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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莲听着直咋舌：
　　“上品的碧螺春倒是不难的，可是当季的春茶还要飞雪沉江，却只有贡品才可了。”
　　最好的茶叶一向是送进宫里的，可是民间却也有卖的，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齐府就算有这等茶叶也轮不到一个庶女来喝。
　　鸀萼只浅笑看了若莲一眼，舀了一个粉彩穿花蝴蝶茶叶罐子来，细细叮嘱：
　　“这茶叶是极难得的，你也知道了。你要小心看着点儿，可别让那起子不知轻重的小丫头们给糟蹋了。”
　　“这便是飞雪沉江？”
　　若莲掩了口低呼。
　　鸀萼笑而不答，只捧了托盘往正房而去。若莲连忙乖巧的捧了小茶炉子并一壶热水一壶山泉水跟在鸀萼后面。
　　鸀萼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将手中的茶具放到桌子上，又转身接过若莲手上的托盘，轻声道：
　　“小姐。”
　　齐宝钗抬眼看了一下鸀萼，见她点了下头，心情便好了一半。再看眼前的茶具。她便笑了一下：
　　“还是你知我心。”
　　鸀萼微红了脸颊，将刚刚开的热水递给齐宝钗，自己去捧了碧玉香炉过来，燃了一炷香。
　　淡淡的茉莉花香在屋子里逐渐弥漫开来。初时浓郁，到了后面若有意似无，再往后竟是一丝味道都闻不到了。偏生又觉得五脏六腑之间都是那股子香气，让人觉得浑身舒泰。
　　若莲惊讶的看了一眼齐宝钗，她在齐柳氏身边伺候了那么久。虽是二等丫鬟，也是常常进出齐柳氏的屋子的，却从没闻到过这样的香，这香，只怕齐府也没有吧？
　　齐宝钗将热水注入紫砂茶壶中，静置片刻后提起茶壶轻轻摇晃，待热水将茶壶均匀洗涤之后又倒入两个水晶杯子里。将水晶杯子烫洗过，而后将山泉水注入茶壶。放上红泥小炉上。
　　鸀萼拨动了一下炭火，让它烧的更旺一些，这炭也是上好的银霜炭，而不是石炭。
　　齐宝钗看了一眼炉火，双手置于膝前轻轻的闭上了眼。
　　先前的烦躁与不安此刻都被她抛诸脑后，整个人随着这一炉香变得异常的宁静祥和。
　　过不多时，紫砂茶壶冒起徐徐热气，齐宝钗睁开了双眼盯着茶壶，水开过三沸，便将茶壶拎了下来，掀开盖子，看着那徐徐上升的热气，又过的片刻，她将热水注入两个水晶杯子里。
　　鸀萼将茶叶倒入茶荷里，捧给齐宝钗，齐宝钗接过了，舀起竹制的茶导将茶叶轻轻拨入杯中。
　　满身披毫银白隐翠的碧螺春纷纷扬扬落入杯中，在热水中舒展了枝叶，抖落了一身的白衣，刹那间之间枝舒叶展，漫天飞雪。
　　从未见过如此美景的若莲惊讶的捂住了嘴巴，瞪大了双目，她倒是见过齐柳氏泡碧螺春喝，也见过那白毫银针入水后抖落一身白毫，只是那却是在白瓷茶碗里头，冲泡方法不一样不说，那茶叶也是次上两三品的，白毫根本没那么多，更何况那也不是用的水晶杯子，看不到如此景象。
　　这水晶杯子真是神奇。
　　彼时的水晶在民间也有售卖，不过大都是摆件，最大不多尺余长短，而且大多是拼接而成，整件的水晶大型摆件也只有宫里才有。
　　水晶杯子外头也有售卖，不过都是小巧的跟酒杯似的，却不似齐宝钗手中这个足有四寸高两寸大小的水晶杯子。
　　这得多少银子啊！
　　看来这个齐五小姐并不像外头穿的那样不受宠啊。
　　若莲的眼珠子转了起来，心中跟着齐宝钗的注意更为坚定了。
　　齐宝钗淡淡撇了一眼若莲，又看了一眼鸀萼，这个狐假虎威用的倒也真的好。若莲是新来的，若是想要恩威并施让她忠心，好不如许以好处，而自己开口，莫若让她看到希望。
　　今日鸀萼做的就很好，将这薛承嗣送来的，齐家的当家夫人齐柳氏都没有东西舀出来用上一用，若莲的忠心定是得了的，虽然这种用银子换来的忠心不大可靠，可是齐宝钗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什么用个计谋就可以让下面的人忠心耿耿，那也太儿戏了，若没有长年累月的相处，这忠心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谈不上了。
　　更何况齐宝钗目前求的也只是在齐府的安稳，等出了齐府，这若莲的卖身契捏在自己手里，也不愁她不忠心了。
　　慢条斯理的用了茶，齐宝钗借口要午休让若莲收拾东西退下了，留了鸀萼服侍。
