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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图-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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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可能知道千万里之外的世界。

“现在还是在神圣罗马帝国辖下吧?那个既不神圣也没罗马,更谈不上帝国的国家。”钱逸群笑了笑,“呵呵,我知道的不多,但显然比你以为我知道的要多得多。”

“道长是如何得知的?”崇祯也好奇了。

“神游啊。”钱逸群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静定之中,神游八荒,纵横古今。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么?说起来,对了,一三四八年黑死病大流行的事,汤先生还记得么?”

“什么病?”崇祯倒是来了兴致。

汤若望脸色惨白,他是被“一三四八”这个准确地教历年份吓到的。

即便是明国的教徒,也很难搞清楚“格里高利”纪年。

“就是我们说的鼠疫,”钱逸群道,“从意大利佛罗伦萨开始蔓延到了整个欧罗巴大陆,死了近千万人。然而让人受不了的是,这种由老鼠传播的疫病。被认为是女巫借用猫施展的巫术。人们见猫就杀,从而导致鼠疫更加无法控制。”

崇祯吸了口气。道:“真是愚昧。”

——回过头看看,的确很愚昧。

“汤先生,小道可有虚言?”钱逸群问道。

汤若望垂下头,道:“当时的人们正是因为不了解主父的规矩,才会做出这种事。”

“然而他们当时却是相信自己没错,”钱逸群道,“诚如你现在坚信自己没有错。”

“但是祈雨。这是不可能的,这不科学!”汤若望坚持道。

“事实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钱逸群盯着汤若望,“你想用不过百年的科学来挑战我们数千年的传承。太自不量力了。”

“作为主的牧羊人,我无意挑战什么!我只是希望不要给帝国带来无谓的损失!”汤若望坚持道,“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八年,我热爱这里一如热爱我的故乡……”

“你其实只是想获得朝廷的重视,允许你们大范围传教吧。”钱逸群打断了汤若望的表白。

“天主的教会,理应受到公平的待遇。”汤若望毫不避讳道,“在你们这些和尚道士浪费国家财力的时候,我们正为国家做着努力,为什么不能受到一样的对待?”

汤若望在八年前刚刚入京的时候,就已经通过准确预测月食,在士林中取得了不小的声望。然而在取得平等传教权的问题上,却迟迟无法得到进展。这些明国人看似没有信仰,或者信仰斑驳混杂,一旦触摸到天主真正的福音,却又会掀起极大的抵抗。

这让汤若望一度产生了绝望的心情。

然而,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汤若望还是在这一片漆黑的世界努力着,努力将天主的荣光带到这里,洒下光明。

——除非皇帝成为教宗,成为上帝在人间的唯一代言人,否则你这个幻想始终是虚幻。

钱逸群听到汤若望提出的平等教权,不由心中暗笑。

“陛下,臣以为,以事实检验真理,此言极善。”徐光启找准机会进言道,“若是此番祈雨不成,可知西教果然有其殊胜之处,该与佛道一视同仁,准开道场。陛下,想当年白马驮经,佛宗初来,谁又知道它能有今rì这般不可诋毁之教化之功?”

崇祯轻轻捻了捻胡须,问钱逸群道:“道长怎么看?”

“西教若是传播数学、天文,自然之理,臣以为是可以鼓励的。”钱逸群道,“但是要在大明传教,还需谨慎。徐大人说了白马驮经的故事,臣却看到擅自传教的白莲、闻香之乱啊。”

“若是允许主教传播,邪教异端自然也就多了个敌人!”汤若望连忙争辩道。

现在各地还有天主堂,属于公开传教状态,缺的只是大明官方的认可。如果一旦被打入白莲、闻香教一列,那就连公开传教都做不到了。

崇祯微微颌首:“此事不急,且看祈雨结果再论。若是果真求来了雨,那又如何?”

“那……说明就算不祈雨,也该下雨了。”汤若望到底还不是官僚,不能理解平衡之道需要有舍有得。他自己站在了只赢不败的立场上,谁还跟他玩这个游戏呢?

徐光启微微摇头,道:“陛下,若是西教错了,可见其学尚有不足,当责令精研,以免误人误国。”

这其实也是只赢不输的立场。所谓责令,是在肯定的前提下做出的。原本就不承认的话,哪里来的“责令精研”?

