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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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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虎生焦虑起来:连这点小寇尚且难胜,如何取得石门?
“吹起来,海螺,全军出击!”
两万对二百,胜负没有半点悬念。
事实上没等两阵对圆,那些燕人就曳旗而奔,奔出一箭外,却又勒马回顾,或唱或笑,做出种种轻蔑的举动来。
“该死的鲜卑狗!”邓遐狠狠啐了一口,适才以多敌少不能取胜,让他感到很没面子:“不怕死的,跟老子追上去,拔了这些杂种的舌头!”
“不可……”
毛虎生微觉不妥,却哪里拦挡得住?
望着左右纷纷向前,几无部伍,他无奈地一挥手:
“全军追击,别乱了行列!”
行列虽然乱了些,但两万晋军,都是久战精锐,包抄、追逐、分散、兜剿,倒也颇有章法,烟尘滚滚中,那一小撮燕骑渐渐被圈在了垓心。
“镗镗镗~~~~~”
四面八方,突然锣声大作。
“不好,快退!”
毛虎生失声大叫,可旌旗已远,队形已散,如何能再收拢得来?
如风,如火,黑旗卷处,原已七零八落的晋军登时被截成数段,首尾不能相顾。
“别慌,都跟着我的兜鍪走!”
邓遐摘下头盔,高高挑在矛尖,不顾蝗飞羽箭,一马当先,向西突去:与其退而死,不如进而亡。
晋人一阵欢呼,渐渐聚拢向东,燕人虽纵骑追赶,却终于被甩下了一截。
前面,已是一片树林。
“下马,进林子!”
邓遐率先跳下马,举着矛杆跑向树林:丛林利于步,不利于骑,对于擅打步战的南兵,要安全得多。
他一只脚刚刚踏入树林,忽听头顶上一声大喝:
“南贼休走!”
他错愕之下,甫一抬头,一道寒光,已及面门。
血光飞处,长矛坠地,矛尖上的兜鍪骨碌碌滚出多远。
“杀~~~~”
树林深处,卷起一片杀机。
伏兵,伏兵,又是伏兵。
冲出三道埋伏,被闻讯赶来接应的袁真哨马救出的毛虎生,到得石门大营,左右已不过三十余骑。
“晋人轻剽,怯于陷敌,勇于乘退,须设饵诱伏,父王真是神算!”
慕容令手挽邓遐首级,骑在马上,满脸说不出的兴奋。
慕容德凝视着西边:
“援敌摧破,桓温全军尚完实,我们**三万人马,营中空虚,必须速回,石门之守,全赖皇甫大人了!”
石门。
敌军已攻了两个月。
一开始是白天攻,后来是夜袭,最后干脆日夜不停地攻打。
城里,皇甫真分军民为三班,轮番乘城,舍死相拒。
南人多奇巧,云梯、冲车、炮车、吕公车,花样叠出。
城上却只有一个字:守。
他们守住了,石门城垣,高不过丈四,晋军却始终不能踏入一步。
“禀大人,擂木,我们、我们……”
一个用布包着一只伤眼的小校跑到皇甫真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皇甫真袍服冠带地端坐着。背后是城楼,城下是敌兵,不时有羽箭飞上,钉在身后的木柱上,或是飞石掠过,砸得城楼屋顶砰砰作响,他却镇静自若,神色丝毫不变:
“擂木如何?用尽了?”
小校摇摇头,定了定神:
“擂木倒有,只是绳索损耗太快,不足牵系之用。”
皇甫真缓缓站起,拔剑在手,甩掉朝帽,扬手割下长发,掷在地上:
“此物可堪为索否?”
小校脸色激昂:
“全城军民男妇,……够了,够了!”
皇甫真手扶垛口,纵声长啸:
“发不够还可断头,只是这石门,却一寸也不能让人!”
“早不从我言,如今战也晚了,唉!”
晋营大帐里,郗超顿足捶胸,叹息不已。
桓温脸色铁青,半晌方才开言:
“粮援俱绝,可以去矣,唉,攻亏……”
他脸上掠过一道黯然,但随即重又变得镇静、沉着:
“传令各军,退兵当如进兵,须得振作警醒,方可平安见江东父老!”
