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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姑姑又来了。

　　　　姜公公还真说对了，锦绣果然是留不下的。

　　　　刘姑姑说：“丫头，跟我走吧。”

　　　　锦绣歪着脑袋问：“姑姑要带锦绣去哪里呢？”

　　　　刘姑姑还记着她的种种诡异，且又听说了她稀奇古怪的能耐，心中也有些发怵。越是锦绣表现出孩童的天真，刘姑姑越觉得她身体里好像住着另一个成人的灵魂。

　　　　“你总是问这么多。”刘姑姑有些不快。

　　　　锦绣快速地望了一眼姜公公，她其实是想让姜公公知道自己的去处。不知为何，她越来越感觉到姜公公对自己的善意。

　　　　“七皇殿下赏给我好些书，若去得远，我可带不动，只能留着往后拿了。”

　　　　“沉香殿，远是不远的，带不带随你。”刘姑姑冷冷地道。

　　　　姜公公老树皮的脸急速地抽动了几下，却没瞒过锦绣的眼睛。她心中顿生疑窦，貌似这沉香殿也是个是非之地啊，不然姜公公不会如此反应强烈。要知道他也是几乎入了定的人，能让他的脸抖抖，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心中略一盘算，入宫也已一年多，竟未听说过沉香殿。

　　　　她几乎可以肯定，后宫中稍有地位的嫔妃，没有哪位的寝宫叫沉香殿。看来，不是很荒僻，就是很神秘。

　　　　收拾包裹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她的随身物并不多，除了换洗的衣裳，便只有宣仪公主赐的那根玉簪。她没舍得留下匣，又想着静思堂里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匣在安睡，无人问津到点。而自己要去的地方，却不知能否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叹口气，便将匣收进了包裹。

　　　　与姜公公说好，等那边安顿好，便过来拿书。姜公公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应允，神色却比平常要严肃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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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静殿沉香
　　　　沉香殿却在内廷。

　　　　锦绣跟着刘姑姑又过了西所的门禁，进了内廷。一上，骨灰级盲用力记忆，生生地将拐几个弯、过几个殿给背得一丝不差。

　　　　直到站在一处破旧的宫殿前，锦绣才明白过来，敢情这儿就是沉香殿？

　　　　沉香殿地方不小，可与内廷其他的建筑相比，却像是强壮的乞儿见到了秀雅的贵公。这不应该叫沉香殿，叫“沉睡殿”还差不多。

　　　　“沉睡殿”居然还有人值守。

　　　　刘姑姑敲了半天的门，才从大门后边伸出一个脑袋。

　　　　这脑袋倒是比姜公公要周整一些，大约十多岁的监，可惜，眼袋看上去比脑袋还大，双眼肿肿的，一看就还没睡醒。

　　　　“哦，刘姑姑啊，亲自登门，有何贵干？”

　　　　“宫正司才罚了你一个月的俸银，也没见你打起点精神来？”刘姑姑显然也很不满意这个瞌睡虫。

　　　　“哎哟，别啊，刘姑姑，我改了，都改了，千万别去跟宫正司汇报。”

　　　　刘姑姑也不与他纠缠，将锦绣从身后拽出来。

　　　　锦绣虽然这几个月颇是长了些个，可底差，依然还是矮小丫头一个。被刘姑姑拽出来，眨巴着眼望着“瞌睡虫”。

　　　　“瞌睡虫”是个麻木的人，完全无视锦绣灵慧的眼睛。

　　　　只听刘姑姑道：“这是锦绣，派于沉香殿的杂役。你们二人，好好守着这宫殿，就算无人居住，也不能令其破败肮脏。”

　　　　“明白明白，刘姑姑真正体恤小的，还给派个人过来。”那监一脸喜不自胜，却又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牢骚，“就是小了，怕有些活儿干不了，要是给派个大点的，就更好了。”

　　　　刘姑姑脸一沉：“有你挑捡四的份儿吗？若非谭尚宫看着李尚食的面，便是这么个孩也不会派给你。”

　　　　监也不生气，嘻笑道：“小的明白了，再不嫌弃的。”

　　　　刘姑姑又关照了几句，将沉香殿的腰牌给了锦绣。

　　　　虽寥寥数语，锦绣在一旁倒是听明白了，这监叫李贤，是尚食局尚食李进余的表亲，看起来很是好吃懒做的样，在沉香阁也没好好当差。

　　　　尚宫局将自己派过来，其实是分担他的活计来了。

　　　　果然，刘姑姑前脚刚走，李贤立刻就向着安锦绣皱起了眉头。

　　　　“沉香殿虽没什么人来往，可也不能胡乱对付。往后，你得给我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总得教宫正司再也查不出错去。”

