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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邈仙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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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恬淡为上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矣。故吉事尚左,凶事尚右。是以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以丧礼处之。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圣人之治天下也,道德为上,政教次之。至不得已而兴征伐之师,备干戈之用,长子师师,弟子舆尸。为贞为凶,《易》所深戒也。又况逞虎视之雄,奋鹰扬之烈,耀兵革于疆场,肆威武于兵鄙,以侵伐为利用,以争战为能事者乎?如此用兵,非弥乱也,实佳兵也。夫佳兵者,不祥之器。古人以止戈为武,此则以穷兵为能,非君常用之器也。君子常用之器为何?道也,德也,好生恶杀也。若言兵则杀机见矣。夫杀伐声张,河山震动,虽鸡犬为之不安,惨何极乎?况蚯蚓尚且贪生,蝼蚁亦知畏死,物之至微至蠢者,犹深恶之,何论人乎?是以有道之士,不屑处也。凡物贵阳而贱阴——左为阳,生气也;右为阴,杀机也。是以君子之居,平常尚左,独至用兵之际,不尚左而尚右,其贱兵可知矣!就令除残去暴,伐罪吊民,悬正正之旗,布堂堂之阵,要属不祥之器,圣王所不乐耳。夫国家承平,固无需乎武备。一旦边陲告急,叛乱频生,万不得已而用兵,亦惟是步伍整齐,赏罚严肃。凡师行之处,乐供壶浆;兵过之乡,仍安耕凿。所谓克柔克刚,以威以德者,于此可验矣。不逞兵威,不夸将略,惟是恬淡无为,从容自得。虽处戎马纷争之地,俨具步伍安祥之风。以此取城,何城不克?以此制敌,何敌不摧?其胜有必然者。虽然,其胜也亦兵家之常,乌得谓钟鼎铭勋,旗裳纪绩?遂以此为后世美观乎?倘以此为美观,是必忍万姓之荼毒,博一己之功名。无生人之德,而有杀人之心,亦奚可哉?夫乐杀人者,其心残忍,其法森严,不能大度以容人,常苛刻而自是。斯人也不可得志于天下。如得志于天下,苍生无遗类矣。古者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彼偏将军,将之次也,反居其左;上将军,将之上也,转居其右。亦知专杀伐之权者为上将军,偏将必禀命于其上,不得逞杀伐之威,是亦丧礼处军礼矣。夫岂若国书对垒,命士卒咸歌送葬之词也哉?岂谨慎小心之至也。又曰“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者何?明战伐之事,伤彼苍好生之心,实出于无可奈何!故吊古战场者,睹此尸满城濠,血盈沟壑,天地一若含悲,草木一若生愁,而况人乎?即使战而胜,群酋率服,万姓又安,而反己思维,觉宇下苍苍赤子,遭锋镝而流离者半,死亡者亦半,心滋戚矣!何敢以奏凯还朝,歌功颂德而自炫其才能耶?念及此而毫无德色,反多戚容,仍以丧礼处之而已矣。孟子曰:“我善为阵,我善为战,大罪也;惟国君好仁,天下无敌也。”又曰:“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足见神武不杀,仁者无敌,允为治世之良模,而用兵非圣人之常道,王者所不贵也

  此喻临炉用火,实为老弱之人,扶衰救弊,不得已而为之,何敢矜奇立异,自诩为功耶?彼旁门左道,以进火退符、采药炼丹,一切有作有为之法,视为神仙之道,误矣,远矣!然少壮之全,不须采炼之工,可以得药结丹,而衰老之躯,气质物欲,濡染已久,不加猛烹急炼之功,则气质不化,物欲难除。以污浊之身,而欲行无为自然之道,安可得乎?是犹屋子不洁,嘉宾难迎。人须扫除身中污垢,而后色相俱空,尘根悉拔,本来真性,自在个中。虽然勉强修持,亦要安然自在,方不动后天凡火,有伤性命。故太上以恬淡为上,胜而不美。否则有后天而无先天,仅凡气而无真气。一腔火性,其能久耶?故曰美之者,是以杀人为乐也。以杀人为乐,则杀机满腹,乌足为天下之主,受天下之福?其不可得志于天下也必矣。是知修炼之士,虽用作为工夫,亦要有仁慈恻怛之怀,谦下柔和之心,斯后天中方有先天。古人火候无爻策,药物无斤两,顺天而动,率性而行。虽有作为,亦不为害也。

