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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未说完，门外便已经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众人面面相觑，但却又碍于没有命令，分毫不敢动弹。
淡淡地扫了一周院内的众人，沅馨艺浅浅一笑，眸光却是冰寒无温，“慕哥哥，你说回去之后，这些个人是不是都该好好地练练胆子？”
话音才落，一干人便都惨白了脸色。
慕惟楚好笑地看了看沅馨艺，又淡淡地瞥了眼院子里的一干惨白了脸色的侍卫，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人，安逸日子过多了，便忘了自己该负的职责。回宫之后，确实该好好地练练胆子了。
不过此时，解决眼前事才是最重要的吧……
眸光瞥向院门口，一个身形壮硕，着一身铠甲的校尉正领着一队人马往院子里走来。
轻笑一声，执起沅馨艺略微有些冰凉的手，微微皱了皱眉，却只是静静地站着，未曾多说什么。
未多时，那校尉就走到了沅馨艺和慕惟楚的跟前，恭敬而谦和地行了个礼，“公主殿下千岁，慕大人吉祥。微臣救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沅馨艺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个校尉也还算是个有眼力见的，未曾将她当做什么假冒公主的人抓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做这些事情之前，云墨便已然得了太后之令，为她铺平了道路。否则若是已她一介女流，又如何能掉得动云镇附近驻守的兵马？左不过是早已有人降了旨意，提前安排了而已。
是以，一切的安排才会如此顺遂。
不过这些，此时的沅馨艺当然不会知道。
她瞥了眼自打颜轻伊离开之后便始终怒容满面却沉默不语的上官梓淳，而后对着校尉正色道，“本宫此次奉旨出游，原不想惊扰任何人，但此番却在这里遇刺。还望校尉配合云墨等人，将真凶找出，还本宫一份安宁。”
淡漠平静的话语，却让慕惟楚忍不住想笑。
这丫头，越来越会用官话唬人了。什么遇刺，什么找出真凶，她倒也说得出来。
不过……若是能得这校尉的一臂之力，自然是再好不过。
“若是校尉大人还有什么疑惑，便去问公主身边的云墨吧，他会一一给你解答。凡事听从他安排，就好。”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慕惟楚拉着沅馨艺就往房内走去。独留下这校尉在风中瞬间凌乱。
沅馨艺一路被他拉着，看着他嘴角越来越大的弧度，忍不住地就想要翻白眼、这家伙于人前向来严谨肃穆，对着她却从来没个正形的时候。明明是自己憋不住想笑了，非得将人家校尉吓得半天动弹不得。
云墨一脸黑线地看着转身走远的两人，无奈而又无语。
他家主子把烂摊子丢给他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他好歹也是墨云阁一阁之主，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真是……太气人了！
转头，却看见那校尉和校尉带来的一干人都是惊呆了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心理能力果然还是……太差了！
强自镇定地走到那校尉身边，云墨轻咳了一声，“校尉大人，如何称呼？”清冷冰寒的语气，与方才那个想要却又憋着笑意的云墨截然不同。
校尉闻言，猛地从愣神中清醒，诚惶诚恐地作了个揖，“云大人，下官姓齐，还望大人多多关照。”
云墨闻言，轻笑一声，“好说，若是不负公主期望，本官自会在公主身边多多美言。”
抬眸望了望门外，云墨淡淡开口，“那些刺客被公主的暗卫所伤，约莫走不远，还请大人不辞辛苦，随我走一遭，也好早些回来向公主驸马复命。”
原本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上官梓淳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是身形一颤，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云墨好笑地看了看他，走至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想知道真相，便去问公主，若是不敢或是不愿，那便等着，该你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而后转身整顿人马，浩浩荡荡地追着颜轻伊离开的方向而去。
上官梓淳却在云墨转身的瞬间愕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的意思是……