　　　　“李公公说得是。”安锦绣心想，敬你年龄大而已，要论级别，你也不过是个低等监。

　　　　不过，光年龄这一项，足以让李贤优越感爆棚了。

　　　　他完全不了解安锦绣的来历。只将她看作是后宫最普通的瘦小孩，不过是仗着眉眼尚好，才从六局一司里脱了出来，分到了内廷。

　　　　“哟，这都午膳时间了。”别看李贤没睡醒，还在张嘴打着哈欠，人是懒到了点，可看起来胃部活动非常勤快。

　　　　打完哈欠，又斜着眼睛：“腰牌有了哈，嗯，去膳房取午膳吧，嗯，顺便把我的也一并取来。”

　　　　“不知道沉香殿归哪个膳房？”

　　　　宫中人员众多，光凭一个膳房，当然是无法满足需要。尚食局辖下，有数个膳房，顶尖的为上膳房，专为皇上、皇后和后服务；次一等的则是内膳房，伺候各嫔妃的日常膳食；再有便是散落在内廷和东西两所的膳房，则是按各自宫殿的地理位置，大致划分。

　　　　沉香殿看起来离西所不远，锦绣却不敢断定这地方的属性。论面积，这地方在宫里排前五；论豪华，只怕就要排倒数前五了。

　　　　“我说上膳房，你信吗？”李贤眼皮一翻，很不耐烦地说，“西外膳房，快点跑啊，再不去可就过点了。”

　　　　得，态也差了。不就是“西外膳房”么，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锦绣再也不觉得这个李贤比姜公公好看了。如果说姜公公是老树皮脸，那李贤就是烂菜帮脸。

　　　　腹诽着，脚下却不敢怠慢，迅速地向西外膳房跑去。好在内廷不比西所那样地广人稀，一之上边问边跑，没多久便跑到了西外膳房。

　　　　也不怪宫里的人挖空了心思捧高踩底，这地方，无处不体现着等级差异。沉香阁明明还算是内廷的宫殿，可因为长年闲置，便被划到了西外膳房，与西所杂役一个等级。

　　　　所以，区域一说，亦有弹性。

　　　　锦绣不由想到了七皇，再怎么远在西所，他所有的膳食都是来自于内膳房，精致而美味。

　　　　掐指一算，这才是离开静思堂的第一天，我就这么怀念那里的生活。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眼前的西外膳房，与她以往所接触的内膳房，真正是不可同日而语，连打杂的监都肮脏不堪，衣服上油亮亮的，不知多久没有清洗过。

　　　　见锦绣前来，验了腰牌，便转身取了两碗冷饭，个包……

　　　　锦绣正要去接，却见那监手里抓着包，便用手背去擤鼻涕。

　　　　“公公，我来！”

　　　　可为时已晚，锦绣没能赶在他擤鼻涕之前把包抢救出来。

　　　　锦绣心里有点愤慨，恨不能直接把包砸他脸上。目测，以包的坚硬程，砸他个脑震荡是没有问题的。

　　　　“换一个么？”锦绣弱弱地问。

　　　　那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罪恶的魔爪究竟干了什么勾当，皱着眉头不满道：“不过是瞧了沉香殿的面才留了包，你若不要，给别人便是。”

　　　　锦绣倒忘了这茬，李贤是李进余远亲啊，李进余李尚食是宫里这么多膳房的大总管啊，就算不拍李尚食的马屁，起码也不能留话柄，让李尚食觉得被冒犯。所以，沉香阁应该还算是被照顾的。

　　　　看来包在外膳房属于比较上档次的特殊伙食，一般人都没有，还挑剔什么，赶紧收好走人。

　　　　锦绣向来识时务，不跟那监罗嗦。一出膳房，把另两个干净的包蹂躏一番，变成包中的凤姐，这才放心地回沉香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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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蠢萌丫头
　　　　李贤果然比较喜欢貌美的包，率先把鼻涕包挑走，又在剩下的两个中间挑了卖相稍好的一个。

