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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今天穿着宫女服外出被九九……不，是被爷他给看到了，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陶沝坚忍不拔地低着头努力对手指：“只不过，上一次是正好被他抓了个正着，而这一回嘛……虽然刚才并没有被他当场抓住，但是……”
　　　　陶沝的话音未落，巧巧已经忍不住抢先接过了话茬：“九哥他……很生气？”
　　　　汗！这不是废话嘛？！
　　　　若是他一点都不生气，她现在至于要搞得这么狼狈么……
　　　　“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乱跑的……”见巧巧一直眼带探究地注视着自己，陶沝终于停止了对手指的无聊举动，扁扁嘴，摆正姿势，努力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标准最常态：“昨儿个晚上，我无意中听说倾城病了，于是，于是我就想偷偷去乾清宫看看她好不好……”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下，像是在思索着该怎样接下去说：“我之前有告诉过你，我和倾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对不对？”
　　　　见巧巧听罢，立刻冲自己频频点头，陶沝当即又信口开河地继续循循善诱：“所以，所以我昨晚连夜跑去看望倾城的这份心，你也一定可以理解的，对吧？”
　　　　见巧巧又用力地点了点头，陶沝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顿时受到了大大的鼓舞，立即添油加醋地将一则原本纯属胡编乱造的理由说得更加言之凿凿，确可信据。末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神情也显得颇为沉重：“可是……巧巧你知道吗？我和倾城以前就认识的这件事情，在这皇宫里一直是个秘密，我这边只告诉过你一个人，而倾城她在人前从来都是瞒着的，而且，她也不希望我对别人提起……因为倾城她不希望别人过问她的那些往事，而如果我和她之间的这层关系不小心被泄露，那么，到时候势必就会有好些人来向我打听关于倾城的那些往事……我答应过倾城，会替她保密，所以，我不能对九爷和宜妃娘娘他们说实话，但若是不实话实说，我又交代不了自己昨晚以及今日的行踪，所以……”
　　　　“……”
　　　　“当然，除却上述那个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方面——想必巧巧你也应该知道吧……我这个九福晋一直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被九爷他所喜欢的，而宜妃娘娘也是完全看在我那娘亲的份上才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可是，如果我这一回说不出让人信服的理由，那么，即使宜妃娘娘有心帮忙，恐怕最后也只会落个‘有心杀敌、无力回天’的结果……”
　　　　见自己此刻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段，而坐在堂上的那位可人儿却还是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陶沝不禁有些沮丧，思索再三，她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装模作样地当着某人的面暗暗拭泪，试图进一步加强现有的感官效果：“更何况，倾城如今正在生病……就算要我出宫，最起码也要等她病好了，我才能放心离开啊……”
　　　　“好，我明白了！”终于，在某人的这场连续声泪攻势之下，巧巧忍不住拍案而起：“既然如此，九嫂你就放心吧——这个忙，我巧巧一定会帮你的！”
　　　　“真的可以吗？”此语一出，陶沝顿时激动得泪花连连——这次是真的有些激动，外加有些意外。只不过，还没激动多大一会儿，陶沝又再度皱起了眉头：巧巧她到底打算怎么帮忙呢？宜妃娘娘那儿倒还好说，关键是……
　　　　“万一，等会儿九……爷他也在的话，那他可能会……”不，那家伙是肯定会借题发挥、狠狠地找茬刁难她们的。
　　　　陶沝心里很想这样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开始有所犹豫——如果她现在说出口，那岂不是“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了么？可是如果现在不说，似乎又不能让巧巧完全知晓对方的实力，从而对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唔，说还是不说，这貌似是个十分纠结的问题啊……
