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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陶沝全身僵冻，再度宛如被晴天霹雳当头劈下——
　　　　那个人，站在外面的那个人，居然是——
　　十四阿哥？！
　　

　　正文　再遇四四

　　　　“哇啊——”
　　　　阿哥所偏僻角落的树丛里突然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声甚为凄厉的惨叫，顿时惊起四周飞鸟无数，继而铺天盖地扑腾乱飞，在树丛上空生动演绎出了一副别开生面的“百鸟争鸣”图。
　　　　原本站在树丛里已经呈剑拔弩张状态的四个人也被这一幕难得一见的情景给完全震慑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陶沝是第一个从错愕状态中清醒回神的，继而飞也似地越过挡在她前面的那位十四阿哥冲出树丛，嘴里不断咕哝着：“该死的！冤家路窄！”
　　　　可恶的上帝！果然还是喜欢跟她对着干，她躲什么偏让她遇到什么……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十四阿哥。见陶沝仿佛逃命似地飞速撤离，他先是莫名其妙地一怔，随即便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脸上原本还凶狠异常的表情瞬间一变，嘴角似是无意识地染上了一抹纠结的笑意，暗骂一句“死奴才！”，转身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接下来恢复正常的就是小十六，嘴里大声叫着：“姐姐，十四哥，等等我啊……”跟着就迈开小脚紧紧地追在十四阿哥后面出了树丛。而那个叫芸儿的小宫女呢，则是踩着花盆底一跷一跷地跑在最后，一贯柔腻的音调在此刻拖得老长老长：“爷——”
　　　　于是乎，长长的皇宫甬道上又再一次上演了一出经典的四人追戏码。
　　　　跑在第一位的陶沝几乎是卯足了全身的劲、拼了命地拔腿向前狂奔。幸好她之前因为失足摔伤，所以被宜妃特别允许这几日穿平底绣鞋出门。要不然，她刚才一定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那个十四阿哥给逮到了！
　　　　哈利路亚！上帝保佑！天上地下各路神仙！请千万保佑她别被后面那位十四阿哥追到呀，否则她的小命肯定不保了……
　　　　陶沝一面跑一面不停地在内心深处虔诚祈祷，而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袭宝蓝色便服的十四阿哥也同样在竭尽全力地追，边追边嚷：“死奴才，看到十四爷我还不赶紧站住！还敢逃？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等爷抓住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陶沝被他这样连威逼带恐吓地一喊，差点当场神经崩溃，而且她的这具身体才刚大病初愈，也的确是跑得有些无力了。陶沝正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就这样停下来束手就擒呢，结果一抬头，发现御花园竟然就屹立在前方不远处。这一下，陶沝那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信心当场又回归了大半。嘿嘿，御花园可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啊！
　　　　陶沝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华丽丽地奔进了御花园，进去后随意拐了个弯，便猫着身子藏到了一座假山后面。因为有了那些花花草草、树木石头的掩护，想找人似乎又一下子变得困难起来。晚到一步的十四阿哥自然也深切体会到了这之中包含的门道，当即又气得站在那条由黑白鹅卵石相间铺垫而成的道路上大声开骂。完全不知道他要找的某人此刻就躲在离他不远处的那座假山后面，而且还在恣意地欣赏着他如今表现出来的这副狼狈模样呢。
　　　　看了一会儿，陶沝心里的那个得意劲儿就甭提了，远远地冲着这位就像无头苍蝇一般正到处乱闯的十四阿哥的身影狠狠做了一个鬼脸，随即便起身想要开溜。不料才一转身一回头，却又好死不死地正撞上一堵肉墙——
　　　　妈的，是哪个混蛋走路不长眼睛的啊！
　　　　陶沝毫无防备地被用力撞倒在地，原先受伤的部位再次吃痛，当即龇牙咧嘴地一张红唇，正想开骂。却不想，一双熟悉的、就像是黑宝石般的眼睛就在这时猛地进入了她的视野，陶沝的呼吸瞬间一滞：
　　　　他——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那天晚上的……
　　　　四阿哥？！
　　　　陶沝当场怔住了，坐在地上半天也没起来，只顾两眼怔怔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他。
　　　　而那人也直直地回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幽幽闪动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光芒。
