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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之为高地有些过，因为它仅仅是个几十米高的小山包。因为常常会有毒虫出没，所以极少有人光顾这里。

　　　　夜深露重，他的军裤很快湿了半截，黏嗒嗒地粘在腿上，偶尔发出啪啪的声响。

　　　　山脚下亮灯的地方，传来阵阵忧伤的琴声，高原仔细听了听，听出那是汪峰故乡的民歌。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祭奠烈士。

　　　　那些弥散着炮火硝烟味道的日子；那些幽深封闭的丛林；那些留在异乡的英魂，还有那些吞在肚子里的泪水和伤痛，都随着缓慢而又低沉的琴音，融入漆黑无边的夜色。。

　　　　一阵山风拂过，月亮露了出来，高原看到一抹孤独的身影，凝坐在山顶的婆娑树下。。
第六十八章　你介意我丢掉初吻吗？
　　　　也许是压抑太久的情绪需要找到宣泄的出口，也许是巨大的负罪感和羞耻感让她迫切地想要得到宽恕和原谅，她把丢掉初吻的事情，向电话彼端的那个人和盘托出。

　　　　短短的几分钟，艰难的倾诉，一个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的秘密，而她也决心去遗忘的屈辱的过往，就这样真实的透过电波，传递给了边境线上，刚刚从血腥暴力的炼狱场返回烟火人间的陆军中尉。。

　　　　高原的心情可以说很复杂。

　　　　他没想到小雪会早恋，不，不能因为她和那个男孩有过亲密的举动，便定论为早恋。小雪是被迫的，她并不是主动的那一方。

　　　　高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有种怅惘失落的感觉。好像，被伤害的人不是小雪，而是他。

　　　　进而，他又被自己突发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他是怎么了。。

　　　　还没从战时的状态调整过来？还是小雪忽然间长大，让他感到一丝茫然？

　　　　陌生的感觉，让他陷入沉默。。

　　　　好久，他才稳住心神，对忐忑不安的巩雪说：“不是你的错。”

　　　　当然不是她的错，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如此的委屈和难过。更让她无法面对他，也无法告诉他的是，她的初吻，是要留给他的。

　　　　高原不知道巩雪的心思，以为她因为初吻给了不喜欢的人，单纯的伤心，他没想过巩雪早把心留给了远方的他，他从没想过，或者说，是他从不敢去想，去碰触那片禁地。。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小孩子的幼稚想法。

　　　　“不会。”他回答地干脆且诚恳。

　　　　“真的吗？那。。。。。”她咬着嘴唇，手指摩挲着日记本的边缘，无意识地滑动。“那。。假如。。。你。。。你喜欢的女孩，被别人强吻了呢？你会介意吗？”

　　　　高原的心，咯噔一下，停止跳动。

　　　　同时，巩雪仿佛和他有了心灵感应，屏住呼吸，等待着。。。

　　　　她说，他喜欢的女孩。。。

　　　　指的是谁？

　　　　是。。。。。

　　　　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在两人之间疯狂地滋长壮大，高原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清丽秀致的脸庞，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快到连自己都觉得害怕。

　　　　小雪。。

　　　　小雪，想告诉他什么？

　　　　“要分情况。”要用多大的定力，才能让他恢复冷静。“如果她和你一样是被强迫的，我反而会更呵护她，因为，受伤的心，不容易修补。但是，如果情况相反，她是主动的话，那。。。。”

　　　　话还没说完，便被巩雪的急声打断，“我不愿意。。。是他强迫我的。。。我真的不愿意。。。”如果当时她能警醒一点点，石惊天就不会得逞。。

　　　　“那你还纠结什么呢？就当被狗咬了口，痛过擦干净，便会忘了。。是不是，小雪？”

　　　　她的心里舒服多了，但还是有些放不下，“真的吗？你真的不会介意？”她忘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自动代入到他喜欢的角色当中。。

　　　　高原的心没来由的微微荡漾了下，他很认真地回答她：“不会。。真的不会。”