　　“放心吧！无论他们问什么，我自会有办法应对的！”见陶沝此刻露出一脸苦色，巧巧像是要安慰她似地轻轻拍了拍胸脯，表现得一脸自信满满。随即，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上下打量了陶沝几眼，微微一笑提议道：“不过在此之前，九嫂，你得先去换一身衣服才行——”
　　

　　正文　巧言善辩（下）

　　　　在巧巧的执意坚持下，陶沝被迫莫名其妙地换上了另一套衣服，却不再是普通的宫女服，而是巧巧日常里穿着的公主宫装。除此之外，巧巧还特地命她身边的那两名贴身小宫女——名唤寒翠、凝碧的，帮陶沝重新拾掇头发、整理上妆，任凭后者怎样拒绝反抗都没有用，大有将其进行二次再包装之意。
　　　　就这样，一直等到陶沝全身上下全部都收拾妥当了，巧巧这才满意地冲她及那两名帮忙的小宫女点点头，展颜一笑：“好了！这样子就没问题了！”
　　　　咦？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陶沝被巧巧这没头没脑的最后一句话给弄得当场一怔，旋即立刻低下头去苦苦思索——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明白巧巧此刻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是打算把自己重新装扮好再去卖了……啊，不对，是去求得九九和宜妃的原谅么？
　　　　呼——若果如此，那这个主意还真是……别的暂且不说，首先，光凭她那勉强只能算得上是清秀可人的长相就明显不合格，比起那位“宛若天人”的九九的相貌可谓是差远了——反过来□的成功率可能还比较大些。再者，九九本身对她这位嫡福晋的厌恶之情已不是一天两天了，长期以来日积月累，根深蒂固，恐怕并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轻松消除的。想来就算她此番真的肯牺牲色相、委曲求全，九九那家伙恐怕也会对她不屑一顾吧！
　　　　只要一想到九九之前每每用那种轻蔑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并用极度唾弃的语气嘲弄她，陶沝心里就免不了一阵恶寒。希望巧巧脑袋里的想法没有她想得这么单纯才好……
　　　　陶沝正这样胡思乱想着，而巧巧那边却在见到她此刻这副极度想问却又始终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时，很是了然地“嘿嘿”一笑，继而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陶沝的肩膀：“别担心，等会儿，你就会明白的……”
　　　　等会儿？汗，这小妮子还真会保密！
　　　　虽然陶沝心里依然藏着有些许疑惑，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巧巧这一回。这个一直有如天使般善良的女孩子，应该是不会害她的……
　　　　“好了！我们出发吧！”
　　　　继帮陶沝装扮完毕之后，巧巧自己也整了整全身的行头，换上了正式的出门宫装，并亲点了她房里的四名宫女太监随身出行。
　　　　“目标——翊坤宫！”
　　　　此言一出，陶沝顿时面露惊讶地看着眼前正绽开满脸微笑的巧巧，看着自己的手再次被她轻轻牵起，看着自己稀里糊涂地被她拉出了殿门，看着自己混混沌沌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华丽丽地往翊坤宫方向走去……
　　　　巧巧拉着陶沝光明正大地从翊坤宫正门进入，一路上撞见不少讶异的面孔，陶沝本能地低下头，对此选择视而不见。
　　　　随着那位通传太监的高分贝通传声，两人依次步入了正殿明间，开始正式交战——
　　　　一如陶沝所预料的那样，九九此刻正坐在大殿之内，眉心紧蹙，面色明显有些阴霾，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种仿佛能杀人于无形的凛冽寒气。而堂上，那位宜妃娘娘的脸色貌似也不怎么好看，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现在明显已经发了黑。
　　　　这两个人似乎刚争吵完什么重要的事情，见陶沝此时被巧巧拉着走进来，原本在殿内的两人均是一愣，九九的脸上透着满满的探究，而宜妃的脸上却是深深的疑惑。
　　　　“巧巧给宜妃娘娘请安，给九哥请安。”巧巧松开一直拉着陶沝的手，恭敬地上前给宜妃和九九分别请了安。陶沝也依样画葫芦地跟在她后面行了礼。
　　　　“巧巧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尽管对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存有大大质疑，但宜妃还是极具礼节性地向眼前的巧巧颌首一笑，前一句刚问完，第二句就已经迅速转了方向，矛头直对准跟在巧巧后面的陶沝：“还有璇儿，你们两个怎么会……”
