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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目的地，他把我抱下马，侍卫们果然在远处跟着。我对翱翔在天际中的鹰大声呼喊，它快速飞回到我身边。我说道：“巴鲁，去抓只活物过来，让咱们的客人看看你的本事，去吧。”说完摸了摸它的头。巴鲁猛的冲向天空，在空中转了几个弯，疾速向某处飞去。只听林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簌籁的声音，片刻，巴鲁的双爪紧紧勾住一只肥大的野兔。远远向我们飞过来，在离地面还有不到2米的距离时，松开双爪，野兔被重重摔在地上。我伸出胳膊，它轻轻的勾住，直扑扇着翅膀。我骄傲的笑笑，向身边的少年说：“怎么样？我的巴鲁很威风吧。它现在还小，再过两年，别说是一只野兔了，就是捉野鹿也不在话下。”
　　他眼中含笑的回答：“你和巴鲁一样威风。”我并不知道此时的我，犹如一缕阳光，深深的照在他心底深处，温暖了整个心房。
　　看看时间，已过了巳时，我问：“你是不是要走了？”他说：“陪你去街街转转，晚点走也来的及。”我灿烂一笑：“那真好，这个时候盛京城一定热闹极了，我们快走吧。”一行人下了山，他牵着我的手走在拥挤的人潮中，我们默默无语，静静享受这最后的时光。
　　街角边有一个捏泥人的摊子，我快步向前，站在边上对摊主说：“照我们的样子捏一对泥人。”摊主的手艺很好，不多会儿，一对泥人已经跃然于我手心中。两个小人儿栩栩如生，特别是女娃娃额间的一抹红点，更是增添了几分生动。吩咐摊主将泥偶装在盒子里，他旁边的侍卫连忙将钱付上。我把盒子递过去，他接在手中，亮亮的眼晴望着我，我说：“天色不早，你也赶快走吧。明年，后年甚至是大后年，以后都不要来看我了。我们相识在最美的时刻，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就这样结束吧。”他的嘴唇轻颤了几下：“伊人，你真的不愿入宫吗？”我重重的点点头说：“我不愿意，可是为了阿玛，额娘和一大家子人而不得不去的话，我也别无选择。倘若苍天有眼，撤了我的牌子，我会感谢佛祖。日后烧香保佑皇上，让他天天快乐，再无烦忧。虽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可我依然这样祈求，但愿能够心想事成。”
　　他的眼中有瞬间的失望，复又开口：“若你发现皇上与你心心相印，你也不愿去吗？”我仍然点头答：“若我喜欢的人，身边环绕无数的女人，日日与她们争宠。于我，是莫大的伤痛。即使我再喜欢他，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现状。或许他会认为是理所当然，可是，这样的日子会让我变成一个满怀怨恨的女子，我不会快乐，他也不会。如果他喜欢我，必然不会让我入宫，你说对吗？”
　　他眉头紧紧皱着，并不回答。片刻后，轻轻的说了声：“我送你回家吧。”不忍见他眼底涌现的悲伤与落寞，我摇摇头，指指远处正在闲逛的阿萝说：“那是我的丫环，稍后我会和她一起回去。”他看看阿萝微微点了点间，还想说点什么，我用手捂住他的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我什么都明白，倘若我没被选上，日后还有机会在盛京相见，不是吗？”
　　我无法形容他眼中伤痛的神情，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的心，他没有说话。我转过身去，片刻后，脚步声重重离去。扭过头来，隐隐看见他骑在马上，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将眼珠逼回眼框，这才发现身上还披着他的皮裘。走回泥人摊，对摊主说：“将刚才那对泥偶再捏一双。”摊主不解的看着我，我眼中射出一道厉光，摊主忙答应道：“刚才那位客人给的银子多了，我这就再捏一对儿送给小姐。”

　　第二十章

　　握着这对小人儿，我的眼泪差点滴落到上面。玄烨，对不起，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对待你。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从最初的白玉簪子到后来的屏风，你如此手笔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嘱咐阿萝将你的帕子拿到古董店询问，得到的回答是：这等苏绣的织法，很有可能为贡品。我手握家中大权，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额娘不放心屏风的来历，偷偷带阿玛去我房中观看。许久后，阿玛面色慌乱的出来，并叮嘱额娘不可再提此事，也不许对外人讲。
