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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皇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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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先生,他共是请了两位,一男一女,男子除教琴棋书画外,额外还教些诗书;女子却是从前宫中的一位宫女,只教导女儿学些礼仪女红之类。
荼蘼听了他的安排,口中虽没说什么,心里却甚不以为然。她做了十余年的皇后,礼仪之类,从来只有她指点别人,哪有别人挑她的份。但她这一生,已立志要做一个乖巧的女儿,因此暗地里虽则撇了一回嘴,面上却都一一应了。
拜师这日,却是个好天气,一家子都来的齐了。因是女儿拜师,那些拜天地夫子之类的繁琐礼节也就一应免了,只给师傅行礼、奉茶也就算是完了礼。
那两个先生,男的四十上下,姓金名麟,生得甚是儒雅,只是腿脚有些不便。他原是个举人,会试之前,不慎跌了马,摔断了腿。后来虽好了,终是落了病根,从此也绝了上进之心,只是一意琴棋书画,悠然度日。好在他家也算殷实,靠着几亩田地,倒也不虞生活。
如此过了些年,虽仕途无望,琴棋书画上的造诣却越发深厚,加之他又是举人出身,便有不少世家前来延请他做自家子女的蒙师,一时倒也算得炙手可热。
至于那女子,她姓白,名素云,今年已近四十了,原是宫里尚宫局的女史,因年纪到了,又没承过雨露,蒙了恩赐,放出来的。她在宫里待了几年,把眼光却养得刁了,一般男子她看不上,好些的人家又看不上她,一来二去蹉跎到三十余,便索性死了这条心,安心游走于各世家大族,教那些闺阁小姐学些女红礼仪,日子过得倒也轻省自在。
荼蘼行了礼,忍不住拿眼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师傅。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奇怪的,虽说她前辈子的启蒙之师到她家里待了没有几日,就被她气得走了,但她却还有些印象,依稀记得那两个并不是眼前这两个。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怀了。
前世她二哥确是在白鹿书院求学一年回来参加科考中了探花的,不过如今看着,他明年应该是不会参加会试的。至于在庐山购置别庄的事儿,前世更是连影儿也没有一个的。
感觉到事情前进的方向似乎已有所转变,她便忍不住开心,嘴儿轻轻抿着,浅浅的笑涡更是若隐若现,愈发觉得娇俏可人。
那白素云原就一直在看她,她来之前,已向旁人打听了季家情况。知道季家对这个女儿宠溺无比,一般名门千金五岁左右便开始学规矩,他家却是直到七岁这才请人教导,她因此还颇担了些心,却不料到了季家一看,见这位小姐非但生得玉雪玲珑,更兼年纪虽小,举手投足之间却大有风范,竟是挑不出分毫毛病,心中不由喜欢。
她放下手中茶盅,笑吟吟的拉住荼蘼的手,温声赞道:“这就是水柔小姐么,生的可真是好,京里这许多人家的小姐,我也见得多了,论人才,还真没一个及得上她的!”
段夫人在一边笑道:“白先生过誉了,这孩子打小身子弱,少出门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日后总还要拜托先生好生调教着!”
一时两下里又客气了一回,因先生第一日来,也就没有授课,拜师礼后,各自散了。
次日荼蘼仍是老样子,起身之后去母亲那里用了饭,这才过去书房。她到书房时,已是辰时末,抬眼一看,金先生正坐在上首悠然看书。她过去行了礼,乖巧的在下首坐了。
金麟望她一眼,笑了笑。也不怪责,只叫书童拿了纸笔给她,让她描红。
这时代,女子的学业不比男子,你若想学,那便多学些无妨,若不想学,也只由得你。不过大家闺秀,别的可以不要,那一笔字却是人的脸面,必要写的娟秀精致才好。
荼蘼见他温和,心中倒放了心,提笔蘸饱了墨,一字一字的写了起来。她原先倒是写得一手好字,如今人虽变小了,腕力也不足,但描红这种小事却还难不倒她。
她在那认真仔细的描着,上面的金麟见她拿了笔并不问话,低头就描,且拿笔姿势中规中矩,并无不合宜之处,心中不觉有些奇怪,但转念想及季家夫人未出嫁前,听说也是个才女,更写得一笔好字,如今再看看荼蘼,也就不以为奇了。
他想着,毕竟还是放下手中书籍,走到荼蘼的书桌跟前,低头看她描红。见她一字一字,落笔流畅,笔画先后无一错漏,心中更认定自己所想是实,不觉捻须微笑。
侯她描完一张,他便伸手虚按了一下:“好了,今日描红就描到这里罢!”
