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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寿-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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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扬望着我,眼里的神色变得有些苦涩,“大哥向来不曾对人如此和气,除了你。”

    “我?”

    “大哥是孤儿,这普天之下能叫他元曦的人,大约也就只有你了。至少,这是他亲口许你叫的。”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无咎是散仙我也照样直呼其名,元曦不过世间帝王,对我来说,我肯让他叫我梦儿才是给他面子。

    飞扬将我的迷惑看得清楚,叹口气道,“但愿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梦儿,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明月玉璧在你那里。依我看,那明月玉璧本来就是那位仙人要留给你的,可是你现下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这江湖上的事情,向来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还是少惹些是非的好。梦儿,等我把孟婆门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会向大哥请辞,到时我们再一起上少昊山去请罪罢。”

    我怔怔地望着他,总觉得此事不是这般简单,“飞扬,你能走得开吗?你那个孟婆门似乎势力大得很,你能执掌如此大的门派可不容易。”  
 
 
第十章 岂不是逼我有龙阳之好

    飞扬对着我坦然而笑,那笑容将他的星眸剑眉,甚至脸上几道凶凶的伤疤都和着温暖的烛光揉得柔和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他点的竟是一对龙凤红烛。他今日在街头买了整套的被褥衣衫之类的家什,我倒没留意他何时买了龙凤对烛。

    “我其实本没想过要创什么门派,不过我师尊不能见容于师门,我自然也就是江湖上的无根浮萍。漂荡得久了,渐渐地有了些名气,也交了不少的朋友。这神州大地数百年来都不**,战火纷争不断,不但外有蛮族虎视眈眈,就算在中原腹地,也是若干势力割据,各霸一方。民不聊生啊,”飞扬叹气道,“果是宁做**犬,莫为乱世人。”

    我嘻嘻笑着插嘴,“还是来昆仑做只文狸的好。”

    飞扬苦笑了一下,爱怜地拂了拂我的头发,“梦儿,你那天的苦头吃得还不算大的,这凡间的女子受的苦可比你多多了。且不说那乱军过后的村庄,单是西子湖的画舫游船上那些衣着艳丽的女子,虽是表面光鲜,却又有几个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语调苍凉,弄得我心里也难受起来。突然间心中一凛,我刚才那种插嘴的方式,怎么的就跟当年对无咎时一样?而无咎也向来是淡淡地笑着,一边抚着我的毛皮,一边慢慢地将他的道理讲出来。

    想到无咎我便心里阵阵地痛,只得将头埋到飞扬胸前低低地道,“嗯。飞扬你可是要给我讲你的孟婆门的故事?梦儿不插嘴了,你接着讲罢。”

    “我师尊的武功和修为都很高,常教我要知生之苦,乱之害,所以,十六岁时我拜别师尊行走江湖,年少气盛地一心想要闯下片天地,也要为黎民百姓们做些事情。我在江湖上漂来漂去地漂了很多年,挨了不少刀剑,吃了不少苦头,却也真交了不少过命的朋友。很多还都是名门大派里的,有耆老长者,也有少年英侠,他们现在多已是各自门派的中流砥柱,甚至有个把已经到了掌门之尊。”

    “可是,久而久之我才发现一己之力实在太过有限,再高明的武功高手,在大军之中也照样无能为力。我们几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们商量了很久,都觉得不宜以某一家或是某几家,哪怕是整个武林联盟的名义来号令天下,我们只是选择了割据的数家势力中的一方,有的明里相助,有的暗里帮忙,最终让那一方势力坐上了龙廷。”'注'

    “而那一家则是元曦。元曦那一方的势力本不是太大,我们之所以会费尽心力地选了元曦,有好几个原因。一是我师尊一眼看去便说他有帝王之相,最后必能得帝位;二则他的行事与我们倒也有些相似,只有需要以杀止杀时,才不得已而杀人;第三,元曦是孤儿,我们认为他登了大宝之后不会重蹈前朝覆辙,分封天下诸王,甚至兄弟阋墙,父子相残。”

    “但这些都不是我支持他的主要原因,我曾与他在江湖相见,元曦自己便能算得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其时我还没有想好扶持哪一家,只觉得此人看得顺眼,也为其胸襟气度相折,遂结拜兄弟。梦儿,我也是孤儿,唯一的亲人是我师尊,他老人家已然于数年前仙去,若不是有你,只怕我在这世上最亲之人,倒还真是要算我大哥才对。”

