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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次次的反复尝试与昏迷中，雷诺终于渐渐适应了机甲。

　　　　从这天开始，每个晚上雷诺都要到机甲学院的地下十二层去学习机甲操作。

　　　　他会在有精力的时候学习驾驭机甲，精疲力尽休息的时候就学习机甲操作理论，偶尔也会看着诺拉训练。

　　　　诺拉是雷诺见过的训练最刻苦的学员。

　　　　没有之一。

　　　　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机甲上，每当恢复就会立刻进入训练状态。那具阴影机甲就象一道黑色闪电，永不停歇的奔驰在山谷中。但是更多的时候，她会安静不动的把自己置身在某个黑暗环境下，与黑暗融为一体，一动不动，唯留下右臂那一管长长的枪口瞄准外面。

　　　　即使偶尔离开机甲，她也会抱着一支比她的人还高一些的猎神i型狙击枪，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有时没事的练着强法。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雷诺甚至没在地面上见过她。

　　　　尽管如此，诺拉对雷诺的教诲却是极认真也极严酷的。

　　　　在诺拉的严格教导下，雷诺很快就大致掌握了机甲的运用，进步速度惊人。虽然这种进步距离成为一个真正的机甲驾驶员还差了很远，但是对于进入机修厂成为学徒却有着明显的帮助。

　　　　现在的雷诺已经可以说出机甲的基本运行原理与操作方式，甚至知道一些基本的维修保养方法。

　　　　不过诺拉对雷诺的进境显得很不以为然。

　　　　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机甲天才，诺拉让雷诺知道了什么叫差距。

　　　　看着那具在山谷中奔跑自如，爬上爬下，灵活得象一只猴子的烈火ii型，再看看在自己驾使下，象一只蜗牛在地上缓慢行走的迷你雷鸣制式警用甲，雷诺也只能深深的叹一口气，对自己说：努力吧，少年！

　　　　—————————

　　　　地下十二层的山谷里，一具机甲正在平地上飞快奔跑着。

　　　　它就象一只灵巧的猴子，在地面上不断前冲，时而象火箭般发起冲锋，时而要高高跳起，做个空中翻转的动作，时而又急速变向，在瞬间面冲背后，由前冲变成向后滑行，同时举出手中武器，做了个扫射动作。

　　　　“哦吼！”机甲中发出雷诺兴奋的大声喊叫：“简直太棒了！”

　　　　包在两米多高的小型机甲里，一百四十二枚神经元贴片紧紧贴在雷诺的全身各处，使他与机甲之间仿佛产生了某种联系，让他感觉到机甲就是自己身体的外延。

　　　　他感觉自己就象风一样驰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尽在脚下。

　　　　就在这时，眩晕感再度袭来。

　　　　雷诺的脑袋里就象有根针在刺，他感到痛并晕眩着。

　　　　雷诺知道这是他的精神不足以支撑消耗的结果，不得不把注意力从机甲上放松下来。

　　　　失去精神支持的结果是雷诺开始控制不住机甲。

　　　　刚刚还飞奔入电的机甲慢了下来，并开始摇晃。

　　　　“不，不，别这样，给我动起来！”雷诺大喊，他努力想控制住机甲，可无论他如何努力挥动手脚，机甲就是不肯听话。

　　　　它左摇右晃，就象是一只喝醉了的小熊。

　　　　然后它开始不受控制的倾斜过来，一头栽向地面。

　　　　“该死！”雷诺愤怒咒骂着，努力想把自己推离地面，可他怎么也推不动。

　　　　他已经没力气了。

　　　　远处山谷中，黑色身影再现。

　　　　庞大的钢铁躯壳在诺拉的身上就象一件衣服般驾驭自如，她在山谷中跳跃自如，几个起落就落到了雷诺身边。

　　　　这可是高达十米的大家伙，就这么轰的落下，距离雷诺不足两米远。

　　　　她就不怕万一失手，跳得稍微前了点，一脚把自己踩成肉泥吗？雷诺愤怒的想。

　　　　诺拉显然没这个担心。

　　　　她蹲下身躯，黑色机甲硕大的脑袋逼近雷诺，从里面发出一阵笑声：“哇哦，发生什么事了？你刚才不是挺欢快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泄了？作为一个真男人，不够持久可是不行的哦！”

