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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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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四面八方,上百支火枪突然同时轰响,目标都是白衣白马的山县老爷。枪声响处,山县的人马血光飞溅,却余势不减,狂奔著驰向敌阵垓心,很快被人潮涌没。弹丸横飞之处,德川家的兵士,自相误击,也倒毙了许多。

    土屋昌次撕心裂肺地惨呼了一声,举枪冲进敌阵,四面八方,敌军也一层层包裹围拢上来。

    此时的我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切意志,只是拼命挥动手中的长枪,在人群中往来冲杀。恍惚中我看见周围的同伴一个个跌下马去,恍惚中我看见土屋老爷身中数枪,壮烈战死,恍惚中我看见昌行老爷又一次夺路而出,向东逃去,恍惚中我和稻太郎中了一枪又一枪,一箭又一箭。

    我和稻太郎终於支持不住,倒了下去。身边的厮杀仍在继续,朦胧之际,仿佛稻太郎的身躯倒在了我的身上,人足,马蹄,纷纷从它的躯体上踏过。很快,我失去了知觉。

    昏昏沈沈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反复在耳边回响:“坚持住,田作,一定要活下去!”是山神?是死去亲人的灵魂?还是山谷间荡漾的春风?

    昏昏沈沈之中,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抚摸著我的脸颊,是春风?是亲人?还是稻太郎?

    我睁开眼,看见一个面容失色的少女,和她春风般温暖的双眸。



………【第四章】………

    他是我在这片死尸中看见的第一个活人。23Us.com

    虽然算是活人,他的脸上却已没有了多少生气,但他望著我的眼神,却像春风般令我心神摇动。

    在见到他之前,我已经在那棵树上呆了不知多少时候,太阳渐渐地高了,又渐渐地低了,可枪声和喊杀声却一阵高过一阵。我忘了饥饿,忘了害怕,只是死死抱住树杈,一动也不动。

    战场上的声音小了,停了,远了。我一骨碌爬、不、滚下树来,一双臂膀已经麻木酸肿。

    我愣了半晌,弯著腰,轻手轻脚地向设乐原跑去。

    这里是人间吗?

    一片死寂中,连子川水被尸体拥塞,汨汨地四下漫流。

    东边那高高低低的,就是犬助所说的栅栏吧?它已经残破,倒塌,折断,有些地方甚至消失无踪,犬助家的小狗,也应该能轻松地跃过吧?可是这绵延的破栅栏两侧,却偃伏著数不清的马尸,都是高头大马,红的,白的,黑的……

    春风无声地吹过,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拉了拉衣服,觉得有些冷,有些怕。

    地上全是尸体,有的没有头,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腿脚。他们有的穿得很华贵,有的很寒酸。我的脚下,我的前後左右,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的闪著光,有的冒著烟。

    这里面,应该有家里用的上的、值钱的东西吧?

    我捡起一件长长的、说不上名字的东西,太重;又捡起一把长刀,血珠从刀上滴下,滴在我手背上,我大叫一声,把刀扔出好远。

    叫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尸堆中踩来踏去,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

    “啊~”

    声音虽轻,却真真切切。

    这是我在这里看见的第一个活人,死人堆里的活人。

    他的脸上已无多少生气,望著我的眼神,却像春风般清澈。

    不知怎地,望著他的眼神,我一下子忘了害怕。

    “你、你不要紧吧?”我走过去,俯下身,扶著他的肩膀。

    “救、救救我……”他想举手,但终於没有举起来。

    “可是、可是……”从这里到神社很远,他这麽重,我、我……他的眼神像春风一般,令我心神摇动,心乱如麻……

    我的脸上突然有些温暖,有些润湿,凝神看时,却见一匹浑身是血、鬃毛乱的像稻草的老马,正舔著我的脸颊。它的一只眼已经瞎了,另一只眼里,闪著星星泪光。

    “它、它是稻太郎,我的朋友。”

    稻太郎是他的朋友,却也像是我的朋友。

    等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上马背,等它跑起来,我才知道,它不但是匹伤马,还是匹瘸马。

    但稻太郎仿佛能听懂我的话,知道该往哪里走,该怎麽走。

    我气喘吁吁地跟在马後,望著在马背上起伏的他,他又昏了过去。

    他是谁?家里还有什麽人呢?我为什麽要把他拣回去?