大营一角,王坦之闻得号令,不觉失笑:
“穷天下之力,尽十年蓄积,匆匆而北,匆匆而南,纵无恙,复何面目见江东父老邪!”
“南军自东燕出仓垣,兼程南下,旌旗首尾五十里。”
兰汗从河北催粮方返,闻得探报,精神一振:
“哈哈,南蛮子退了,该咱们穷追猛打,好好过过瘾了!”
左右众将窃窃私语,神色甚是古怪。
兰汗奇道:
“各位,愣着干什么,还不禀报吴王,赶紧出兵追赶?”
“这、这个……”慕容宝吞吞吐吐地道:“父、父王有令,连日军务疲惫,闭门高卧,一应军务,容后再议,违令闯帐者,军法论处。”
兰汗又急又气,转脸朝向慕容令。慕容令神色焦躁,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走,闯进去,管他娘的!”
兰汗一声倡议,众将纷纷附和,一窝蜂奔向慕容垂寝帐。
寝帐毡帘低垂,门外,一员小将倚刀而立,却是慕容楷:
“各位请留步,在下奉吴王将令,持此金刀在此挡架,违令者先斩后奏。”
兰汗一跺脚:
“慕容德呢,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他知道,这样的情形,如果有一个人能闯入寝帐而不受惩处,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慕容德。
“范阳叔和宜都叔前日悄悄出帐,不知去向。”
慕容令无奈道。
高泰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忽然开口:
“各位勿焦勿躁,吴王岂是玩寇之人?”
众人纷纷点头不语,兰汗拖过一张胡床,一**坐在帐口:
“好,我就坐在这里等我这个好外甥出来。”
一天一夜,又一天一夜。
“南兵缓缓南行,不过四百余里,大军乏水,沿途凿井,以饮人马。”
“晋人疲弱已极,似乎……”司徒左长史申胤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兰汗望了一眼紧闭的帐帘,恶狠狠地咽了口吐沫。
他的周围,几十张焦虑的面庞。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南兵兼程而行,已南出七百里外……”
兰汗忽地站起来,一脚踢飞胡床:
“娘的,不能等了,谁跟我闯进去?”
“我!”“我!”“还有我!”
几十个人高声响应着,簇拥着兰汗涌向寝帐。
正此时,寝帐的帘子突然高高挑起。
慕容垂精神抖擞,全身披挂,缓缓走出寝帐。众将登时鸦雀无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桓温老于兵事,初退惶恐,必然严设戒备,以精锐为殿,我军此时追逐,正好中计;如今我们有意缓追,他们自以为脱身,急于南归,必然昼夜兼程,放松戒备,将兵懈惰疲惫,渐无战意,此刻掩击,必获全功。”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无不面露喜色。黄门侍郎封孚疑道:
“虽如此,敌军已远,如何追赶得及?”
慕容垂笑而不言,慕容楷道:
“我骑敌步,逐之不难,且范阳王、宜都王等已率劲骑四千间道设伏于襄邑东涧,料晋军仓促难过此关。”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慕容垂摆摆手:
“还不是欢呼的时候,上马!襄邑才是我大燕扬威耀武的所在!”
襄邑。
饥渴疲惫,狂奔至此的晋军行至涧前,突然遇见了慕容德、慕容桓的伏兵,登时大乱,自相践踏,死者狼藉。
“退欲安之!你们难道要客死在他乡么!”
桓温镮甲横矟,声色俱厉。
溃过涧北的晋军一下止住了脚步,平安还乡,不正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愿么?
“有死无生,有进无退,孩儿们,跟我上啊!”
大将孙元、徐展甩掉兜鍪,嗔目扬戟,双马并出,直冲涧南,晋兵齐声鼓噪,潮水般涌过去。
对岸燕军更番叠队,箭发如蝗,晋军人马纷纷倒在涧水中,倒在血泊里。
徐展一马当先,刚刚踏上涧南岸,却接连中了几箭,人马扑地倒了。
“向南,向南,不要停!”
徐展手指南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直到千百名晋兵从他身后呐喊着冲过,直到他的全身一寸寸地完全僵硬。
燕人退了,虽然阵形不乱,但晋军毕竟已在涧南站住了脚跟。
桓温的脸上露出一丝倦意:
“过涧,快!”