　　　　他……该不会是已经认出，她就是那晚在他面前狼狈摔倒的那个小宫女了吧？
　　　　陶沝忐忑不安地想着，心里紧张得就像是在用十五个水桶打水一样。应……应该不会吧，貌似那晚，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和他打过照面啊……
　　　　一时间，两人似乎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陶沝低着头，微微地红着脸，咬着嘴唇想从地上站起身来，可是又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会因此造成什么不好的首轮效应，从而玷污了自己在这位四四大人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当然啦，这种想法本身并没有错。小女生嘛，在跟自己喜欢的男生相遇之时都是希望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的，可是这种想法所导致的直接不良结果，却是让陶沝坐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还是没能重新站起来。
　　　　而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华丽丽的四阿哥大人始终都保持着沉默，表情平静地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果真不负其“冷面王”的称号。
　　　　终于——
　　　　在陶沝第二十七次尝试着让自己动作优雅地从地上站起来失败之后，宣告了放弃。她坐在地上，泄气似地嘟着嘴，眼睛狠狠地瞪着石子路面，像是要在上面剜出一个洞来。
　　　　而这时，四阿哥开始有所动作了。他优雅地踱上前一步，略略俯下身，很自然地朝陶沝伸出了一只手，看那架势竟是要亲自出手把陶沝从地上扶起来。
　　　　霎那间，陶沝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气血尽数上涌，原先微红的脸颊此刻已经涨得滚烫通红，心跳得愈加厉害，剧烈程度有如雷鸣。她就那样呆滞着，任由眼前那只温暖宽厚的手掌将自己从地上扶起站直，脑子里一团雾气，口不能言，耳不能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该如何是好。
　　　　四阿哥神色淡淡地打量着她，下意识地抬了抬眉梢，唇角处却是不由自主地弯起了一个不易让人察觉的轻微弧度。
　　　　两人正默默对视间，不远处又适时地传来十四阿哥那几乎气到极点的叫骂声：“死奴才，赶快给爷滚出来，别以为躲在这里爷就找不到你了……”
　　　　不是吧？这位十四阿哥刚才已经找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放弃？！如此锲而不舍、坚持不懈的精神，还真是难能可贵，值得众人学习啊！只不过……
　　　　眼下可怎么办？
　　　　陶沝顿时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站在她面前的四阿哥一眼，脑海里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有点难以费解的想法：他，应该不会出卖她的吧？！
　　　　就这样暗自在心里笃定着，陶沝又急急忙忙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而后迅速躲到附近的一座假山洞里藏好。
　　　　陶沝这边才刚躲好，那边某人就骂骂咧咧地来了。
　　　　“死奴才，你赶快给爷……”刚说到这里，某人的声音就突然一滞。“四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四阿哥的嗓音还是维持着一如方才的平静，淡淡答道：“闲来无事，就来御花园里走走。你呢，这是做什么？”
　　　　“我……”十四阿哥显然是被问得噎住了。而四阿哥却像是不容他好好思考一般，自问自答似地接过话茬继续道：
　　　　“听你刚才的话，好像是在找一个奴才？”
　　　　“对，对对……就是一个穿着紫苏色衣服的宫女。”见四阿哥替自己做了回答，十四阿哥当即应得飞快。“四哥，你刚才站在这里有没有看到？”
　　　　“砰砰砰……”
　　　　十四阿哥此话一出，陶沝的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连带呼吸都开始有点困难了。上帝保佑！她最最崇拜的四四大人呐，你可千万不能出卖她啊……
　　　　“是宫女啊？”面对十四阿哥的积极打探，四阿哥那云淡风清般的声线丝毫未起波澜。“那你觉得……她藏在这座假山里的可能性有多大？”
　　　　虾米？！
　　　　我说四爷，有你这样说话的嘛？！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她往死路上推吗？
　　　　陶沝当场有一种想要崩溃的感觉。呜呜，这俩兄弟果然是兄弟情深。外人都被他们骗了啦……
　　　　不想，还没等陶沝自我懊恼完，十四阿哥接下来说的那番话却又让她的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呵，四哥真是说笑了……有你在这儿，那奴才怎么还敢往里边钻啊，那不是明摆着不把四哥你放在眼里么？”
　　　　令堂的！这家伙是存心想挑拨四四对她的个人印象么？