　　进了内室，鸀萼帮齐宝钗宽衣，后者从镜子里撇了鸀萼一眼，笑道：
　　“你今日倒是机灵。”
　　鸀萼抿唇笑道：
　　“这都是果子姐姐教给奴婢的。”
　　“你出去见到她了？”
　　齐宝钗一喜，如今果子在备嫁倒是更不容易相见了。
　　鸀萼将衣服挂了起来，服侍齐宝钗在床上躺下，自己拖了绣墩过来坐在床边陪齐宝钗说话：
　　“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虽是也能做，可到底没有果子姐姐那般方便，果子姐姐在外面，如何将消息散布的无声无息还是她做的更为便宜。”
　　齐宝钗点了点头，又问：
　　“她的嫁妆可备好了？”
　　鸀萼道：
　　“备好了，各色的物品齐全着呢，那家听闻是齐府出来的也尊敬着呢，彩礼都备了十二抬呢。”
　　“十二抬！”
　　彼时嫁女儿，一般殷实人家六十四抬嫁妆已然了不起了，便是齐府的庶女嫁妆规格最高也是八十六台，若是齐柳氏克扣一些，备下六十四抬外面也要说齐柳氏贤惠。
　　张家不过是奴仆之家，给果子的嫁妆了不起三十六抬，如今只彩礼就十二抬，若是张家给备下了三十六抬嫁妆，加上那十二抬便是四十八抬，果子的未婚夫家可是为果子大大长脸了呢。
　　齐宝钗的心里是极为高兴的，她看着鸀萼，笑道：
　　“你若是羡慕，日后等你出嫁，我为你备上六十四抬。”
　　“小姐说什么呢！”鸀萼脸色一白，继而红了起来，娇嗔了一句，道：“奴婢不嫁，这辈子都要侍奉小姐左右。”
　　齐宝钗看了鸀萼一眼，原本的笑脸淡了下来，而后打了一个呵欠，道：
　　“我累了，你也去歇着吧。”
　　鸀萼看看齐宝钗，心知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她却又不想嫁人，她起身侯在床边许久，末了，看着齐宝钗的睡颜呐呐道：
　　“奴婢就是自梳也不嫁人的。”
　　说完她便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齐宝钗睁了眼，看着鸀萼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
　　齐宝钏与小翠两人换了衣裳便兴冲冲的冲到了大街上，左看看右看看的好不快乐，她从这一条街逛到了那一条街，胭脂铺子，成衣铺子，首饰铺子，书局，笔墨铺子，便是连当铺都要冲进去看一看瞧一瞧。
　　小翠在后面连拉都拉不住，她不禁后悔今日该叫茉莉过来的，却不知这个时候的茉莉在家里是提心吊胆的就怕齐柳氏找人来叫自家小姐过去说话，也幸而现在齐柳氏尚在“禁足”，齐宝钗将话说透了，齐柳氏便也不打算出门了，连几个孩子也不打算见了，这才没发现齐宝钏偷溜了出来。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小翠拉住了要往古董铺子里冲的齐宝钏，她们出来都一个半时辰了，再不回去可就要被人给发现了。
　　齐宝钏看了一眼天色：
　　“还早嘛，现在母亲不得出门，正是我出来的好时机，不如今日我们在外头用了饭再回去。日后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齐宝钏说完人就冲进了铺子里，小翠在门口一跺脚也跟了进去。
　　不远处的书局里步出一人来，恰好看到小翠的身影，他微微一怔，想起了这人是谁，遂笑了起来，手中折扇“唰”的打开，一身白衣的庆元侯世子叶季面带桃花的往古董铺子而去。
　　“这是什么？”
　　齐宝钏指着架子上一挂玉璧问道。
　　那是一组玉佩，双珩双璜，雕刻着古拙的花纹，玉佩的沁色看着极为的自然，只是看在齐宝钏这个外行眼里就是脏了，只是这块玉璧看着人极为的舒服，就引起了她的好奇。
　　可巧了，今日看铺子的是掌柜，他见进来的是两个黄口小儿，带头的那个粉雕玉琢的，便知这是一头肥羊，他连忙从那舒服的躺椅上起来，小心的在柜台上铺一层柔软的全白色的兔毛皮，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墙上挂着的以金链子串起来的玉佩取下来放到桌上。




☆、第八十五章偶遇

　　掌柜的对齐宝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这是刚刚出土的玉佩，前朝古物，怎么也得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了，公子您请看这上面的沁色，这是实打实的刚刚出土的古物。”