　　能让阿玛大惊失色的原因不可能是一张琉璃屏风，只能是屏风上面那首诗的笔迹。这一切的猜测，在我见到你之后就已深深的确定了。你虽然穿着普通的衣物来见我，可是却忽略了腰间的玉佩，那上面的绦子是金黄色的，试问这世间有谁敢用此颜色。今天，府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必是阿玛的杰作，他见你微服前来，不予声张，只好尽力创造机会让我们相处。我利用你的喜爱，辗转将不愿进宫的意愿表达出来。你若怜我，定会撤了我的牌子，放我离去。玄烨，在我对你的喜欢尚未达到深爱的时候，就这样吧。
　　正在思索间，耳边传来阿萝的声音：“小姐，你怎么也出府了？我默不作声，轻嗯了一下。她见我面色不佳，也不再说话，随我回府。我走后，墙角里闪出一个人来，深深凝视着我的背影，很久很久不曾离去。
　　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无精打采的。虽然练舞、弹琴、绘画一样不少的在学习，可还是没法弥补心中的失落感，笑容也少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亭子里呆呆的望着天空。阿玛见我对任何事情都不起精致，便在外搜罗了一些珍贵器皿和珠宝首饰供我玩耍，我对其中一套团扇情有独钟。这套团扇共有十二把，把柄分别是用梅格、湘竹、棕竹、象牙和宝玉而制成的，扇面上绘有十二副美人图，配上素雅的颜色，真是美极了。阿玛见我重露笑容，也放下心来。
　　三年后。在湖边，六架屏风立在空地上，上面的绢纱均是空白一片，前面的案子上有画笔、色盒等一应俱全。　随着一阵箫声轻轻扬起，一个身穿粉红纱衣的女子轻抬手臂，宽水袖慢慢扬起，挽起手中的纱轻巧的旋转，七彩的纱裙如花瓣散开。只见她一个转身来到案前，手中握有画笔，沾上颜色，在优美的舞韵中一边起舞，一边在屏风上作画。片刻后，随着箫声骤然转急，少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手中的画笔也快速转动。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少女以一个完美的姿式收尾，当真是美丽惊人。
　　哥哥拍拍手掌说：“妹妹的舞姿，世间难有人及，特别是这一边画画一边跳舞的技艺，更是闻所未闻。难得的是妹妹还能把人物画的栩栩如生，真是精采。”接过阿萝递上来的手巾，轻拭额间的汗，我看看屏风上的画，微微一笑道：“上个月我仅能画上四幅，这个月可以画上六幅，多亏了哥哥的萧声助阵。否则，我哪里有这种突破呢？”哥哥来到画前细细观看过后说：“吾家有女初长成，像妹妹这等妙人儿，哥哥真是不愿把你嫁出去了。”我眉眼一挑，叹气道：“哥哥，你莫忘了，我是待选的秀女，嫁人这种事哪里由的自己选择呢。”
　　哥哥一愣，不仅问道：“妹妹不知吗？前些天，阿玛接到京城来的急件，说是撤去郭络罗家秀女的名字，待大选过后，可以自由婚嫁，阿玛没有告诉你吗？”我愣在原地，半响过后，急急的问哥哥：“这是真的吗？已经撤了我牌子，我不用进宫了？”哥哥以为我是失望过度，忙安慰我道：“妹妹不用着急，进不了宫，阿玛也一定会为你挑户好人家。”我摇摇头，还是有些不感置信，带上阿萝，起身离去。
　　来到阿玛的书房门前，我有点恍恍不安，若哥哥说的是真的，不是正好随了我的心意吗？可是，我总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才行。轻轻敲门，阿玛的声音响起：“谁在门外？”我回答：“阿玛，是我，我想找您。”阿玛说：“进来吧。”

　　第二十一章

　　推门进来，阿玛正在书桌前看书，见到我来，笑笑说：“怎么这会儿来了，早上不是说要在湖边练舞吗？”我娇媚的一笑道：“刚刚练完，忽然想阿玛了，就来了。”阿玛离开书桌，坐在茶凳上，示意我坐下。我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睛的睫毛扑闪扑闪的，阿玛见状问：“伊人，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阿玛说？但讲无妨。”我微微点点头：“阿玛，我听哥哥说我的名字从秀女里划掉了，是真的吗？”他沉思了一下，轻轻嗯了声。我开口道：“您知道是为什么吗？”阿玛抬头看看我，在我脸上环视一周，沉稳的说：“伊人，你真不知是为什么吗？在阿玛面前，不必掩饰太多了。你本不想入宫，这回的旨意也圆了你的心愿，你该满意才是。”我不禁有些惊恐，阿玛从没有在我面前有如此神色，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几下，缓缓心神。