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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鳳朝陽-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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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春墨一直历练不够,心计不深,她也不能犯这个傻啊。难道这次放过了金花,金花从今往后就对她忠心耿耿俯首贴耳了吗?

  只要不傻都不知道不会的。

  春墨这些天都快要急红眼了,金花和金叶两个快把整个华叶居的东院都拉过去改姓金了——唔,大概除了秋砚、潮生之外,还有李姑姑和几个粗笨的小宫女不为所动。

  秋砚的地位放在那里,潮生被看做春墨的嫡系。李姑姑不必卷入这些宫女之争。

  如果再这么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春墨能扑上去活活咬下金花的肉来。

  而这一回秋砚也站在春墨这一边,赞成将这事禀报四皇子。

  “这晒书是殿下吩咐了的,就算我们不回,殿下也是要问的。淋湿了几本倒没什么,谁也想不到雨来得这么急,不过……”

  不过丢了书,就不能说是急雨骤降的原因了。

  潮生站在廊下,看着春墨提着灯笼打着伞往正屋去。

  四皇子会怎么处置?

  潮生也算半个当事人——毕竟她也帮忙算过数来着。

  不过,书究竟哪儿去了呢?

  潮生想过,是不是春墨使哪个小宫女趁乱中摸走藏起来了?

  有可能的。

  别人拿这个做什么?总不能是想撕了上茅房用吧?还是想练习剪花样子?

  除了春墨,别人和金花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这丢了书和丢了其他东西还不一样。其他东西若丢了,多高多大什么样子可以很形象的描述出来。可是这书丢了——

  春墨和金花她们都不识字,潮生虽然识字,可是她没能仔细对照册子上的书名,自然不知道少了哪三本。

  连丢的是什么书都不知道,这找起来难度更大。

  如果真是春墨让人拿走的话,为了保险起见,说不定早填在后面小厨房的炉膛里烧了。金花就是把华叶居翻个底掉,也是白搭。

  既然一时没叫到她,潮生就回屋去做针线。

  秋砚让她描过两回花样子,发现她手艺过关之后,就把一个活计正式交给她做。

  潮生看得出来——这大概是做给四皇子的东西。

  款式,颜色,大小,一看就不是女人用的。

  就象现代的人讲究个搭配一样,穿什么样的衣裳,配什么样的鞋,拿什么样的包——这时候的人也讲究,而且好象比现代人还讲究。四皇子已经算是不讲究这些的,可是换一身儿衣裳,那佩带、荷包,汗巾这些也都要换过。这些零碎小东西,差不多就都出自秋砚和春墨两人之手。

  秋砚分这些给她做,是不是表示已经进一步信任并接纳她了呢?

  而且这件事,春墨显然也是知道的。就算一开始不知道,潮生开始做活计的时候,她也一定看到了。

  不知是对潮生放心,还是因为金花她们的事无暇分神,反正春墨也没对这事儿说什么。

  潮生先前还在胡思乱想,后来就慢慢静下心来,把昨天没缝上的边角缝上,翻过来看看效果。

  嗯,细密平整。

  搁在从前,她哪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有这个手艺。

  果然哪,人就是被逼出来的。

  不懂,不会,不能,其实都是没逼到那份儿上。

  一口饭都没得吃的时候,什么都能,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远远的隐约传来争执声,不过等潮生放下手里的活计凝神去听的时候,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窗外面一片黑沉沉的雨幕,雨点打在一架的葡萄叶上,沙沙的响。

  前院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屋里有人吗?”

  潮生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来了。”

  她拉开门,夏笔朝她点了个头:“就你在?你春墨姐姐呢?”

  “她还在前头。夏笔姐姐请坐。”

  潮生要去倒茶,夏笔拦着她:“别忙活了,刚吃过饭哪喝得下茶,你们这边儿怎么了?一下午就不太对劲。”

  夏笔和春墨关系好,也不算外人,潮生就说了一句:“今天晒书来着,结果下雨收拾完少了三本。”

  “就为这?”夏笔很是奇怪:“四殿下又不是爱计较的人,再从别处找来补上就得了呗。”

  是啊,事情完全可以如此简单。

  但实际情况是:当事人是金花,春墨岂有不借题发作之理?