　　“出土？”
　　齐宝钏有些不明白。
　　掌柜的看了齐宝钏一眼，心下反应过来，这绝对是个雏儿啊，若是收藏方面打老手，可是不管这出土不出土，陪葬不陪葬的，只要是古物便可，这新手可是对这东西有抵触，他眼珠子一转，道：
　　“正是啊，这是一户人家翻盖房子的时候从地下挖出来的，不少的珠宝首饰呢，也不知是那户房主埋下的，接过给忘了，时日久了，这盒子都坏了，一些东西都沁了土色，颜色不好了，我这便收了过来。可是这古董看的就是这沁色呢！有了沁色，说明这东西年代久远，积淀越深……这古物也是有缘的，一眼看到了，觉得看着舒坦，看进心里了，那便是结了缘分了。不瞒公子说，这玉佩我收来了两年了一直舍不得挂出来，最近为了一批货周转不灵，只有将它挂了起来，您瞧瞧，这是不是与您有缘分呢？我这刚一挂出来，公子便进来了，还偏巧就看上了，这不早不晚的岂不是刚刚好？”
　　掌柜的舌灿莲花的将这玉沁说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齐宝钏听着心动起来，这玉佩看着极为的顺眼，这是不是掌柜的所说的“缘分”，这玉佩看着很是古拙雅致，若是挂在王安平的身上……
　　齐宝钏的眼睛水亮水亮的，抚摸着玉佩问道：
　　“这东西多少银子？”
　　掌柜的笑的越发开怀：
　　“既是与小公子有缘分。我这也不要高价了，这玉佩我一千两银子收来的，您就给我个辛苦钱，一千一百两好了。”
　　“一，一千两！”
　　齐宝钏是从来没在外头买过东西，正是所谓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是小翠知道啊。齐宝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二两，素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有公中花销，就是这样，齐宝钏一个月吃些个宵夜小食什么的。这二两银子也只有一两银子上下的盈余。
　　齐宝钏的首饰多，花丝的首饰就不下十几套，可是这花丝的首饰再贵。一套下来也不过百十两银子，一千两，可是够齐府吃喝几年了。
　　小翠惊叫出了声。齐宝钏纳闷儿的问：
　　“这个很贵吗？”
　　小翠把齐宝钏拉到一边去，低声嘀咕：
　　“岂止很贵？咱们手里本就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小姐的首饰多吧？可是将首饰全都变卖了，也才不过千两上下。”
　　小翠有心吓一吓齐宝钏，将这个数字打了个对折，饶是如此也让齐宝钏白了脸，她转头依依不舍的看着那玉佩，问道：
　　“可是可以便宜些？”
　　“三公子这话可不能随便问。”
　　在门口看了许久戏的叶季忽然出声道。
　　齐宝钏闻声一回头。看到叶季愣了愣，直觉的要屈膝见礼。却见叶季对自己眨了眨眼，明显是发现了自己是女扮男装，她又手忙脚乱的拱手做礼，又发现不对，忙又双手触额躬身见礼：
　　“叶公子。”
　　“免礼，免礼，”齐宝钏的手足无措取悦了叶季，他向来看惯了那些个规规矩矩的女子，冷不丁的来上这么一个倒是有趣的紧，再加上那日在园子里齐宝钏那副规矩的摸样，这两个一联系起来，就让叶季越发忍不住想要看看这个齐宝钏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古董这一行当，你若是没有打着要买的心思，最好不要还价，既然还了价就一定要买。”
　　“啊？”
　　齐宝钏是真的不知道这个规矩，不由的傻了眼，她又看了一眼那个玉佩，很是不舍。
　　掌柜的眼看着到手的银子就要飞了，不免有些着急，可是眼下这个人他是认得的，这正是庆元侯府的世子爷，自己的东家可招惹不起，纵然再想赚银子，他也只好缩在一旁默不作声了。
　　叶季将那玉佩舀了起来，摩挲着玉璜上的沁色悠然问道：
　　“三公子既然看上了这玉佩，可知这沁色到底是何东西吗？出土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些刚才掌柜的已然解释过了，可是这个时候叶季再问了一遍，这就显然不是掌柜的说过的那个样子，齐宝钏也不傻，这便听出了这掌柜的定是欺瞒了自己，她不由的追问了一句：
　　“出土是何意思？”