可若是她没有，又为何要在今日那般决绝狠戾地与他刀剑相向，她可知他会心疼，会伤心，甚至会绝望？
犹豫了半晌，上官梓淳迈出的步子一次次抬起又收回，却终于在一旁的江雅蓉快要暴走的时候举步向着沅馨艺的书房走去。
他决定，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要陪着她！
江雅蓉神色不明地看着一步步走向沅馨艺房门的上官梓淳，低垂着眼，平静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外泄。
他的情谊，自那个人出现开始她就已经清楚。而他的故事，表姐也早已告诉过她，那个人陪了他四年，可他不知道，她找了他十年。
神色黯然地转身离开，江雅蓉的背影莫名地给人无尽的苍凉，明明她才十五岁不到。
远处的房里，沅馨艺静静地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莫名地，她有些后悔。
后悔带着那个涉世未深的表妹，后悔给了江雅蓉不该有的念想。
不记得谁说过，那个先爱上的人注定会是伤的最深，而她已然亲身尝过那样的感受，又怎想在自己最疼爱的表妹身上，再见到一回。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亦无能为力。
低垂着眼睑，她静静地等着上官梓淳的到来。
有些事，确实不该再瞒着他了。
不多时，房门蓦地被人从外推开，上官梓淳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公主！属下想知道所有的真相！”
沅馨艺微微勾起嘴角，片刻之后，轻声开口，“上官梓淳，你可听过谋定而后动？”

第44章　引鱼上钩

上官梓淳闻言，浑身一颤。
谋定而后动！
也就是说，这一切不过是公主的计谋！可是，她又是为何？
似是看出了上官梓淳的疑惑，沅馨艺瞥了瞥一旁静静坐着的慕惟楚，一袭玄色长袍将他如画的容颜衬得愈发动人心魄，而他却偏偏依旧满脸宠溺温和地冲着她浅笑。
无奈扶额，她凝眸看向上官梓淳，“是，如你所想。”简单的五个字，却让上官梓淳的心绪顷刻间从地狱上升到了云端。
沅馨艺看着他如调色盘一样变换的神色，不由地笑出声来，“上官梓淳，你可知颜轻伊与本宫交换了什么？”
一句话，让上官梓淳脸上的神色再度绷紧。
“本宫许了她，她与你的一生一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上官梓淳的步子再也无法向前挪动一步。
原来，竟是这样！
“烟雨阁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朝中之事，后宫之事。父皇早已有所察觉，而此番本宫的奉命出游，所为的不过也是这一桩而已。你以为，这云镇一住就是那么些时日，真是本宫沉沦这向日葵海，深陷这平淡生活？”
轻笑一声，她眸光低垂，可开口的话却让人隐隐地心疼。
“本宫既出身皇家，看遍了后宫倾轧，阴谋晦暗，自然明白那平凡生活于我而言何其不易，又怎会忘了父皇给予我的任务。”平静如水的声音，却隐约含着无可奈何的失落。
是啊，她何曾不想永远这样的平静生活，可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又如何逃得脱？
敛了心神，沅馨艺缓步走到慕惟楚身边，轻轻抬脚向他踹去。
慕惟楚无奈失笑，“艺儿，你最近什么习惯？越发喜欢踹人了。”顿了顿，转头笑着看向上官梓淳，“日后若是你同颜姑娘一起了，可千万别惯她这样的毛病，否则吃亏的是自己。”他煞有其事地说着，上官梓淳煞有其事地听着。
沅馨艺暴走，“慕惟楚！说正事！”
沅馨艺娇喝一声，抬脚又要向慕惟楚踹去，慕惟楚失笑躲过，却也不敢再去挑战她的底线，万一真恼怒了，回头吃苦的还是他自己啊。
是以，他忙收敛了笑意，“咳咳，上官我们先来说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虽然面无表情，可沅馨艺却还是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隐隐憋着的笑意。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沅馨艺缓步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定，等着他的下文。
“上官，我且问你，若是你的计划三番四次被人阻挠，你会怎么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慕惟楚手上不停，将泡好地茶递给了一旁坐着的沅馨艺。
似是对这二人这般熟若无人的举动早已习以为常，上官梓淳头也未抬，“若是把我逼急了，我自然是要狗急跳墙的。”
“是了，那烟雨阁的阁主几次三番想要要你的性命，要艺儿的性命，可却是一次次折损严重，此番更是折了大批手下，你说他会怎么做？”平淡无奇的声音，却在几句的言语间道出了一切的原委。
