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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道士下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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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两个时辰，确定二师兄已经睡熟后，我又出去了一趟。
今日之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对还是做错了？
也罢，暂且不管这诸多，太困了，我要好好睡一觉。
013：狐妖小夏（一）
天宝十二年五月十六，晴，无云。
天刚大亮，二师兄就冲进了我的房间，连门都没敲。
他冲我大喊道：“原来你真的杀了无道，还把他的尸身挂在城门上，我还以为你放了他一码。杀了无道，你开心吗？”
是啊，我开心吗？我也这样不断问自己。
在客栈里窝了好几日我才下了床，等到出门时，已经成了金陵城家喻户晓的名人。
天宝十二年五月二十三，天晴。
我在客栈楼下吃饭时，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来到我面前，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问道：“您可是紫竹子道长？”
我抬头看向他，缓缓答道：“对，是我没错。”
那书生瞧清我的模样之后，像只呆头鹅一般愣在了那里。
我虽自知自己是有那么几分姿色，但他也犯不着如此给我面子。
“那真是太好了，我找您好几日，今日总算找到您了。”
半晌之后，那书生回过神来，神情显得极为激动。
我淡淡看向他，说道：“有什么事说吧，别来这些客套的。”
那书生告诉我他名叫蒋文渊，然后给我讲了他的父亲蒋生的一个故事。
蒋生出生于书香门第，也算是少年得意，十六岁时就考取了明经。
有个王姓员外知道他的事迹之后，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蒋生见那王员外的女儿生的貌美，就把她娶回了家。
成亲后，夫妻恩爱有加，当时也是一段男才女貌的佳话。
但此后，蒋生屡考不中，家道也越来越败落，父母去世后，家境更是每况愈下，后来岳父母都有些嫌弃，蒋生也因此越来越消极绝望，甚至有些厌世。
有一段时日，蒋生之妻王氏和一双儿女被岳父王员外接回了娘家。
家道败落以后，王氏遣散了所有奴仆，只留一个做饭的老妈子住在后院。那几日，老妈子的女儿正好生产去了女儿家，因而整个大院子就只剩蒋生一人。
当时时逢夏日，天气炎热，一日深夜，蒋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于是坐在院中乘凉，忽然看见一名少女骑在墙上，似是要番强过来。
蒋生细细打量，只见那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容貌十分美丽，身姿更是曼妙无双，竟是蒋生生平未见。
那女子看见蒋生看她，冲蒋生浅浅一笑。
蒋生只感觉魂都要被勾走似得，连那女子什么时候跳下来的都不知道。
女子道自己是邻家的表亲小夏，仰慕蒋生才华而来。
蒋生忆起邻里确实有个远房亲戚叫小夏，小时候还经常过来玩，和他那时也算比较亲近，没想到一眨眼就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后来一问，所说竟然和小夏一致，就连眉角的痣都长得一样，于是不再怀疑。
一连几日，小夏都番强过来，端茶沏水侍奉在蒋生左右。
蒋生也越来越宠爱她，一到深夜，两人就上床宽衣解带，极尽温存，蒋生也承诺说选好日子就迎娶小夏进门。
如是一月有余，直到王氏回家。
