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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蛊殊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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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现在你觉得呢,陆回雪?

    隔壁房里,忽然传出伊伊呀呀的调子,胡琴的尖细的音质,让原本缠绵的曲子凭空多出五分凄恻。

    这厢,则是短暂的沉默,而后,在凄婉的胡琴声中,陆回雪缓缓道:“敢问素素姑娘,何方人士,家居何处?”

    看着男子认真的神色,元夕知道,他心里在紧张。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才能最大程度的打击他。

    想着那张总是镇定从容的脸上,因为惊愕而瞪大眼睛的样子,元夕几乎失笑。

    她几乎要说出那个答案了,但最终却没说出口。

    因为在她出声前,有个女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回雪,原来你在这里。”

    声线清悦,略带埋怨,却又透着亲昵,恰如一把凤尾琴,宫商角徵皆是为心中所慕的那个人而奏起,因而格外缱绻动听。

    元夕循音望去——

    就看见了,十九岁的元夕。

 10第十章 违禁品

    蜀山的元夕和蓬莱的陆回雪,认识多久了呢?

    这个问题,如果拿去问陆回雪,他会微笑着道:“十一年。”

    而如果问元夕,她会一脸踩了狗屎的表情,告诉你:“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十五年。”

    前世八岁到二十二岁,十四年,今世又活了一年,共计十五年。

    “晦气!”

    是的,遇到陆回雪,是元夕两世顺畅人生中少有的败笔,唯二的败笔。顺带说一句,另一个败笔的缔造者,则是白朔。

    关于陆回雪这道浓墨重彩的败笔,始于元夕的前世。

    众所周知,蜀山是仙门四大正宗最有“人气”的地方,这不仅因为蜀山地理特殊,本部就位于人界蜀国境内,与凡人比邻而居,更重要的是,蜀山是四大宗中,最积极入世的门派。

    蜀山第一代掌门曾光荣地向外界如此宣布:鄙门宗旨,本门弟子,必须先入世,然后才能出世。

    于是蜀山弟子们在历代掌门鼓励的目光下,争先恐后地跳入红尘,入世修身。

    掌门们的本意是好的,但好事往往多磨,白纸样的弟子们通常抵不住十丈红尘的诱惑,一批批弟子联袂离开山门,到了归期,回来的永远只有小猫三两只。

    而混乱的入世制度,也带来别的问题,比如,历练的弟子有时会携带违禁品下山。

    蜀山明文列为违禁品的东西有很多,比如珍禽异兽,比如,人,这里主要指,尚未获得下山资格的蜀山弟子。

    八岁的元夕,无疑属于违禁品的范围。

    元丰二年三月十八日,蜀山弟子元夕,正位于蜀山五十里外又五十里外的一座小山坳里。两天前,她和师兄元青走丢了,不久后便被人抓到这里。

    在违禁品携带者元青满世界地找自家小师妹的时候,违禁品自己也在试图和携带者联系上。

    可惜她又一次失败了。

    灌注了灵气的纸鹤在屋顶无力地打了个转儿,直直坠下。

    元夕叹气,捡起纸鹤,再一次凝神,将灵力集中在指尖,白色的光徐徐注入纸鹤眼中……

    蓦地,昏暗中响起一个人声:“你这样是没有用的。屋子施了很强的结界,传音鹤不可能飞出去。”

    白光顿散,元夕不高兴地望向干扰自己施法的人。

    “陆回雪,你安静。”

    昏黑的房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到他轻轻一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元夕不理他,自顾自摆弄纸鹤。

    她其实明白,陆回雪说得有道理。制作传音鹤耗费灵力,若灵力耗尽,她就只有被人宰割的份儿。

    想到两天前,这间黑屋里关着七八个孩子,到今天,除了她和陆回雪,其余的人,一一陷入昏迷,有的在昏迷中就被带了出去,不知下场如何……

    元夕打了个寒噤,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集中精力制作纸鹤。中间有些累了,就停下来歇歇,缓过来了再继续。

    如此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那边传来陆回雪略带诧异的声音:“想不到你的灵力倒是很充沛。”

    岂止充沛,对于一个八岁的女孩而言,简直是丰盛到掉渣,不然她也不敢如此托大,不停地向纸鹤注入灵力。

    “我小时候灵力更足,不过越长大反倒越回去了。”提起灵力这件事,元夕还稍稍有些兴趣,便随口和他聊起来,“可惜我现在还没正式拜师,许多招式都不会,不然直接轰掉这破房子,走他娘。”

    陆回雪皱眉:“女孩子,别说脏话。”

    “嗤,你和元璧师兄完全一个口气。”元夕摇摇头,“‘走他娘’是元青最近的口头禅,我也是第一次说,蛮好玩的。”

    “元青?”