上午在金麟那里学完琴棋书画,下午又听白素云说了一会女诫,直到申时正,这才得了空闲。荼蘼微微苦着脸往母亲房里来,心里更是深感人生无趣。
才刚绕过一条抄手长廊,对面季竣灏却刚好过来。一眼见了她,不由哈哈一笑,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问道:“我的宝贝荼蘼这是怎么了?”
她无趣的翻了个白眼:“三哥,你又闲了?”
季竣灏因身体的原因,自幼习武,略大些后,身体是好了,那颗心却再也羁绊不住。季煊虽给他请过几个先生,无奈他对四书五经之乎者也全无兴趣,季煊看着没法子,只得改弦易辙,将他送去虎贲将军穆啸那里学些兵书战阵。谁料他与穆啸极为投缘,对兵书战阵亦极有天分,几年下来,俨然成了穆啸晚年最得意的学生。
季竣灏同情的摸摸她的小脸,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两个先生是不是很讨厌,要不要二哥帮你想个法子把他们都撵走?”
荼蘼听着,倒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再想了想,不由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原来她前生时候,第一次上完课也是这么垂头丧气,似乎也是在几乎相同的地方遇到了她三哥,然后二人合力,没三五天的工夫便将先生气得辞馆而去。不过现在……她闷闷的摇摇头。
赶走了两个,她爹想来还会再找两个来,又何必折腾。何况现在的这两个先生,比她前世遇到的那两个,似乎还要好些。如今赶走倒容易,万一她爹一个不慎,又将前世那两人弄来,倒不如将就着这两个罢了。季竣灏还待再说,却不防旁边有人轻叱一声:“老三!”
季竣灏无趣的抬头看时,正看到他大哥正冷着脸瞪他。
他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大哥今儿回来的可真早!”
季竣邺在季家最是年长,将来又是要袭爵的,如今虽未及冠,但他性子稳重,季煊对他也放心,家中一些外事,这些年已交了他管,因此他倒不常在家。
季竣邺冷冷的瞪了自己这个三弟一眼:“今儿的事,我也不同爹娘说,不过府中这两日若有什么事,你可记得将皮绷紧了,等着挨家法!”
季竣灏苦脸应了一声,又可怜兮兮的看一眼妹子。
荼蘼吐吐舌头,笑嘻嘻的过去扯住她大哥的袖口:“大哥……”她大哥虽不似二哥、三哥那般与她亲近,但疼她的心却丝毫不比另外两个哥哥略少,所以她倒也不怕他。
季竣邺弯腰摸摸妹子的头,柔声道:“你今儿因是第一天上学,这才觉得无趣,等学得久了,便觉其中自有乐趣。等过些日子,你若实在不喜欢那两个先生,只管同大哥说。便换两个先生也是不难的!”
她答应着,且抬头对大哥笑了一笑。那些学业于她,都极浅显,也正因浅显,她才更觉无趣也更提不起精神来。季竣邺见她乖巧,不由心中欢喜,牵了她手,一路缓缓而行。季竣灏在后头撇撇嘴,但他大哥素有威信,他也不敢争执,只得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
三人行不了几步,便到了段夫人的房门口。门口的丫鬟见了他们来,忙行礼掀了门帘子。三人进去一看,不由都是一怔,原来季煊与季竣廷竟都在。
季煊见他们进来,便点了点头:“都来坐吧,我原说今儿晚上同你们说的,如今既都到齐了,那便早些说也使得!”
季竣邺倒没说什么,便在父亲下首坐了。
段夫人见了女儿,心中欢喜,便笑着对她招招手:“荼蘼,过来娘这里!”
她乖巧的过去,靠着母亲坐下,却拿眼去看她二哥。季竣廷神色有些闷闷的,还有些不舍的意思,见她看他,却还是对她笑了一笑。她心中一动,顿时猜到父亲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季煊开口道:“今儿我特意叫人查了,五日后是个好日子,大宜出行。庐山的宅子虽买了,但重新整修却要好些日子,求学本就该不畏艰辛,也不好为了宅子的事就这么耽误着!”他顿了一下,看看儿子又看看夫人:“上回林祥来信时也说了,那白鹿书院里头也有不少的房舍,是租了给求学之人的,他已替廷儿选了一处不错的所在……”
林祥却是他派去九江督建房子的那个家人。
一家子都没开口,荼蘼扁了扁嘴,想说什么,却还是给咽了下去。虽说舍不得她二哥,可想着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儿,她也实在不敢让他留在京城。倒是让他在白鹿书院待个三四年,等皖平公主嫁了人后,管她二哥高中也罢、落第也好,只不娶公主就得了!