王氏眼见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各处也打理地井井有条，心下狐疑蒋生有了别人，但不动声色，等到深夜时偷偷在远处观察着，果然看见一美貌女子进了蒋生书房，然后不久从里面传来男女欢爱的声音。
王氏是大家出身，容貌清丽，昔日前来提亲的人不计其数，可她当时爱慕蒋生的才华，也觉得他为人忠厚，因而最后才选了家境最为寻常不过的蒋生。
蒋生如今虽然怀才不遇，家境也越来越败落，父亲时常劝她改嫁，她虽然口头上有所抱怨，但从未有过真心想要离弃他的念头，反倒时常偷偷从娘家拿些钱财贴补家用。
蒋生如今却瞒着她和别的女人来往，王氏越想心里越愤愤不平，去厨房拿了一把切菜刀，冲进蒋生书房，二话不说就朝床上那对狗男女砍去。
014：狐妖小夏（二）
蒋生看见王氏进来，大吃一惊，赶紧披了一件衣服下床，可待仔细看清王氏手中的刀时，吓得双腿直发软。
王氏趁蒋生分神之际，拿起刀朝小夏砍去。
小夏惊慌之际，赤着身子跑下了床，四处躲避，一个躲避不及，头发被活生生砍去一大截。
蒋生这时才清醒过来，赶紧过来一把抱住王氏。
王氏被这一抱，缓缓才平和下来。
王氏走后，小夏哭哭啼啼，道：“没想到夫人这般不容我，今日当着您的面就要我的命，倘若我以后真的过了门，那还有我活的日子吗？”说着哭地愈发害。
蒋生越看越怜爱，愤愤说道：“这个凶婆娘，我早就想休了她，你放心，我绝不会委屈你，明日我就写修书予她，然后娶你做正室。”
小夏听后破涕为笑，那夜对蒋生更加温存。
第二日，蒋生果真写了一纸休书给了王氏。
王氏看到休书后，哭得泪流满面，道：“我和你成亲将近八载，生了一双儿女，对公公婆婆比对自己的父母都好，你现今虽然不济，可我没有离弃你，如今你却要休了我，天下怎有这般的道理。”后来哭的眼睛都肿了，人也昏厥过去。
蒋生觉得有些不忍，可一想起自己对小夏的承诺，于是雇人将王氏抬回了娘家。
王员外见着自己的女儿受了这份奇耻大辱，大怒，派了几个奴仆想教训蒋生一顿，却被女儿给生生拦住。
王员外就这一个女儿，百般疼爱，当时若不是女儿仰慕蒋生才华，央求他去提亲，他岂能忍心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下嫁？
现今这样也好，早早认清这人的真实面目，女儿也能早点找到一个良人。
王氏走后，小夏整理旧物，竟发现到处七七八八藏着银子，后来将整个院子一找，竟发现有上千两银子。
蒋生看到之后，心里想着家里一直都是王氏当家，她遣散了奴仆，自己还以为家里真的就一穷二白了，现今看来，这王氏原来是给自己到处藏着私房钱呢，心里更加觉得自己休了王氏是明智之举，于是选了个良辰吉日打算将小夏娶进门。
小夏说自己父母早死，家中并未有任何亲人，后来就由邻居出面，算是小夏的娘家。
成亲那天也是欢欢喜喜，极尽热闹。
蒋生和小夏成亲之后，更加不热忱读书，终日和小夏厮守在一起。
好吃好穿好喝，短短时间下来，家里真的败得所剩无几。
后来一日醒来，竟再也没有见过小夏的面，四处寻找无果。于是去邻居家打听，惊讶地发觉，邻居家早已空无一人，后来又去小夏的故乡打听，才知道小夏早已嫁到山西太原，这几年根本未曾来过金陵。
蒋生思前想后，觉得事有蹊跷，一时心里害怕至极，终日惶恐不安。
再说王氏，王氏回娘家以后，赵太守的儿子赵守仁前来上门提亲。
王氏虽不是保守之人，但一想到自己毕竟嫁过人，赵公子求的还是正室一位，心中有些羞愧。
后来待见到赵公子的面，才知晓赵公子原来在她未出嫁时就对她一见倾心，可惜还没来得及提亲，她就嫁了蒋生。
等到她出嫁之后，赵公子多番打听她的境况，竟一直未娶。
王氏心里感动万分，遂答应了赵公子的亲事。
王氏和赵公子成亲后，赵公子发奋读书，后来考取了功名，出任当地府尹，不仅为官清廉，更对王氏温柔体贴，始终未曾纳过一妾。
015：狐妖小夏（三）
这头再说蒋生，蒋生终于一日在郊外见到了小夏，一时追着想要问个明白。
小夏咯咯一笑，摇身一变，赫然正是一只白狐。
蒋生恍然大悟，才明白原来这白狐是来报昔日之仇，一时后悔不已。
原来早些年的时候，蒋生有一日外出路过一片树林，忽感脚下的路似被什么东西阻挡一般，身子扑了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回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白狐横卧在路中间，一时心里恼火，感叹人背果真喝冷水都渗牙，现今连一只畜生都欺负在自己头上，于是低头狠狠朝那白狐身上踢了几下。