    “唔,我另一个师兄,二师兄。——干他娘!这死房子怎么这么难搞。”一顿,“哦,‘干他娘’是元青另一个口头禅。”

    “……我猜到了。”陆回雪语气有些无奈,“我要是你师傅,就下令把你和这位元青隔离起来。”

    “我师傅下过令了呀。”她耸耸肩,“不过我没听他的。”

    “……”

    边聊天边做手工,负荷有些大,元夕不再说话,心神全放在纸鹤上。

    又一天过去,蒙着脸的人打开房门走进来,带走了两个昏迷的少女。

    门合上的声音,告诉元夕,这屋里只剩最后两个人了。

    “陆回雪,”她轻声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那边停了一会儿,道:“不知道。”

    “听说有个邪教,专门抓少女去炼什么阴元丹……”她托着腮,“你说,我们是不是落入那个邪教手中了?我留意了下,他们抓来的都是女的……”

    陆回雪顿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回道:“我是男的。”

    “唔……”元夕想了想,道,“你一定长得很像女的。”

    “……”陆回雪索性闭目养神。

    “怎么不说话了?”她轻轻唤,“陆回雪?”

    他不理她。

    “唉……很快那个蒙面人又会来了。我们会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元夕低声自语,“师傅师兄一直找不到我,一定会很难过的……陆回雪,你不怕吗?”

    他原本不想搭腔的,但,或许是她难得的,有些幽幽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忍,于是顿了顿,还是回道:“你怎么不折纸鹤了?”找点事做,好过胡思乱想,自乱阵脚。

    “我好困,不想动……”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要睡一下。”

    陆回雪有些着急:“不能睡,睡着就会被带走了。”

    那边没有回应。

    空荡荡的黑屋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平缓,一个微微急促。

    摸索着过去,他推推她的肩,“醒醒!”

    女孩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宛若一只酣睡的幼猫。

    陆回雪停了一会儿,松开手,慢慢离开……然而才刚一动,耳旁就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真无情,都不打算叫醒我吗?”

    一霎那,少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板着脸,语气难得的嘲讽:“你不是困了?扰人好梦可不是君子所为。”

    “啧,你多大,就称‘君子’?”

    “君子与否,与年龄无关,与品性有关。”他顿了顿,不甘心地补充一句,“我十一了。”

    “我八岁。我比你年轻,哈哈。”

    “……”陆回雪已经渐渐习惯她跳跃的思维了。皱皱眉,他忽然道:“你捉弄我,你骗我你睡着了。”

    “嗯,因为你不理我嘛。”在他说话之前,她抢先道,“你比我大,你要让着我。”

    陆回雪揉了揉额角。“……你叫什么名字?”

    “干嘛?”

    “我要记下来,以后好报复。”

    “哇,不是吧?”元夕咋舌,“嗯,那你记好了,我叫素素,以后扎小人可别弄错了。”

    “当真叫素素?”

    “那可不,素女的素。”

    “姓什么?”

    “住哪儿?”

    “蜀山。”

    ……

    当时他们还聊了好些话。

    后来,元夕发现,陆回雪这个猪,把“蜀山”,听成了“暑山”,甚至他还在暑山上找到了个叫“白素素”的女子。

    对此,元夕只能道一句——

    “干他娘!”