  第三十二章知止不殆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也。

  道本冲漠无朕,而实万象森列,无人不具,无物不有。人物未生以前,此物实为之本。人物既生以后,此物又为之根。虽至隐至微,而要不可一刻离也;离则万事万物皆瓦裂矣。故曰“道常无名”。为学人计,不得不为之名。曰黍珠一粒,阳神三寸,自在玄宫,周通法界,犹之太朴完全。其物虽小,其用则大。天下万事万物,俱赖此以为君,孰得臣而后之耶?即如侯王操生杀之权,为万民之主,孰敢不奉其命令?人苟得此太朴,拳拳服膺,守而弗失,虽殊方异域,莫不航海梯山而来,况近者乎?可见万国宾服,皆由于斯朴之能守也。夫人自有生后,气质拘之,物欲蔽之,斯道之存者几希。若欲抱朴完贞,惟效法天地而已。天气下降,地气上腾,犹人坎离交媾,水火调和。天地相合,而甘露垂珠,自然降于中宫,此阴阳燮理,日月同宫,谁为为之、孰令致之?皆由以道为之主宰也。然道究有何名哉?或曰“真铅”,或曰“金丹”。古人制此名,皆为后之修士计耳。修士既知其名,即当求实。彼自阴阳交媾,一点落于黄庭,就当止其所而不迁,安其居而不动,斯大道乃常存也。既知所止,中有主而不易,又奚至生灭而遭危殆之辱耶?可见道散于外,浩渺无垠,浑沦莫测。及敛之于内,混混沌沌,退藏有密。学者苟莫知统宗,无从归宿,则散而无纪,即立己犹不能,焉能及人?故曰:“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惟有主归,所以成其大也。子思谓君子之道费而隐,其即此一本散万殊,万殊归一本之道也。

  此章甘露是铅汞合而始降,“知止”是神气萃于中宫。太上俱浑言之,吾再详道之:学人欲修性命,先明铅汞。古云:汞是我家固有之物,铅乃他家不死之方。若但言心性,无从捉摸,古仙真借名为汞。此个汞非他,乃心中灵液——从涕唾津精气血液,后天所生阴滓物中,加以神火下照久久,化为至灵之液。此个灵液,元性所寄。盖以本性原来清净,不染纤尘,与太空等。非从后天色身所有之精,用起文武火,加以神光了照,则灵液不化,灵性无依。故炼丹之士,必先炼精化气,所谓“此精不是凡人精,乃是玉皇口内涎。”玉皇比心也,心中灵液即涎也。既得精生汞化,由是灵液下降坎宫,真阳亦复上升,交会于黄庭内釜,我以神气凝注于此,久之真铅从此蓬勃絪缊而有象,此即所谓“得药”也。然灵液取真水也,真阳即真气,真气即铅也。汞为精、铅为凡,二者皆后天有形有象之铅汞,只可顺而生男育女,不可为长生大药。必从此汞之下降,铅之上升,会合中宫,凝神调息,片刻间兀兀腾腾,如雾及烟,如潮如海,才算是真铅,可为炼丹之本,所谓坎离交而得药也。于是运起阳火阴符,逆从尾闾直上泥丸。泥丸久积阴精,与我这点真铅之气,配合为一,即所谓“乾坤交而结丹”是也。阳气上升泥丸,有何景象?觉得头目爽利,非等平日之昏晕,有如风吹云散,而天朗气清,另有一番气象,才算是真汞。以前之汞,还是凡汞,不可以养成仙胎。铅汞会于泥丸,斯时之凡精凡气,合同而化,不见有铅,并不见有汞,是一清凉恬淡之味,化为甘露神水,香甜可口,不似平日粗精浊气,即古人谓“醍醐灌顶”是。从上腭落下,吞而服之,遂入黄庭温养,即封固矣。此个真精一生,浑身苏软如绵,欲睡不睡,欲醒不醒;而平日动荡之身心,至此浑然湛然,不动不摇,自安所止而得所止,又有何殆之有哉?此境非大静大定不能。若夫采取之法,即一意凝注,毫不分散,古人谓之“不采之采胜于采”是。学人行一步自有一步之效验。若无真实处,工犹未至。天机毕露,人其自取证焉可。