踢完还不解气，端起路边的石头重重朝白狐砸去，砸地那白狐鲜血直流，发出重重地嚎叫声。
后来那白狐抬头朝蒋生看了几眼，那仇恨的目光，竟跟人的没什么分别。
蒋生心里隐约有些害怕，赶紧回了家。
蒋生思前想后明白了所有事，才明白王氏到处藏钱藏的却是岳父母家的钱，怕的是自己有一天败家败完，越想越惦念起王氏的好，可王氏那时已嫁做他人为妻，后悔再也来不及。
蒋生越来越思念王氏，渐渐精神也越来越不济，逢人就唤王氏的小名，再加上终日夜晚梦见小夏化为一只白狐前来报仇，不出两年就离开了人世。
王员外见此情景，找了块上好的坟地埋了他，后来将外孙和外孙女接到了自己家抚养。
蒋生去世时，蒋文渊也不过才是*岁的稚童，这个故事主要是听他的父亲叙述而来。
“故事讲完了，那你找我来是要降妖还是？”我问蒋文渊。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小夏还在时，那时我虽只有六七岁，但清清楚楚还记得一些事情。那时我恨极了她，因为是她害的我家破人亡，但她似乎对我和妹妹很好，就像娘对我们一般无二，绝不像装出来的。后来时常听到有人看见一个长得很美的女子每年在清明和父亲忌日时都会前来上坟，可等我自己赶到时，每每扑个空，我一直怀疑这女子就是小夏无疑。”蒋文渊回道。
“你爹的忌日是何时？”我问道。
“下个月初二。”蒋文渊答道。
“那好，你下个月初一晌午过后派人来接我。”我道。
“您怎知道我会派人前来？”蒋文渊闻言之后，似乎极为讶然。
我答道：“我若看的没错，你应该是天宝九年的进士，如今应该在朝廷述文职，此次是回乡探亲。”
“道长您可真是好眼力，我今日故意乔装打扮成平民的样子，没想到还是被您给看了出来。”蒋文渊说着极为恭敬地看着我。
“看相，这只不过是我们道士最微不足道的一项技能。”我答道。
蒋文渊走后，二师兄问我：“依你的道行，还用等这十日吗？”
我答道：“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二师兄努努嘴，道：“你所说的事，该不会是外面排队的那些人吧？算吉凶祸福的、看风水的，甚至连求子求姻缘的都有，你到底是道士还是江湖术士？”
我随口答道：“多掌握一门手艺，也没有什么不好，若是我有一日不当道士了，起码不至于饿死。”
二师兄答道：“饿死谁也饿死不了你，起码有我们几个给你垫背着。”
我问他：“你所说的我们几个，指的都是谁？”
二师兄道：“你心知肚明。”说完转身离去。
016：狐妖小夏（四）
天宝十二年六月初一，晴天，有微风。
一连出了几日的摊，我的荷包中早已是鼓鼓当当。
二师兄看着我数钱的样子，极为哆嫌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若知道你在此地干这勾当，估计得气得半死，你真可谓是丢尽了我们茅山派的脸。”
我莞尔一笑，道：“二师兄，凡事不必太过认真。更何况，世上哪有那么多妖魔鬼怪让我们去抓？不过有了这些钱，我以后可以做很多事。”
正午过后，蒋文渊果然派了两名奴仆前来迎接。
蒋文渊的外公王员外的府邸坐落在城郊，好不气派，宛若王孙贵胄的府邸一般。
二师兄许是见着我那幅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屑地说道：“我家可比这大多了。”
我记起二师兄是长安人氏，打趣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家就在大明宫。”
二师兄嘻嘻一笑，并未搭话。
王员外显得很是热情，不过我不大喜欢这个老头，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倒是二师兄，和他前一句后一句的搭着。
晚膳的时候，我注意到蒋文渊好像往我这边看了好几眼。
“明日你一个人带我们前去，别的任何人不许跟着。”我叮咛了一句。