　　　　雷诺哼了一声：“你才十九岁，诺拉，没必要这么老气横秋的说话。那些下流话无助于提升你的品位，更不会让你变得成熟懂事。而且我也没得罪你，为什么要这么幸灾乐祸？”

　　　　“因为我乐意，我讨厌一切和克莱尔走得太近的人！”诺拉恶狠狠的说。

　　　　“我就知道是这样。”雷诺嘟囔着努力想要站起来。

　　　　诺拉的一个手指往雷诺背后一点，雷鸣制式警用甲就象是撞到一座山般，再无法上移半步。

　　　　“该死，诺拉，你挡住我了！”雷诺大喊。

　　　　“我知道，不过那又怎么样？反正你也起不来。”诺拉回答：“你的精神强度太低，注定成不了高手，再怎么训练也没用。”

　　　　雷诺愤怒道：“精神强度只决定了操纵机甲的时间，和驾驶技术可没什么关系。”

　　　　“白痴！”诺拉的手指点在雷诺的后脑勺上：“你以为操控制时间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训练时间！你能够操纵的时间越长，你能够训练的时间就越长。象你这样训练了几分钟就气喘吁吁的家伙，又能训练出什么结果来？”

　　　　正如那句“好枪手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精神强度的高低的确不是决定一个机甲驾驶员优秀与否的标准，但是它所带来的时间控制长度，却决定了人们能练习时间的长短。

　　　　而训练的时间长了，代表着适应的时间也越长。

　　　　比如诺拉的精神强度本来就比雷诺高，由于长时间训练的缘故，适应性也比雷诺高得多。

　　　　雷诺现在的一点精神强度可能只能驾驭机甲一分钟，诺拉的一点精神强度却可以驾驭机甲二十分钟，再加上她本来就比雷诺高得多的精神强度，她的可连续操作时间是雷诺的数十倍，此外就连恢复速度也比雷诺快得多。

　　　　诺拉之所以能这么疯狂的训练，就是因为她那强大的精神强度足以支持她。

　　　　“呃……可我总会增长的，不是吗？”雷诺有些不甘心地问。

　　　　“长期的训练的确会增长，但是你知道精神强度的增长有多困难吗？”诺拉的指尖在雷诺的背上戳着：“我现在的精神强度是18，我练了整整三年，平均每天的实际训练时间不少于六个小时，也只增长了三点。”

　　　　“见鬼。”雷诺捂住了脸。

　　　　以他现在的情况，每天的实际训练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

　　　　“另外这还是最好增长的三点，越到后面就越难。精神强度的增长更不是无止境的，它就象人类的体力一样，也有自己的极限，不过每个人的极限不同。象我这样的超级天才，极限可能在30，而你，或者10就是极限。”

　　　　说到这诺拉嘿嘿笑了起来：“所以你注定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机甲驾驶员了，还是好好的做你的舰长吧。”

　　　　“你可真是个喜欢打击人的魔鬼。不过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不到尽头心不死，就算到了尽头……也还是不死心！”雷诺说着，突然双臂一撑，竟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左拳一挥，对着诺拉的脸打去。

　　　　诺拉大吃一惊，她没想到雷诺还能站起来对自己发起攻击，这一下反应不及，被雷诺一拳打在脸上。

　　　　庞大的机甲向后方倒去，雷诺已经一个肩撞冲过来：“支配驾驶的不仅有精神，还有身体与意志！”

　　　　砰！

　　　　强烈的撞击声中，雷鸣机甲与猎神i型分开，雷诺驾驭着的小型机甲就象一个玩具般被抛飞空中，翻滚着落下。

　　　　这一次，他没再能爬起来。

　　　　猎神i型却没有趁势攻击，它就那样静静的站着。

　　　　机甲内部，一个女孩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雷诺。

　　　　她的目光锐利而专注，嘴里喃喃说：“支配驾驶的不仅有精神，还有身体与意志嘛……我开始明白克莱尔为什么会喜欢你了。既然这样，那就好好接受训练吧！”