　　　　真的不会吗？

　　　　当然不会怨怪她，他要教训的是伤害小雪的那个人，如果有机会见面的话，他一定会让那小子永远忘了小雪。。。
第六十七章　他今后不会再来了
　　　　巩雪那天很快便回家了，她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到家的时候，还把巩老曾经给石惊天使用的通行证，还给巩老。

　　　　“他以后不会来了。”

　　　　巩老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讶，他收好通行证，智慧的眼睛望着巩雪说：“天天，不是个坏孩子。你也知道的，是吗？”

　　　　巩雪咬着嘴唇想了想，点头同意爷爷的说法。

　　　　虽然他们的关系到了无可挽回的境地，可她不得不承认，石惊天并不是坏人。

　　　　某些时候，他也是个会发光发亮的男人。。

　　　　不过，一切已经都过去了。

　　　　巩亮军夫妇没对女儿继续追问什么，巩亮军也随后明白巩老意味深长的眼神，是告诉他那个叫天天的孩子，并不是故意伤害小雪的，而小雪，也能够处理好自己的问题。

　　　　此后是一段相对平淡的时光。

　　　　得知爸爸妈妈明年有转业的想法后，巩雪对他们的态度也有所缓和，他们之间的交流多了起来，某个星期日，他们还和赶来漠北团圆的二叔一家，去漠北周边的景区，玩了两天。

　　　　看似一切都回归正轨，可是巩亮军心里却常常泛起苦涩的滋味。。

　　　　他和女儿之间，像是隔了一堵透明的玻璃墙。

　　　　虽然能够看到对方，却无法穿透过去，走进对方的内心。。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巩亮军夫妇即将启程的前一晚。

　　　　巩雪今天格外的沉默，除了吃饭，她几乎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直到，她为了和高烈保持联系才买的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

　　　　谁呢？

　　　　这个号码，只有高烈知道。

　　　　难道，莲莲？

　　　　她的心蓦然抽紧，迅速按下接听，“你好，我是巩雪。”

　　　　“小雪，是我，高原！”

　　　　手机在桌上放的久了，有些许的凉意。当她她听到久违的声音时，忽然间，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心不知怎么的虚了，讲话也变得小心翼翼，“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呢？”

　　　　高原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被她发现了。“刚打电话给我哥，他告诉我的。”

　　　　哦，原来是这样。

　　　　“你刚回来吗？”执行任务需要这么久吗？是什么样的任务啊，很危险吗？

　　　　他轻声，“嗯。”

　　　　沉默。。

　　　　然后她猛地揪住了t恤的胸口，压抑着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

　　　　“高原。。。我。。。。”说不出口的话，硬是逼出了她眼眶里的潮湿。。

　　　　高原察觉到她今天的情绪不大对劲，于是揉了揉快要炸掉的眉心，耐心地问：“出什么状况了？怎么不高兴？”往常接到他的电话，她总是兴奋的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把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都和他分享。

　　　　可今天，这只快乐的小鸟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高原竟听到话筒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第六十六章　真敢来
　　　　巩亮军夫妇没敢奢望给女儿洗一次脚，就能把他们的小雪变回来。反之，太了解女儿性格的巩亮军，对巩雪较之之前更加冷漠的态度，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巩雪嘴唇上没有伤口，那晚沾到的血迹，不是她的。

　　　　那是谁的？

　　　　巩亮军为此忧心忡忡，妻子几次想去问个清楚，都被他拦住了。他相信小雪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但是那个让小雪变得沉默、忧郁的人，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事情过去没两天，巩雪接到了高烈的电话。