  潮生把这个事隐晦的也说了,夏笔一怔:“原来是为了这个……春墨也是,单凭这个难道能将人赶走么?既然赶不走,当心打蛇不死反成仇。”

  单凭这个,只怕是没法儿赶走金花,金叶与这事儿更加没有牵扯。

  不过两边原来就已经差不多势成水火了,就算没这事儿,一样是仇。

  “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夏笔摇头:“你在做什么呢?”

  “秋砚姐姐让我做两套秋袜。”

  “哦?”夏笔拿起来看了看,微微有些意外:“这都是你做的?”

  “尺寸和花样是秋砚姐姐说给我的。”

  也就是说,从裁剪到缝制到刺绣都是她一手包办了。

  “不错,样子大方,颜色雅道,摸着就很舒服。”夏笔由衷地说:“四殿下想必会喜欢。”

  潮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夏笔坐了下来,随手翻着针线篮子:“你倒是个不错的,嗳,你以前那件事,究竟为什么呀?”

  潮生知道她问什么。

  夏笔平时就比旁人更好奇,喜欢打听这打听那的。烟霞宫的事一来发生在宫里,东宫这边隔了一道墙,并没有感觉到那件事有多严重。二来已经过去挺长一段时日了,当时就算有惧怕,现在也渐渐淡了。

  潮生只能苦笑:“其实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就被贬了。能被魏公公挑中也是我运气好,不然我现在还是在浣衣巷里头待着呢。”

  夏笔看了她一眼,显然并不怎么相信她说的话,不过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其实你也别老想着那事儿,我看你现在是有点老实过头了。你不知道吧,咱们这儿的李姑姑,早年也遇到过一件差不多的事儿。”

  潮生有些惊讶:“李姑姑也遇到过?”

  “是啊……”夏笔小声说:“我知道的也不多,好象也是牵扯到和你差不多的事情里头,就没再待在宫里,过了几年被打发到了东宫,你看她现在不也很好嘛?你也不用再整天小心翼翼的。”

  看来宫里头这种事真不鲜见。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最先倒霉的总是她们这些小角色。

  “春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我先回去,改天再过来。”

  潮生忙站起来送她出门,看夏笔撑起伞挑着灯笼去了。

  第四十一章 波澜

  果然如夏笔所说,只凭丢了三本书,春墨赶不走皇后指派来的宫女。

  她气鼓鼓地回来,潮生不敢怠慢,连忙倒了茶给她。

  春墨接过茶杯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狠狠把杯子一放:“这事儿没完!”

  事情的结果,就是金花诚恳认错请罪,四皇子宽宏大度不予计较。

  从表面上看来,金花和金叶吃了这个亏之后,一下子安份下来,不再拉拢人手与春墨作对,平时她分派什么事,也都做得妥妥贴贴,堪称又快又好,可见能力是有的。见了春墨也是笑脸相迎,连对潮生都十分客气。

  潮生暗暗警惕。

  对方和自己既然不是一路而是对头,那她们能力越强,对自己的威胁就越大。

  有来头,有能力。

  既弯下腰,又陪得了笑。

  她们笑得越是甜,潮生就觉得这笑容背后藏着的东西越是可怕。

  上回春墨等于已经撕破了脸,金花和金叶不会白吃这个亏的。她们当然不想象松涛阁那几个宫女一样被赶回去。谁知这一回去会怎么样呢?

  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没有退路。

  必须削尖脑袋,踩着别人往上钻。

  被别人踩下去,那就万劫不复。

  潮生处处小心,自己的东西每天细细的查一遍数一次,小心锁好。出入当心,饮食更加不用说,除了自己亲手,亲眼过的东西,别人给的她绝不敢吃一口。

  不是她信不过身边的人,而是有时候,那些鬼域伎俩防不胜防。

  进了八月依旧暑热酷闷,潮生连着好些天都没胃口吃饭,只喝得下一些汤水,再加上活计不少,她迅速的在原本就苗条的基础上又瘦了一圈,本来就有些偏大的衣裙象是挂在身上一样。好不容易夜里下了场雨,天气凉爽一些。潮生中午偷闲歪了一会儿,起来时听着窗外远远近近的蝉声响成一片。

  她揉揉眼,支起镜台来梳头。

  秋砚推门进来,笑着说:“懒丫头,可睡醒了?”

