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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的第二春-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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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于我而言并不好过,好几次都感觉听到了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声音。回头对着窗外张望,却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宫宇绵延不知几许,宫墙高大,庭院深深,没有出路。
    一直到夜幕已渐深,我放下手中的书卷,问玄珠:“什么时辰了?”
    玄珠低声道:“戌时快过,马上就要亥时了。”
    我叹了口气,亥时,那恐怕已该是洞房的时间了。婚事已成,再没有什么侥幸可言——可我又有什么资格期盼着这一个侥幸呢?这婚事是我一手促成,我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饮了一口早已放凉的酽茶,苦的我鼻子发酸。这时画未推门而入,咬了咬唇,对我道:“我刚从王府回来,王爷和温小姐已经……”
    我笑一声,问:“入洞房了?”
    画未艰难的点点头。
    我将茶盏搁在案上,道:“去换一盏新的来。”说着捧了暖炉在手上,道,“他们婚事已成,倒也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玄珠伏在我膝头期艾的望着我:“小姐,你若心里难受,便哭出来吧!你这连日的憋着,让我看了也,也……”说完自己到哽咽住了。
    我抚抚她的头发:“我这辈子只能困在这宫里了,你说什么傻话。我心里能难受什么?快别这副样子,让旁人见了又平白多出许多闲话来。”
    我们三个人正一副要死要活的神情围成一团,感觉像一起死了亲爹一样。一个人影突然闪入内殿,我一抬头,只见魏东行四觑无人,自暗中走出,走到我身边附耳道:“太皇太后,刚刚收到八百里加急,边城遭匈奴来犯,二十八万大军压境。”
    我正喝茶,闻言“噗”的一声就喷了玄珠一脸一身。
    震惊道:“怎么回事!”
    魏东行低声道:“属下未入得内室,尚不知晓。陛下因此事勃然大怒,已急诏几大臣连夜入宫商议,属下来跟您透个底,您要有个准备。”
    我点头:“你先去吧。”
    玄珠抹一把脸,赞叹道:“你喷水喷的越来越有水准了。如此均匀细腻……”
    我手指瞬间寒凉,对玄珠道:“更衣,摆驾……摆驾紫宸殿。”
    师父常说,匈奴居于漠北高原地区,兵强马壮,人口虽不及皇朝一般势众,但个个骁勇善战,早有不臣之心。我一直不明白我父亲和皇昭把我送去舒无欢处学习兵法谋略是为什么,时至今日方才略略懂得他们的帷幄运筹。
    我坐在轿辇上一路向紫宸殿去,脑子里乱哄哄的基本上是一片空白。什么排兵布阵,什么战场厮杀,什么兵法策略,统统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旁人都觉得我跟着舒无欢必定学了满肚子的谋略,其实我现在想想,当初跟皇祈说的一句话真是说对了。那么多年,我真的是玩过去的。反倒是舒十七,好歹是真的学了些东西。
    有一句话叫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浑身都是冷汗,偏一个计策都想不出来。然而我却忽然想起来当日在行宫内,礼部承上来的大婚吉日。白纸黑字,赫然是写着:
    宜:嫁娶、开光、祈福、纳采、入宅、求嗣;
    忌:出兵、迁徙、兵刃血光。
    莫非冥冥之中真的已有注定?
    我全然不敢再想下去。
    紫宸殿灯火通明,我一路走进,冷眼四顾,已见到包括连仲甫、连城父子,卫子骁,及朱洪、蔡景卢、李琰等新上任的将领的随侍们都候在殿外,心里便明白这必定是已经召来大臣们商谈了。
    我的身份并不宜深夜与外臣共处一室,便直接行至偏殿,遣了人去请小猴子。不多时他便过来,与我道:“孙儿见皇祖母身子才刚好些,不敢打扰祖母休息,本还想着明早再告知皇祖母。是哪个多嘴长舌,如此夜了还让皇祖母跑来一趟!”
    我忙柔声道:“无妨。我本就还未睡下。匈奴攻来,兹事体大,皇帝可想好如何应对?”