上官梓淳了然轻笑，“公主这个主意打得委实不错，只是……”只是不该，让她去以身犯险。
听着渐渐低下来的声音，沅馨艺知道此刻的他心里只怕并不愿意，换做是她，她也不会愿意让慕惟楚以身犯险。
可是……
抬眸看了看上官梓淳，沅馨艺张了张嘴，却仍是半个字也没有说。
房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三个人各怀心思，却彼此却都没有点破。
过了一会儿，许是慕惟楚看不下去了，轻笑着开口，“艺儿，做什么这么深沉？该说的事情还不说，小心误了你的正事才是。”他眉眼轻笑，不复人前的冰寒无温，柔声提醒。
沅馨艺微微一愣，想起原先的安排，忙敛了心思，“我知道了。”低垂的眉目，隐隐泄露出的自责和内疚，终究让上官梓淳不忍苛责。
他收起了一身清寒，敛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再度变回那个无温寒冷的上官梓淳。
“公主有事尽管吩咐，属下定然竭力以付。”低沉的声音，恭敬的态度，却让沅馨艺更加自责和内疚。
沐风，我到底没能留住这个时代，唯一与你有关的这个人的，笑容。
手被轻轻握住，沅馨艺抬眸却看见慕惟楚正浅浅地笑着，眉目温和地看着她，他温暖的双手带着令她安心的力量，“艺儿，不要忘了，你最初的信念。”
信念，是啊，她最初的信念不就是希望每一个人都可以获得自己的幸福么？
稳了稳心神，沅馨艺渐渐镇定了下来，“上官梓淳，如今云墨应该已经领着人前去追捕颜轻伊他们一行人了。而我如果没有猜错，烟雨阁势必会派人来接应，毕竟此次，他的损失太大，若是不来，他们必然全军覆没。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带着数十暗卫前去拦截所有前来支援的人。你可能做到？”
冰寒彻骨的声音仿若自地狱而来，沅馨艺低垂着眼眸，静静地叫人看不清情绪。
“是，属下定当全力以赴。”未作一丝犹豫，上官梓淳闻声应下。沅馨艺见他应下了，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他，“这是调动我身边暗卫的令牌，你去找暗，他会替你选出合适的人的。”说罢，转头看向窗外。
上官梓淳伸手接过令牌，也未曾多言，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沅馨艺在他离开房间的那一刻突然转头看向门口，眉眼间流露出的忧伤让慕惟楚心下一疼。
曾几何时，她是那么无忧无虑，可如今那瘦弱的肩膀却担负起这般沉重的责任。
蓦地起身，将她抱进怀里，“艺儿，怎么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问道。
却不料在他这一句话之后，怀中却传来沅馨艺低低的啜泣声。他一惊，忙低头去看。
可她却固执地紧紧抱着他，闷闷地自他怀里出声，“慕哥哥，如果他们回不来，我真的真的会后悔一辈子的。我真的不想，不想他们有事。”
这些日子，她逼迫自己足够狠心，却在今日之后发现，她从来就不是真正心狠手辣之辈，又如何能承受如今这般的痛楚。
慕惟楚心里一紧，她从来都是那么善良，如今这些，她该是顶了多大的压力。他想安慰，却发现他竟无言以对。
犹豫了半天，他只能低声劝道，“艺儿，如今的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所为的便是等着那条大鱼上钩，若是心软，他们的努力也就白费了。”他低声劝着，眸中是隐隐压抑的心疼和担忧。
许久，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自他怀里抬头，眸中敛去了满目的悲凉，取而代之的却是冰寒彻骨的冷意。
“是！他们的努力定然不会白费！”

第45章　白首之约

她眸色肃杀，一脸肃穆的走至窗前，望着窗外尚未褪去的绿意，淡淡地开口，“既是许了他们的一生一世，我便定当竭力以付。为他们，也为我自己。”
沅馨艺看着窗外格外蔚蓝的天空，忽然觉得那宫廷之中的一切似乎都是灰色的。她好想就这样，留在这片广阔的天空，再不回到那个奢华旖旎的黄金牢笼之中。
似是倦极了，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眸中清冷一片，“慕哥哥，你可还记得那日在葵花海中，你问我的那一句话？”
慕惟楚似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到这个，微微一愣，而后嗤笑一声，“你这话题转得太快，我尽然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沅馨艺莞尔，眸中微微有了一丝暖色，“谁知道你整日在想什么。那日葵花海中，那般美好的景色，你竟然也能问出那样的话。”沅馨艺浅浅地笑着，虽是责备的话语，却半点儿没有生气的意思。