　　　　苏莲莲的手术非常成功，洪教授说，恢复情况理想的话，苏莲莲还有希望继续跳舞。。

　　　　好消息，让多日来闭门思过的巩雪终于走出阴霾，脸上有了笑容。

　　　　随之而来的，是外国语高中的接收回复。

　　　　学校批准了巩雪的申请，破格录取她为高二实验班的新生。

　　　　同时，她也听说了一个消息。

　　　　关于让她痛恨的那个人的消息。

　　　　石惊天要走了。

　　　　他不是去旅游，也不是去探亲，而是彻彻底底的要从漠北这座城市里消失了。

　　　　石爸爸调回B军区工作，他的家属也要跟着一起走。他们真正的家原本就在北京，漠北这所临时性住宅，不过是用来过渡的。

　　　　令巩雪没想到的是，石惊天居然会主动来巩家。

　　　　来的时候，正是巩家晚饭后闲聊小聚的时段。

　　　　巩雪并没加入，她回房间了。

　　　　刚准备翻开日记本写点什么，却听到妈妈喊她下楼。。

　　　　她没想那么多，可下楼一看，却发现客厅里坐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的石惊天。。

　　　　目光对视的刹那，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的嘴唇还是青紫肿胀，看到巩雪，他竭力保持镇定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小雪。。”

　　　　她没应声，也没动，只是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微微垂下头。。

　　　　巩家的人，哪个是笨的呢？

　　　　其实，巩亮军从石家这小子踏进巩家的门开始，就察觉出些许的异样。他在特大工作多年，堪透人心的本领，不说已臻化境，至少是驾轻就熟的。

　　　　只消简简单单的对视，他便肯定这个瘦削俊秀的少年和自己的女儿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

　　　　尤其是，他的嘴。。。

　　　　看到小雪受伤一般的模样，联想到不好的画面，巩亮军禁不住攥紧铁拳。。

　　　　妻子悄悄握住他的手，朝他摇摇头。。

　　　　巩老也发现今天的石惊天和小雪不大对劲，他笑着问石惊天，“天天，你欺负我们家小雪了？”

　　　　石惊天咬着嘴唇，居然就那么承认了。

　　　　巩雪猛地抬头，瞪着他说：“出来说。”说罢，也不管自己的态度，是多么的无礼，便断然走出家门。

　　　　石惊天朝错愕中的巩老鞠了个躬，又向巩亮军夫妇也鞠了个躬，“对不起，是我伤害了小雪。”

　　　　他去追巩雪的时候，忍无可忍的巩亮军霍然起身，要去教训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

　　　　可是冲动被巩老及时阻止，巩老说：“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解决，你别去添乱！”

　　　　巩亮军再大的火气，也只好暂时压住。从老父亲的态度上看，他竟是帮着那坏小子的。。

　　　　难道？

　　　　巩亮军和巩老的视线撞上，他微微一怔，看到巩老朝他点了点头。。
第六十五章　当特种兵的料
　　　　巩亮军调好水温，把巩雪的双腿泡进及膝高的木桶。

　　　　幸好，田姨有这个宝贝家伙，不然的话，巩亮军只能沿用部队治疗训练损伤的老办法，用热毛巾一下下给女儿敷腿了。

　　　　白色的水蒸汽腾腾地蒸上来，巩亮军拿了两条干毛巾，包住木桶的边缘，然后单膝跪在地上，用双臂按紧，仰着脸，主动和女儿说话。

　　　　“到底跑了多远？”应该问她到底跑得有多快，像她这样的情形，经常发生在特种大队的新兵身上。

　　　　被热气熏得心也软下来的巩雪，低下头，小声说：“五、六公里。”

　　　　“全程跑回来的？”

　　　　“嗯。”

　　　　“跑了多长时间？”

　　　　巩雪想了想，“十八分钟。。。不过。。。不确定。。”，她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是八点，因为恰好听到工行楼上的钟表报时，而她跑进军队大院的时候，站岗的卫兵正在交接，他们交接的时间是每天晚上的八点十八分。

　　　　十八分？！

　　　　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虽然没有配备枪支装备负重奔袭，可十八分钟的成绩，在特种大队也算得上极为优秀了！

　　　　巩亮军简直想给女儿鼓鼓掌，她，就是当特种兵的料啊！

　　　　可他还是先忍了忍，然后，掀开毛巾，拍拍巩雪的光腿，“抬起来！”

　　　　泡了两次，腿部虚肿的情况改观了不少，她听话的抬起腿，可是脚丫撩起的水，却不小心洒在巩亮军的脸上。。

　　　　她呆了呆，表情极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巩亮军眼睛一亮，心想，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接下来，他竟把女儿的脚丫直接贴上他的脸。。