    夕阳下,爷爷立在神社外面很远的路口,焦急地走来走去,犬助脸色惨白,怯生生地立在边上。

    我惊喜地大声喊叫起来,喊的是什麽话,我自己都听不明白。

    爷爷紧步奔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边的一人一马,半晌,点了点头:

    “犬助,没事了,回去罢!”

    顾不得看一眼犬助匆匆的背影,我们赶紧把马上的垂死者抱下来,抱进屋。

    “他伤得不轻啊,不过……”

    爷爷话音未落,只听得门外“扑通”一声,出门看时,稻太郎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眼里还汨汨流淌著泪水。

    他叫田作,住在甲斐的泉流村,家中已没有一个人。

    他很壮实,可是两只手上,只有7根手指:

    “两根是从前断的,这次只断了一根。”他总是笑著说道。

    但提起稻太郎,他的脸色总会像阴天一样黯然。

    “那天,村里许多人在设乐原拣到了值钱的宝物,但他们都不如你会拣啊!”爷爷说这话时,脸上就像春风吹过。

    “爷爷……”我低下头,满脸通红,仿佛春风里盛开的花朵。

    春风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连子川上的野鸭又渐渐多了起来。

    神社的布施越来越丰盛了,是啊,太平已经很久,连大阪城的大阵仗,也早已成了和歌,成了故事,成了老人酒杯里说不完的闲话的一部分了。

    神社的一侧,稻太郎的墓地上也挂满了善男信女的小幡,神马稻太郎的灵迹,像连子川水一般,流传不息。

    “小三太!你怎麽能这样!”

    田作捋著白须,气呼呼地跺著脚。

    小三太显然并不买帐,一面往门边蹭,一面嘟嘟囔囔:“爷爷就是不讲道理……我说的本来就没错……如果不是天下太平,没有人打仗,我就可以去大名家里当武士,再不用当什麽没出息的农民了!”

    田作气得连声咳嗽,颤颤巍巍地伸出残缺的右手,去抓墙边的扫帚。

    小三太见势不妙。一溜烟地跑出门去,边跑边嚷嚷:“我就是不喜欢太平,就是喜欢做武士……”

    田作追到门边,倚著门框,大口地喘著:“这个兔崽子……”

    我急忙过去扶住他:“何苦呢,和孙子怄气!”

    “这小子、这小子……打仗是那麽好玩的吗?是……”他已经平静了许多,口中却兀自喃喃不止。

    又一阵春风荡起,檐下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悠扬之声。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脸上都漾开了春风般的笑意:

    “多好的春风啊,该忙田里的活计,也该去看看爷爷和稻太郎了。”

    屋外,春风里,山间的松涛连绵起伏。

    “甲武信岳山上的积雪,也该开始消融了吧。”田作小声地嘟囔著,用剩下的7个手指,去拨开稻太郎墓顶的青草。

    (续完)



………【第一章】………

    天文12(公元1543)年,又一个收获的季节。wWw.23uS.coM

    天空清澈得像大海,大海清澈得像天空,连远处鹿儿岛上高高的开闻岳,都仿佛近在眼前。

    町外的一片开阔地上,从四乡八村聚拢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空地的四角,一面面八丈大鼓已在孩子们的欢呼和簇拥中高高地架起。

    除了小原良节,还有什麽,能比一年一度的收获祭,带给小小的种子岛人这样多的快乐呢?

    咚咚咚~~~~~鼓声响起,拥挤的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些。祭神了。

    开镰谢神,仪式自然是隆重的,今年的收成也的确不错。可是劳累了3季的农民们,更关注的却不是场中忙碌的祭祀人等,而是即将登场的舞女们、已溢出香气的萨摩烧酒,和永远聊不完也听不完的酒话,真的,苦命的人们,一年中这样的日子,又能有几天呢?

    仪式还在进行中,一些急性子的男人已拍开了酒封,端起了酒碗。已是秋上了,天气渐渐有点凉了,可种子岛秋天的太阳还是那麽火热,就像汉子们喉头的烧酒,就像少年们射向舞女的眼光。

    场子的一角,一个少女安静地站著,她既没怎麽说,也没怎麽笑,可每一双无意中望向她的眼睛,都会不由地停留下来,每一个看见她的人,都登时觉得太阳不再那样火热,烧酒不再那麽诱人。

    “今年开镰用的镰刀,又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杰作啊!”

