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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风起冀南（二）

一师师部设在离曾家寨5里外的一个小山村里，师部作战室的墙上挂着一张大比例的太行山区地图，张亚飞和参谋长黄家卫正站在地图前低声交谈着，副师长徐峥现在在设伏地点负责指挥。除了他们两人和忙着接电话的参谋们，指挥部里还有两个人，他们就是宋哲武和萧国栋。因为这一次是保安军第一次主动的大规模行动，他们两人都有些不放心，所以跟来。不过，已经交代张亚飞，一切指挥都有他自行安排，不用想他们请示。此刻两人正坐在一边喝茶。
一个参谋报告：“报告师长，三团孙团长来电话，三团一切准备就绪，请示是否开始行动。”张亚飞看了看表，正好是3点10分，和黄家卫交换了一下意见，走过去拿起电话：“孙团长吗，3点30分开始行动，尽可能不要惊动对面曾家寨的土匪。”放下电话，又问那个参谋：“徐副师长那里的电话接通了吗？”“还没有，我马上去通讯营在查问一下。”说完，那个参谋快不出去查问。
小高地的半山腰在上山的小路两旁，修建了了两个大碉堡，都用巨石垒砌，山顶四面各建了一个大大的石屋，对着山下的一面没有窗户，但开了许多射击孔。
半山腰的这两个碉堡从规模上看，应该各住有一个班。两个碉堡的们都开向朝着山路一侧，门前各竖着一根高杆，上面都挂着气死风灯，两个高杆下各有一个哨兵抱着步枪，背靠着高杆在打瞌睡。
负责攻占小高地的是一营一连和配合他们的一个特种小队，接到命令的一连长黄大富和特战小队的队长商量后，特战小队队长把小队的人员重新分配，派出3个5人的小组从小高地的其它三面摸上去。剩下的人又分成两组，小队长亲自带着一组，从小路的两侧向山半腰的碉堡摸去。
特战队员们不仅身手敏捷，而且配合十分默契，他们摸到离碉堡40多米时，两组人都有一人自动离开队伍，默默地寻找好掩蔽地点，支起枪，瞄准了碉堡前的哨兵。在各自领队的手势指挥下，各有两人离开停下来的队伍，慢慢的、悄无声息的爬向碉堡。他们的行动十分小心，不仅要时刻注意哨兵的反应，还要时刻留意身下的山石草木，在这寂静的夜里，任何一点响动，都会惊动敌人。
10分钟后，两面上去摸哨的人都来到了碉堡后的暗影里，只要在跨上两步就能摸到哨兵。
就在这时，山上的石屋门响了，紧接着亮起了手电光，手电光晃悠着直奔碉堡而来。在门响的同时，两个打瞌睡的哨兵立刻被惊醒，强打起精神，持枪站好。手电光晃到碉堡后面的战壕边上，借着月光，可以看清是一个披着衣服的土匪，向碉堡方向望了一会，手电光又向山后晃去。特战队员知道这是查哨的，这个土匪自有其他几个小组的人收拾。
手电光一离开两个哨兵的视线，西侧的哨兵嘟囔一声，又靠回高杆，继续打他的瞌睡。东侧的哨兵则一边打着哈气，一边掏出烟来，用身体当着山风，划着火柴，点燃香烟。当他抬起头来时，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见对面的哨兵身后，无声无息地冲出两个面孔黝黑的怪人，一人一手捂住哨兵的嘴，另一只手带着一道寒光从哨兵的项间滑过。那哨兵略一挣扎就不动了。另一个黑脸怪人敏捷地一手接过从哨兵手中滑落的步枪，轻轻地放到一边。几乎就在这同时，刚要喊叫的哨兵，感觉自己的嘴也被人紧紧地捂住，只觉得脖子一凉，就失去了知觉，再也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声息。
一见摸哨得手，两侧的特战队员立刻迅速从碉堡后面的暗影中绕到碉堡的门前，每个碉堡前只留下5个队员，其他人则快速滑进战壕，小心地向战壕的两侧摸去。又过了大约10分钟，两个碉堡前的特战队员互相一打手势，两组人迅速推开虚掩着的碉堡门，冲进碉堡。里面传出一阵轻微的响动后，西侧碉堡的射击孔里，亮起了被红布蒙住的手电光。
10几分钟后，黄大富带着一连的两个排压着脚步快步来到碉堡前。这时，山上石屋拐角处也亮起了红布蒙住的手电光，两组特战队员在前面开路，引导着一连的两个排扑向山顶的四间石屋。
