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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有数地看了她一眼，可对镜子一照，还是吓了一跳。那里面的人是我吗？披头散发，眼睛红肿，眼角还有未拭干净的泪水，整个一痛哭流涕的脸。
　　“昨天爷睡哪了？”我问。
　　“四爷好像睡在了书房，今天一早就去上朝了。”巧云道。
　　吃完早饭，我屏退了屋内所有的人，默默地独自坐在桌边发呆，脑中思绪一时杂乱不堪。我们怎么会吵架了呢？我怎么会沉不住气了呢？难道在宫里失宠只是一瞬间的？真是太让人寒心，还是我到底高估了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这十几天来，我们两人仿佛结了八辈子冤家一样，你不来我不去，任巧云不怕死地一次次劝说，直把我说得火气越来越大，我们始终仍然处于极度冰点状态。天刚刚蒙蒙亮，院外就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没等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巧云就急急地来敲我的门了：“主子，快起来，爷要走了。”
　　他要出发了吗？我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刚准备去开门却又停住了。我这么慌张干什么，去送他吗？
　　“主子，您听见我说话了吗？王爷要出门了！快醒醒！”巧云的声音再次隔着门急急传来，我看了一眼门外，冷静地重新缩回被窝，将头埋进被子里，任凭巧云在门外一遍遍地叫我起床。大概叫了有七八声后，只听巧云疑惑地嘀咕着：“怎么还没醒？莫非已经去了？”
　　我等了一会，直到门外彻底没动静了，这才飞快地起身穿衣，趁着夜色跑到前门。
　　前头一片敞亮，门外停着马车，胤禛立在马前，那拉氏、李氏、钮祜禄氏都在，她们个个面有不舍。那拉氏作为嫡福晋，代表几位说话，因为她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神色，只听见她说　：“爷，你安心跟着皇阿玛去吧，府里我会照料好的。”
　　胤禛微微笑着点了下头，握住了她的手：“有你在，我放心。”被胤禛握住，那拉氏显然有点受宠若惊，她不停地点着头，似乎非常激动：“爷放心，我会照料好一切的。”
　　我看见胤禛的脸上露出信任的表情，那种作为一个古代男人对女人特有的优越权。我愣住了，难道他要的就是这种女人对男人无上的感激崇拜吗？
　　“嗯。”胤禛应了句，旁边的高无庸凑上来：“爷，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胤禛略微点了下头，视线朝我这里转来，眼中似乎带了一丝期待，我急忙将自己隐藏在柱子后面。等到马车慢慢启动了，我才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失神地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一下涌起无尽的难以言说的落寞。
　　胤禛就这么离开了，带着我们之间的冲突去南巡了，他再回来要几个月之后了吧，不知道那时我们再见面会怎么样？
　　我躺在床上，噩梦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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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无依　　　Alone（8）
一会儿是胤禛冷冷看我的眼神，一会儿是那拉氏惋惜的神情，又一会儿是李氏幸灾乐祸的表情，我拼命地抱着头，试图从这些梦境中挣脱，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无法摆脱他们。
　　他的冰冷、她的惋惜、她的幸灾乐祸一次次地冲击着我，我“啊”的一声尖叫出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我慢慢转头朝窗外望去，暗夜无边。
　　心悸、悲伤、失落朝我袭来，我重重地倒回床上，眼泪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流下。
　　

第十六章　　　勾斗　　　bat（1）
1
　　夏天已经进入了最炎热的季节，虽然我坐在临水的亭台里，手里用扇子扇着风，却始终还是觉得热。
　　“巧云，去给我端碗冰镇酸梅汤来。”我烦躁地拿着扇子对着自己猛扇，一边吩咐她。
　　“奴婢知道了。”她应了一声，将扇子递给我然后转身出去。她一走，四处通风的亭台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哟，这不是年妹妹嘛。”正当我烦躁的时候，一个带着一丝嘲谑的声音传入耳朵，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来的人正是李氏。她对钮祜禄氏、耿氏生了儿子很是不舒服，而胤禛临出发前一星期又一直歇在她的房里，我下意识地就是不想看见她，更不想跟她说话，只是她跟我打了招呼，我又不能不理，于是勉强转过头去，假意笑笑：“姐姐也来了。”
　　“嗯，这天气太热，我想到也就临湖的地方有些风，所以就过来坐坐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妹妹。”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让身边的丫头将手中的盒子放下。