    ……

    胡琴声悠扬。茶香袅袅。

    元夕注视着,那个新到茶楼的女郎。

    鹅蛋脸上,明眸黑白分明,瞳仁墨黑如点睛。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远山眉,眉形清晰,斜飞入鬓,平空将整个脸带得清冽了去。

    师傅曾看着这双眉,对她叹道:“像你这么懒的人,真是百年才出一个。幸好这对眉还能唬唬人,光看这仙气飘飘的眉,一般人都想不到下面居然是个空架子。”

    其实元夕知道,师傅还对元璧师兄说过另一句话:“元夕生性懒散,若能长居蜀山,静心修道,一百年或有所成。可惜看她的眉,却不是个一生顺遂的,蜀山恐怕留不住她。”

    此刻,望着十九岁元夕的这双眉,她忽然觉得的,蜀山掌门虽然惯来不靠谱,但还是实力还是摆在那里的。师傅给她的谶语总共也就两句,结果两句都中了。

    正感慨着,就听年轻元夕道:“回雪,你朋友?”她的目光滑过元夕一行人。

    陆回雪望向元夕:“我想,我们可以算是认识了?”

    元夕含笑:“自然。”穷奇也点头,白朔不置可否。

    于是陆回雪对年轻元夕道:“为你引荐,这位是素素姑娘。”

    年轻元夕的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异样,被一直观察她的元夕看了个正着,但见她很快调整表情,点头微笑:“幸会。我叫元夕,蜀山门下。”

    元夕没什么可答的,姓名也互相通报过了,穷奇看了下气氛,挺身而出:“在下裘奇,这边这位是我家公子,白朔。”

    陆回雪拱手,道:“在下陆回雪。”

    “‘回雪’两字,我们方才已经从这位小姐口中得知了。”穷奇挤挤眼,“二位看来感情很好。”

    年轻元夕脸上浮起淡淡红晕,轻轻抿唇,不说话。一旁的元夕默默瞧着,觉得有些发寒……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脸红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一副小女儿情态。当年她和陆回雪在一起时,常常这么……“娇羞”么?

    场上短暂的沉默,而后年轻元夕轻轻抬首,对陆回雪道:“回雪,方才我接到师门传讯,要我务必在试剑盛会开始前赶回去。”

    陆回雪望向她,微微一笑:“我会护送你,直到平安到达蜀山,安心。”

    年轻元夕嫣然一笑,眸光盈盈。

    看着这两人之间流转的气氛,元夕垂下眼。

    她等着他们告辞,却听见陆回雪道:“素素姑娘,你还未说,你是何方人士?”

 11第十一章 叫花鸡事件

    元夕心中冷笑一声。

    她应该说“暑山”的,让这个死心眼的家伙好好头疼一阵。

    但目光落在一旁的年轻元夕上,她抿抿唇。

    十九岁的元夕,还未尝过求不得的痛,她一向淡泊,很少有什么想要的,但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希望能和那个名为陆回雪的男子,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罢了。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翘起唇角,元夕浅浅一笑:“我也不知自己是哪方人士,自我有记忆起,我就跟着公子了。”她以目光示意那边始终静默的白朔。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白朔,后者神态从容地抿了一口茶,一言不发。

    于是陆回雪自然以为他是默认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陆回雪松了口气。

    那时素素说自己是“蜀山”人士,他没细问究竟是哪个“蜀”字,但想到素素一身惊人的灵力,他决定重点留意蜀山。但经过多年的明察暗访,却发现蜀山上并无一个叫素素的女郎。

    陆回雪一度以为自己弄错了寻找的方向,但就在最近,他却在蜀山元夕的身上,发现了当年留给素素的信物。

    有了这个信物,他再看元夕,只觉得越看越像当年的素素。

    可惜,他发现元夕的时候,她不知为何正流落在外,身上伤痕累累,连记忆都失去了,调养了数月才勉强想起自己是蜀山门下,至于其余记忆,大多仍是混沌,因此无法向她确认那段往事。

    无数心思在陆回雪脑中一一掠过,但在外人在看来,他只是呆了一瞬,立刻笑道:“原来如此。抱歉,我原来不知……”

    元夕心知他将自己当成被白朔收留的弃儿之类的,但也不去点破,只无所谓地笑笑:“好说,不知者不罪。”

    陆回雪略一拱手,笑道:“若不嫌弃,这次就由在下做东,权当赔罪。”