　　　　说着黑色机甲已抓起雷鸣机甲向着远方抛去。

　　　　残酷的训练开始了。

　　　　每天雷诺都要在雷鸣机甲中被诺拉折磨的半死不活，无论精神体力都处在被诺拉反复压榨的状态，按照诺拉的说法，只有让自己的身体与精神不断处在极限中，才能真正提升自己。

　　　　那种循序渐进的做法不适合机甲驾驶员。

　　　　虽然雷诺很想说我没打算成为一个专业的机甲驾驶员，学机甲只是舰艇指挥的需要，但诺拉显然不打算听雷诺的解释。她就象是得到了某个新奇玩具一般疯狂虐待着雷诺，让他感受到什么叫死去活来，以至于有段时间雷诺一到晚上就感到恐惧。还好考试结束后，学院暂时就没有什么课程，大家都处在放假的前奏期，雷诺白天就算是睡成一条死狗也没人管他。

　　　　疯狂的训练换来的是快速的进步。

　　　　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雷诺就已经能够比较熟练的运用机甲了。

　　　　————————

　　　　ps：接下来是连续三天的单更，恢复一下存稿，然后再双更。

第三十四章　不眠的天堂

　　　　今天雷诺依旧在训练。

　　　　一具雷鸣机甲在山谷中奔跑跳跃，一会儿短途冲刺，一会儿急停转身，一会儿急速旋转，一会儿又干脆做了个空中翻滚的动作。它在山谷中快速腾挪移动着，做出一个又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

　　　　相比上次，他坚持的时间已经明显长多了。

　　　　尽管如此，在坚持了二十多分钟后，雷诺还是没了没了力气，精神与体力都到了极限疲惫的时刻，他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按照正常流程，接下来就该是诺拉走过来，对着自己的耳朵大喊“起来，你这个没用的懒鬼，别以为躺在地上装死就能逃过去……”

　　　　逼着他再次起身，一次又一次的压榨自己的潜力。

　　　　奇怪的是今天诺拉却没有这么做。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个小土坡上，旁边跪坐着的是她那台黑色机甲。

　　　　在她身前摆放着几个啤酒罐，她一罐又一罐的拿起来，打开，喝掉，眼神迷离着，似是在想些什么。

　　　　看到她这个样子，雷诺心中一动。

　　　　他松开机甲，从里面走出来。

　　　　来到诺拉的身边，他说：“你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已经喝得有些醉眼迷离的诺拉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懒洋洋的回过头去：“走开，训你的练去，别来烦我。”

　　　　雷诺摇摇头：“我已经来了。”

　　　　他坐下，坐在诺拉的身边，拿起一罐啤酒，仰头就喝。

　　　　诺拉瞪起一对乌黑发亮的大眼睛。

　　　　她的嘴唇鼓鼓的，就象是一个刚被抢了心爱糖果的小姑娘。

　　　　她说：“我的酒！”

　　　　她张手就夺。

　　　　雷诺一侧身闪过。

　　　　诺拉再夺，雷诺再闪，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诺拉竟然半天都没把酒抢回来。

　　　　“嘿，机甲里你是老大，机甲外我可不会怕你。”雷诺笑着说。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就象是在引诱诺拉一样。

　　　　诺拉摇晃着身体想要去抢，却被雷诺轻松闪过，诺拉一不小心竟然跌倒。

　　　　摔倒的那一刻，诺拉没有起身，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这是雷诺第一次看到诺拉痛哭的样子，那样一个坚强的，冰冷的，高傲的，强悍的女孩，在这一刻哭得稀里哗啦，无比伤心。

　　　　在那之后很多年，他都再没见过那样子的诺拉。

　　　　他看着诺拉，怔怔问：“你……到底怎么了？”

　　　　诺拉把头埋在肩里，低低抽泣着。

　　　　哭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雷诺：“想知道原因？简单啊，既然你想喝，那就先喝个痛快，喝完了我就告诉你。”

　　　　“好！”雷诺不客气的点头，拿一起罐酒就喝了起来。

　　　　他的酒量还不错，可就算再好的酒量，一口气喝下太多，也会有些醉醺醺的。

　　　　雷诺有些醉醺醺的，不过总算还能保持一份清醒。

　　　　他找了一下四周，发现所有的酒都已被他两人喝光，于是咧着嘴笑了起来：“没……没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恩……”诺拉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她躺倒在地上，靠在树林后那片阴影中，让那间疏的光影成为她的掩护，然后用无比舒服的口吻说：“我患有一种病。”

　　　　雷诺挠了挠头：“什么？”

　　　　诺拉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天空：“阿帕德林氏症。一种很奇怪的罕见病，全联邦每十年大约会有一起类似例。平时没什么，但发病时会出现一些奇怪症状。”

　　　　“什么奇怪症状？”

　　　　“根据不同的人都不一样。”