定定的看着他：“阿玛，女儿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见我如此，转身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摞的奏折，交给我。我不解的看着他，阿玛说：“这是我三年来收到的奏折，你看了就明白了。”说罢，起身离去，留我自己呆在房中。奏折是按照年限时间排的，第一份奏折的时间是康熙十四年二月，只见那上面除了有阿玛上奏的事情外，还有皇帝的批阅，字迹果然如屏风上的一样。看到他的批阅，我睁大了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只见那上面写道：卿家小姐伊人，朕心慕之，然其不愿入宫，朕亦不愿勉强，待大选时自会将其名字划掉。她向往外面的广阔天空，朕只要得知她的消息，便于愿足已。卿万万不可泄漏此事，也万万不可强求于她。随奏折同去的有朕为她挑选的一些礼物，借卿之手转送于她，知她开心，朕亦同喜。
　　没等看完，我的眼泪已滴落在折子上。翻开第二份，上面写道：知伊人喜爱团扇，朕已命人将贡品中成色最佳的几把连同奏折一同送去，唯愿她开心。第三份：卿说伊人对团扇爱不释手，朕心悦之。知她喜爱跳舞，朕已命苏州织造于八月底前制作精美舞衣，直接送到盛京。虽未见她的舞姿，但知必定绝美动人。第四份、第五份、第六份直到最后一份，看完所有的奏折，我的眼泪如雨般滴落。玄烨，你何苦如此，我已经决定将你埋在心底深处，为何还要让我知道这些内幕。知道了这些，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呆了很久，情绪略有好转，阿玛推门进来。看到我的样子，有点不忍道：“伊人，阿玛让你看这些折子，不是想逼你做什么，皇上已经把你的名字划掉，你也不可能再去参加选秀了。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事事不用我操心，当初看到屏风时，确实把我吓了一跳，我思前想后，也不知道你和皇上是如何认识的。担心了一阵子后，收到这份奏折，才明白原来你们早已经相识。皇上怜惜你，不愿违背你的意愿，强迫你入宫，阿玛心里真是感动极了。你的性子骄傲至极，若入宫去，与那些妃嫔相处，阿玛也不愿你受委曲。”
　　他从书桌前拿起一封奏折对我说：“这是前几天收到的，皇上批示，已经将你的名字划掉，待大选过后，可以自由婚嫁。”我默不作声，呆了片刻，对阿玛行过礼后转身离开。回到房中，我把玩着那对小泥偶，玄烨的脸仿佛就出现在我面前，一闪一闪。午饭和晚饭都没吃，我躺在床上，瞅着那架屏风，想像玄烨挥笔写诗的情景。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一片迷雾中，隐约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他站在杏花树下，转过头来，正是玄烨，只是他老了许多，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而我也已满鬓般白。他拉着我的手说：“伊人，这一辈子你过的快乐吗？我的出生无法选择，世人只道做皇帝好，可又有谁知道即使身边有太多的女人，却得不到最爱那一个的痛苦？如果有下辈子，我只愿做个普通人，与你携手共走天上人间。”说罢，缓缓的离我而去，看着他佝偻着背，老态龙钟的样子，我心痛至极，大声喊道：“玄烨，对不起，如果可以重活一次，即便你身边有再多的女人，我也愿意陪在你身边，心甘如饴。”
　　可是，无论我怎么喊，他始终不回头，渐渐消失在迷雾中，我找不到他，急的团团转，嘴里一直喊着他的名字。猛然间，被人摇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阿萝站在我床边，说：“小姐，是不是做噩梦了？嘴里一直在嘟囔着什么。”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起身，坐在床边。想了半晌后，一字一句的对她说：“阿萝，现在就去准备行李，我们过几天就要进京。”阿萝张大了嘴答道：“小姐，少爷不是说你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嘛，为什么还要去京城？”我轻轻的摇摇头对她说：“阿萝，你相信吗？如果这辈子，只是为了一些执念困惑了自己，到老的时候，才知道，错过自己相爱的人，那是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我不想到老的时候，才来后悔，即使这一生中会有许多让我伤心，痛苦的事情发生，我也再所不辞。”