慕惟楚轻轻撂下茶杯，缓步走至她跟前，“早年，你曾问我，可愿给你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始终未能回你。后来经你失忆一事，你彼时那淡漠疏离，唯我勿近的态度着实让我受了惊，也想通了许多。如今你我的身份，我怕我再不问你，你便又要不理我。”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语气，可沅馨艺却偏偏在他的嘴中听出了撒娇的味道。能把撒娇与辩白结合的如此天衣无缝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撇过头不去看他，沅馨艺的嘴角微微勾起，“现如今你倒是不怕那阖族人的性命了？”知她是玩笑话，可慕惟楚却仍是微微愣住。
那日太医院嘉睿帝同他的那一番君臣之约，他从未忘过，阖族人的性命……若真有那天，他定当全力护着她。
似是察觉自己话语间的不妥，沅馨艺转回头看着他，喟叹一声，“好啦，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却又要费神。若是让上官看到了，大概是会想敲晕你，把你丢出去的。”
闻言，慕惟楚抬眸不解地看着她，眉目间的忧虑略微散开，“哦？我愁思我的，他何以要将我敲晕了丢出去？”
轻叹一声，沅馨艺转身坐回座椅上，“他如今与颜轻伊前途未卜，就算我许了他们的一生一世，一切却依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而你这个已然未来明朗的人却在这里伤春悲秋，岂不是要将他气死？”
顿了顿，她凝眸看着慕惟楚，“你可知，那一日我与颜轻伊许了什么？”
“什么？”他虽知道几日前，沅馨艺曾经悄悄地找颜轻伊深谈一次，也大约猜到了是与烟雨阁的事情有关，却不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何以那一日之后，颜轻伊便彻底倒戈向了他们。
挑眉看向故弄玄虚的沅馨艺，“你别告诉我，你又是许了什么危险重重的事情？”故作不屑的语气，却是真真切切的担忧。
“那一日，颜轻伊说若她帮我，便要我在查清上官一族的事情之后，还上官一个自由之身，让她和他，从此纵情江湖，再不管任何的恩怨是非。她所求不过是一个白首之约而已。”
似是想起了什么，她顿了顿，眸光里闪过一丝痛楚，“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昔日的影子。爱而不得，爱而不能，该是何其的悲凉。是以，彼时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我依旧应下了。我不想，在他们身上，再见到昔日的覆辙。”
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可慕惟楚却知道，她说得昔日，便是彼时他们郎有情妾有意，却无法光明正大站在一起的时光。
那样爱而不得的日子，却是……太过痛苦。
好在，如今都过去了。
轻轻握住她的冰凉的双手，眸光中的坚信和温和终究还是暖了她的心，让她舍弃了所有的防备，愈发沉陷。
“以往的一切，是我不对。日后，再不会让你这么伤心。一切都会好的，上官他们也一定能够顺利如愿的。”慕惟楚低沉喑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却让此刻的沅馨艺觉得宛若天籁。
此刻的她，太需要有一个肩膀给她依靠，让她躲避这一切的风暴。
自魂穿而来，她强迫自己去适应那讳莫如深的宫廷，去理性地面对这个时代之下，她这个身份所背负的一切。看上去，她是愈发成熟稳重，可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成长背后的代价，于她是有多辛苦，多疲惫。
安静地任由他握着她的手，静静地感受掌心传来的温度，亦如他给她的依靠。
许久之后，慕惟楚笑着松开她的双手，“艺儿，既然你替他们许下了那白首之约，不知是否也曾替自己许下过什么？”
他笑意盈盈，如画的俊秀容颜在阳光的映照下愈发的俊美，眉目间的情意缱绻让沅馨艺微微有些脸红。她其实，也是给他们许了那白首之约的。
见她如此，慕惟楚不由大笑起来，“难得，我们家艺儿居然也有这么害羞的时候！”
沅馨艺抬眸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赌气似得转头看向窗外不再看他。
看了看窗外渐渐下沉的太阳，沅馨艺敛了满眼的笑意，又变回那个冷漠淡然的和惠公主。
时间……差不多了。
若是他们顺利，如今应该在返回的路上了吧。
云墨，上官，轻伊，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淡淡的望着窗外，沅馨艺面容清寒。
片刻之后，窗外飘身落下一人，一袭黑衣将他的容颜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