  潮生捏着一绺头发,转过头来一笑:“秋砚姐姐这大中午的不歇着到处乱转什么?”

  秋砚扶着门框边楞了一下,潮生只当她有事,站起身来:“秋砚姐姐有什么吩咐?”

  秋砚回过神来,摇头说:“没事。”

  潮生把解暑茶倒了一杯捧给她,秋砚伸手来接。

  粗瓷杯子里是最普通不过的解暑茶,这本来平平无奇,可是被潮生白皙纤长的手指托着,让秋砚有些恍惚。

  潮生初来时不过是个黄黄瘦瘦的小丫头,一天一天过去,在众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她悄悄的变了模样。

  那眉毛浓淡得宜,象两抹醉雨烟痕。眼睛清澈秀美,流转间就象是有无数的话语欲诉。午睡初醒的面颊是桃子一样的胭红,一时间秋砚突然想到“我见犹怜”四个字。她听说书上戏词上总有这么个词儿,然后刚才她突然就想起这个词来。

  平日抬头低头,匆匆忙忙不留心,仿佛突然间才发现了她的存在一样。

  刚才进门时看到那一眼,秋砚先是惊艳,接着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不,她没有走错地方。

  秋砚接过茶,看着潮生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啊……”秋砚摇摇头,喝了一口茶。

  半温的茶水有些酸涩,但是回味泛甘。

  “我怎么了?”

  秋砚笑笑。没说这个,问起前天让潮生做的活计来。

  潮生去取来给她看。

  秋砚没有说出口的是,可惜的是她投错了胎。

  这丫头真不象是个宫女。

  可是她偏偏只是个宫女。

  ……真可惜了。

  “秋砚姐姐先看着,我把头发扎好。”

  潮生把头发全编起挽好,系上头绳。她从不象旁人那样爱用鲜亮的艳色,头绳是总是半旧的,扎来扎去不过是葳黄、灰青这些颜色,很不象个年轻爱俏的小姑娘家。

  可是想到她的经历,秋砚觉得这也难怪她。

  谁经了那么一场祸事,还在浣衣巷做过一年的苦役,也不会再傻呵呵的没心没肺,只想着出头拔尖。

  前些天潮生洗头秋砚帮她淋水的时候,因为怕溅湿衣裳,潮生只穿了件内衫,高高挽着袖子还拨开了后颈,秋砚看见她肩颈雪白中透出几点红痕,象是撒在凝乳上的细碎花瓣,随口问:“这是怎么弄的?”

  潮生怕水进了眼,匆匆忙忙的说:“挨过打落下的印痕。”

  当时得打得多狠哪?秋砚看着都替她觉得疼。

  真亏她还熬过来了。

  潮生看她只是瞅着自己不说话,有点儿奇怪:“秋砚姐姐看着,可有什么毛病没有?要是哪儿不妥我再改。”

  秋砚笑着说:“没有,都挺好的。”她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潮生的脸,滑滑溜溜的,就象在捻缎子一样。

  “真是女大十八变。你这样貌,当个妃子娘娘也尽够了。”

  潮生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姐姐别笑话我了。”

  秋砚也笑了。

  “行啦,说正经的。你这会儿也睡饱了,跟我去西边儿送个东西。”

  “送什么?”

  秋砚说:“殿下早上交待的,让拿一幅画过去给二皇子。”

  可是秋砚又犹豫了下。

  虽然她刚才是想叫上潮生一起去,顺便在院子里走走散散说说话,可是现在却有几分犹豫。

  潮生却没多想,转身去换鞋:“那我同姐姐一块儿去。画呢?”