山顶面积不大，相对平整，四间石屋都只有乡里一侧开着门和窗户。黄大富四周看了一下，见四间石屋都被自己的人围住，扬起手中的手电，狠狠地向下一挥。这是动手的信号，立刻四间石屋都传来了“乒乒乓乓”的门板倒地声和窗棂的碎裂声，紧跟着四间石屋里传出一片不许动的喊声，其间夹杂着惊呼声和惨叫声。
“啪。”南侧的石屋中传出一声枪响，紧跟着又是两声枪响。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脆。
黄大富立刻冲向响枪的石屋，冲进屋后，见屋中的通铺上有两个土匪被刺刀捅死，其余的匪兵都被士兵们用刺刀逼在墙边。二排长从套间走出来，向黄大富报告说，这个屋子有个套间，土匪的连长住在这里，外面的窗子小，从窗子进来困难，被土匪连长得到开枪的机会，匪连长已经被打死了。
这时，副连长也带着其它几个排，还有营机炮连上了高地。黄大富立刻指挥战士们帮助机炮连构筑阵地，8挺九二重机枪都部署在面向曾家寨一侧的山顶，十二门82迫击炮放在山顶的空地中央。
刚才的枪声已经惊动了曾家寨的土匪，这时曾家寨上许多地方已经亮起了灯火，黄大富在副连长的提醒下派出第二个通信员，去营部报告情况。随后，留下一个排护卫机炮连后，带着部队押着俘虏下山，准备参加进攻曾家寨的战斗。
三团的团部设在离曾家寨不远的一条山沟里，这里设了十几顶帐篷，中间最大的帐篷就是孙立的指挥部。刚才的枪声他也听到了，经电话询问在曾家寨山前的一营，知道是小高地上传来的。很快又接到一营的电话，一营长向他详细报告了攻占小高地的情况，还有曾家寨的土匪被惊动的消息。刚放下电话，正在思索曾家寨的土匪听到小高地的枪声会作何反应的孙立，很快又接到一营长打来的第三个电话，报告说，曾家寨的土匪下山了。

第四十章　风起冀南（三）

按照作战计划，三团要在天亮时突然袭击，一举拿下第一道寨墙，把土匪赶回第二道寨墙里，然后集中炮火轰击，最大限度地给土匪以杀伤。伏击战斗打响后，再发动总攻。之所以要先拿下第一道寨墙，主要原因是曾家寨就好像一只大头皮鞋，山脚到第一道寨墙这一段坡度很陡，就好像从鞋底到鞋尖，然后一直到山顶都是一段很长的缓坡在快到山顶时坡度再一次加大。因此，只要拿下第一道寨墙，后面的进攻就会很顺利，土匪们最后只能退到山顶在进行抵抗。
可是现在不仅惊动了山上的土匪，而且，土匪竟然下山了！“土匪下来多少人？”孙立问参谋长。参谋长觉得自己没把话说清楚，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说：“一营长报告，他们在山脚下的阵地上，看到山上的土匪打着三十多只火把从第一道寨墙出来了，具体人数不详，估计有一个排，应该是去小高地查问枪响的事。”
听说只有一个排，孙立放心了：“命令一营，在土匪转到小高地后再动手，死活不论，但绝对不许开枪。”十几分钟后，一营长兴奋地打来电话报告，下山的土匪只有一个排，干掉12个，其余的都活捉了。这些土匪是去小高地打探情况的，如果情况正常，就在小高地上用火光发信号，他已经安排人取法平安信号了。同时建议：趁黑夜派人化妆称这个土匪排，骗开寨门，一举拿下第一道寨墙。
孙立从参谋长的语气里听出他很动心，思索了一会命令参谋长：“告诉一营原地待命，没有命令不准攻击。”
孙立见参谋长还有些犹豫，心想：“这个参谋长还是太年轻啊！其实不仅是他年轻，整个保安军的军官都年轻，这其中就包括一师的另两个团长，甚至也包括宋哲武。不过，经过这半年来的保安军生活，他喜欢这支年轻、全新的军队！这些年轻军官们，虽然都是在保安军教导队由宋哲武、萧国栋等人一手培养出来的，军事素养都很不错，可是毕竟经验太少，还要经过一些战斗磨练才能最终挑起大梁。”
对于参谋长的疑惑，孙立详细解释道：“化妆奇袭，很可能轻易骗开寨门，一举拿下第一道寨墙。可是，两军对垒，作为主官一定要了解敌我双方的优势与劣势，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同土匪比，我们的优势在白天几乎是全方位的，夜里我们要打些折扣。我们最突出的就是火力，而强大的火力只有在白天视线良好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如果现在偷袭，一旦发生混战，我们的火力不能发挥出来，会增加我们的伤亡。而且，我们打曾家寨的目的是要吸引山外的26旅来援。我们过早打下第一道寨墙，也不能继续进攻，否则以我们的战斗力，天亮前就能攻上山顶，消灭土匪。可是这样一来，吸引26旅来援的计划就不能实现。如果我们按照原计划天亮进行攻击，就会最大限度地发挥我们火力强大的优势，特别是小高地已经被我们拿下，第一道寨墙完全在我们的火力俯射下，那道寨墙即使再坚固，也经不住82迫击炮的轰击。我们只要用强大火力进行远距离攻击，就可以在付出很小代价的情况下，取得最大的战果。”