　　　　听到十四阿哥说的这句话，陶沝登时躲在假山洞里恨得咬牙切齿。不好意思，十四阿哥，这世上就是有你口中所说的那种奴才存在！
　　　　而站在外面的四阿哥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倒是发出了极为难得的一声轻笑：“既如此，那你还要过去看吗？”
　　　　“……”十四阿哥当即没了声响，良久，才又鼓起勇气弱弱地问了一句：“四哥，你刚才真的没看到有人往这边跑过来么？”
　　　　“有……”四阿哥默了一会儿，突然语出惊人。
　　　　吔？！
　　　　因为这句话，陶沝那颗原本已经归于平静的心又再度被提到了最高点。难道她家四四大人还是打算要把她给供出去？呜呜，不要啊，她可不想和这位十四阿哥扯上任何瓜葛。
　　　　“不过……”还没等陶沝彻底郁闷完，四四那边已经开了口，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答案。“她往储秀宫那个方向跑了。”
　　　　“是吗？”十四阿哥的精神本能得为之一振，连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那……谢谢四哥了。原来是储秀宫啊，弟弟我这就去把那个死奴才给逮出来……”
　　　　“嗯，别玩得太过分了……”四阿哥的语气中明显包含着兄长对弟弟的关心和宠溺。“我再待在这儿赏赏花。”
　　　　“那……弟弟就先走一步了。”许是因为逮人心切，十四阿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开。而躲在假山之内的陶沝也在此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听起来，四和十四这两兄弟似乎现阶段也相处得挺好的嘛！看不出来两人之间有什么隔阂。但为何现有的资料和清穿小说里都一直强调说他们两个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呢？难道……这中间有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么？！
　　　　这样想着，陶沝根本就没注意到外边十四阿哥的脚步声已经老早走远了，还依旧躲在里面静静发呆。倒是一直站在外面的四阿哥等得有些不自在了，冷冷地开口道：“你还不出来？”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胡思乱想的陶沝着实被他的这种说话口气吓了一跳，惊魂不定了好半晌，这才手脚并用地从假山洞里钻了出来，大脑来不及思考，直截了当地就问：“他走了啊？”
　　　　四阿哥眉稍一挑：“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咦？
　　　　陶沝本能地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似乎又忘了遵守规矩了。呼，她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在数字军团中最注重规矩礼仪的四爷面前犯错，简直该死！
　　　　“我……呃，奴婢给四爷请安！”陶沝结结巴巴地冲着某人行礼，却仍是念念不忘刚才的问题：“十四爷已经走了吗？”
　　　　“哼——”四阿哥抽着嘴角瞅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到底怎么惹十四了？”
　　　　“呃，这个么……”陶沝起初答得还有一点犹豫，但在随后对上某人那双犹如黑宝石般的深邃星眸时，立马吓得什么都招了：“我……不，奴婢什么也没做啊，只不过就是刚才看到他……不，是看到十四爷和一个宫女在树丛里……唔，谈话，然后十四爷见着奴婢就追来了……”
　　　　“只是这样？”四阿哥说话的口吻中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怀疑。
　　　　“真的！奴婢敢以性命担保——”陶沝恨不得举起双手发誓：“而且，小十六……啊，不，是十六阿哥也在旁边看到了。”
　　　　“——”四阿哥故意拖长了声调，语气幽幽道：“你跟十六弟走得很近？”
　　　　陶沝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利害关系，忙不迭地答道：“嗯。因为十六阿哥对奴婢一直很好，所以……”
　　　　“……”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四阿哥突然不说话了。而陶沝自然也没有这个胆子主动开口。于是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一如刚才的尴尬局面。
　　　　唔，她家四四大人果然是不擅长言辞的类型。
　　　　陶沝在心里暗暗地下着结论，随即想起自己如今一直没回去，小十六那孩子肯定正急着到处找她呢，嗯，她得快点赶回去和他汇合才行，否则再晚些时候，绿绮和禧福两人貌似就得遭殃了。思及此，陶沝偷偷地抬头瞄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四阿哥，大着胆子试探地开口道：
　　　　“如果……四爷没有别的什么事，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疑问句。四阿哥没说话，既没点头允许也没摇头反对。陶沝在心里左右衡量一番，决定当他默认，遂毕恭毕敬地上前朝他行了一个告别礼。转身正欲走人时，四阿哥那清冷、沉稳的嗓音却又在这一刻及时扬起，宛如月光下跳跃的叮咚泉水般自她的身后幽然传来：