    '注:不好意思,小青在这里借用了大唐双龙传里的某些想法,以江湖选庙堂。黄易老大学贯古今,讲的是过程,不学无术的小青则直接跳到结果。嘿嘿。'

    “既然选定了人,我们这些人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来营造天下大势,这里面不知又死了多少人,累了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但最后,终于帮着元曦将整个中原统一,又将北蛮赶出了燕云十八州之外。”

    “而孟婆门,实则不是一个真正的门派,真正的门人只怕就我一个而已。此门之所以取名为孟婆,就是因为所有的人在替孟婆门行事之时,都会忘记他本身的门派出身,只为了天下大势分久之合,只为了黎民百姓能有个有道明君。这也就是为什么孟婆令行天下而各大门派都少有人违的原因,因为天下几乎所有的门派,不是跟孟婆门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便是久仰孟婆门行事,愿意共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第一次让孟婆令大行天下的,便是那杜城关大战。天下武林几乎出尽精锐,加上大哥的数十万精兵,将北蛮一直赶出了燕云十八州!”

    飞扬说到此处,两眼熠熠生光,久久不语,只搂紧了我,凝神着桌上那两支红烛。我则轻轻地抚着他胸前那些道伤疤,想起他这几十年都是如此过的日子,心下生痛。

    良久,飞扬才微微地笑了起来,把我抱了起来,走过去放到榻上。他亲了亲我的脸颊道,“所以,该做的事情做完,我这些日子总想着张云庄写的一首词,他道是,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既然终不过是成土,而我宏愿已了,余下的江山朝廷百姓之事,便任我大哥去操心罢。”

    我嘻嘻地笑,用手环着他,不放他走,“好啊飞扬,这里的事情一完,咱们就先去少昊,再去昆仑。不过,今晚先要陪梦儿睡觉。”

    飞扬坐了下来,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长发,“梦儿,我得回去看看。这次回临安,我便是想要解散孟婆门,但大哥让楚虞接手孟婆门后,有不少事情我都不是很清楚,我需要回去好好地看一看,查一查。若是楚虞真能将孟婆门接下来倒也罢了,但若她其余行事都是像这回的江海七鱼一般,我还是把孟婆门结束的好,反正孟婆门是为了新朝而建,大哥既已经登了皇位,孟婆门也再没有存在的价值。我还是喜欢在江湖上漂泊的感觉,更何况,”他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吻我的唇,“更何况,我要陪我家夫人先去少昊,再去昆仑。”

    听他说“我家夫人”,我的脸蹭地便红了,低低地道,“飞扬,凡间女子是不是都从不像梦儿这般想什么就说什么,梦儿那么说,惹你生气了么?”

    他只是笑吟吟地看我,却不说话,半天才在我耳边道,“你若当着元曦说你不认识我,我才要生气。好了,睡吧,梦儿,你睡着了我再走。”

    我幸福地闭上眼睛,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把头靠了上去。还未睡着,我却想起一事,“飞扬,你说你大哥不相信玉璧的事情,他会不会对你怎么样?”

    飞扬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看不透大哥。若是他相信我的存在于他的天下大事有碍,他能狠得下心来除掉我。不过,梦儿你也别担心,这天下能困得住飞扬的人还不多。睡吧,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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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间,我和飞扬在临安已待了数月,夏已成秋。

    这些日子里飞扬都在忙他的事情,有时甚至都不在临安,但不管多晚,他都要想法子回来看我一会儿,陪我说会儿话。倒是我常常地幻化了出去游荡到很晚方回,累飞扬久等。

    飞扬也知道我喜欢到处玩,喜欢临安各式各样的绫罗水粉之类的玩意儿,便拿了一大堆的金叶子给我。不过,这家伙要给的时候却不爽爽快快地给,又在提条件。

    只是,他的条件可真有趣。他说,不许我幻化成美女,要幻化成个男子方好。就算是男子也不要太清秀漂亮,被女子们注意倒不要紧,只是临安这地方,性喜断袖的男子颇为不少,还是不要被他们注意到才好。

    我已然用不同的样貌在临安街头游荡了些日子,也发现单身女子实在不方便。飞扬如此条件大得我心,我却非装出一副很是不乐意的样子,顺理成章地多骗了飞扬许多金子,这才按仙君家那些成才和不成才的子孙们的模样变了个翩翩少年出来,看得飞扬目眩神迷。

    接下来便听得他长叹道,多亏梦儿是个女子,不然真是生而为男若此,岂不是逼得我要有龙阳之好?