　　我瞥了一眼盒子里的水果，转过头去没有接话。本以为她见我不说话应该就没话说了，谁知过了一会，她一边用竹签插着西瓜肉吃一边又说道：“妹妹要吃些水果吗，这些都是刚冰镇过的，既解暑又清凉。”
　　我看了一眼，不屑地转头去看着湖里的荷花，冷冷拒绝道：“不用了，我不热。”
　　她似乎笑了笑，将手中的竹签放下来，拨弄着手边的盘子笑道：“妹妹真是高人，这么热的天居然说不热。”
　　我蹙眉回过头去，看见她正笑吟吟地望着我，可眼中分明带着嘲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么对我笑着，我要是先板下脸来就是我不对了，于是淡淡一笑：“心静自然凉。”
　　李氏的脸上滑过一个转瞬即逝的尴尬，突然又唇角一勾：“爷走那天，妹妹为什么不出来送送呢？”
　　她突然说到我的痛处，我的心一阵刺痛，掩饰住心中的失落，我洋溢起一个温暖而明媚的笑容，装出很后悔的样子说道：“那天我睡过头了，赶过来时爷已经走了，真的是很遗憾。”
　　果然，李氏听到我的解释后脸上闪过一阵错愕，紧接着她讪笑着重新拿起竹签，继续插着西瓜肉吃：“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看妹妹一脸失落呢。”她故意加重了“失落”两个字的发音。
　　又与她坐了一会，我决定不再等巧云那个该死的丫头，于是起身告辞：“姐姐，我有些累了，恕妹妹不能奉陪。”
　　郁闷地回到屋里，还不见巧云的人影，这个小丫头到美国去给我弄酸梅汤了吗？我火大地坐在桌边，开着大门等她。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端着一只盒子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冷声问她。她拿眼睛偷瞧了我一眼，发现我正冷冷地瞪着她，吓得又急忙收回了视线嗫嚅着不敢说话。看着她凄凄切切的样子，我面色更冷：“怎么不说话，你去了什么地方？”
　　“奴……奴婢……”她咬了咬唇，小声答道，“奴婢给您弄酸梅汤去了。”
　　“弄酸梅汤？”我瞥了一眼食盒，冷笑道，“弄个酸梅汤要半个时辰吗？”
　　看着我克制了良久的火气就要爆发，巧云吓得急忙将手中的盒子一放，急促地说道：“主子先不要发脾气，听奴婢把话说完。”
　　看着她似乎真的有什么话要说，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她舔了舔嘴唇，平了口气才开口说道：“奴婢给您去厨房拿酸梅汤，没想到厨房里的人告诉奴婢说酸梅汤下午已经全部被李福晋拿掉了，奴婢想到您热得厉害，于是立刻吩咐厨子马上去做，可是还是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听罢巧云的话，我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怒道：“真是过分！”这整个王府里谁不知道我每天下午都会差人去厨房里拿一碗熬好的汤，她这样做不是公然跟我敌对吗？仗着胤禛在她房里呆了一个星期，她就来嘲笑我了吗？
　　我暴怒地就要去找李氏说个清楚，被巧云一把拦住：“主子，不要去啊。”
　　　。。

第十六章　　　勾斗　　　bat（2）
“为什么？”我冷然地看着她。
　　“现在府里都知道您失了四爷的宠，没人会来帮你的，要是这件事再被四爷知道了，说不定您又是罪加一条啊！”
　　“难道你就要我这样忍气吞声？”我看着她，浑身气得不停地颤抖。
　　巧云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我：“您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您现在只是和四爷吵架，说不定四爷回来后你们就和好了，但是您要是现在去李福晋那里一闹，到时她恶人先告状，您就是有机会解释四爷也未必会听啊，所以主子，请您相信奴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忍了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
　　看着巧云坚定的眼神、决然的表情，我慢慢颓丧了下来，愤怒的情绪渐渐地在我的胸口熄灭，我紧紧握住了巧云的手，朝她点了点头。她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必为了一时之气，破坏了现在还算“和睦”的气氛！
　　2
　　虽然听了巧云的话忍了一时之气，可我总是觉得心头那股气憋着难受。每天在府中散步的时候总会不期然地在花园、亭台抑或是回廊里遇见李氏，她每次的笑脸相迎总让我觉得她的笑中明明藏着冰冷的讥讽，我却无法发作，只能让怒气再次回到体内，但想起巧云说的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只得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与她“相见甚欢”。
　　我终于知道了如果一个人一直憋着一股气，那么那股气迟早得发出来，否则就会憋出病来，这不，胤禛走了半个月之后的那天早晨，我刚想从床上爬起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烫得仿佛着了火一般，口也渴得厉害，我嘶哑着嗓音喊了几声“巧云”，可是门外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我只好自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试图去不远的桌边倒杯水，可谁知道当我支撑着软绵绵的身体艰难地走到桌边的时候，我居然连一只轻轻的杯子都握不住。
