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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耸耸肩，正要转身下台，突然听到顾美人叫道：“等一等。”
　　脸微侧，却见顾美人左手猛然放开长剑，宽大的水袖一挥，一团粉末扑面而来。
　　那是什么玩意儿，等到白露睁开眼睛时方明白过来。
　　从他的脸上，掉下一层薄薄的面皮儿。
　　“你知道我易容？”白露吃惊道。
　　顾美人面色平静：“贴在你脸上的那一层皮皱起来了。”
　　所以他才能看出其中的破绽。
　　“你给我撒了什么粉？”白露摸了摸脸，触感光滑，好奇道：“为何每次我取下来时都是满脸的碎屑。”
　　顾美人：………………他似乎做了多余的事。
　　不过没有易容的白露，长得有些眼熟。
　　清秀的五官，红润的嘴唇，狭长的眼眸……好像在哪看过？
　　顾了了却站起，大步走上前，像是在试探一般叫道：“清秋！？”
　　清秋？
　　顾美人挑眉，不正是那个整天跟在顾了了后头的小破孩么？
　　可眼前的男子怎么看都已二十好几了。
　　卷四　窈窕君子　　第139章　顾美人的誓言
　　“清秋？”白露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长得和我很像么？”
　　顾了了点头。
　　“那应该是我弟弟。”白露几分笃定地说道。
　　顾了了：……………………
　　有哪个大哥会把自己的弟弟送到倌馆里去么？
　　“能长成像我这样的男人，这世上估计也只有我弟弟一个。”白露得出结论道，脸上还挂着自负的微笑。
　　强忍着吐血的冲动，顾了了无语望天，她究竟碰到了一对什么样的兄弟啊~
　　“我是在倌馆里遇到清秋的！”顾了了不满道，“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自己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却不管弟弟死活。”
　　听到顾了了的斥责，白露挑眉：“倌馆？”
　　他面色沉下，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你们真的是兄弟么？”顾了了怀疑，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白露阴沉着脸道：“看来这其中有些误会需要解开，在下就此告辞！”
　　他拱了拱手，算作道别，一转身跳下台子，消失于人群中。
　　于是乎，比武招亲这场闹剧算是圆满结束了……
　　众人都等着楚千觞宣布结果。
　　——宣布最后能娶那位能娶顾家小姐的人，是顾美人。
　　却始终没有反应。
　　楚千觞站在原地，没有丝毫上前的意思。
　　他面无表情，深邃的目光扫过顾了了的面庞。
　　顾了了没有退缩，这样迎着他看回去，好似在等他亲口宣判最后的结果。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决定，所以无论结局如何，你都要亲自面对。
　　顾了了是这么想的，尽管残忍，却很是解气。
　　“王爷，快宣布结果呀！”
　　渐渐的，底下有人开始催促。
　　声音一阵响过一阵，落到楚千觞耳中，只觉得刺耳无比。
　　“看来是那位红衣公子娶顾家小姐啊！”
　　“就是就是，他们二人看上去男才女貌，好生般配！”
　　………………
　　如此的议论声，让楚千觞顿时感到如刀绞般疼痛。
　　了了，真的要嫁给顾美人么？
　　他转身，余光瞥见站在一块的顾了了和顾美人。
　　顾了了正偏过头对顾美人悄悄说什么，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而顾美人则满眼温柔，点头回答了几句。
　　真的是……见鬼的般配！
　　楚千觞怒气顿生，一步步走上前，直逼顾了了和顾美人。
　　顾了了见到来人，突然挽住顾美人的胳膊，笑吟吟道：“师父，您是来祝福我们的么？”
　　祝福你？
　　祝福你和顾美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么？
　　楚千觞冷笑，做梦吧！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说得出那样的祝福。
　　让他亲口说出，岂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将刚刚结痂的疤再度撒裂开？
　　楚千觞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顾了了，你——”
