步行了一夜，方走进兽地边陲。兽皮图上，画了一条贯穿整个兽地线路，不过要途经五个地方：云道、蛇山、雾谷、灵涧、兽王洞。

　　　　这五个地方，不得不走，因为五地之中有妖邪潜藏。

　　　　既然师命行走小荒域，力所能及处，斩恶妖、除歪邪，仙人之责，义不容辞。

　　　　收好兽皮地图，林晚风带着凶兽踏上了前路。

　　　　兽地多妖兽，看去比枯地要热闹了不少，不时看见一些野兽躲藏在秘处，目张爪伸，欲择人而噬。也看到一些猛兽相互攻伐，弄得遍体血伤。不过这些猛兽都没有朝少年攻击，或许知道少年身侧的梼杌太过凶残，其浑身都散发着峥嵘之气，令众兽寒颤而不敢上前。

　　　　一路观兽而行，接中午的时间就到了云道。

　　　　云道在荒野之上，道中白云笼罩，凶兽潜藏，不看便知是不善之地。而在云道两边，竖起了一个个高大的凶兽石像，个个面容狰狞，还带着凶煞之气。与这些石像相比，身体庞大的梼杌都显得有些渺小了。

　　　　地头有大石，石上有字：云起云消，道隐道现。

　　　　仅是八个大字，写得并没有多美观，但隐隐之中露出了一股磅礴大气，观之令人心血激荡。

　　　　凶兽梼杌当先进入了云道，进入之时它回头望着少年，人面上露出几分轻视，似在说敢吗？然后它就一头扎入了云道中。

　　　　林晚风被梼杌激得心中大怒，恨不得再揪着梼杌的长尾，然后一通狠狠地摔砸。不过，这梼杌见机得太快，不容他反应，就一头就扎入了云道里，发出了威风凛凛的兽啸。

　　　　只是，梼杌进去的快，出来得也快，它那一声威啸还没吼完，就带着哀啸倒飞了出来，落在少年的身侧，砸得尘土飞扬。

　　　　见梼杌晃着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毛发凌乱，头上还有金圈晃动、乌鸦鸣叫，如此狼狈模样，惹得林晚风哑然失笑。

　　　　这笑落到了梼杌耳里，顿时感觉受到了嘲笑，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重整威风，咆哮着冲入了云道，这一次有了准备，凶兽没有再被打出来，很快与里面的妖兽“乒乒砰砰”战成了一团。

　　　　林晚风没有作多迟疑，立时也进入了云道。

　　　　入目处，正看到白云里一头穿着鼻环的白牛兽如人般站立，手中拿着一根大棒，对着梼杌猛砸。凶兽梼杌不甘挨打，也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根同样的大棒，对着白牛兽的大棒猛砸，于是就有了不绝于耳的“乒乒砰砰”的声音。

　　　　似乎感觉到有人窥视，白牛兽朝他看了一眼，手中大棒应付着凶兽梼杌，牛嘴对着这边哈了一口气。

　　　　一团白云被其吐了出来，将那一块地方包围，令他肉眼难见。

　　　　林晚风顿感诧异，心中暗道那白牛兽都成精兽了，居然都吐云。

　　　　虽然茫茫白云遮挡，肉眼难见，不过他拥有神眼，只是微微运转，便能得以看见，随着神眼的多次运用，如今运用起来已经极为娴熟，根本不会消耗多少灵力，便能驱动神眼。

　　　　奇眼望了过去，首先他发现只能看见白牛兽与凶兽梼杌相斗的那一块儿，白云兽身后的地方不能看见。其次，他看到了云道边石像上空布满了奇文异篆，将这片空间给封锁住了，在白云道里根本不能浮空飞行。如次情况，林晚风也只有微微惊异了一下，随着见识增多，他知道神洲大地浩如烟海，诸如禁空等奇处妙地也在所多有。

　　　　神眼合上之际，耳畔一阵劲风传来，接着一个大木棒突破了黑雾，带着破空劲力当头砸下。这一棒来势汹汹，砸在头上虽不会脑浆迸裂，但绝对会七晕八素。

　　　　林晚风见状微微一躲，闪了开去。

　　　　木棒砸下，当真是白云翻滚逃逸，可见木棒凶威。

　　　　闪躲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脚下传来滚动的声音，他心中一动，探手抓了起来。

　　　　果然也是一根木棒。

　　　　一棒未果，白牛兽“哞”叫了一声，从白云里踏出了身躯，它居高临下，俯视着少年，右蹄中的木棒轻缓地敲打着它左蹄，神色极是不善。它见少年满是戒惧的望着他，脚下还踩着乱七八糟的步子，当即“哧”的一声，打了个响鼻，手中的大棒就呼啸而去。