　　　　“那你是……”

　　　　“畏光，极度的畏光，只能躲在深沉的黑暗中。”

　　　　雷诺楞了一下，他晃晃头，驱散掉脑中的酒意，努力让自己清醒，说：“所以你喜欢机甲，因为可以将自己置身在暗处。”

　　　　诺拉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每当它来临时，你会感到身边有着无边无际的光，就象要吞噬你一样，令人绝望。每到那时，我就有种要发狂的感觉。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世上还有种东西叫机甲，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港湾。只要关闭外接视野，身处在那黑暗狭窄的空间中，你就会感到安全。”

　　　　雷诺点点头：“可你不能每时每刻都躲在机甲里，所以你没日没夜的训练，所以这里的机甲训练才会在地下，因为只有在这里，当你的病发作时，你才能通过及时的关闭所有灯光来保护自己。”

　　　　“是的，这是爷爷特意为我打造的。不过随着渐渐长大，我的发作期限开始规律起来。大约是每隔六千九百三十六个地球时就会发作一次。”

　　　　雷诺皱眉：“这是什么规律？”

　　　　诺拉摇头：“不知道。不过虽然有了规律，我还是习惯了躲藏在黑暗中。驾驶着机甲，抗着狙击枪，在远处，遥遥对准目标，扣动扳机……”

　　　　诺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感觉还不错，每当置身黑暗的时候，就好像找到了家的感觉……和克莱尔正好相反。”

　　　　“克莱尔？”雷诺一楞：“难道她也……”

　　　　“是的，她也有同样的病，但是症状相反，当她病发时，她会极度害怕黑暗。”

　　　　“见鬼。”雷诺嘟囔了一句。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微醺的头脑更是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思考，只能说：“怪不得克莱尔很少到这里来。你不开心，是不是因为你快要发病了？”

　　　　“恩。”诺拉应了一声：“算算时间，明天差不多就是了。这一天，我会一直待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而克莱尔则会一直留在一间有光的屋子里。我们总是同时发病，然后病情会持续一天……我们从没在发病时见过对方。”

　　　　“原来是这样。”雷诺有些明白了。

　　　　诺拉继续说：“小的时候，每当发病时，爸爸妈妈就会在我们的身边，轮流陪着我们。后来在拉克默脱大会战中，他们战死。从那天起，我们就再没有经历过被陪伴的日子。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妈妈在陪着我的时候，会搂着我给我唱歌。在那个漫长的夜里，那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灯火。”

　　　　她语气平缓的说，就象在陈述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事。

　　　　即便微醉的雷诺，听得也有些呆了。

　　　　说到这，诺拉突然仰起头说：“听说有一些星球，因为自转与公转差别的缘故，会有永夜和永昼的情况出现。比如地球就是这样，那里的南北极会极昼和极夜的交替。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出入任何地方，不必困守在一个冷清的屋子里，不用担心光源……我是说，那种微弱的小光不会对我造成太大困扰……”

　　　　“是吗？那里不就成了你不眠的天堂？”雷诺笑着说。

　　　　“不眠的天堂？”诺拉望着上头，发出咯咯的笑声，从未有一刻，她笑得如此开心：“是啊。琼尼·雷诺，如果有一天我们有机会去地球，你陪我去不眠的天堂看看，怎么样？”

　　　　“好，有机会我一定陪你！”

　　　　雷诺点头答应，然后他又抱歉的说：“不过明天……”

　　　　诺拉听懂他的意思：“明天你去陪克莱尔吧，这么多年，终于又有一个人代替父亲，陪她度过那永昼的黑暗了。”

　　　　然后她顿了一顿：“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陪我把酒都喝光。”

　　　　雷诺苦笑：“已经没酒了。”

　　　　“谁说的？”诺拉打了个响指。

　　　　旁边的猎神i型打开弹药室，里面滚出一大堆啤酒。

　　　　“上帝！”雷诺无奈的拍了一下额头。

　　　　尽管如此，他还是和诺拉一起，把啤酒喝了个精光。

　　　　雷诺不记得自己那天喝了多少，只知道那天他和诺拉都喝的不醒人事。

　　　　酒精麻醉了理性，隔离了陌生，拉近了疏远。

　　　　那天晚上，雷诺和诺拉搂在了一起，就这么倒头睡着，两个人四手四脚相互交缠。

　　　　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抱在一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