　　　　锦绣欢欢喜喜地将剩下的“凤姐包”和一碗冷饭拿回了自己屋里。

　　　　李贤望着锦绣的背景，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一口将鼻涕包咬下大半个，暗喜地想：这丫头够蠢，好欺负。

　　　　包不好吃，跟静思堂的伙食比起来，简直就是猪食，比之前在瑞音阁当小杂役时的伙食还要“猪食”。

　　　　不过锦绣能屈能伸，人家要长身体呢，不能嫌弃。以前出去比赛，伙食再怎么不合胃口，她也能愉快地吃个七成饱。没吃撑是因为人家要保持体重，不然周跳就跳不出来了……

　　　　一个宫殿的活儿，其实并不是完全固定的，看这宫殿里的要求。比如打扫庭院，每天扫一次和五天扫一次，对于宫人来说，差别就很大。但若这个宫殿几乎对外隔绝的话，几天扫一次对外人来讲完全没有差别。

　　　　李贤此人，属于懒到致、不能再懒的境界。别说五天扫一次，十五天也未见得扫一次。

　　　　但是安锦绣来了就不一样了。

　　　　李贤突然觉得有人可以使唤，他必须对沉香阁的日常管理拿出点行之有效的规定来了。

　　　　“啊，我，李贤，一直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看你年纪这么小，也不会为难你，啊……”

　　　　这语气听起来好熟悉。想起来了，这不是上辈我还在兔朝的时候，某领导的作派么？

　　　　锦绣有点犯愁，如果不是之前就看到了李贤的德性，单凭现在这副官腔，锦绣会以为某领导跟自己一样也穿越过来了。

　　　　李贤感觉十分良好，正在继续指导工作，顺便也没耽误吹捧自己：“关上门，沉香阁是咱自己的地方，可以慢慢整理不急，啊。但门外边，来来往往之人甚多，若是不整洁，很不像话。啊，所以，你赶紧去把外边打扫干净。”

　　　　“哦，晓得了。”锦绣也不打算十分热烈地回应，没的真把自己当成可以呼来喝去的听命小乖娃，成了习惯可不好。

　　　　李贤皱皱眉。锦绣看上去不是特别谄媚和巴结，有点出乎意料。不过，他将此归结为“安锦绣其实是个蠢丫头”。这么一想，不会巴结就很正常了。

　　　　“去吧。”“领导”挥了挥大手，指明了安锦绣前进的方向。

　　　　安锦绣扛起扫把，向着光明的远方感激涕零地走了过去。

　　　　虽然沉香殿满足了她“人员简单”的奢望，但是很明显的，将她安排到沉香殿来的人，没安什么好心。

　　　　这地方的确大了，光门口那长长的宫墙，一下就划拉出去几尺，要把门口这地方扫干净，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苦是真苦，可是，想想上辈那些扫大街的清洁工人，人家何止扫几尺？不仅辛苦，而且工作很危险好不好，那马上，人来人往，就是带反光条的橙色背心也阻止不了每年都有环卫工人命丧车轮之下。

　　　　宫门外多清静啊，别说车，连个过的耗都找不到。真安全！

　　　　安锦绣最是能自我激励。为自己安全的工作环境好好地感恩了一把，认真打扫起来。

　　　　李贤其人，虽说摆起了领导架，终究没有领导的底。

　　　　他的确在习如何指派人，但是完全不懂得如何验收工作。所以锦绣去扫门前，他就很得意了，至于扫得有多干净……反正李贤觉得干净，也就干净了。

　　　　要知道，他本身就是个很懒很懒的人，懒到全部走一遍去检查，他也懒得去。

　　　　说实话，安锦绣真的有点怀念七皇。

　　　　工作完全被无视，比工作一直被挑刺，似乎更让人难受。锦绣觉得自己在七皇的调教下，已经初步具备了抖m特质。

　　　　锦绣的确是个勤快的人。勤快是因为她爱干净，有些事其实李贤不要求，她也会主动去完成。比如她扫完门外的空地，顺手又将庭院里给扒拉了一遍。

　　　　李贤开心得眼袋差点掉地上：“好好好，看不出你小小的人，倒是很勤快嘛。在沉香殿好好干……”他眼珠一转，觉得自己也没啥可承诺的，只得含糊地说道，“往后再来人，你就是大宫女了。”