　　　　少年丝毫不惧，手中大棒同样一般的砸去。

　　　　“嗙！”

　　　　白牛兽飞进了白云里。

　　　　林晚风将木棒舞了个花儿，护在身前，口中不屑道：“呸，就你那点力道，也想跟本仙斗，不自量力。”

　　　　白云里，白牛兽“哞”然牛叫，隐隐间有几分怒意。

　　　　凶兽梼杌不甘示弱，同样大叫，那场景，真是白云飞荡，声窜云霄，两声相比，果然是凶兽梼杌的声音声势滔天，不同凡音，白牛兽的“哞”声音就像气血两亏，显得极是虚弱了。

　　　　“崩！”

　　　　白牛兽牛鼻孔喷着粗气，手执大棒，一步踏了进来。“崩”，又是一声之后，一头同样大小的黑牛亦是直立着身体踏了进来，“崩”，然后是一头红牛，“崩”，一头绿牛。

　　　　白牛兽立前，身后是黑牛兽、红牛兽、绿牛兽，四头牛站着一堆儿，八道牛目直直瞪来，威势惊人。

　　　　林晚风惊异的看着四个牛兽，低声自语道：“难道进了牛兽窝儿了，怎么这么多牛兽？”

　　　　这时，只见黑牛兽、红牛兽、绿牛兽朝着白牛兽齐齐挥动了一下牛蹄，顿见白牛兽似乎吃了大补丸，身体顿时拔高了两成，一身牛肉隆起，青筋如龙，挥起大棒虎虎生风，犹如猛虎在深山咆哮。

　　　　林晚风顿然瞪大了眼睛，惊道：“加攻！加血！放毒！”

　　　　说完，他脸都有几分绿了，一部分是惊的，一部分是绿牛兽放了毒气沾染了他的身体。

　　　　黑牛兽、绿牛兽、绿牛兽三头牛兽做完了法立退到了白云里，然后片刻后就听到了那一边的梼杌凶兽传出了愤怒的咆哮声，想来那一边的梼杌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白牛兽“哞”叫了一声，挥着大棒就砸来，仓促下，林晚风有三分力道挥棒迎战。

　　　　“嗙！”

　　　　一股大力传来，然后就是身体腾云而起，身不由己的倒飞出了云道，一屁股坐到了土地里。

　　　　他有几分惊愕，身体加了灵力后的白牛兽的攻击力是不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牛兽并没有追出云道，巨大的牛头探出了白云看了一眼他，然后又朝尽头处的石碑处雪了一眼，就悻悻地缩回去了。

　　　　望了一眼刻有“云起云消，道隐道现”八字的大石，少年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白云里又传出“磅”的一声，然后一团巨大的阴影飞了出来，贴落在少年的身侧，震得大地为之一颤。

　　　　正是凶兽梼杌。

　　　　林晚风贴坐在地面，凶兽也是贴坐在地面，一人一兽并排贴坐在一起，人眼望着兽眼，兽眼瞪着人眼。

　　　　接着，林晚风便指着梼杌笑了起来，嘲笑着梼杌不过如此，已经是第二次被云道中的白牛兽轰飞了。岂知梼杌不只是聪灵，简直就是聪灵，兽眼一翻，“嗤”笑了一声，将头转到了一边。

　　　　人嘲笑兽，那是因为人觉得有趣。兽嘲笑人，人就觉得很伤自尊了，即便那个人目前还只是一个少年。

　　　　少年执着木棒猛然站了起来，然后对着梼杌凶兽道：“这次只是意外，看我这一次不灭了那牛兽。”

　　　　凶兽梼杌的回应是一道嗤笑声，接着它的头向云道处一昂，那样子似在说那你快去啊，本尊看着喃。

　　　　林晚风当即冲进了云道中，接着只是一阵“乒乒嗙嗙”的声音传出，那声音如夏日疾雨，急骤不停。不多久，一头白牛兽就被轰出了云道，砰然落地。

　　　　凶兽梼杌瞪起了眼睛，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这时，大石放出了光明，照在了云道之外的白牛兽身上，白牛兽直接化作了飞灰。

　　　　少年从白云中探出了头，见凶兽梼杌正望向他，他立即将头一昂，“哼”了一声，一副骄傲无比的模样。

　　　　梼杌凶兽呼吸一窒，眼睛看了一眼白牛兽消失的地方，又看了一眼大石，顿时想通了，站起了身体，抖了抖身上尘土，然后四肢发力，直接冲进了云道。片刻后，一头白牛兽被它撞飞了出来，它自云海里探出了兽头人面，望了一眼正在消失的白云兽，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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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哞音
　　　　云道中，气氛立时激烈起来。

　　　　听，乒乒嗙嗙，呼……

　　　　看，一头牛兽从云海中飞腾了出来，然后被“云道石”照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