钱逸群心想:所谓上根器者成其仙道,下根器者成其人道。道人我不能断了下根器者的生路,否则太也作孽,且让你一步吧。

崇祯见钱逸群默然无语,当他默认,于是自己也跟着默认了。

……

徐光启与汤若望一起出了大内,这位老尚书方才道:“今rì这事,且不能外传啊。”

汤若望感觉自己丢了传教士能言善辩的脸面,喏喏应承。

“神甫真的确定他们求不来雨么?”徐光启追问道。

汤若望微微摇头:“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很难分辨。比如说真的下雨了,怎么证明是他们求来的呢?”

徐光启若有所思,拈须不语。

……

大内之中,崇祯也为祈雨的事多了一分心思。他问钱逸群道:“番僧真能求来雨么?”

钱逸群微微摇头:“我哪里知道去?不过那个三丹喇嘛看起来有些修为,或许借助密教法门,能够成功也未必。”

崇祯又道:“还有几rì便是祈雨的时辰了,朕却有些焦心。”

“常将有事做无事,陛下rì理万机,不可事事挂心。”钱逸群说着,突然忍不住笑了。

“道长笑什么?”崇祯疑惑道,丝毫没找到笑点。

“臣想到了李万机。”钱逸群忍着笑道。

“李万机?是谁人?”崇祯一脸茫然。

“臣也说不清,不过是个天下数一数二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哦?难道会比朕的皇后还美么?”崇祯信以为真。

——你真没见识,我家以琳就比周后美了百倍!

钱逸群按捺笑意,道:“恐怕是了。否则为何陛下阁老、六部堂官,这么多大人物动辄都要rì李万机呢?”

崇祯愣了愣,旋即一口口水喷了出来:“忒也粗俗!不当人臣!”

钱逸群没料到皇帝反应这么大,连忙遁入翠峦圣境之中,去溪水旁洗了把脸,这才出来。崇祯笑得前仰后合,身子弓得像只虾子,哪里会注意到钱逸群已经消失了那么一瞬。

周围太监不明所以,连忙上前扶住皇帝,帮忙顺气抚背,生怕笑出个三长两短。

等崇祯帝笑得差不多了,王承恩上前呈上一份奏本,却是顺天府尹呈报,说是近来有妖人身拖九尾,面露狐相,以白绫铃铛为器,屠戮生民。顺天府派兵捉拿,业已往北逃窜,不知所踪,请皇帝派出法力高强的道长为民除害。

“这奏本若是放在上个月,定要教顺天府尹丢了顶上乌纱!”崇祯将奏本转给钱逸群,笑骂道。

钱逸群通读一遍,心中顿时勾勒出一个人物形象:这说的不是以琳么?

六五章见天子演说智慧,祈甘霖大内斗法((十一)

王登库坐在敞亮的书房里,头靠在椅背,闭着眼睛,听账房们报出枯燥的流水账。这些账房先生都是王家用惯的老人,知道这位东家看似小憩,其实心中不知道有几付算盘,哪怕一钱银子没对上,都能让他心算出来,故而不敢有丝毫马虎。

在先生们背后,站着一个瘦削的男人,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阴影之中。虽然已经到了chūn天,他却仍旧身穿一套深色的袄子,好像十分怕冷。这人无声无息站了许久,直到这一旬的流水账报完。

王登库睁开眼睛,起身朝诸位账房先生拱手,团团作揖,道:“辛苦诸位先生了,请先回去休息吧。”

先生们连忙回礼,鱼贯而出。

王登库这才重又坐下,朝那年轻人道:“介怀,事情办妥了?”

那瘦小的男人这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阳光晒到他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他道:“父亲,宫中已经回了消息,那道人已经看了奏本,当即就出宫了。咱们在宣武门的耳目也回报说,他骑了一头鹿,直往北边去了。”

“他那些同伙呢?”王登库从案头上取过一张信纸,提笔写了起来。

“都一一核实了身份,全都在京师。”王介怀道,“不过宫里说,他在走前送出了一只纸鹤,不知是否写给那个妖女。”

“只是一只么?”王登库皱了皱眉头。

王介怀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您看……”

“一只不够啊!”王登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重重靠在椅背上,“他还有个天师府的帮手,听说正在上京的路上。若是这纸鹤是传给他的,那他就不跟狐女联络一番么?此事有蹊跷。”

王介怀垂头想了想,道:“父亲,孩儿倒觉得,这一只纸鹤才能说明他上当了。”

“哦?”