    小猴子思忖片刻,道:“二十八万大军,有十万都是铁骑,着实棘手。已连破河西一带,浩荡直逼腹地而来。但皇朝底蕴也容不得他们小觑,朕已在与众大臣商量解决之法,尽快遣将带兵过去,想必定能大破匈奴而归!”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亦自称“朕”,说的话也是语焉不详,极尽模糊。我心里知道他如今羽翼渐丰,恐怕再不会与我说实话,不禁叹一口气,道:“也好。皇祖母也是怕你从未处理过如此战事,来瞧一瞧你。既然一切都已有了对策,皇祖母便也不多过问,你自放手去做吧!”
    小猴子默了片刻,与我轻声道:“孙儿明白。皇祖母误多心……”
    他话音未落,小太监的声音在外响起,道:“启禀皇上,太皇太后,摄政王到了。”
    我心里因这称呼猛的一颤,随着小猴子的一声“快请进来”,我几乎是立即的,条件反射道:“今日不是王爷的大婚之日么!”
    小猴子未回答,皇祈的声音已低沉的响起来:“匈奴来犯乃是大事,本王怎能只顾自己一晌贪欢?”说着对小猴子道,“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场战事,万万不可失了气势。然而陛下千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下官既是王爷,又是陛下叔公,愿亲自披甲上阵,以定军心!”
    代替皇帝去亲征么?我心里一震,却也不由的去想,皇祈的才智手腕我是知道的,若以此收了军心,往日兵戎相见时……
    不禁眼角瞥向小猴子,却见他仿似毫无芥蒂一般,道:“皇叔公既有此壮志,朕本不该不准。只是皇叔公地位尊崇,倒也不能轻易涉险,此事还需斟酌。”
    这话一出,想必是不同意皇祈出征了。我便起身道:“皇帝还需与众大臣商议战事,哀家先回宫了。”
    第二天一早,画未带来消息:“陛下准了王爷带兵出征,已在着手准备后续事宜。听说昨晚商讨了一夜,今天早朝下后王爷刚回府。”
    我一下子睡意全无,惊道:“皇上怎么会让皇祈带兵走?还派了哪些将领?”
    画未回忆着说了几个名字,有我们的人,亦有皇祈的人,还有许多应是小猴子的亲信。我的心一下沉到谷底,半晌,问道:“遣兵多少?”
    画未说:“加上边城原本的驻守,应有约四十万。”
    四十万对阵二十八万,是否有胜算?
    我一时间竟说不上来。
    三日后,皇祈披甲出征。




☆、心虔一卦祷君安

三日后;皇祈披甲出征。
    这日一早;小猴子便带着文武百官在宗庙进行了隆重的祭天。巳时三刻;大军正式出发。
    我站在皇城的城墙上,感受到铁骑的整齐划一;感受到城墙的微微撼动。极目远望;仿佛能看到一抹暗绯色的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上;扬着下巴,面挂浅笑;眼神寒凉。
    我扶着冰冷的城墙,却仿似能触摸到他的体温。下意识的伸手按在胸口;却发现那柄不知从何时开始便终年不离身的玉扇已经不在了。
    轻轻叹一口气,我对着画未说;却像是喃喃自语:“若能无恙而归……”
    玄珠轻轻握住我的手,低沉而坚定的对我说:“王爷一定能大破匈奴,安然无恙,得胜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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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这场战事来的太过突然,而匈奴连破四城的消息也太过震撼,我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忧心忡忡中度过。可与此截然相反的是,帝都城内据说一片安详。
    酒肆生意一如往常,烟花之地也依旧红火,甚至连赌坊都还是人满为患,一切都是如旧,如旧到不可思议。
    大军走后不过几日,舒十七的书信便送到了我手上。信中说自己事情未了,暂回不来,让我自己保重。
    前太后曾在青霄殿的一角修葺了一座佛堂,供她平日礼佛来用。自我入住这里,只是一直燃着长香供着佛,却从未派上过什么用场。如今可能是我此生第一次真正虔诚的走入佛堂中,求助于神佛的力量。
    我每日定时三次在佛堂中诵经祈祷,其实我并不大会念那些生涩难懂的经文,更多的时候,我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手里捻着那串佛珠,脑子里面一幕幕的尽是往事。
    想起我们的第一次相遇,秋末肃杀,九曲回廊,那个画面至今都还在我眼前。尔后我们不断试探,互相暗自探着对方的弱点,慢慢的,直至夏初避暑。
    那一个冰凉而短暂的吻,我不禁伸手触摸自己的嘴唇,他的气息仿佛拢在我的鼻息之间,缭缭萦绕,经久不散。
    我们相恨相杀,却不知何时已不敢也不忍下手。
    我们互相防备,却开始一层一层卸下面具盔甲。
    我们彼此试探,却一不小心试探到了彼此心里。//
    他曾对我说他爱我,他也曾说过我是一个狠心的小姑娘。
    我把脸埋在双手里,心里痛的弯了腰。他说的根本没有错,我是一个狠心的小姑娘。我爱上了我的敌人,可我又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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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好几日,直到哥哥找上门来。
    这日我刚从佛堂回来,一进内殿便见到哥哥负手立在窗边。我顿了顿,踱到一旁坐下来,道:“哥哥来了怎的也不让下人知会一声?”