  第三十三章知人者智

  智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修身之道,不外性命。人欲尽性立命,必先存心养性,保命全形。予以修之炼之,积之累之,则本性长圆,天命在我矣。然欲尽心,必先知性,知得人生之本,纯乎天理,不杂人欲,谓之睿智。由此遏欲存理,时时省察,刻刻防闲,务令私欲尽净,天理流行,洞见本来面目,惺惺不昧,了了常明,即是圆明妙觉。此非外面想像,乃自家真知,他人莫能喻也。故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若欲立命,必先炼己。炼己有两端:一曰物欲——物欲不除,天真难现。舍此而欲得药结丹,亦犹嘉禾杂荑稗之中,不先芟荑,势必苗莠并植。非先胜人欲,常操常存,则有定守,未必有定力也。故曰“胜人者有力。”一曰气质——气质不化,身何由固?所以剥肤存液,剥液存神,剥神还虚,层层剥尽,方能与道合真。苟非精固气壮,焉能战胜群阴,扫除六贼,致令一身内外,精莹如玉,变化凡躯,炼成仙体哉?故曰“自胜者强”。如是炼己了矣,命已立矣,功不于此尽乎?道不于此成乎?虽然,起火有时,止火有候,若当火足之时,不行止火之功,精必随气之动而动,故知止养丹,如贫者之积财而富,常觉有余。既知止火,尤要进火以养丹,退火以温丹。非有志之士,断不能绵绵密密,不二之息如此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其即此强行者有志之谓欤?自此温养之后,但安神息,一任天然,无一时一刻之失所。子思子谓“至诚无息,不息则久”者此也。至若凡身脱化,真灵飞升,亦犹凡人之死。但凡人之死,死则神散;而圣人之死,死犹神完。形虽死而神如生,乌得不与天地同寿耶?

  此言知人道、胜人欲,犹是穷理尽性一边之说。惟性见心明,洞彻本原,神强气壮,煅尽阴滓,始能了性立命。性命不分二途,复归于混沌未开之天,而阴神尽灭,阳神完成矣。其间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尚有止火养丹。《悟真》云:“若也持盈未已心,不免一朝遭殆辱。”此之谓也。夫炼精化气,为入胎之始;炼气化神,为成胎之终。不知止火,则气不入于胎。精虽炼而为气,犹可因气之动而复化为精。且不知止火,则神不凝于虚空,气虽炼而成神,犹可因神之动而复化为气。故曰:“知足常足,终身不辱。”太上之言,非欺我也。至若神归大定,气亦因之大定。百年之久,浑同一日。一念游移,即同走丹。如此任重道远,非强行有志者,不能常止其所,历久而不敝也。三昧火化,立上凌霄,虽死犹生,其精神足与天地同寿。金丹始终,尽于此矣。

  第三十四章终不为大

  大道汜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衣被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于大。是以圣人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道本渊涵无极,浩荡无涯。《诗》曰:“左之左之,君之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观此可见道之随时取用,无人不遂,无物不充焉。斯道也,何道也?万物生生之本也。道在天地,万物资以为生,而不辞其纷扰。以道无不足,故其生无不畅也。虽然,生之遂之之道既足,而物赖以成,亦若物之自生自遂,而道不见为有,其成功为奚如乎?虽不名为有,而天地之大,四海之遥,无人不被其涵濡,无物不荷其帡幪。且听物之自生自育,而道若不知其有生有育。普护一切,包涵万有,斯诚“衣被万物而不以为生”焉。道之功成,浩浩乎无可名也。常无欲也,无欲即常清常净,真常之道也。就其小而名之,虽一草一木之微,无有或外;弥纶万有,无隙可寻;浑然一团,纤尘悉化。此小莫能破之义也。故曰“常无欲可名于小”。就其大而名之,铺天匝地,统育群生;亘古及今,包含万夤,而究无一物之不归,无一夫之或外。此大莫能载之旨也。故曰:“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于大。”圣人之道,何其费而隐哉?夫圣人与道合真,静则守中抱一,浑同于穆之天。动则因物随缘,俨寓时行之象。惟天为大,惟圣则之。圣实与天同其大也。然圣终不以为大也。惟不以为大,故能成其大,此所以为大圣人欤?