　　“你”字才说到一半时，一大群士兵突然闯入其中，而后迅速清出一条道，见皇上携容馨、以及一群臣子缓缓而入。
　　见到台上的顾美人，皇上笑呵呵道：“比赛结果出来了？可是这位公子赢了？”
　　他身旁的容馨自是认得顾美人的，笑道：“原来是顾公子赢了！父皇，我听说顾公子和顾小姐是青梅竹马！”
　　皇上一听，拍手笑道：“青梅竹马好！青梅竹马好！都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顾公子赢了，那么这场比武招亲便招顾公子罢！”
　　“皇上！”楚千觞急急叫道。
　　难得见到楚千觞这样焦急的声音，这样急切的打断自己，皇上故作奇怪道：“王爷可有什么不满么？”
　　楚千觞被这一声质问噎住，顿了顿，涩然答道：“臣……没有不满。”
　　顾了了眼色瞬间黯淡下去。
　　皇上将一切尽收眼底，见此刻他那固执的皇弟还执迷不悟，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不由微微叹息。
　　这样一个顽固的家伙，便是到手的鸭子都会飞掉！看来他不下一剂猛药，皇弟不会顿悟啊！
　　可怜他这个做皇兄的，都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要自己为他摆平终身大事！
　　眼珠一转，皇上笑道：“既然没有不满，那么三日后成婚吧！”
　　“三日？”不只是楚千觞，连顾了了也叫起来。
　　“三日是不是太仓促了？”容馨问道。
　　皇上眯眼笑：“朕早有准备，你们若愿意，现在拜堂也行！”
　　“皇上！”楚千觞再度打断，道：“臣觉得不妥。”
　　不妥？
　　皇上挑眉，心中一喜，他终于要开窍了么？
　　顾了了也微微惊讶，甚至有些开心。
　　“是，顾小姐与顾公子同出于顾家山庄，这让他们要如何拜高堂？”
　　楚千觞冷静的说道，只是在提到“拜高堂”三字时，证据微滞。
　　嘴边的笑意还未停留多久，便彻底湮灭。
　　顾了了的心，从未有过的绝望。
　　明知不该报希望的，她却依然忍不住，寄希望于他……
　　到头了，还是一场伤心一场空。
　　“了了，嫁给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就在这一刻，顾美人在她耳边低语。
　　顾了了抬头，几分感激地看向顾美人。
　　真好，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美人在，她都不会是一个人……
　　只是……
　　她不能这样自私的拖累美人，用美人一生的幸福换取自己一时之气。
　　顾了了摇头，道：“美人，你不必为我牺牲这么多。”
　　我不值得你那么做……
　　“我不觉得那是牺牲，”顾美人轻轻一笑，道，“再说，我也不是为了你，我是为我自己。”
　　一字一顿说完，顾美人左手高举起流光剑，指向天幕，朗朗乾坤下，大声说道：“我——顾美人，此生此世只爱顾了了一人！”
　　突如其来的誓言，让顾了了彻底震惊了，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卷四　窈窕君子　第140章　婚礼前夕
　　每一个女孩都会有相似的梦想，会希望有一天，有一个英俊的男孩，为我们披荆斩棘，为我们许下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誓言。
　　哪怕那个男孩不是我们最爱的，哪怕我们明知这世上一切的海誓山盟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但当他做出这样的承诺时，终究会被感动。
　　顾了了亦是如此，她甚至相信，顾美人说了此生此世只爱她一人，那他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生只有她一人。
　　不只是顾了了一人傻傻看着顾美人，许多人都这样仰望那个红衣少年，以至于多年之后，沧都还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传说只要在楚王府门口大声向心爱之人表白，便能获得上天的祝福。
　　“所以嫁给我，好不好？”顾美人低头，朝顾了了微笑问道。
　　顾了了哽咽，“好”字卡在喉咙里，收不回，却也吐不出。
　　最后瞥向楚千觞的方向，阳光之下，那一抹白影似格外刺眼。
　　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表情，楚千觞便站在那，一动不动。