　　　　“哈哈。。小雪，爸爸可要喝你的洗脚水啦。。”

　　　　巩雪怕痒得很，爸爸的胡子又扎扎的，她绷着的脸，一会儿就露出了笑容，可她不想这么快原谅爸爸，所以，她努力偏着脸，缩着脚丫，不让爸爸的胡子扎到她。。

　　　　好不容易才看到女儿的笑容，巩亮军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大好。。

　　　　玩心顿起。

　　　　他把木桶里的水，撩向巩雪，大笑着说：“让你躲！让你躲！”

　　　　巩雪这下忍不住了。。

　　　　她一边用胳膊挡水，一边抽回自己的脚丫，她扯开被子挡住爸爸的进攻，然后趁巩亮军轻敌之际，掂起一旁的凉水缸，直接朝爸爸泼了过去。。。

　　　　“呀小雪，你敢泼爸爸！”凉水兜头而下，巩亮军顶着**的寸头，张牙舞爪地扑向女儿。。。

　　　　巩雪终于笑了。。

　　　　“不要了。。。。啊………啊爸爸。。。。爸爸。。。妈妈……救命啊。。。。”

　　　　一直惦念着巩雪的妈妈听到女儿的呼声，立刻从一楼冲了上来。

　　　　令她没想到的是，丈夫居然这么快就把生气的女儿哄好了。

　　　　女儿满脸惊悚，被丈夫举得高高的表演空中杂技，看到她的时候，像小时候一样，向她伸出手。。

　　　　“妈妈。。。。救我……”

　　　　虽然小雪没说原因，可是巩亮军知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他的心情转好，给女儿泡脚的时候，不禁哼唱起了最喜欢的军歌。

　　　　“一棵呀小白杨

　　　　长在哨所旁

　　　　根儿深，干儿壮

　　　　守望着北疆

　　　　微风吹吹得绿叶沙响罗喂

　　　　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

　　　　浑厚的男中音，伴随着妻子和女儿的圆润的和声，回荡在幸福无边的巩家。

　　　　PS：大家有空一定要去听听小白杨，很棒，绝对的经典，又有感情。
第六十四章　不肯服软
　　　　真正到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巩雪才知道记忆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它刻在人的脑子里，如影随形，根深蒂固。。

　　　　已经发生过的，那些好的，不好的记忆，都会像潮水般一波一波涌来。

　　　　不管你，到底想不想接受。。

　　　　高原、石惊天、苏莲莲。。

　　　　他们的面容在眼前不停地交替闪现。。。

　　　　爸爸、妈妈。。

　　　　让她又忆起爷爷病重时的叮咛。。。

　　　　她被一幕幕真实的景象拉入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无力抗拒。。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混乱血腥的梦境，缠绕始终。。

　　　　最后，她在绝望中惊醒。。。

　　　　一缕耀眼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眼睛睁开的时候，被光束刺激得有些发疼。她抬起胳膊，想换个方向，却发现，她居然还睡在地板上。

　　　　微风轻拂窗纱，飘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她微微苦笑，重新闭上眼睛，等待腿部酸困麻痒的感觉，慢慢的消退。。

　　　　“当当”有人敲门。

　　　　“小雪，小雪，起床了吗？吃早饭了！”是妈妈。。

　　　　她没有回答，打算再次睡过去，不肯轻易地醒过来。

　　　　妈妈喊了两声，走了。

　　　　世界恢复清净。

　　　　她翻了个身，翻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运动裤里的腿，全肿了。大腿向下，轻轻一按，便是一个水肿的坑。

　　　　她按了几下，扶着床沿，艰难地站了起来。

　　　　二楼，除了爸爸妈妈住的房间里配有盥洗室外，只有一个公共的洗浴间，她的洗漱用品都在那里。

　　　　每走一步，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上。

　　　　她想起海的女儿，那个童话世界里美丽的人鱼公主，爱上年轻的王子，人鱼公主甘愿为了他在刀锋上跳舞，在刀尖上行走，最后为了心爱的王子，人鱼公主化身为海里的泡沫，灰飞烟灭。。

　　　　她，是不是也要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