大队人马争先恐后地跳入涧水,深一脚浅一脚拼命往南挣扎着。谁都知道,每向南一寸,就离家近了一寸,离死亡远了一寸。
“杀呀!”
晋军背后,马蹄如雷,征尘如雾,纷纷不知黑旗多少。
鲜卑铁骑,卷来如风,倏忽间,长矟短刀,已溅起漫天血光。
晋军虽众,阵形已散,且大半在泥水中趟行,举足尚且艰难,遑论拒战?
涧南的燕骑也返身夹攻上来,把惊惶失措的晋兵赶散,碾碎。
晋军败了,尸拥十余里,涧水为之不流。
“我们已经渡淮到了山阳境内,燕人铁骑,再也追逐不上了。”
桓温脸色煞白,半晌方问道:
“孙元何在?”
“孙将军殿后,行至谯郡,被秦兵掩袭,力战而死。”
桓温恨恨地骂道:
“这帮氐狗,也来趁火打劫!”
郗超帽子已不知去向,此刻一面挽着头发,一面靠近桓温:
“主公败归,朝廷生心者必有异动,当思有以善后啊!”
桓温沉吟半晌:
“子勿言,我已有计了。”
“桓温耻于丧败,归罪于袁真,袁真上书辩理不果,俱祸而据寿春抗命,已遣使来报聘,请求我军援应。”
慕容德笑道:
“取乱侮亡,正当其时,据寿春,窥两淮,进取江南,此千载一时也!”
慕容垂点头起身,正欲传令,忽听辕门外鼓乐齐鸣:
“邹虞幡!”
持邹虞幡的天使是乐安王慕容臧:
“奉天子命,吴王克捷,举国欣幸,如今大功告成,当与民休息,着即缴还大都督印绶,回朝受赏;敕勒、辽东,国之四维,不可不顾,着授范阳王都督敕勒诸军事,授宜都王和龙尹,即日赴任,实力镇守,以固国之藩篱。”
慕容垂双眉紧锁,尚未开言,慕容楷扬声问道:
“如今晋人奔败之余,一日五惊,袁真归附,仰望援应,朝中何以降此诏令,贻误军机?”
慕容臧脸一版:
“本藩只知奉诏命而已,一应军务,当另有旨!”
“兄功高如此,恐怕……”送走慕容臧,慕容楷忧形于色:“当今之计,只能清君侧以安社稷,且谋自保,只需除去上庸、乐安两王,大事可定。”
慕容垂摇摇头:
“国家疮痍未复,而骨肉自相图害,只能是祸国殃民之举,我宁死也不忍为此。”
慕容楷压低了声音:
“兄长难得不记得先父临终所嘱?”
慕容垂面沉似水,久久地未出一言。
“慕容垂功名成于外,君臣疑于内,其能久乎?”
长安城的大殿上,苻坚劈手把战报掩在几上,对群臣笑道。
“姐姐他们怎么能这样!”
吴王府中,长安君不停地转着圈子,忿忿不平地说道:
“国家将亡,是郎君你挽狂澜于既倒,如今敌人遗尸未腐,他们居然罢了你的兵权,这也罢了,你所保举的有功将士,竟也毫无升赏,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慕容垂苦笑一声,没搭话。
长安君眉毛一瞬,正待再说,却听得府外鼓乐喧天:
“禀殿下,秦王遣使,奉赠殿下名马四匹,白骆驼十双。
慕容垂勃然变色,急冲出府门,却见驼马宛然,俱都披红结采。一名文臣满面春风,拱手而立:
“下官秦尚书郎粱弈,奉旨致意吴王殿下,些須薄礼,不腆冒昧,望乞笑纳。“
慕容垂正色道:
“臣下无境外之交,秦王厚礼,在下断不敢受。”
粱弈朗声道:
“下官奉旨致命于境外,送不送在于下官,受不受在于殿下,驼马在此,下官使命以毕,这就告辞。”
一行人倏忽而退,鼓乐悠扬,在坊巷间久久回荡。
“来人,带上这些驼马,即刻进宫!”
长安君见丈夫神色有异,浑不似平日从容镇定,不觉奇道:
“受人家几匹马、几匹骆驼的小礼物,有什么大不了的!”
慕容垂欲言又止:
“真是妇人之……唉!”