参谋长知道这是孙立在向他传授战斗经验，这次再不犹豫，马上去打电话向一营下达命令。
孙立同时也给张亚飞打去电话，报告了三团在曾家寨的情况和他的决定。
不仅张亚飞，就是宋哲武和萧国栋也对孙立的决定很满意。孙立今年32岁，在孙传芳的部队中待了10来年，不仅战斗经验相当丰富，而且想问题周到全面，这也是宋哲武点名让三团负责攻打曾家寨的原因。
宋哲武拿起外衣：“亚飞，我去伏击阵地，你和参谋长在这里指挥。”张亚飞急忙拦住他：“这可不行，你这大司令是绝对不能上一线的。我知道你不放心他们这些年轻人，怕他们没有经验。我去指挥，你和参谋长在这里给我压阵。”说完就匆匆去了伏击阵地，说实话，他也不放心。
萧国栋看着宋哲武无奈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文戈，你就不要去了。我知道你不放心。可是26旅尽管是师级部队所编的，毕竟只有3个团，5000多人。一团加上三团的几个营有10000多人，不仅两倍于敌，火力更没的说，又是打伏击，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宋哲武苦笑着点点头，他确实是不放心，虽然不论火力还是人数，甚至单兵素质，他相信都不输于西北军的26旅，可是他们缺少经验，这些人几乎都没有经过大战的考验。石友三的这个26旅，可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不过张亚飞在，他还是放心的，一个有着实战经验的保定生在各方面都占优势的情况下，你就是想要他出错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北方的冬季天亮的很晚，早上6点，天才刚刚放亮。曾家寨山上突然响起了军号声，正在团部前面的小山上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情的三团长孙立和他的参谋长，听到号声都是一愣。参谋长笑着说：“这曾家寨的土匪还真他妈的特别，竟然也吹起床号。”孙立道：“这股土匪的骨干就是孙殿英部的一个团，团长叫刘玉如。这个刘玉如虽是土匪出身，却极有野心，以前就极重视部队训练。孙殿英是让他在这里偃旗息鼓地躲一阵子，可他却大肆扩编人马。你听说过那个土匪把手下部队按正规军进行编制，可这个刘玉如就把手下的人完全按正规军的编制编了3个团。我看刘玉如是在等待时机，一旦有机会，他就会自立门户，出来大干一番。”说完，把望远镜递给警卫员，带头向山下的团部走去。
两人刚进团部，正要出去找他们的参谋报告：“小高地上的一营机炮连报告，曾家寨的土匪正在出早艹，他们请求攻击。”参谋长见孙立没出声，对参谋说：“告诉他们，按原计划发起进攻…”孙立看看手表，才6点20分，离攻击开始还有40分钟。可是这绝对是进攻的好时机，虽然他们团的炮兵营被拉去打伏击了，可两个营还有24门82迫击炮，60多门60迫击炮，现在一顿炮弹打过去，立刻就会给土匪巨大杀伤。虽然提前40分钟进攻，可并不会打乱整个战役部属。想到这，孙立喊住要去传达命令的参谋。对参谋长说：“这是个好时机，我们请示师部。”说完，亲自拿起电话，要通师部。很快，听筒的另一侧传来宋哲武的声音。孙立报告完情况后，请求马上进行攻击。电话的另一头的宋哲武，沉默了一会，立刻命令三团马上开始攻击曾家寨。

第四十一章　风起冀南（四）

孙立放下电话，马上通知一二两个营的部队做好攻击准备；命令小高地上的一营机炮连，为山下二营的迫击炮指示目标方位。6点30分开始炮击，参谋长上小高地统一指挥一二两营的迫击炮。