　　　　锦绣暗暗翻了个白眼，大，哪里大？姐又不是岁小孩，你给我画个肥皂泡，我就仰望星空醉生梦死了么？

　　　　不理他，继续扫地。

　　　　李贤也不以为意，反正他觉得安锦绣很蠢。蠢人对于当大宫女没啥想法，这也不奇怪。

　　　　“我只会有空的时候扫，还有别的事要干。”锦绣说得很清楚。

　　　　“把外头整得像个鸟样就成，里头，关上门没人看得到。”李贤不跟她计较，觉得蠢人的计较，一定也是蠢计较，完全可以忽视。

　　　　晚膳又是安锦绣去取的。这回她乖了，甜甜地对着那监道：“大哥，您忙，跟我说在哪儿，我自己取吧。”

　　　　这回没出现“鼻涕包”和“凤姐包”，而且还多加了两个小菜，虽说卖相也很一般，但在西外膳房来说，的确算是高大上的特供伙食了。

　　　　就是吃冷的，不美。包一冷就硬，能砸死人的硬。

　　　　头一天来沉香殿，不好过张扬，纵有改造之心，也得稍后再打算。

　　　　李贤居然吃嘛嘛香，剔着牙就来找锦绣。

　　　　“这个，晚上不要乱跑，啊，自己回宫人舍呆着，啊，外面危险。”

　　　　一听，这懒人的祖宗居然还有闲心关注自己的安危，锦绣是既感激又不解，当然嘴上还是很诚恳地说：“是，知道了，谢谢李公公。”

　　　　李贤怎么可能好心，将牙签往地下“噗”地一吐，冷冷地道：“沉香殿可是有名的鬼宅，晚上会闹鬼，别出来啊。”

　　　　锦绣吓了一跳，倒不是为了“鬼宅”，而是李贤的语气，竟有些威胁的味道。

　　　　感激顿时没了，这人根本不是关心自己，至于为什么要特意关照自己，只有李贤自己知道。

　　　　大约是白天干活累了，锦绣倒向自己床铺，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这里没有皇公主嫔妃要伺候，只要在宫中规定的时辰起床就好，睡起觉来真是毫无压力。

　　　　至于晚上有没有闹鬼，锦绣表示很惭愧，睡得沉，没有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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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遗落记忆
　　　　李贤撇撇嘴：“真是小孩睡眠好。也好，免得吓坏你。”

　　　　“难道昨晚上真闹鬼了？”安锦绣倒被勾出了胃口来。

　　　　“没有，哪能天天晚上闹鬼，鬼难道不累吗？”

　　　　“……”安锦绣第一次知道，原来鬼也是会累的。

　　　　又听李贤道：“我又不是七皇，天天跟鬼打架啊。我也要睡觉的，还天天盯着小鬼不成。”

　　　　“七皇天天跟小鬼打架吗？”安锦绣故意问，想听听外面是如何传说七皇的。

　　　　“你不知道？”李贤的优越感又来了，看来自己的优势不仅仅在年龄和地位，还在识和八卦上领先啊。

　　　　锦绣摇摇头，却又一脸很渴望听到八卦的表情。

　　　　“皇如今是回府了，之前被罚在西所思过，天天晚上跟小鬼打架。那小鬼各式各样，有的是吊死的，舌头一直伸到胸口。有的是砍死的，身都是两半的。还有的是毒死的，眼睛会放红光……”

　　　　安锦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实在是忍不住啊，人民群众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

　　　　“咦，你笑什么？”李贤奇怪，这蠢丫头果然朽木不可雕，这么可怕的场景，她居然能笑出来。

　　　　“李公公你继续说，别管我，我就是乱想了呢，想着七皇如何跟两半身的小鬼打架。”

　　　　李贤又撇嘴，真是讨厌，人家讲得正来劲。

　　　　“小丫头就是不懂事。同样十一岁，差距这么大。七皇身边那十一岁的丫头都通神了。”

　　　　哟，这可是说到自己了，锦绣立马支楞起了耳朵，并且推波助澜起来。

　　　　“通神？十一岁？这么厉害！”装作好崇拜的样。反正自我崇拜这事，安锦绣也没少干，她常常一边干活，一边夸奖自己又聪明又能干又勤劳又善良，咳咳……

　　　　“可不是，后还给派了个著名的能干宫女过去，没天，就让那通神的丫头给吓尿了。”

　　　　“那小姑娘现在去哪里了？”

　　　　“这么厉害的小姑娘，自然是跟七皇一起回府了。”

　　　　呸！

　　　　人民群众的脑补也是无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