　　　　还不等宜妃把话说完，巧巧这边已经抢着开口回答：“回娘娘的话，刚才我邀九嫂去我那里喝茶，现在顺路送她回来，正好一起来给娘娘请安……”
　　　　“什么？！”听巧巧这样一说，宜妃和九九同时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宜妃面色有异地转过头瞟了一眼坐在下首的九九，而九九则是斜斜地一挑眉尖，目光阴鹜地直盯着巧巧身后的某人不放：“哼！九妹这是在说笑吧？我刚才明明还在乾清宫里见到过你家九嫂呢……”
　　　　Omg——不是吧？
　　　　一听这话，陶沝只觉得自己背脊发凉、冷汗直冒。九九这家伙今次恐怕是气得不轻啊，竟然当着宜妃的面说出这话，看来是打算跟她彻底撕破脸了……阿弥陀佛，谁来救救她啊……
　　　　“九哥，你在说什么呢？”
　　　　有时候，临时抱佛脚或许真的有用，只要你身边有这么一位佛。在听完九九提出的那番质疑后，巧巧立刻佯装惊愕地爆出一阵惊呼，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更是瞪得圆溜溜的，炯炯闪亮：“这怎么可能呢？九嫂她刚才可一直都在我那儿坐着呢，我宫里的那些人都可以作证——你瞧，她还给我编了一条手链呢……”
　　　　她说着，毫不犹豫地撸起一边的袖子，从手上褪下之前陶沝送给她的那条水晶手链递给宜妃。宜妃接过，细细地翻看了一下，忍不住叹道：“这种编法倒是少见……”说完，她转过头，眼神幽幽地望向陶沝，语气中透着一丝淡淡的狐疑：“璇儿，这真是你编的？”
　　　　“嗯——”陶沝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是衾璇以前跟着一位老师傅学的。额娘若是喜欢，衾璇可以再编一条送给额娘……”
　　　　这句话的马屁显然正拍得恰到好处。宜妃满意地一笑，把手里的那条链子重新递还给巧巧，眼光却是饱含深意地注视着陶沝，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起伏：“额娘哪需要这些东西，你有这份心就好……”
　　　　“娘娘，你一定要相信巧巧，巧巧真的没骗人，九嫂她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教我怎样编这手链——”听出宜妃语调有异，巧巧赶紧换上一脸郁闷的表情继续辩白。只见她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才起了头的彩色绳结，展在手心：“喏，您瞧，这就是我刚才学着九嫂一起编的链子，只可惜手太笨了，学了好半天也没学会……”
　　　　额滴亲娘啊！
　　　　陶沝当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下巴也差点磕到了脚背上。看来她的确是小看人了。巧巧这丫头还真是心思细密、考虑周到，居然连这种应景小道具都准备好了——真是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
　　　　“瞧你这孩子，怎么喜欢这般埋汰自己……”见巧巧此刻皱巴着小脸如此自我贬低，宜妃终于换上了另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语带嗔笑地握住了巧巧的手，轻拍：“我们巧巧的脑瓜子聪明着呢，多学几次，自然就会了……”
　　　　宜妃这样说着，有意无意地偏过头，目光幽幽地再瞟一眼旁边早已面色不佳的九九，而巧巧这时也循着宜妃的目光转过头去，看似毫无心机地再补充一句：“九哥，你刚才真的是亲眼看到，乾清宫里的那个人就是九嫂吗？”
　　　　巧巧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很是天真无邪，眼眸清澈明亮的好似一线最皎洁的月光，让陶沝内心深处没来由地产生一种“这个女孩子好单纯，绝对不会说谎骗人”的想法。若不是她在话里重重地强调了“亲眼”那两个字，陶沝一定会认为她是真的对此事毫无所知。
　　　　被巧巧这样一质问，九九果然被噎得无语，想要开口，却又无从反驳。当下只得冷着一张脸，恨恨地睨了几眼依旧躲在某人身后的陶沝，阴阳怪气道：“这身衣服怎么看着不像是你的！”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肯定句，没有任何疑问的色彩。
　　　　陶沝本能地一滞：他令堂的，这家伙的眼睛还真毒！
　　　　“这个……”被九九那近似探照灯一般的目光狠狠扫射着，陶沝顿时结结巴巴地有些说不出话。巧巧见状，赶忙在一旁接过话茬：“九哥没有看错，九嫂身上的这件衣服是我的。”她说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自我责备道：“这事儿说起来，都要怪我那里的下人不好，刚才九嫂在我那里喝茶，一个手脚历来毛躁的下人端茶进来，不小心被门槛一跘，结果就将那一壶茶水泼到了九嫂的衣服上——幸好人没烫伤，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让九嫂先换上了我的衣服，等那件衣服洗好了，我再给九嫂送回来……”