    哥哥看着我,叹一口气:“安安,你还在怪我。”
    我笑一声:“哥哥这话说的就生分了,你没有做什么错事,我又有什么好怪你的?更何况你我兄妹连心……便是真的有什么错处,做妹妹的也不会放在心上。”
    哥哥皱眉道:“爹爹昔年为维护幼女将你抱来,我也与他瞒了你这么多年,你若真的记恨在心,我也无话可说。但你扪心自问,你生在将军府十数年,我们可真的不将你视作亲生么?你若觉得我和爹爹对你有半分不周到,今后便是不认我这个哥哥,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我冷笑道:“你这话可说错了。若真是亲生,可忍心扔到西京不管不问八年?若真是亲生,可忍心将她扔到这吃人的宫里荒废一生?我于爹爹而言不过棋子一枚,说什么没有半分不周?更遑论视作亲生了吧!”
    哥哥闭了闭眼,沉声道:“我早知道若告诉了你,必定是今日的结果。你性子太过要强,自然容不得半点欺瞒。我本不想让父亲告诉你真相,奈何这桩心事已经扰了他十几年不得心安,临终之前一定要告诉你才能阖眼。”
    其实我自然是把哥哥和爹爹当亲生家人来看的,只是这事梗在我心头,确实也不好受。每每想跟他长谈一次,到了临头却又摆不出好脸,。
    便对他说:“我并不是怪你恨你,只是……”顿了顿,叹道,“最近我心里太烦,等我静一段时日再说吧。”
    哥哥也不多话,转而道:“陛下命楚王带兵出征,待战事结束,会面临什么局面,你心里应当知道。”
    我“嗯”了一声。
    他续道:“自爹爹去后,他手中的兵权分散,我们在朝中的势力大不如前。这次这几个年轻将虽领悉数出征,甚至连仲甫都拖着一把年纪上了战场,连城和连玉却都在朝中。连城与连玉二人,和连老将军一向在政事上的意见不和。这个局面,你心里要有数。”
    虽然窝里斗的刀光剑影,对外却必定要同仇敌忾。否则家国不再,何谈称王天下?自然要保住了江山再争这皇位。
    我默了半晌,低声道:“这些我都已经知晓。你说些我不知道的。”
    哥哥低声道:“领兵打仗的虽是各方人马都有,但你可知此次战事所有后勤补给的总提调官是谁?”
    我心里一沉,皱眉道:“是皇帝的人?”
    哥哥道:“先皇留给陛下的亲信。”
    我叹口气:“知道了。还有什么?”
    哥哥想了想,道:“陛下遣我去西京办事,今日午后便要启程。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句,怕你在这地方,孤立无援,我又不在你身边。”
    我看他两眼,勉强笑了笑:“能威胁到我的人已经遣出去了。我在这地方,又有什么好怕的。”
    许是因为我的态度一直冰冰冷冷,哥哥终也说不下去,叹道:“既然如此,我就走了。你……唉!”
    说完哥哥站起来便转身而去,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的脱口而出:“哥哥!”
    哥哥忙回过头来看我,我喉咙间却突然哽住,顿了半晌,极轻极轻的说了句:“你保重!”