    这这这,飞扬这话说得,让我气也不是,急也不是,除了想咬他一口之外,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心下偷偷的,似乎还有些欢喜。

    飞扬这法子实在是好,我以前怎的没有想到过?

    那日之后,我便顺顺当当地进到了昔日无咎死活不让我去的数处地方。前些日子,那些人死活不肯入我一个单身女子进去,这回,我只须像无咎般露出个淡然笑容,或是像飞扬般冷冷一瞥,随手扔出张金叶子,那什么青楼啊,画舫啊的大门便为我大大地敞开了。

    临安这地方,青楼有之,画舫游船却是更多。而这里面最有名的,我早已在茶馆里听人说了,是红玉舫。

    红玉舫本身便如一名盛装女子,别家画舫若是像红玉舫那般重檐叠阁,都只能在近水处搁着,那红玉舫却不知是何高手匠人打造的,居然还能在湖上泛舟。精雕细琢倒也罢了,再巧弄天工也不过是匠心而已,但舫上的女子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个个如天上仙女般明艳照人,让人根本生不起亵渎之心。

    当时我在尚品阁偷听到隔壁座内那客人说到此处,心下便很是有些好奇。天仙我是见得不少了,但“个个如仙女般明艳照人”,却无疑是谬论。天仙一定明艳么?仙将里好几名女将,按我的品味,艳丽无俦的自然有之,法相凶狠得连天魔都心生惧意的,却也不少。莫非此人说的天仙是姮娥姐姐那类?或是如常羲娘娘的级数?想及此处时我打了个寒噤,常羲娘娘可开不得玩笑,我赶紧在心下好好地告了告罪,生怕娘娘法力无边,心血来潮时掐指便算到了我在下界腹诽。

    所以,昨天夜里,当飞扬穿窗而入匆匆地对我说他第二天夜里要很晚才能回来时,我面上虽然现出好些无奈,心下里却暗自窃喜。因为,这个老实的家伙说他大哥要趁着中秋夜月圆时微服出访,去红玉舫与民同乐。

    那些青楼画舫都没什么意思,歌舞一般,吃的东西也一般,听那客人道红玉舫上不但船漂亮人漂亮,吃的东西也细致讲究,更有不少附庸风雅的名士们常常在那处流连,既然元曦要去,只怕名士们也个个争先恐后吧?我倒要去跟他们比一比,看看谁更风流倜傥一些?

    我只在那里动着小心思,却没留意飞扬后面说了些什么,他似乎有些兴奋,望着我的眼神也更温柔一些,好像说什么希望明日便是解脱之时?却又非要逼着我明夜不能留在家里,要跟我约好在城外驿站相见。

    反正我没听明白,也不打算去什么驿站,我只望着他窃笑,这些日子里闲得无聊,我修炼静心大有进步,已经能收敛一些眼中灵光,只怕飞扬再认我不出。既然如此,明日我倒要变化了去看看飞扬在红玉舫里是什么模样?既然都去同一个地方,那就在红玉舫相见呗。  
 
 

第十一章 红玉舫的红鲤精

    这日我穿了身绣有暗暗云纹的素色长衫,再随意幻化把古剑系在腰间去了红玉舫。走前曾对着家里的铜镜看了看,这一身并不招摇,反而有些无咎的影子,倒是让我多少有些怅然。

    酉时我便到了红玉舫。其时日落长湖,晚霞如火,西子湖边上众多画舫游船、茶楼酒肆,尽皆张灯结彩,设案点香。热闹虽是热闹,却丝毫不乱,东一个西一个的侍卫严查来往人等。我这般单身一人,一不曾有家仆小厮相随,二没有骑高马坐官轿,三不在被邀的名士帖内,若不是用足了醒梦一如,只怕我连红玉舫的影子都摸不着。

    好容易混上红玉舫,果然,这里便再不曾见到半个侍卫,倒是有早来的名士们,趁着正主未到,都聚在船头那边吟诗做对地卖弄才情。

    我虽貌似名士,其实连半本凡间的书都不曾读过,知道的些许几首诗词不是无咎念给我听的,便是飞扬击节而歌的。我能记得起的全是道书,哪里敢在此处卖弄?于是直接便从名士堆里撤离,向仙女堆中扎去。