　　　　顿了一下，巧巧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接下去道：“至于那个犯错的下人，原本我是想狠狠打他一顿的，可是九嫂方才一直拦着我不让打，所以我就决定罚他在外面跪一日作罢……倘若娘娘和九哥对此结果不满意，我这就回去把他带过来交给你们处置……”
　　　　巧巧这一番话讲得有根有据，合情合理，头尾呼应，直把九九气得彻底失了回嘴的斗志，只能干瞪着双眼，恶狠狠地瞅着陶沝生气。而陶沝这边呢，却是难以自制地露出一脸感激地看向巧巧，瞳仁里流星熠熠闪烁：原来，这才是她要自己换衣服的真正目的啊——嗯，果然是深谋远虑！
　　　　见此情景，宜妃自然是不失时机地跳出来打圆场：“既然璇儿自己也说没事，那就算了，你也别太为难……”
　　　　听到这句话，陶沝真的很想当众朝天大呼一声：“宜妃娘娘圣明！”——若真要巧巧那边交出一个下人为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受罚，自己心里一定会过意不去的。
　　　　“只是……”还没等陶沝在心里欢呼出声，宜妃那边又继续不温不火地问道，状似不经意的：“璇儿，你今日怎么会突然跑去巧巧那里？”
　　　　几乎是一语点中死穴。陶沝整个人顿时一惊，无异于被晴天霹雳当场劈到：果然，她高兴得太早了——姜，还是老的辣！她貌似，太小看宜妃了……
　　　　“娘娘，你要怪就怪我吧，今日是我强行拉着九嫂去的——”巧巧上前一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始即兴演讲，内容则是现编的狗血邂逅小故事：“九嫂前些日子落水时，我正好在太医院里听说了整个经过，就想来看看九嫂的病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神奇，结果……结果却意外地发现我们两个人聊得很是投缘，后来，我看到九嫂戴在手上的那条链子很好看，知道是她自己编的，所以就一直央着九嫂教我……可惜九嫂之前几天身子一直不太好，好不容易今日好些了，又说她这里没有线，所以，所以我就硬把她拉到我宫里去了……”
　　　　“——是这样吗？”这个由某人临场发挥编造的故事情节虽然称不上是漏洞百出，但却也很难让人真正信服。只见宜妃很是意味深长地睨眸瞟了躲在巧巧身后的陶沝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可里面怀疑、不相信的成分却是占了大多数。“璇儿，你既然出门，怎么连个贴身丫鬟都不带？”
　　　　吔？！
　　　　宜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帮人已经事先审问过绿绮了？完了，果真如此的话，那她现在该怎么回答？
　　　　“这……”陶沝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正犹豫着是否要实话实说。幸好巧巧的声音又在这时快她一步响起：
　　　　“因为九嫂当时说，如果没有跟娘娘请示过，是不能私自出宫的……”
　　　　咦？陶沝被她这句话说得一愣，继而转过头，再度感激地望着巧巧，眼前一片水汽蒙蒙。
　　　　“可是，可是我当时着急嘛，因为额娘的生辰就快到了，我很想能够自己亲手编一条这样的链子送给她……所以，所以，我就跟九嫂说，让她瞒着别人，偷偷去一下就好……”
　　　　巧巧越说到后面，讲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还带上了一星儿泣音，听起来像是已经在作自我深刻反省了。只是，她双手手指轻轻掐着掌心的那个动作，却令站在她身后的陶沝感到无比眼熟。貌似……之前陶沝自己说谎、却又忍不住想要发笑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那么，就是说……这丫头现在也是装的了？！
　　　　思及此，陶沝倏地睁大眼睛，藏于眼底深处的感激之情顿时全数化为崇拜。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丫头比起自己来简直有过之而不无及嘛！对对对，她怎么忘了，这丫头之前也有穿着宫女服在宫里到处乱跑，那性子，简直跟她没什么两样……
　　　　只是……宜妃这一次，会相信巧巧说的话吗？！
　　　　“你啊，这孩子性也该收敛些了，都是大姑娘了，每天这样乱跑像什么样子……”
　　　　兴许是巧巧以前创下的“英雄事迹”太过如雷贯耳，童叟皆知，使得宜妃这里也免不了有所耳闻。反正，最终的结果，是宜妃又笑了，很是动容的，整张脸也舒展开了，语气也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你九嫂毕竟已经嫁了人了，身子又一直不好，哪还能跟你一样到处乱窜呐……”
　　　　“娘娘教训的是，巧巧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