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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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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伞�
她下定决心之后，仰着小脸望着千荀祁的睡颜，凑上去在脸颊上亲了亲，便穿衣下床，而后轻轻出门而去。
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年哲涵的院落，一大早瞧见他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握着一只杯子出神，听见声音才转过身来，瞧见是谈十二，便笑道：“昨个儿燕城来了说了些什么吗？我在房里等了你很久也没等着，想着你大概是先去休息了，也没去找你。”
其实他昨晚信步走到谈十二的厢房附近，瞧见她一脸忧色的在原地走来走去，一时间有些好奇，又下意识地没有上前。
等到谈十二似乎想通了什么，转身朝着厢房而去，他才抬脚准备上前，蓦地想到，千荀祁似乎是在她房间里休息的。
他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默然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院落之后，只觉得毫无睡意，于是让阿青上了壶香茗，就此坐到了天亮。
此刻瞧见少女站在面前，他心里面略有些苦涩，脸上却是一脸也看不出来。
谈十二将怀里的瓷瓶取出来，用力握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燕城带来了好消息，我们有解药了！”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年哲涵跟前，用力将瓶塞打开，满脸喜色地将瓷瓶递过去：“师傅，快将解药服了就没事了。”
年哲涵接过瓷瓶，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闻，又道：“千荀祁可有服过解药？”
“吃了吃了。”谈十二忙不迭地说，“燕城给了两颗解药呢，另一颗我昨晚就给他服下了。”
情字做的解药，一生一世的相伴。
年哲涵点点头：“多谢十二，为师也没能跟燕城当面致谢，实在有些可惜。”
谈十二心中难过，脸上却依旧笑颜如花：“等回头燕城从疆场回来了，再谢他也不迟。”
连同她跟千荀祁的份一起谢了。
年哲涵将瓷瓶倒转过去，一颗圆润的黑色药丸便落在掌心里，滴溜溜地打了个转，最后停了下来。
大概是注意到谈十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颗药丸，年哲涵状甚无意地说道：“十二啊，为师在想，等到身子好了，咱们几个就出去溜达溜达，这天下大着呢，除了有咱们上荣国，南方的智饶国，还有别的什么国家你知道吗？”
谈十二便引得分了心神，低头想了想：“似乎还有几个国家，我都没去过呢。”
年哲涵微微一笑：“那等我的毒也解了，咱们就一起……哎呀！”他身子一晃，手掌便歪斜了，那药丸登时从手掌上落下，不见了踪影。
谈十二急得快要哭了，弯□子便在地上努力寻找起来。
“不用那么担心，丢不了的。”年哲涵坐着不动，只瞧着她在那里找。
“师傅，你不知道，这解药只有一颗，只有这么一颗……啊……”反应过来说了什么时候，她顿时僵住身子，双手掩口。
年哲涵将手掌摊开，掌心里是一颗圆溜溜的药丸。
“十二，你是打算就此丢下师傅吗？”白袍的男子坐着，声音很平静，谈十二却听出了隐含的努力和无奈。
“师傅……”
“果然，我那日说的是对的，你没了我还可以好好活下去，没了他就不愿独活。可是，你还是将解药给了我。”他顿了顿，“你是个好孩子，很好。”
“师傅……”谈十二有些惊慌。
年哲涵生气了，这种平静下隐藏的汹涌是他发怒的方式。她知道被他发觉了自己的目的，引发了他的怒气。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拂袖而起。
“你要舍了他，我偏偏不让。”
谈十二瞧着他转身离去，朝着院子外面走去，也急急忙忙地跟上。
年哲涵非常生气，生气之余心底渐渐浮上一种心悸一种害怕。
若是这两人就此在这尘世之间消失，那么他便只能一个人这么活下去，活在许许多多的记忆里，生不得，死不能，就此碧落黄泉，两生花开，再也不得相见。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空寂。
但若是他死了，这两个人的余生也将活在无尽的追悔与痛苦之中。
到底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年哲涵此刻已经没有什么要将谈十二留在身边的想法，只要她还活着，并且过得很幸福，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一边走，一边将那药丸放回瓷瓶里去，想了一想，说道：“十二，这药丸是燕城从哪里得来的？”
“……燕姬的遗物里。”
年哲涵心念一动，听闻这位燕姬姑娘也是位制毒的高手，这药丸的药力只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
谈十二见他一路往前，不偏不倚地朝着自己的厢房而去，一直到了门前，看见他抬手敲门，她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房门咿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千荀祁站在房里愣了愣，便欠了欠身子将两人让了进来。
年哲涵进了房间也不多言，只瞧了千荀祁一眼，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嘴巴打开，喝了一声：“吞下。”便将什么东西扔了进去。
这一下变故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谈十二只当他来追问千荀祁有没有服药，千荀祁只当他来聊什么事情，忽然被扔进嘴里，他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便咽了下去。
千荀祁眨巴眨巴眼睛：“你给我吃了什么？”
“解药。”
年哲涵笑了笑。
千荀祁愣住，半晌才去望着谈十二，却见她比他还震惊，末了有气无力地说道：“师傅，你莫非要让我跟他一辈子不得安心……”
“不。”年哲涵答得很干脆，接着摊开手掌来。
那掌心里的药丸无法再滚动，因为只剩下的半颗。