　　　　“董鄂·衾遥？”
　　　　吔？！
　　　　这个已然感觉有点陌生的名字几乎让陶沝整个人狠狠地一僵，好似有种第三次被晴天霹雳打到的感觉，双脚被死死地钉在原地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沝终于顶着头皮僵硬地转回了头，硬生生地在脸上堆起了一脸讪笑：
　　　　“四……四爷，您刚才……是在叫我吗？”
　　　　被点名的四阿哥淡淡一笑。却是始终一语不发，而后转过身，竟然就这样华丽丽地迈着步子离开了。留下陶沝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怔愣不已——
　　这家伙，说话只说一半，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正文　屋漏偏逢连夜雨（上）

　　四阿哥前脚才刚走没多久，十六阿哥就找来了。之前他可是一直锲而不舍地跟在陶沝和十四阿哥俩人身后竭尽全力地跑，无奈毕竟人小步子小，再加上陶沝和十四阿哥那两人之间进行的完全是一场事关小命的生死追逐，可怜的小十六自然是毫无意外地被他们甩得老远。而如今，他却还能够凭借着自我直觉，东找西找地寻到这儿来，也真可算是与陶沝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由于一路跑得急，小十六这会子虽已停下来了，但却明显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只见他半弯着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抓着陶沝的衣摆不放，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
　　　　话说，如果是在平时，陶沝倒是并不介意小十六的手这样抓着自己，可是现在……这小家伙貌似也忒没眼力劲儿了一些吧，他难道就没注意到他那双华丽丽的小手上如今正该死地粘满了一手脏兮兮的黄土么？而那一手华丽丽的黄土，现在正被相关的摩擦力作用滞留在了自己今儿个新穿的那身紫苏色的宫服上，样子煞是惹眼。
　　　　他祖母的！这死孩子不是明摆着找抽嘛？
　　　　陶沝两眼冒火地盯着自己衣服上那一手黄拉拉的巴掌印，有种想把面前的小家伙拎起来打屁股的冲动。感情这衣服不用他洗是吧？这明显是在变相地增加洗衣房那帮宫女们的业务负担嘛！
　　　　不过，待陶沝抬起头来看清楚小十六此刻的那张脸时，立马又把脑海中的这一想法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此时此刻的十六阿哥，模样看起来甚为可怜，原本一身干净的衣衫帽领上明显添了一层厚厚的灰，绝对就是那副传说中标准的灰头土脸的造型。
　　　　咦，刚才她没待在他身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这孩子怎么会搞成这样？
　　　　陶沝当场大惊失色，继而一脸探究地将小十六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地细细打量了一番，狐疑道：“十六阿哥，你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这些灰土全都应该是刚刚弄上去的才对。难道……是有谁趁机欺负他了不成？
　　　　陶沝这边正胡思乱想呢，站在她面前的小十六此时却显得有些尴尬了。只见他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低下头去，半天才终于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这是我刚才跑步时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染上的……”
　　　　陶沝听罢，当即被他的这个答案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正当理由可以说教，于是只好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条绢帕，替小十六细细地擦拭他那被弄脏了的脸蛋，一边擦一边还带点心疼地埋怨：“十六阿哥，你跑那么急做什么，要是像我之前那样摔坏了可怎么办？”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你刚才根本不用跟着我们跑出来，只要待在那里老老实实地等着就好啦，我待会儿肯定会回去找你的！”
　　　　“可是刚才十四哥他……我怕桃子姐姐你又……”小十六急着出声辩解，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陶沝：“姐姐，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啦！”陶沝停下手，眉眼带笑，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也不看看姐姐我是何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