段夫人看看二子,心中也甚是舍不得,叹了口气,毕竟道:“如今正是三伏里,暑热最盛,依我看,好歹再待几日,等过了三伏再走不迟!”
季竣灏忙接着他娘的话头道:“正是正是!”
家中他与季竣廷年纪最是相仿,虽则时常争斗,但其实感情极深。
季煊却摇头道:“不好,从此处往白鹿书院,原就要好些时日,若再耽误些时日,到得年底又要回家团圆,连心也散了,却那里还有心向学。既已定了,还是早些走的好!”
众人见他已然决定了,知道终难改变,只得各自缄口不言。
正文 08 女生向外
08女生向外
因给他二哥治备行装,她这几日就没过去上课,只跟在她母亲后头,帮着倒忙。常逗得她母亲前仰后合,笑得呛气,一时倒也消解了好些离愁。
五天后,季竣廷清早起来,拜别了母亲,又抱了抱妹子,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段夫人原说亲去十里长亭送他,终因天气太过炎热而未能成行。段夫人既不去,她自也不好去,只得在家陪着母亲。段夫人眼巴巴的望着儿子走了,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她乖巧的靠在母亲身边,抱着母亲的胳膊,软软的叫了一声:“娘……”
段夫人摸摸女儿的脑袋,又叹了一声,这才道:“走就走了罢,男儿志在四方,我这个做娘的也不好拦着他!”
她仰起头,望着段夫人甜甜的笑:“他们不要娘,娘也别要他们了,荼蘼会陪着娘的!”
段夫人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罢了罢了,女生向外,且等你大了,胳膊肘子就自然而然的拐到别人家去了,不过嘴里哄着骗着而已!”
她心里骤然的酸了一下,将脸埋进母亲怀里,掩饰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才不会!”只是她虽竭力的克制着,声音终究带了几分哽咽。
段夫人见她忽而带了哭腔,不由的惊了一跳,她倒不会疑心到别处去,只以为女儿是舍不得自己的二哥,便抚着她背柔声道:“荼蘼乖,等庐山的房子修好了,咱也不拘是冬天、夏天的,便去住上几日,再接你二哥一同回家过年可好!”
她轻轻的应了一声,依然伏在母亲怀里,悄没声息的在自己的衣袖上抹去了眼泪。
季竣廷走后,季家忽然少了个人,便很是落寞了几日。她也只是懒懒的,不爱动。好在那两位先生却也是个妙人儿,她不去,竟也没一个会多管闲事的来自寻没趣。
如此又过了几日,秦太医居然来了。荼蘼听说他来,倒还是有些兴致的。学医本是她自己挑的,而这位秦太医的医术与耿介的脾气在整个大乾也都是很有些名气的。
原来秦太医从收拜师的束侑时,心中便有几分的不愿。但既答应了人家,且收了人家东西,他又怎好一次也不来。磨磨蹭蹭了几日,终于还是挑着季煊在家的这一日过来了。
季煊初时对女儿学医一事不以为然,但他毕竟是豪门大院里头出来的,对一些事情亦是心知肚明,事后自己想想,倒也觉得让女儿学些医术将来或者更能派上用场也未必。有了这么个想法,他见着秦太医时,态度便自然更见亲密。
迎了秦太医进来后,便令身边的长随过去请大小姐来。不一时,荼蘼过来,也不待人说,便自己过来行了弟子礼,又叫了一声师傅。季煊见她如此乖巧知礼,早乐得心花怒放。便是一直淡淡坐在那里,不咸不淡与他说话的秦太医的面上也不觉露了几分笑意。
季煊又陪着坐了片刻,叙了几句闲话,便寻个机会起身走了。
这秦太医名甫生,到今年也还不满四十,家中妻妾给他生了四个儿子,却没一个女儿,如今见荼蘼乖巧,心里倒生出几分怜爱来,也不急着上课,便招手让她过来自己身边坐下,问道:“我听你爹叫你做荼蘼?”