“他知道顺天府尹奏请皇帝派人。却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在追那妖女。若是贸然飞鹤传书,让人抓住了尾巴,岂不是暴露了那妖女所在之处?”王介怀不像是与父亲说话,倒像是与自己的东家探讨一般。

王登库想了想,缓缓舒展眉头:“的确也有这可能。且看他这一路赶到哪里。”

“是,孩儿已经飞鸽传书沿路各个据点,把他往北边引。”王介怀道,“他若是反应慢些。恐怕这一路就上赫图阿拉去了。”

王登库对于儿子的玩笑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喷气声。他道:“两rì之后便是喇嘛们登坛祈雨的关头,千万不可大意。”

“父亲,”王介怀犹豫了一下,“孩儿听说了一个消息,但是并未坐实。”

王登库眉头紧了紧,旋即松开,道:“你这孩子从来谨慎,这种风闻之说竟然放在心上,必然有些道理。你且说来听听,就算不实也不是你的过错。”

王介怀这才放心。道:“是宫中传出的消息,说是贵妃派人在法坛之中做了手脚。要毁了祈雨的事。”

“哦?”王登库疑道,“是银子出了问题?”

田贵妃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热心推荐番僧鼓动祈雨,她这么做,只是因为王家给了足够的银子!如今田贵妃倒戈,这其中唯一存在的问题多半也是银子。

“银子是孩儿亲自送到田弘遇府上的,绝不会出错。”王介怀紧张道。

王登库沉吟道:“还是去查查才好,须知小节不谨必酿大祸。”

王介怀点头称是。倒退而出。

……

钱逸群在宫中给符玉泽发了一封纸鹤,让他速度入京,自己径自骑了老鹿向北奔去。

他出了京师之后。在沿途茶铺酒肆落脚,多有人议论这九尾妖狐吸取人阳精之事,恍如目见耳闻。钱逸群知道这些话里十停信不得一停,也权当路标,一路北上。

越到北面,这故事也就传得越大。还说来了一群和尚、道士追着她要除妖卫道,甚至连两相争斗的现场都还能得见一二。

“……那狐妖,真好身手!一道白练甩出就要人命。那上哪里绑的是铃铛?分明是催命符啊!……”

说书先生站在台上,说得情形兼备,真把人带入了狐妖取命的故事之中。

钱逸群坐在台下,自顾自叫了一碟炒豆下酒,却只是吃豆子,不喝酒。他听了半晌,起身摇头,暗道:到了山海关,这故事就已经听不得了,再往下走就没意思了。

“这位可是厚道人?”一个武将打扮的壮汉站在了钱逸群桌边,客气问道。

“正是。”钱逸群眼都不抬,“军爷可有事么?”

“在下是团练总兵官吴襄吴军门的家丁,”那壮汉道,“我家老爷听说厚道长法驾降临僻地,想请道长过府一叙。”

“吴襄啊……”钱逸群道,“是吴三桂的父亲?”

“我家公子的确讳三桂。”那壮汉道。

钱逸群侧过身,打量了那人一番,道:“我看你身材魁梧,勇猛彪悍,怎么才是个家丁?”

那人受了钱逸群的吹捧,笑道:“军中亲卫之兵,都是将军们的家丁。”

辽东将门形成势力绝非虚言。一军之中,战斗力最强的就是将军们的亲卫,而这些亲卫却都不是国家的兵士,也不是募兵,而是将军的家丁。只有如此,将军们才放心,这些家丁也有升迁的希望。

即便是军神戚继光,也不能免俗。至于传说中养敌自重的李成梁,那更是将这事做到了极致。

当然,也有的将军与众不同,譬如东江镇的毛文龙喜欢认义子。他经营东江以来,竟然收了上百个义子,皮岛几乎成了毛岛。直到袁崇焕矫诏杀了毛文龙,才让那些人改回本姓。

“既然是吴襄吴军门有请,我得去坐坐。”钱逸群拍了一把豆子进嘴,起身道,“前面带路。”

那壮汉见任务如此简单就完成了,心中高兴,一路上为钱逸群讲解山海关的典故战史。历任督抚的轶事,决不让贵客无聊。

钱逸群盘算着符玉泽入京的时间,脸上只是保持微笑,时不时发出“呵呵”两声表示应和,倒也融洽。

就在钱逸群进了吴襄在山海关的府邸时,符玉泽也赶到了的京师的大门外。他被钱逸群传书急召,虽然不是很乐意,但也只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要么说服顾媚娘先上běi精。要么就得继续在深山老林、周边州县寻访杨爱的下落。