    元夕不想再和他有交集,也清楚他这番示好完全是出于世家的礼节,便爽快应道:“却之不恭,多谢。”

    最好的清茶端上来,最好的瓜果摆上来。

    陆回雪拱手告辞,年轻元夕跟随身旁。

    元夕注意到,最后离开前,女郎的视线,在白朔脸上转了一转。

    那不是好奇的目光,更像是对那个端坐不动的男子有所不满。

    白朔却仿佛没感觉到般,从容品茶,面色淡漠。

    这一幕,出乎元夕的意料。她想不出刚才白朔有什么惹到了年轻的元夕。说实话,她被这个十九岁的元夕吓到了,这姑娘今天好几次的反应,完全不在自己预料中。

    这个元夕给她的感觉很陌生……难道是重生了一回,有代沟?

    次日,元夕等人在城门又遇到了陆回雪和年轻元夕。

    双方寒暄两句,临行前,元夕对那个年轻的元夕道:“元姑娘,前些日子我曾遇见贵师兄,他说你失踪了一年之久……恕我多事,我觉得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对方的表情,有些茫然……

    元夕简直想点着她的脑袋开骂了,我这是在提点你回去要小心讨好元璧师兄啊!你这个傻气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话说我当年真的有这么蠢吗?

    年轻元夕显然不明白元夕的苦心,随意点点头,就打算走人了。

    元夕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另一边,陆回雪已经在辞行了,元夕只好暂时放下心头疑惑,客套两句。

    想了想,她还是再加一句:“陆公子,往事已矣,珍惜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望君怜取眼前人。”声音很轻。

    元夕会这样说,纯粹是因为那天茶楼中,陆回雪表现出的对于“素素”的执着,让她恐怕今世的元夕要再伤一次心……想到这里有些不忍心,才会多事一下。

    但她却不知,陆回雪如今正把年轻元夕认做当年的素素,心怀正畅,岂料冷不丁却听到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道出这番颇有深意的话来,如此一来,反倒让他凭空多出几分惊疑。

    元夕对自己无意间挑起的事端毫无所知,拱手作礼,只等陆回雪转身走人。

    陆回雪欲待细问,又见身旁的女子神色隐隐焦急,想起她说师门急召,心头微微一软,便向元夕略施一礼,策马而去。

    整个送别过程,白朔始终神色淡淡,元夕知道他向来不待见仙门人士,也不以为意。

    马蹄声渐次消失。白朔转身向相反的西方行去,穷奇元夕跟上。

    当晚,一行人没遇上客栈,只好在一座破庙里落脚。

    本来破庙什么的,人在江湖,没住那么一两次,简直都不好意思对别人说自己混过江湖。再说,屋顶有片瓦,总比幕天席地强。

    问题是现在队伍中有白朔这个万年洁癖患者在,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再加上原本蛊师大人的御用清洁工,元夕姑娘最近正在闹罢工,事态顿显严峻……

    最后那天是穷奇挺身而出,把破庙打扫一新,连旮旯里的蛛网、石缝里碎草根都细心剔除,才恭恭敬敬的请自家主人就坐。

    白朔微微皱眉,坐在垫了几层褥子的蒲团上。

    一旁冷眼看着的元夕,撇撇嘴。

    晚上吃饭时,麻烦又来了。

    白朔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他的洁癖也不允许他在看清楚叫花鸡是如何出炉之后,还能若无其事一块块吃下去。

    那黑乎乎的泥!那乱脏脏的毛!天,难道他以前吃的叫花鸡都是这么做出来的吗?

    白朔发誓自己再也不吃叫花鸡了,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穷奇偷偷瞄着面色阴沉的白朔,又看看那边自顾自吃得开心的元夕。

    小骷髅,公子眼刀火力之猛,火星都溅倒我身上了,你难道就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

    白朔不肯吃,穷奇不敢吃,于是整只鸡就全进了元夕的肚子。

    灌下一口水,元夕摸摸肚子,舒口气,饱了。

    此时,白朔的阴郁气场刚把把破庙里最后两只老鼠吓得双双拔脚狂奔。

    酒饱饭足的某人视而不见,收拾鸡骨,起身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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