  这会儿秋砚也不好再改口了,去正屋取了画,与潮生一块儿去松涛阁。

  二皇子午睡还没醒,秋砚她们等了一会儿,宋婵出来说:“画先留下吧,你们就别在这儿等了,殿下昨天晚上睡得迟,这会儿不定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不用见二皇子,秋砚和潮生齐齐松了口气。

  潮生自打那两串葡萄和一碗酥皮肉之后,还没正经和二皇子打过照面。她总觉得,再打照面,没准儿又打出什么吃的来。

  还是——不打的好。

  出了松涛阁,风从身后吹过来,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

  潮生细细的嗅了一下,那香味儿淡而隐约。

  “秋砚姐姐,你闻着香气了吗?”

  秋砚吸吸鼻子:“嗯,是桂花。”

  “宜秋宫有桂花吗?”

  秋砚点头说:“宜秋宜秋,就在一个秋字上。前头有枫池,后头有桂花。”她朝后头指了指:“这里早年是片花园,后头一大片桂花。”

  她指的正是洛水阁的方向。

  那边儿潮生从来没去过,当然不知道那边有桂花。

  “现在也没人去那里赏花了,就是李姑姑年年的带人去拾花,回来做桂花糕桂花糖,能把人的牙甜掉。”

  潮生笑着说:“那回来做了我得多吃两块。”

  秋砚正想说话,就见华叶居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出一个小宫女来,远远就朝她们喊:“出事了!秋砚姐姐出事了!”

  第四十二章 晕血

  出事的当然不是秋砚。

  “慌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潮生眼尖,先看见小宫女两手上沾了红红的——那当然不是朱砂。

  秋砚当然也看见了,两人的心齐齐往下一沉。

  小宫女脸上不知道是汗是泪,头发散乱,哆哆嗦嗦,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一句话来:“春墨姐姐杀,杀人了!”

  秋砚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前跑。

  春墨杀人?

  不可能……

  可是进了院子,先看到房门前的地下有一大滩血。

  潮生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晕血,这会儿只觉得满眼都是腥红的颜色,眼一晕,脚一软,人就往后倒。

  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扶住了她。

  潮生头晕目眩,听到旁边有人说了句:“她怎么了?”

  “大概是吓着了,扶她到一边去,给她喝些水。”

  潮生听出来四皇子的声音,努力振作起精神。

  扶她的人手缩了回去,四皇子声音听起来依然平和:“这是出了什么事?”

  小顺过来把潮生扶到一边去坐下,屋里一股污浊的气味儿。

  这屋里原来住着两个小宫女,后来金花她们一来,还有四个小宫女随同着一起来的,房子不够住,就有两个和她们挤了一间。天气热,小宫女们偷懒打扫得不干净,衣裳换的也不勤,屋里的气味儿自然好不了。屋里好些人,乱糟糟的。被围着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小宫女,一头一身的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死活不知。

  潮生在屋里搜寻春墨,她也在,靠在角落里头,头低着,也一动都不动。四皇子问完那句话,她一下子抬起头来,表情也迅速从呆滞绝望变成了充满希望。

  “殿下,我没有!是她自己撞到我的剪子上头来的……”

  旁边有人迅速抓着她不让她冲到前头来。

  四皇子眉头微微一皱:“都挤在这儿做什么?小肃,无关的人带出去,分别看管起来。孟太医呢?还没到吗?”

  外头有人吆喝着:“来了来了,孟太医来了。”

  屋里头的人都被清了出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漏了,潮生还在靠门边的椅子里坐着,她也想出去,可是两腿软软的不听自己使唤,站不起来。

  原来她晕血啊!可是上辈子她从来没晕过——

  当然,上辈子她也没真见过什么血淋淋的场面,连杀鸡杀鱼都不去看。至于恐怖片里——那个毕竟是影视,心里知道那是假的,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怕。

  孟太医是个中年人,生得瘦瘦的,头上帽子歪在一边——大约赶得太急了。

  四皇子待他很客气:“有劳孟太医。”

  “殿下不用客气。”

  孟太医扶了一把帽子,过去给那个小宫女诊治。

  “不要紧,性命无碍。”

  床上那小宫女一脸是血,潮生不敢多看她。听到孟太医这句话,好歹是松了口气。

  不会死就好。

  孟太医让人给那个小宫女上药包扎,伤在肩膀上,她的衣裳也都让血浸透了。有人端着水盆进进出出,端进来的是清水,端出去的是血水。

  四皇子没有多停留就出去了,孟太医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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