　　“啪”，杯子应声落地，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地碎片，然后眼前一黑，毫无知觉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看见眼前出现了一片白光，在白光的正中心有一个人影慢慢浮现，我下意识地朝那个温暖的光点走去，直到走近了，我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我日思夜想的妈妈吗？
　　“妈妈—”我失声冲白光中的人叫了出来，那个人慢慢回头，许久未见的母亲正站在白光中朝我微笑，我的眼前立刻迷蒙一片。不顾身体的虚弱无力，我使足了劲拔脚就往白点跑去。
　　“妈妈—”我一边跑着，一边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久违的熟悉怀抱让我感觉特别的温暖，我颤抖着身体紧紧抓住我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地直往下掉。
　　“琳琳，你怎么了？”看到我哭得泪流满面的样子妈妈不自觉地大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帮我擦拭泪水。
　　我不停地摇着头，心中的委屈一时无法说出，只能趴在她的怀里哭泣着：“妈妈，带我回去，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再也不想。”我语无伦次地说着，母亲紧紧地皱着眉头，神色非常复杂。
　　须臾之后，她温柔地替我捋了捋额边的碎发，略微心疼地说道：“琳琳，妈妈没有办法带你回去，你自己要坚强。”
　　“可是……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不适合这里。”我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紧紧地拽着妈妈的衣袖，企图她不要独自离开。她看着我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语气充满爱怜地说道：“相信妈妈，你可以的，你要坚强起来。”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妈妈身边的那圈白光渐渐淡去了，她的身影也慢慢模糊……
　　“妈妈。”我恐惧地大叫，紧紧地拽住手里的衣服，可是衣服仿佛活了一般，不管我怎么用力，它仍是一点一点地从我手里滑走。
　　“妈妈！妈妈！”我拼命地哭着喊着，可是她只是对着我微笑，什么话也不说。
　　“妈妈……”随着近乎绝望的最后那声呼喊，我猛地睁开了眼睛。雕花的床沿，头顶上的横梁上刻着美丽而繁复的花纹，用熏香熏得满是清香的白色帐帘正掀开两边挂在床头，木制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巧云站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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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勾斗　　　bat（3）
“……十四……”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不确定地低呼了一声。那人闻言俯下头来，见我苏醒，脸上立刻露出一个喜悦的表情来，急忙朝外面叫道：“你们快进来看看，她醒了。”
　　门外的人听见动静，立刻“呼啦”一下全部涌了进来，然后把脉的把脉，翻眼皮的翻眼皮，虽然人多，动作却是井然有序。我呆呆地看着横空出世的十四，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太医，神情专注得仿佛也懂医术一样。
　　一群太医看了一会，又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点点头，一齐朝十四转去：“十四爷，福晋已经清醒了过来，烧也退了，现在只要好好调理，不久即可痊愈。”
　　“好好好，那你们赶快去开药方。”十四忙不迭地点头，视线却是一刻也没从我身上移开。
　　闻言几个太医相看了一眼，然后躬身说道：“奴才们知道了。”然后告退出门。
　　“主子，奴婢去给您抓药，您好好休息。”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巧云看着太医出门，走近我一步说道。我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她朝我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十四后也转身出去了。顿时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我跟十四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抿着唇看着横梁上的花纹，他则静静地注视着我。被他看得有些尴尬，我转过脸去。