    哥哥潇洒一笑:“会的!”说完终于走远了。
    春天的气息慢慢蔓延开来,枝芽舒展,我的心头却一直紧紧揪着。
    战报每日都来,皇祈铁腕治军,指挥大军所向披靡,迅速收复丢失的城池,一路由河西走廊逼近匈奴腹地。这是捷报,连小猴子都开心的溢于言表,我却不知为何,一直忧心忡忡。
    匈奴向来臣服皇朝,休养生息,等待时机。如今胆敢挑战皇朝领土,必定是已有把握,却被皇祈逼的节节败退,细想下来总觉得非常蹊跷。
    然而我虽有一肚子的话要对皇祈说,无奈中间隔着万千江河,又碍于身份,不能写一封书信送去——如今能给皇祈送去家书的,只有玉瑶一个了。
    而皇祈,不知道是不是我终于气恼了他,从那次除夕宫宴至今,我从未听过他的消息,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他还好不好。
    这日我正用过早膳准备去佛堂诵经,画未皱着眉头跑过来,对我道:“小姐,楚王妃求见。”
    我脑子里头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这“楚王妃”是谁,奇怪道:“玉瑶?她来做什么?”
    画未道:“我本觉得小姐不待见她,说了太皇太后未起,想把她挡回去,她却在殿门口长候不走,说有要事,一定要见到小姐才行。我见这事情颇有些不对劲,所以来禀告小姐,看见是不见?”
    我确实不待见她,可如今形势,恐怕是事关皇祈,想了片刻,对画未道:“且听听是什么事。让她去内堂等我。”
    大婚日之后,已经有半个月,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玉瑶。想来是担心皇祈的缘故,她憔悴了许多,眉头像是怎么都舒展不开一般,身子也很羸弱。拜见我的时候那叫一个晃晃悠悠。
    我命丫鬟扶了她起身,屏退左右,只余画未、玄珠与杨风在侧,问她:“你有何事,如此急着求见哀家?”
    玉瑶皱眉望向我,低声道:“安子,上次大婚之日我来拜别你,喜娘等人都是皇祈的心腹。我万不得已才摆出与你势不两立的样子。你不要怪我。”
    我皱眉一愣,玉瑶续道:“此事我是走投无路,万般无奈才来求你。还请你看在你我往日情分,无论如何信我一次!”
    她表情沉痛并非佯装,语气之间竟还夹着哭音,于是忙问:“你怎么了?你慢慢说!”
    玉瑶却兀自默了半晌,终于咬着嘴唇,对我沉声道:“我怀疑军中有细作!”
    我愣了一瞬,旋即吁了口气:“军中自来就有细作,也不算得什么大事。你可知道细作是谁?你告诉我,我让陛下遣人送……”
    “安子!”玉瑶一下子抓住我的手,“匈奴人安插了细作在王爷身边,不仅是王爷身边,连陛□边都不知谁人可信。自王爷出关征战,王府中管家左右阻挠,不让我进宫见你。我今日好不容易逃出来,便盼着你一定要救王爷一命!”
    说着塞了一张绢布在我手里:“这是细作的名单。如今我放眼天下,已不知身边该信谁,连相府都不敢回。只有你能帮我!你说过我们是好姐妹的,现下算我求求你,帮帮我!”
    我缓缓展开手中丝绢,朱红色的字迹潦草,并不是毛笔写就,竟是一份血书!我惊讶的看向玉瑶:“这事你是如何知晓?”
    玉瑶抹着眼泪道:“自我答应嫁给王爷,一向与他来往亲近,他也因此与我父亲几次宴谈,倒也和洽。他身边的小厮亲随我都认得,本不觉得有什么疑窦。可王爷走后不久,我偶然听到管家与人密谈,多次言及暗杀王爷、刺杀陛下等事。我以身家性命发誓,今日与你所言必定字字属实!”




☆、金戈铁马腰中剑

我按捺住心脏狂跳;沉声道:“我自然信你。。
    顿了良久;对她说:“你且去歇一歇;这事待我与陛下商议后再做决断。你若不想回去王府,自可暂时在我殿内住下。”
    玉瑶急道:“陛□边既也不知谁人可信;怎可随便乱说?若打草惊蛇;岂不是满盘皆输!安子;我不求其他,只求你助我一次;让我亲自去找王爷!”
    我惊道:“你疯了!战场岂是你一个小姑娘去得的地方!莫说前线生死难测,便是前去几百里路你都撑不住!到时自己病倒在路上;我怎么跟王爷交代!”
    玉瑶道:“若王爷不幸遇难,军心涣散。敌寇里应外合;保不准便拿下边界,直取中原腹地。到时皇位都会不保,何谈往后生活!”
    我惊疑不定,一旁杨风跪地道:“太皇太后,奴才愿领命前去阵前与王爷送信。奴才一定以命相护此消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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