他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将解药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一人一半，这才公平。”他笑笑，“生死由命吧。”
谈十二终于反应了过来，望望这个，瞧瞧那个，下一刻已经奔出门去：“阿青！阿青！快去将那御医请来！不不，给段家飞鸽传书，把朱先生也请来！”
千荀祁远远地望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转头对着年哲涵说道：“……所以你还是打算跟我比看谁活得时间比较长吗？”
年哲涵将袍袖一甩，负手而立：“对，所以你要努力比我活得长一些，若不然，十二便是我的了。”
“若是我们都不能陪着她到最后呢？”
“那就在能陪着的时候努力活得开开心心吧。”
御医跟朱子息都被请来了，正赶上谈家的两位哥哥来看望妹妹。三律和七律跟着段月尘搬救兵，被安排在宫外接应，等结束的时候冲进来，已经找不见了妹妹，折腾了一圈之后，终于得知谈十二的下落，便立刻赶来。
谈家兄弟准备去智饶国，要她跟着一起走，谈十二不肯，两人只得无奈离去。
朱子息和御医挨个给年哲涵和千荀祁诊断，结果倒是出乎所有的意料之外。
这解药的毒性十分之强，可以解百毒，将所有毒性都压制住，但是只能压制数十年，等时候一到，便会反噬，届时，仍然会有性命之忧。
谈十二听得担忧不已，却被千荀祁握住了手，轻声道：“十二，数十年也好，总比……”他的声音忽然顿住，谈十二连忙去看他，却见他直直地望着她，吓得她还以为那毒又发作了，差点便要去叫朱子息。
千荀祁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十二，我看见你了。”
*
传闻上荣国曾经经历了一段没有君主的日子，然后有一日一位女子坐上了皇帝的位子，成为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帝，废除旧律令，设立新国法，至此，上荣国的风向开始转变，国人膜拜的人物渐渐变成以女帝为首的一众女子。
而曾经的美少年国师，以及那位相貌英俊的废柴皇帝，因为失踪太久，而渐渐隐匿在民间，成为一个传说。
谈十二觉得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幸福无比，她现在和千荀祁与年哲涵结伴游天下，游历数国，见识了许多不同的风土人情，也结识了许多新的朋友。
白日里有两位俊美青年前后照应着，晚上则有一位醋缸子打翻的前任废柴皇帝伺候着暖床，这日子真的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她曾经去敲过燕城，他由于战功赫赫，又坐上了将军的位置，可惜的是，他只是副将，主将是女帝颇为欣赏的一名女子，上荣国渐渐变成女子当道，这倒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可是尽管燕城颇为腹诽，倒是没有半句怨言，谈十二瞧见他对着那女将军的模样，大致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心满意足地跟千荀祁和年哲涵又继续上路了。
也去谈望了谈三律和谈七律。谈三律的身边已经有位温柔似水的佳人，不管他的脾气如果冲动暴躁，她都能将他拉回来，令人暗暗称奇。
而见到谈七律的时候，他正在和另外三位男子吃酒，嘻嘻哈哈，间或互相扯皮一番，说当年如何如何，谈十二觉得，这里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这样走了几年，有一日，谈十二忽然心思故里，三人便又回到上荣国都城，此时许多事物都已经变了，此时她与千荀祁已经成亲，年哲涵亲自主婚，十分热闹。
女帝听闻他们回来，便派人来请，无奈这几尊大神都宁死不进宫，于是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三人居住的民居外面出现了一顶精致的轿子。
谈十二跟那两个人正坐在一起闲聊，随便八卦一下这城里的旧事，忽然听见房门咚地一声被人踹开，接着一个女子已经走进房里。
千荀祁一见那女子，立刻延着笑脸凑上来：“阿良……”随即被一脚踹到一边去哼唧。
“臭小子，扔下国家社稷就这么跑了，还得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你说说你怎么好意思……”阿良骂骂咧咧，完全没有平日里女帝的威仪，若是被国人瞧见了，定然会自戳双目而亡。
年哲涵笑了笑：“阿良，别来无恙。”
阿良瞪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嗯。”年哲涵点点头，表示同意，又瞧了她一眼，笑道，“不知道那位邀月楼的老板现在怎么样了？”
“自然是抢入宫里去了。”阿良得意洋洋，“哼，我都做了女帝了，还能放过这小子？当年不但抢了我一心楼的生意，还敢无缘无故甩了我……呃……”
她自知失言，脸上红了一片，看得谈十二和千荀祁忍俊不禁，又怕把她笑恼了把人扔进大牢，只得憋住，扑扑吃吃地低笑。
阿良这次前来，是想请几个人入宫为官，顺便陪陪她，只是这三人均无此念头，只得作罢，垂头丧气地走了。
她临走之前望了谈十二一眼：“现在这样倒真的令人羡慕呢。”
谈十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一晃这些年过去，渐渐明白了很多事情，当时无论多么纠结多么痛苦的事情，过去了也就看开了，什么恩怨情仇，其实都抵不过岁月。
现在这个样子其实真的最好了。
这样又过了数十年，有一天年哲涵的毒性先行发作，谈十二和千荀祁一直守在他身旁，跟他说了许多话，瞧着他慢慢合上眼睛，心里虽然难过，却不痛苦。
而后千荀祁又跟谈十二在一起数年之后，也在某一日去世。谈十二安葬了他之后，却并不悲伤，像是冥冥之中，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葬礼结束，她一个人沿着路边慢慢地走，听着轻轻的风声，回想起这些年来的事情，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便觉得很满足。
远处隐约传来有人抚弄古琴的声音，她忽然依稀记起在许多年前的那场宴席之上，她在弹奏那首《故人归来曲》，而父亲和哥哥们微笑地注视着。
或许燕姬正从屏风后面羡慕地瞧着，而燕城也正在乡间日夜练武，准备着日后进京赴考。
那时，年哲涵被那琴声晃了心神，千荀祁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上。而她略略抬起眸子，对着满场的宾客们，微微一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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