    少女身边的健壮少年一边竭力护持著少女,不让她被拥挤的人群挤到踩到,一面跷脚望著场中,眼里闪著激动豔羡的光芒。

    今年开镰用的镰刀,是这个健壮少年铁一郎的师父、种子岛最好的铁匠金太郎的杰作,去年也是,每年都是。

    “种子岛只有这一点点大,又没有几块平地,收成好也好不到哪里,浓尾平野的稻田,就像大海一样望不到头,他们的收获祭,才……”一个矮胖的年轻人一边嘟嘟囔囔地说著,一边拼命像少女身边蹭过来。铁一郎侧身挡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平次,和他的爸爸爷爷一样,是个各地行走的小商贩。

    不远处的前面,一个老者慢慢地说著,头也不回:“种子岛是小了些,可别处有这样的太阳吗?别处的稻子能一年熟两次吗?唉,现在的年轻人……”他突然顿了一顿:“阿菊,你父亲呢?这样的场合怎麽能少的了金太郎?”

    “刚才城里的老爷派人,把父亲叫去了。”那个少女,金太郎的独生女儿阿菊声音轻柔如向晚的微风。

    “种子岛老爷叫金太郎……不是又要开战,让铁匠打造兵器吧,那样……”老者喃喃地自言自语很快被冲天的酒气吞没,鼓点如雨,舞已经跳了起来,喧呼劝酒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纷扰了。

    阿菊微微皱了皱眉,向後小小退了一步。

    “阿菊,你今年怎麽不跳舞?前几年你都是岛上跳的最好的女孩啊!”铁一郎小心地护著她,不解地问道。

    阿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其实跳得很好,也很喜欢跳舞的,可是近来忽然变得特别容易害羞起来,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麽。

    两个人扶持著往酒气不那麽重、人不那麽多的地方去,不停地和熟或者半熟的人碰撞著,相互打著招呼。小小海岛,不熟的人实在太少了。

    “阿、阿菊……”

    声音伴著浓重的酒气飘来,一个老者腋下夹著个布包,一手提个酒瓶,一手端著酒碗,踉踉跄跄地撞了过来。

    “您又喝成这样……”阿菊小声地埋怨著,和铁一郎一起抢过去扶住父亲。看见是有名的金太郎师父,很多人转脸过来,远远地大声打著招呼。

    “我、我今天高兴,你们、你们知道吗,这瓶酒是、是种子岛老爷赏赐我的,你们、你们闻闻……”

    铁一郎羡慕地咂著嘴巴,阿菊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对於她,所有酒的气味和所有醉鬼的气味,都没有什麽区别。

    金太郎一口喝干碗中酒,然後又斟,却只斟了半碗,他晃晃酒瓶,酒瓶空了。

    他懊恼地扔掉空瓶,摸索著打开腋下的布包,颤抖著拎出一根黑黝黝的铁管子来:“这、这是老爷交给我的,是、是南蛮贡献的铁炮,轰……”他端铁炮的手颤颤巍巍,端酒的手却纹丝不动,嘴里不断发出轰轰的古怪声响。

    “铁炮?是去年西村小浦那几个漂来的南蛮送给老爷的礼物吧?据说比天雷都厉害啊,怎麽……”铁一郎好奇地摩挲著炮身,不过2尺长的铁管子。

    听到稀奇的话题,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人。金太郎更高兴了,摇晃著把铁炮举起来,胡乱地比划著,嘴里“轰轰”嘟囔个不停。

    阿菊的脸色有些变了,她不喜欢这样:“咱们回去罢。”

    “轰轰~~”金太郎恍如未觉,继续兴高采烈地比划著,嘟囔著。

    阿菊突然劈手夺过酒碗,一把扔了出去。

    “哎唷~”随著酒碗的当啷声,传来一声惊呼。

    阿菊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她转脸望去,却不由地发出一声更大的惊呼。

    那是一个高大的怪人,皮肤白的像盐,眼睛蓝的像海,金黄色的头发仿佛遍野的稻穗,湿漉漉地,还在滴著酒。

    “鬼!鬼!”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喧哗起来,阿菊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