　　第二十二章

　　阿萝的眼中有丝疑惑，仍然听从我的命令，去准备行囊。中午，来到了阿玛的书房，告诉他我要进京时，阿玛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他说：“伊人，我已经料到你会去的，你这个孩子，虽然做事情干练利落，有时，还有点狠毒。可是，对自己在乎的人却心软的很。”我一愣，阿玛继续说：“你真以为托丽的事情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那天，灯笼灭的时候，我看到你换了你二哥的杯子，乌木去西山的事情，管家也派人告诉了我。我一直不提，就是因为是他们下毒在前，你防患在后，况且，我也认为这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阿玛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是啊，在官场上打拼了多年，做到三品官的位置上，他当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看来，是我一直在沾沾自喜，以为事情毫无破绽。
　　递给我一封信，他继续说道：“我还没有把你名字被划掉的事情承报上去，所以，你可以跟着盛京的秀女一起进京。这一路上，你还有很多时间思考这件事，若到了宫门口，你改变了主意。只要把这封信拿给领队的官员，他便什么都明白了，你可以自行回来。”我感激的望着阿玛，娇声说道：“阿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做了错事，你也不怪我。”他揉揉我的头答：“你是阿玛最疼的女儿，不管你做什么，阿玛都不会怪你。好了，我给你派了几个侍卫，他们会护送你上京，不必有任何顾虑，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又开口道：“你二叔家的女儿也是待选的秀女，过几天，就会来到府里。届时，你与她一起上路，也好有个伴。”我心里一酸，刚刚听到有秀女的名字我就已经受不了了，还会坚持到最后吗？抿了抿嘴，点了点头。果不其然，三天后，二叔带着他的女儿济兰来了。济兰比我小一个月，样貌清秀，身材匀称，虽不算是个美人，到也有几分书卷气，只是性格太过懦弱，说话嗫声嗫语的。她看到我的时候，睁大了双眼，盯着我看了半天，凡是第一次见我的人都是这个样子，我已经见怪不怪了。都说女人看女人是最不顺眼的，可是，她好像很喜欢我。总是跟在我身边，也不说话，如果我面露不悦，她就像只紧张的小狗，哆哆嗦嗦，让我无可奈何。
　　阿玛对我说，二叔对这个女儿甚是不喜，虽然如此，还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进了宫，能够照拂她一二，我答应了下来。总的来说，她到也不是很惹人厌。因为，我跳舞的时候，她会从中指出一些不足的地方，与我探讨。一来二去的，我也渐渐喜欢起她来。会带她看我的巴鲁，只是巴鲁顽皮，会把她吓的直躲在我身后，我在前面哈哈大笑。我曾经告诉阿萝，跟济兰在一起，她太胆小，让我升起一种保护她的感觉，挺好玩的，阿萝微微一笑。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已到了七月底，我们要踏上去京城的路了。盛京离京城不算太远，走个七八天就会到了。离开家的那天，阿玛摸着我的头告诉我要注意安全；额娘抹着眼泪说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常常捎个信回来；哥哥眼框红红的，不和我说话，他大概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上京；乌恩则是抱着我痛哭个不停，几个月前，她就已经和阿泰成了亲，现在是府里的二号女总管，一号则是安嫫嫫。我望着大家，眼泪也滴落下来，不禁在心里想到，就这样离开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群女人争夺玄烨，到底值不值得？
　　阿玛给我准备的行李很丰厚，除了有一万两银票外，还有散碎银子三千两。他说，如果进了宫，要舍得花钱，如果不够了，让人捎个信，他再给我送去。我嘟着嘴，眼圈红红的扑到他怀里说：“阿玛，我舍不得你们，我不想去了。”他轻轻的拍拍我的头答：“这一路到了京城，再到一波波的秀女初选，怎么也得一个月。如果真不想进宫，把信交出去就可以自行回来了，不用担心。”我吸吸鼻子，我要带巴鲁一起去，这样，看见它就好像看见了你们。”阿玛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