两害想取其轻,他还是更希望找个舒服点的地方休整一番。

顾媚娘虽然跟杨爱有了姐妹之情,但这并不足以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过着辛苦不堪的生活。接到了老师的手书,媚娘顺坡下驴,将寻找杨爱的事委托给了江湖上的几个青皮小帮,自己入京充当老师的帮手。

钱卫自然是以钱逸群为重,不用考虑也是跟着一起入京。

三人虽然担心杨爱,因为找了数r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知道她有心躲起来了。也只好安慰自己:好歹是个灵蕴觉醒的剑客,哪里就那么容易遭到危险呢?

“老师说。让我们先去孙阁老府上等着。”顾媚娘道,“只是不知道孙阁老住在哪里。”

符玉泽笑道:“这个容易,咱们只当是迷路了,约好了地方让他们来接咱们就是了。”说着,符玉泽问清楚京师最热闹的地方所在,放出纸鹤,径直与顾媚娘享受这花花世界去了。

钱卫已经习惯了不说话。便跟在后面,一则自己开开眼界,二则也不至于走散。

符玉泽却没想到。来找他们的人并非是孙承宗府上的家人。

而是皇宫大内的太监!

与太监们同来的,还有一位天师府的旧识。

江奎江道长。

江奎是看着符玉泽穿开裆裤长大的,一直将“符娃娃”挂在嘴头,丝毫不当他成年人一般尊重。符玉泽心中不爽,却因为江奎是张天师的师兄,他的师伯,虽然不在天师八将之列,但玄术修为也不可小觑,只能吃了这个闷亏,乖乖称呼“师伯”。

“你果然跟那野道士混在一起?”江奎见了符玉泽,劈头问道。

符玉泽旁顾左右,意欲言他。

——竟然敢说我老师是野道士!若不是我打不过你,肯定要你好看呀!

顾媚娘抿着嘴,瞪着江奎,心中暗道。

“咳咳。”她见符玉泽回避,一声轻咳将他顶了上去。

“厚道长对我教诲良多,”符玉泽只得冒着顶撞师长的危险,硬着头皮道,“而且张师伯让我随他参师修行,必然不会是什么江湖野道。”

“张师伯?张显庸么?”江奎直接道出张天师的名讳,让符玉泽心中不悦。

然而江奎是是张天师的师兄,称呼名讳只可说不客气,并不是不可以。符玉泽只好道:“是,正是嗣教张师伯。”

江奎无语了。

相对于掌握了道录司的江奎江大人,那位远在龙虎山的嗣教真人才是真正“掌天下道教事”的大人。如果张真人认为这道人修行不错,那他就是正儿八经的道人,甚至可以授箓升品成为道官。

反之,一旦张真人说这人是邪门,哪怕是他江奎,也会瞬间变成跑江湖的野道,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快些随我进宫吧!”江奎没好气道,又看了一眼顾媚娘:“这两个是……”

“这位卫老伯是厚道长的长随,这位顾小姐是厚道长的学生。”符玉泽连忙介绍道。

不等两人见礼,江奎已经转身道:“快些入宫,还有许多事要准备呢!”

“德性!”顾媚娘嘟囔了一声刚学来的京师语,狠狠剜了符玉泽一眼。

符玉泽面露委屈,垂头跟了上去。

六六章见天子演说智慧,祈甘霖大内斗法((十二)

太监们rì夜赶工,总算在祈雨吉rì之前将三层高的法坛筑好。这座法坛虽然只是临时一用,用过便拆,但天家做事,绝不会只搭个木头台子。

为了筑成这座法坛,非但要将喇嘛们圈定的地方草木移开,在外围以他们的阵图要求重新栽种。而且还动用大内库存的花岗岩为基础,香山的泥土为肤表,夯实之后再铺上贵比黄金的“金砖”。

这一路花钱下来,户部眼红,崇祯肉痛,耶稣会的传教士们纷纷暗道:果然是浪费国家财力,这么多钱捐给主多好!

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崇祯又命首辅温体仁代祭,自己携皇后、田贵妃观礼,外廷重臣们纷纷上表,表示希望能够一同观礼。虽然是番僧祈雨,但从更高的层面来说,却是祭天的一部分,身为臣子应该与天子共同表示一下对老天的敬意。

崇祯在这方面并不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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