    “南蛮人……铁炮、轰……”金太郎早已一**坐在地上,紧紧抱著他的宝贝铁炮。

    “他是南蛮人,前两天刚刚乘船来到枣津,就在町下吹玻璃花呢,听说京畿地方,也有南蛮人来过呢……”见多识广的平次细声细气地在人群中说著。

    阿菊渐渐胆大起来,张开眼睛,看著眼前的南蛮人。

    她发现那人虽然怪,却很年轻,细细看去,竟然觉得他长得也并不很可怕,五官眉眼,甚至有点英俊,只是他的蓝眼睛让她心虚,他高高的鼻子又让她差点笑出声来。

    南蛮人抹了一把头发上的酒,看著阿菊,突然笑了:“你真美,真的。”

    人群登时一阵骚动,铁一郎的胸口似乎都在起伏。

    阿菊不知怎地,突然莞尔一笑。“他的牙真白……”她迷迷糊糊地不知想些什麽。

    南蛮人一下子愣住了,双眼直勾勾地,再没有离开阿菊的脸庞。人群骚动得更厉害了。

    阿菊突然害怕起来,扶起父亲,和铁一郎深一脚浅一脚地挤出人群,向家跑去。

    “真美,真的……”很远了,远处还隐隐传来南蛮人荒腔走板的语声。阿菊低著头一言不发,铁一郎扶著师父的腰,铁青著脸,重重向地上啐了一口。

    “轰轰……”金太郎躺在床上,嘴里犹然不时轰轰作响。

    阿菊小心地脱下父亲最後一只鞋,帮父亲躺好,盖好被子,一个人走到窗口,望著天上刚刚升起的月亮。

    月色很黯淡,天空的一角,犹自一片通红,鼓声隐隐,祭场上的人们还在欢乐之中。

    铁一郎慢慢踱了过来,双手背在後面,站在窗口,静静对望了好久,伸手捧出一捧野花来。

    阿菊看看花,又看看他,不觉笑了,铁一郎也笑了。

    铁一郎的背影在夜暗中消失很久了,可他的笑容却仿佛像月亮一样悬在眼前。阿菊出了一会儿神,慢慢走回桌边:她想起自己为铁一郎做的一件褂子还没有完工。

    鼓声渐渐地停了,月光如水,柔和地洒进窗户,洒在阿菊的身上。

    是什麽音乐?是什麽歌声?这样近,又这样遥远,近得仿佛就在窗下,远得仿佛从来没有听过。

    阿菊奔到窗口,往外望去,月光下,一个抱著古怪乐器的身影,一蓬稻穗般金黄的头发。

    阿菊砰地关上窗,却关不住满脸的晕红。

    “轰~~~”熟睡的金太郎突然翻了个身,重重地嘟囔了一声。



………【第二章】………

    再醉人的酒,也有醒来的时候;再美的月色,也有消散的时候。WeNXuEmI。cOM

    已经很多天了,金太郎没有喝一滴酒,也没有合一次眼,以前他可是最爱喝酒,也最爱酣睡的,他可是种子岛最有名的铁匠师傅。

    铁一郎他们几个徒弟也忙得不亦乐乎,铁一郎连每次看见阿菊时必然绽开的笑脸,也变得疲惫和匆忙了。

    本来,金太郎并不像有些铁匠师傅那样,忌讳女人靠近铁匠炉的,他总是在酒馆或者街边带著醉意向旁人说,阿菊命中注定,会给他金太郎铁匠铺带来最好的运气。可这一次,他们把作坊门管得死死,不让阿菊进去。

    阿菊也偷**视过,烟汽腾腾,什麽也看不清,只知道他们都在忙。

    他们经常从太阳升起忙到太阳落下,从月亮升起忙到月亮落下,有时候打铁的声音很响很密集,有时却半晌没有一点动静。

    月亮升起的时候那个南蛮人常常跑到窗口弹琴唱歌,每当他唱起那些听不懂的歌儿,阿菊的心就不由地怦怦跳得很紧。

    有时金太郎或者铁一郎会从作坊里探出脑袋,呵斥一声,又很快把门关上。这是南蛮人总是笑著摇摇头,慢慢地踏著月色走远。

    听说他叫曼努埃尔,去年翻船获救时,他是个修械师;今年再到枣津,却在町上开了个吹玻璃的小作坊。

    这就是那间作坊,看上去和别的铺子没什麽不同。

    作坊的门大开著,设计很怪异的炉子,蓝色的火焰,好像萨摩10月的天空。

    虽然屋里生著火,但门外比屋里更热,门口,挤著一大群孩子,探头探脑,唧唧喳喳。

    阿菊挎著篮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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