“好。”蒋文渊回道。
天宝十二年六月初二，晴天，无风，有云。
天还蒙蒙亮，蒋文渊就把我们带到了蒋生的墓前。
蒋生的墓被打理的极为用心，几乎连颗杂草都没有生长。
“我现在就封了你的气息，防止那狐妖发觉。”说着，我在蒋文渊身上贴了一记符。
等到中午时分，别说是人影，连个鬼影都没出现。
蒋文渊等地有些焦急，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
我对他说：“你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说着给了他一块绿豆糕，“吃吧，吃完了自会前来。”
蒋文渊吃完绿豆糕时，果真出现了一个女子。
然而，这位女子怎么看怎么也是一位年约五十的老女子。虽则是个老女子，可从容貌中能判断得出，这位老妇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这位想必就是你母亲王氏吧，先别急着出去，慢慢看。”我一把将蒋文渊拉了回来。
方才，蒋文渊激动之余，身子差点扑了出去。
王氏来到蒋生墓前之后，对着墓碑看了许久，缓声说道：“夫君，你在下面过的可还好？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敬你爱你多一点？还是怨你恨你多一些？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难道不是吗？我们的儿子渊儿在京城做了大官，女儿也嫁了一户好人家，守仁他这二十年待我又好，我也该知足了。可是夫君，你还记得吗，我们成亲的那一年，你拉着我的手说要和我白头偕老，如今我的头发早白了，可是你在哪呢？”
王氏说到此处，小声凝噎起来。
蒋文渊见状，又要扑出去，再次被我给拉了回来。
王氏哭了半晌之后，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忽然大声喊道：“既然来了，何须再躲躲藏藏？”
“母亲怎么会晓得我们来了？”蒋文渊听闻王氏的话语，显得十分吃惊。
“你母亲所说的那人，指的并非是我们，你且耐心观看。”我回道。
只见王氏的身后，哞地一下子出现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
那少女身着翠绿色衣裙，姿容美丽，曼妙无双，宛若九天仙女下凡一般。
“是小夏！可她的模样怎会还跟二十年前一般无二呢？”蒋文渊小声惊呼道。
妖之所以叫妖，当然不会像人一样老地那么快了，若不然，她就不是妖，而是人妖了。
017：狐妖小夏（五）
“姐姐，你怎知晓是我来了？”小夏笑盈盈问道。
“别叫我姐姐，我担当不起。夫君是在那一年的这个时辰断的气，你若前来，必然是在这个时辰。”王氏转身朝小夏看了一眼，脸色极为平静。
“呵，是啊，我竟忘了自己年长你好几百岁，你说你若真是我姐姐，那岂不成老妖怪了？”小夏轻笑道。
王氏也不生气，反而从随身所携带的篮子里掏出几个苹果，随后摆在了墓前，喃喃自语道：“夫君，你生前最喜吃苹果，慢慢享用吧！”
“你就没一丝恨我？”小夏看着王氏的背影，表情有几分惊讶。
“恨，怎么可能不恨，但我更恨夫君，这种事岂是一个巴掌能拍响的？夫君若能坐怀不乱，又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喜新厌旧本就是男儿本色，我们这些女子，又何必苦苦刁难对方呢？其实我更应该感谢你，若非你，我怎么会知道这天下还有一个男子懂我爱我，跟别的男子不同呢？古圣人说的祸兮福之所倚，大抵说的就是如此吧！”
听到此处，我对蒋文渊说：“你母亲一介女流，没想到还颇有见识，难怪会遇到一个那般的绝世好男人。”
二师兄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也是一介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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