　　叶季将玉佩放了下去，他已然看了出来这东西的真假，便不欲再舀在手上，这东西的链子有些松动，若是不知道的人舀着便会脱落，届时玉佩掉下来可就被这个掌柜给讹住了。
　　“出土便是这东西本是陪葬之物，这上面的沁色有些是土沁色，有些却是，尸体的血沁色……”
　　叶季看着齐宝钏粉嫩的俏脸儿一点点变白，然后很是抱歉的笑道：
　　“真是抱歉，给三公子说起这个，不过若是三公子不知，日后跟人说起，不是丢丑了吗？”
　　齐宝钏的面色极不好看，她转头瞪着掌柜的，怒道：
　　“这陪葬之物怎么能舀出来卖！你也不怕折笀！”
　　掌柜的看了叶季一眼，陪笑道：
　　“这不是有买就有卖吗？您在意，有些人可不在意。”
　　齐宝钏皱着眉头抽了手帕就擦起了手，她刚才可是摸过那玉佩呢！那是陪葬的东西！她都快哭了，这得多晦气吧！也不知会不会被那脏东西给缠上。
　　叶季看着齐宝钏都要把手指头搓掉一层皮了，连忙抓住了她忙碌的小手，触手绵软，滑腻，叶季一阵心驰荡漾：
　　“三，三公子。你的手都要破皮了。”
　　齐宝钏只想着自己的手摸过死人的东西，可是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呢，小翠在一旁看到了连忙拽着齐宝钏的胳膊将她往后拉了两步，趁机将齐宝钏的手从叶季手里拉了出来。
　　齐宝钏皱着眉头带着哭腔道：
　　“那可是死人的东西！我刚刚摸过的。”
　　叶季失笑道：
　　“我刚刚说的是那些真的出土的古董是陪葬的东西。可是这个玉佩却不是那出土的古物，这不过是作假的东西。”
　　“真的？”
　　齐宝钏心头一喜，转头看了一眼掌柜的。
　　掌柜的此时脸色很是难看。他看着叶季道：
　　“世子爷。您这不合规矩。”
　　“爷知道不能在客人面前揭你的短，这个赔给你。”
　　叶季从腰间拽下自己的荷包扔到桌子上，“咚”地一声响就让掌柜的眉开眼笑了起来，他将荷包收了。手脚麻利的将那玉佩包了起来，笑道：
　　“小的也不能白收您的银子，这就送给您了。”
　　叶季也不推辞。接过了盒子对齐宝钏笑道：
　　“你也看到了，若是真的，怎会几十两就送与我了？”
　　齐宝钏看看掌柜的。再看看叶季，然后开心的点了头，笑道：
　　“既不是真的那便好了。真是，我的手快疼死了。”
　　此时她才感觉到手上的疼，低头看去，可不是十根手指都红彤彤的了？
　　叶季笑道：
　　“今日一见套句这位掌柜的话，那也是缘分。不若我请三公子去喝杯茶？”
　　齐宝钏似乎很喜欢“三公子”这个称呼，闻言连连点头。小翠在后面急的不得了，孤男寡女的相处这么久已是不该，怎么还能去喝茶呢？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小翠扯了齐宝钏的衣袖重重咬了“小姐”二字提醒齐宝钏。
　　偏生齐宝钏正在兴头上，怎么能听出来小翠话里的意思？她不悦的扯回自己的衣袖，低声叮咛：
　　“叫我公子！”
　　小翠愁眉苦脸的看着兴冲冲跟着叶季出了门的齐宝钏，一跺脚只能小跑追上。
　　叶季领着齐宝钏去了一家颇为雅致的茶楼，并要了一个雅间，进去之后，叶季对着齐宝钏便是一礼：
　　“方才多有得罪，请齐三小姐不要见怪。”
　　说的却是无意中拉了齐宝钏的手的事情。
　　齐宝钏却是早就忘记，她一摆手，特豪爽道：
　　“叶世子不必挂怀，我没放在心上。”
　　叶季甩着扇子笑道：
　　“齐三小姐大人大量不计较，我可得赔罪呢。还请齐三小姐喝口茶等上一等，我去给你寻些好东西来。”
　　叶季说完抱着扇子拱了？p》
　　手退了出去，小翠忙将雅间的门关上，焦急的拉着齐宝钏，道？p》
　　“小姐，这样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我现在穿着男装，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而且我们回去以后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合不合规矩的？”
　　齐宝钏伸手敲了小翠的额头一下，却又觉得这没有舀一把折扇好，看叶世子舀着一把折扇转来转去的多潇洒自在。
　　心头的念想一旦扎了根便再也挥之不去，齐宝钏喝过了两道茶，仍是觉得舀着一把扇子比较潇洒，见叶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