他一跺脚,走了。
长安君呆呆站着,良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母亲,您怎么了?”
一双小手轻轻地扯着她的衣角:是慕容麟,她的儿子。
“你爹爹,你爹爹,他……”
慕容麟目光闪烁:
“父王功高震主,宫里正在猜忌,如今境外送礼,不及宫中,先至吴邸,必然遭忌,父王如此紧张,是有道理的啊!”
长安君直瞪瞪地看着儿子,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片刻,她突然笑了:
“乖儿子,你这一说,娘算是明白了,娘一定要帮你爹爹一把,对,我这就进宫去,姐妹之间,有什么话不好说呢?”
“此驼马既是邻邦指明赠与吴王,陛下口谕,台中受之无名,理当由吴王自行携回才是。”
宫门外,乐安王当户而立,一脸的冰霜。
宫门后,几双浑浊的眼睛不转睛地盯着吴王怅然远去的背影。
“四海只知有吴王,不知有陛下,长此以往,将何以堪,须得……”
慕容评佝偻着身子窥视着,尽量压低了声音。
“哼!”可足浑后的嗓门依旧是那样响亮:“这个慕容缺,哀家早就劝先帝除之,如今,哼,如今……”
“吴王甫立大功,反、反状不著,无故图害,不免……”
皇帝慕容玮怯生生地道。
慕容评急了:
“我的陛下啊,如果此人反状已著,你们母子还能安居在此宫里么?”
可足浑后攘袂昂首,正待开言,却听得有人禀报:
“禀太后,吴王妃长安君进宫朝见。”
可足浑后脸上泛出一丝无奈:
“我这个妹子,唉……哀家先去了,此事以后再议吧!”
“吴王府外,天色渐渐地暗了。
慕容垂轻装简从,牵着马,低着头,闷闷不乐地围着王府慢慢走着。
“叔父所愁,莫非容身之策么?”
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回头望时,却是慕容楷和慕容令。
慕容垂长叹一声:
“唉,此事却瞒不过贤侄。天子年幼,太后、太傅每起猜心,我舍死立功,本欲保全家国,谁想到反倒倍生嫌隙,几乎连一身也难以相容了。”
慕容令轻笑道:
“父王一代英雄,何以如此气短!天子懦弱,太傅贪残,久居京师,难免不测,为父王计,不如逃往龙城,上表逊词奏闻,或者能感动九重,平安还京,纵其不然,也可以守肥如之险要,扫祖宗之庐墓,非但足以自保,且能为社稷藩篱,岂不胜于在人家眼皮底下担惊受怕,长吁短叹?”
慕容垂脸色霍然开朗,望向慕容楷:
“贤侄也如此想么?”
慕容楷点点头:
“此周公居东之策,可进可退,甚为允当,我与家弟早已商议妥当,愿随叔父同往。”
慕容垂长叹一声:
“我何尝没想过此策,只是不忍弃中原家邦,犹怀庙堂之念而已,如今时势逼人,也不得不走这一步了。”
夜,邺城北门。
慕容垂幅巾乘马,立于城外吊桥上。他的马前,十几只猎犬咻咻地叫着。
“这个时候,吴王如何还要出猎?”
“嗨,告诉你吧,夜间是猎狐的好时候,吴王弓马娴熟,此一去必定满载而归。”
城楼上,守更的将校窃窃私语着。
慕容令、慕容楷、慕容绍、兰汗兄弟,一匹匹马闪出城门,慕容宝领着几十从骑,簇拥着几辆毡车,车里坐着几家的女眷和幼童。
慕容垂抬起右手,正欲传令出发,却听得黑暗里,一个孩童的声音:
“父王难道要把母亲一个人留在皇宫里?”
慕容麟,他的小眼睛在夜暗中闪烁不定。
“王妃是太后的亲妹妹,应该不会……”
兰汗对可足浑家的人素无好感,此时不耐烦地说道。
段妗挑开车帘:
“让姐姐一个人留下的确不太好,你看……”
慕容垂沉吟地望着慕容麟,他的小脸在夜色中时阴时阳:
“你能告知你母亲,让她来邯郸与我们汇合么?”
慕容评很少这么晚在街上走的。
在宫里待了很久,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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