    这红玉舫的当家人自是红玉,虽已过了最青葱的岁月,却有着仙女们少有的亲切随和,她那眼波流转间,似乎全船的名士们都被她招呼打遍,个个如沐春风般的自在。她一见我过去便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拉我去喝酒联韵猜枚。可惜这猜枚也风雅得很,全是诗词韵律,一众仙女竟个个是诗词堆中的高手,不下那帮名士,我几乎每猜必输,每韵必错,根本接不下去。好在我唯一的本事便是自小拿酒当水喝,倒还算挺得住,十数杯下去面不改色,加之对着众位姐妹彬彬有礼,绝不借酒非礼,反倒被尊称为怜花公子。

    唉,想我当年在昆仑虚时什么花不糟塌?哪怕是万年幽谷句芒花,遇上我心情不好时也照旧一把抓下将之蹂躏成泥,居然倒是在人间界里变成了怜花之人?嘿嘿,瞧我这人身劫度的。

    元曦那皇上当得大约也很是可怜,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时才率了一众人等匆匆登船入舱。他不唤人相陪,我们这帮仙女名士们,便只得在船头望月苦候。还没望得几眼,红玉急急地出来,到舱后去吩咐开船了。

    也不知这船是如何开的,粗重的画舫行起水来竟如在平地一般,很快便到了小瀛洲某座荒寺旁的湖边。三座宝瓶般的石塔正立在水中,其时月已高悬,天上月白,水中影清,天上人间地相映生辉。

    '注:石塔乃是明万历之后建造,小青照旧架空,各位看过便罢。'

    此处我却不是第一次来,无咎到临安时,向来都会带我直接去小瀛洲上的那座荒寺,对着残垣断壁思古望月,才别是一番风味。

    无咎**,这荒寺乃是数百年前的佛宗遗迹,佛宗自十万余年前消失,却又在五百年前现了佛华,之后人间界里便从西域传来了些佛宗痕迹。只是,乱世本应出长信,但佛宗的寺庙却都不曾长久,不是毁于天灾,便是毁于**兵乱。只剩下这一片湖中之湖的三潭印月,乃是当年佛宗传人放生之处,倒是很得了些天地灵气,算是被世俗之人留了下来,用以吟诗作对,喝酒赏月。

    而那只小红鲤鱼,我们便是在此处遇到的。

    那次来赏月的时候有些晚了,无咎道满月之时是水族修炼吸食月华的时候,不去打扰最好。所以,我们到时,月已然有些偏西,而那条小小的红鲤鱼便搁浅在荒寺前的浅水里,在清如水的月光下闪着微微的红光,如同被谁遗失在水边的一块通透晶莹的玛瑙。

    听说凡间的狸猫都喜欢吃鱼,我也动了些品尝的念头。但我实在不喜欢水,于是逼着无咎去把那小鲤鱼拾了起来,她虽没死透,也不过就是一两口气的事情。

    我就着无咎的手闻了闻她,一股子的黑鱼味,这才发现她根本不是条普通小鱼,已然是条已经修炼了数百年的鲤鱼精,只怕再来个数百年,便能去跳跳龙门试试。

    我是一只很有原则的文狸,向来只吃野兽,不吃妖精,哪怕是已经快死了回复了兽身的妖精。凡人们都不同类相残,更何况我们神兽?妖精算是我们的近亲了吧?

    我既然不吃,无咎也就动了些怜悯之心,随手给了点仙灵之气想救她一救。谁知仙灵之气一下去居然找不到内丹收蕴,我们才发现了这鲤鱼精的内丹已然没了。想起刚才那股子黑鱼味,我自然明白这小鲤鱼的内丹是被谁夺了去。这种事情虽然在昆仑虚绝无仅有,但在凡间,据说却很是常见,所以小兽们修炼极是不易,一不小心自己的数百年修炼,转眼间便做了他兽的嫁衣裳。

    我感叹一番也就罢了,无咎却跟我打了个商量,说若是把我师父那颗定风珠送了给她,只怕这小鲤鱼还能有条活路,便当作是小鲤鱼命不当绝,遇上了有定风珠的好心梦儿。既然我家无咎要慈悲为怀地求她,我自然没什么话说,何况是慷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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