她点点头,抬头甜甜的笑道:“听我娘说,我出生那天,院子里的荼蘼花开得正好。我爹急的在院子里打转,身上便落了些花瓣,等听到我出生了,他就过来抱我,手一抬,落了我一脸的花瓣,还害的我打了好些个喷嚏!”
秦甫生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愈发的喜欢她,却把之前那点不悦都丢到了脑后。
笑完了,不免摸摸她的头,一时想不到适合的话来说,便随口问道:“学医术可不轻松,你一个世家小姐怎会忽然想到要学医?”
她纯真的眨了下眼,很是无辜而茫然,心中却早忍不住暗自腹诽,想着自己今年才不过七岁而已,这师傅怎么却问这么个深奥的问题,也不觉得为难人。偏头想了许久,她一本正经道:“我听说神医很厉害,可以拿一根红线系在人手腕上就把人治好!”
秦甫生的脸顿时黑了一半,张口想训斥,低头时,却见她一脸纯稚无邪,黑亮的大眼怯生生的望着自己,脸上却还因刚才的答案而带些忐忑的神情,一颗心不觉软了一半,又想着她毕竟还年幼,终究只是摇头道:“那是悬丝诊脉,为师的也会,只要你好好学,日后想来也是能的!”
她忙表现出一副孩童应有的激动神色来,只频频点头,欣喜不已。
秦甫生心里头苦笑了一回,便从怀里取出一本略有些厚的书册来,递了给她:“为师日常在宫中供奉,也并没有太多时间好过来,这本书上记了些药物,另还附了图画,你日常无事时,不妨多看看。若有不懂的,等为师下回过来,再给你一一解答!”
他口中这么说着,心里头可着实有些犯难,学医之道,断不是将一本医书倒背如流便能应用自如的。但眼前这个小徒儿,却是正牌的侯府千金,他能怎么着,不过是随意教些,让她不致对药草两眼一抹黑罢了。
荼蘼却不知他心里的想法,笑孜孜的接了书册来,低头看那书册,却见那书面泛黄,纸质微皱,看着倒像是传承了许多年的样子。秦甫生见她左摸摸、右看看,一副甚是珍惜的样子,不觉满意笑道:“这册子,却是我秦家祖传的,历代子孙初学医时,都拿它当了启蒙之物,如今给了你,你可记得要好生保存,来日为师可还是要收回的!”
荼蘼答应着,小脸更是笑开了花。秦甫生再看看她,又觉得她毕竟年纪小,便又嘱咐道:“若遇了不认识的字,为师又不在,你可去问问你那先生,他想来都是认识的!”
荼蘼点着头,却将那书摊开,放在面前的书桌上,仔细认真的看着。
那书却是手抄本,字迹遒劲峻拔,极有风骨。每样药物都配了图形,那图也别致,有新鲜时的模样,亦有晒干后的形状,旁边更注了小字,详细写明如何辨识此种草药,及此药的用处,如何合药,有何避讳,其精细入微处,让她不由大为惊叹。
她那里看书,这边秦甫生正注意着她,见她神色专注,看的无比认真,不觉暗自吃惊。
他这册子,因是医书,上头也颇有一些较为生僻不常见的字,但他这个小徒儿却是一张一张的翻着,看那表情,竟是没有丝毫犯难的意思。他停了一会,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都能看懂么?”
荼蘼正仔细的看着,一时没有多想,脱口答道:“能!”话才出口,她已觉不对,但要收回已是不能,只得干脆作出一无所觉的样子,继续翻看着手中书册。
秦甫生见她答得干脆,怔了一下后,也只得将原因归于段夫人身上,不再多问。
荼蘼自个在一边反省了一会,却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也太好了些,便刻意的指着书册上的前头没有出现过的生僻字,问了秦甫生几回,又好奇的问起他昔日的行医经验。
秦家原是杏林世家,在整个大乾都颇有名气,秦家家规:子孙未满而立前,需行医四方,救死扶伤。因此秦甫生早年还真走过不少地方,更医过不少疑难杂症。他如今对荼蘼甚是喜爱,听她问了起来,他也便兴致勃勃的选了些有趣之事谈了起来,直听得荼蘼连连惊呼。
她这时却并非作伪,她前世虽活了三十年,但少时长在深闺,出嫁后,先在王府后入深宫,目之所及,耳之所闻,无一不是诡谲风云,阴谋智计,却那里见识过这些。
秦甫生见她听得双眼放光,满面皆是孺慕之色,不觉谈兴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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