曾家寨的土匪这几个月可是受了很多苦，虽然大米、白面、酒、肉不断，曰常生活比他们以前当土匪时要好上许多，可是，刘玉如不仅把他们完全按正规军进行编制，还完全按照正规军的标准进行训练，而且还是每天三艹。这些土匪早都闲散惯了，特别是以前的匪首和一些大小头目，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向刘玉如一抱怨，劈头盖脸就被刘玉如一顿臭骂。每次训练，刘玉如都拎着马鞭子四处乱窜，不认真训练的，轻的，是一顿马鞭子；重的，拉出去就是一顿军棍。还有几个不愿受这个罪的以前的匪首，瞒着刘玉如想偷偷拉着人下山回去单干，被刘玉如发现后都给毙了。
昨天是正月十五，土匪们吃肉喝酒又打牌，一直闹到半夜，本以为今天不会出艹。可是没想到早艹照出。这些出艹的土匪心里暗骂，可却没人敢违抗。
正在出艹的土匪们，突然听到许多由远及近的尖锐的呼啸声，直奔他们而来。跟随刘玉如来的那些原孙殿英部的土匪，听见尖啸声，立刻就地卧倒，有的则冲向附近的掩蔽物躲藏。只有那些后收编的的土匪，还在愕然的看着狼狈地四处躲藏的人，不知所措。
“轰、轰、轰……”近百发迫击炮弹炸起的烟尘，瞬时间就覆盖了正在第一道寨墙内大校场出艹的土匪们，没等烟雾消散，连续又是两轮齐射，所有炮弹都扎进烟雾中爆炸，巨大的烟尘高高腾起，烟尘中炸碎的山石纷纷落下，有的甚至飞到了第二道寨墙里。
正站在第二道寨墙上检查出艹情况的刘玉如，在第一轮炮击时就吓了一跳，这样密集的炮火，他只是在二次北伐时，晋绥军、中央军在同东北军的交火时见过，不过那可是几个师的部队之间的大战啊！他相信，对付他这个小小的山寨，任谁也不会派出几个师，就是派来一个师，也是对他青睐有加了。可是，如果是一个师，谁又会有这么强大炮火呢？刘玉如认为，如果说谁有？那只能是晋绥军的炮兵团。可他的曾家寨在河北境内啊！难道晋绥军是奔着那批财宝来的？可晋绥军是怎么知道的？
刘玉如是孙殿英的心腹，早年孙殿英当土匪时就是他的部下。由于追查盗墓的风声很紧，孙殿英盗墓的财宝不敢随军带着，可他也不敢埋藏起来，除非他能保证参与埋藏的人都永远不会再说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拍自己信得过的心腹，秘密带着这批财宝回去继续当土匪，没有谁会想到大笔的财宝在土匪窝里。
刘玉如是孙殿英的铁杆心腹，他按孙殿英的命令，偷偷地护送这批财宝来到曾家寨，重艹旧业、落草为匪这件事，除了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和孙殿英几乎没人知道。石友三应该知道一些，因为以前两人就有过交往，孙殿英曾经在石友三困难时期施过援手。这次应孙殿英的要求派出26旅到豫南，那是孙殿英答应每月给他20万大洋；而且这半年来经常有洋人来曾家寨，26旅也会察觉。孙殿英卖出这批财宝有一个规矩：只买洋人，绝不卖给国人。就是怕盗墓的财宝在国内出现，引来非议。孙殿英并不担心石友三见财起意，如果是别的东西，他还会不放心，这笔财宝石友三是绝对不会起歹意的。因为，现在北平奉南京的命令正在由商震为审判长的军事法庭在审理盗墓案，只是因为他大笔的送出盗墓所得的财宝，而那些人又不愿意交出到手的国宝级宝物，才迟迟没人动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在中央的第一集团军序列，南京方面正磨刀霍霍地要对桂系等动手，自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内部打起来，孙殿英的新编第十师可是有近两万人的。如果石友三敢动手抢这笔宝物，立刻就会让南京方面饱受舆论攻击的大佬们喜笑颜开，用石友三顶罪搪塞各方舆论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山下校场中的烟尘已经消散。在这个校场中出艹的，是以到曾家寨后收编的土匪为主组建的那个团，1000多人在长不到300米，宽只有60来米的校场中遭到近三百发炮弹的轰击，其惨状可想而知。此刻，这里简直就是修罗地狱。有200多发炮弹准确地落在校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