　　“蕙兰……”他轻轻地开口，我重重地一震，浑身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回过头去。他的眼眸漆黑而深沉，像极了他的四哥。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的沉静让我一时移不开视线，我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深渊，与他的目光交缠在一起，竟连抓住身边悬崖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四爷。”我吃力地喊了他一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哦，好。”他反应过来，朝我点点头，然后走到桌边给我倒了一杯水。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看了一眼，将杯子在旁边放下然后走到我身后，将我抱到了他怀里，我正想说话，他嘘了一声，在我耳边轻声道：“这样会舒服一点。”
　　他温热的鼻息扑在我的耳垂上，让我感到一阵酥麻，我咧嘴想朝他笑笑，可谁知竟露出一个僵硬无比的笑容。他憋住笑意，可是眼角止不住地上扬，他将我搂了搂紧，小心地将杯子递到我的唇边，一口口喂我喝下。
　　清凉的温水下肚，我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喉咙也不再这么干得那么厉害了。他细心地替我擦了擦嘴，然后又小心地将我放回床上。
　　“谢谢。”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做着这一切，我的心头一暖，感谢的话不知不觉从口中滑出。他似乎愣了愣，尔后朝我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暖而舒适。他摸了摸我的头，像哄小孩一样说道：“安心睡一会吧，现在烧已经退了，我会陪着你。”
　　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怕吵到了我。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温暖的笑容，我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可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可是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动来动去，他又以为我哪里不舒服，而产生互相对视的窘境。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我睁开了眼睛，入目之处十四正一手握着我，另一只手枕着自己的头睡着了。我想换个姿势，可是看到他睡得那么沉，于是没忍心动，只好睁眼看着熟睡的他。
　　月光清冽地洒在他的身上，透过半开的窗户，我看到他浓密的睫毛仿佛两把小扇子似的覆盖在眼睑上，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微微有些弧度的薄唇，他的眉头紧锁着，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藏青色长袍。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他握着我的手温暖而干燥，这一点和胤禛很像。该死，我怎么会想到他，不是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吗，为什么我现在会这么想他！
　　我失神地凝望住十四，他睡眼惺忪地醒来，迷迷糊糊地喊了我一声。我下意识地一惊，发现自己正痴痴地看着他，不觉脸上一红，急忙别开视线。
　　“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弄点吃的？”
　　

第十六章　　　勾斗　　　bat（4）
我朝他摇了摇头：“我不饿。”
　　出声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而低沉。正有些不好意思时，他转身体贴地给我倒了杯水。
　　喝完水后，我觉得喉咙舒服了很多，我看了看夜色对他说道：“你回去吧，这里有巧云呢。”
　　他歪头想了想，看看我又看看巧云，最后点头道：“那我回去，明天再来看你。”
　　我朝他点点头，他替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然后才出了门。十四刚出门，我就对巧云招了招手：“你过来。”巧云一脸戒备地看着我，慢慢走到我跟前。
　　“老实交代吧。”我斜靠在床背上，拿眼睛睨她。她咬了咬嘴唇，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凑到我面前：“奴婢也是没办法啊。”
　　我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她撇了撇嘴，在我床边坐下：“您那天突然昏倒，奴婢吓了一跳，好不容易让嫡福晋宣来了太医帮您看了病，可是您一直迷迷糊糊地喊着四爷的名字，奴婢想到以前十四爷对您有点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