  此言道之浩浩,生万物而有余,被万物而至足。无小无大,悉包个中。圣能成其大,皆由修造有本。今特详下手之功:如打坐之时,先凝神,继调息。到得神已凝了——不必有浩然正气,至大至刚,充塞天地;只要心无烦恼,意无牵挂,觉得心如空器,一点不有。意若冰融,片念不生,此身耸立,恍如山岳镇静,不动不摇——由是以神光下照于气穴之中,默视吾阴蹻之气与绛宫之气两相会于丹鼎之中。我即以温温神火细细烹炼,微微巽风缓缓吹嘘,自然精融气化。此即炼精化气也。何以知其炼精化气哉?前此未采外来之气,与吾心内之神,两相配合,会成一家。此个坎离各自分散,全不相依,呼吸亦不相调。到得收回外气,以制内里阴精,气到之时,阴精自化。上下心肾之气,即合为一,自然绛宫安闲,肾府自在。外之呼吸,与内之真息,合为一气,浑如夫妇配成,聚而不散。日充月盈,真阳从此现象矣。此即化气之明征也。既已化气,再行向上之事。何谓向上之事?斯时呼吸合、神气交,凝聚丹田,宛转悠扬,几如活龙游泳,一日有无数变化。我惟凝神于中,注息于外,听其天然,自然静极而动,动极而静,此即炼气化神也。到得静定久久,我气益调,前此宛转流行于丹田者,此时烹炼极熟,觉得似有似无,若动若静。精看不觉,细会始知。此际务将知觉之心,一齐泯去,百想无存,万虚全消,即丹田交会之神气,听他自鼓自调,自温自煅,我惟致虚守寂,纯任自然,神入气中而不知,气周神外而不觉。如此烹炼一阵,自有一阵香风,上冲百脉,遍体熏蒸。此所谓神生气也。又觉精神日长,智慧日开。一心之内,但觉一息从规中起,清净微妙,精莹如玉。此所谓气生神也。如此神气交养,两两相生。斯时正宜撒手成空,不粘不脱,若有心,若无意。此炼神还虚之实际也。此三件功夫,一时可行可到。学人须遵道而行,不可但到神气粗交,未至大静,即行下榻。又不可但到神气大交,凝成一片,两不分明,未到虚无清净自在之境,速离坐地。必须照此行持,从炼精起,久久气长神旺,化为清净自然,再加归炉工法,然后合乎天地盈虚消息,与一年春夏秋冬气象,如此始完全一周。工夫照此修持,自然我气益调,我神益静,中有无穷变化、不尽生机。由是日夜行工,绵绵密密,寂照同归,自有真气熏蒸,上朝泥丸,下流丹府,透百脉而贯肌肤,勃然有不可遏之状,此河车之路,自然而通。我不过顺其所通,而略微引起足矣。非若旁门左道,以自家私意空空去运,死死去行,不观他自动自静,而为之起止也。久之丹成道立,走雾飞空,与天为徒。圣人之成其大,诚非轻易也已。

  第三十五章往而无害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无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用之不可既。

  何谓大象?即生天生地生人生物之大道。以其无所不包,故曰大象。究何象哉?殆无极而已矣。顾无象为象,究将何所执乎?亦无执为执,斯于道不悖矣。人能常操常存,勿忘勿助,则大象执焉,大道在焉。昔孔子告颜渊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是知大道所归,即天下所归。无论归人归道,俱是心悦诚服,又何害之有耶?吾知一气相贯通,万物皆默化。融融泄泄,上下相安于泰运之天。此直自然之依归,非一时所感激。苟徒饰片时之耳目,未始不源源而来。但如世之雅乐可怀,香饵可口,亦足令过客停骖,流连不去,然可暂而不可常也。惟道无味,不似肥浓甘脆,令人咀嚼不已,餍饫无穷,而人之爽口悦心者,自不厌焉。此无味中之至味,非世味之浓所可拟。虽然,道无方所,亦无形状,难想像亦难捉摸。故曰:视不见,听不闻,而取之靡穷,用之不竭,有如是也。诚范围天地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斯道之所以为大耳。学者其知所向往哉!

  此言人必效天地交泰,而后融融泄泄,不啻雅乐可怀,香饵堪味,令人叹赏不置。然其境地非易到也。苟当私欲甚炽,血气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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