　　她还在奢望什么呢？
　　没有人有义务一直等待另一个人，也没有人有权利让另一个一直等待下去……
　　爱与不爱，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但嫁与不嫁，却是她能选择的。
　　她扭过头，轻轻问道：“美人，你决定好了么？”
　　顾美人坚定地点头。
　　“那我嫁给你。”顾了了一字一字说道，声音不轻不重，却恰好能落入每个人耳中。
　　楚千觞身子剧烈一震，说不出话来。
　　皇上瞧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始终紧咬着不肯松口，不由失望地摇摇头。
　　这个皇弟，如今还在固执什么呢？
　　再这样蹉跎下去，只怕最后真的来不及了……
　　沉吟片刻，皇上开口道：“三天的确有点急了，这样吧，再多给几天时间准备准备，还有你们的爹娘在哪，也要先找到才行。”
　　他本还想说，找不到爹娘，婚事就暂时搁置一段时间吧！
　　谁知底下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见一名男子大声道：“不用找了，我就在这。”
　　那人是谁，下一刻便已揭晓答案。
　　男子飞身跃到台子上，一手还半抱着一名女子，二人皆一袭淡蓝色长衣，男子英俊不凡，女子貌美如花，　真真是绝配。
　　见那男子正要行礼，皇上挥袖免去，好奇道：“你是何人？”
　　“在下正是顾了了和顾美人的父亲，顾冥磊。”男子朗声答道。
　　父亲？
　　皇上扬眉，瞥向他身边的女子：“那这位可是他们的……”
　　罗小姐尴尬地笑笑，沧州谁不知罗家小姐是黄花闺女，年近三十还未曾嫁人，怎可能一下子蹦出两个这么大的孩子呢？
　　“回皇上，凤儿她并非了了和美人的娘亲，草民也非他们二人的亲生父亲。”顾冥磊干脆利落地回答。
　　皇上了然地点点头：“是你将他们二人抚养大的？”
　　“正是。”顾冥磊答道。
　　“朕要指婚给他们二人，你可反对？”
　　“皇上不是已经听到答案了么？了了和美人都没有反对，草民自然也不会反对。”
　　皇上：………………
　　他其实很想听到有反对意见啊！
　　“说实话，草民很早便有这样的打算，了了和美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一起是最好不过的。”
　　顾冥磊的话语，犹如一柄利刃，插在楚千觞心头。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早该意识到，不是么？
　　还好楚千觞……还好你没有自作多情……
　　这世上，有什么能够敌得过时间？
　　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清明。
　　这便是楚王，一个果决理智的男人，能在最短的时候内做出最好的回应。
　　作为楚千觞，他可以有许多感情，但作为楚王，他却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着冷静与镇定。
　　“我宣布，比武招亲的最终结果——顾美人获胜！”
　　楚千觞缓缓开口，声音传遍了全场，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顾了了疲惫地垂下头，长长叹了口气。
　　已经没有退路……没有了……
　　既然是皇上赐婚，自然是办得风风光光，玉凤山庄不在，好在罗小姐开口说可以借用罗家的地盘。
　　对此顾冥磊感激涕零，被罗小姐一顿海扁后，更坚定了吃软饭的信念，整日赖着她半步都不肯离开。
　　至于顾了了，当然不可能于借用罗家地盘，楚王府却也不愿回去。
　　正犹豫着，皇上好死不死地多嘴道：“顾小姐就从楚王府出嫁吧！”
　　只要男未婚、女未嫁，在皇上看来就还有希望，这是他最后一次给皇弟机会。
　　哪怕让他篡改圣旨都愿意，只要皇弟有能力将顾小姐这朵花折下来。
　　经多方探讨后，婚期最终定于一周后。
　　之后的一周明明有许多事情要忙碌，有许多人要见，有许多计划要做安排，顾了了却觉得她好像来自外星一般，融入不了其中。
　　是她的婚礼，她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甚至连一丝喜气都没有感到。
　　难道是因为楚王府离得罗家太远了，以至于她什么都察觉不出么？
　　不不不——聘礼一一送来，摆在正厅里，上一次容馨还兴致勃勃拉着自己去参观。
　　也许是楚王府气氛太庄严了，将喜气压住？
　　也不是，王府老管家最近老爱哼着歌，忙里忙外的，将王府打扫一新，还在窗子上贴双喜，王府下人的衣裳也都换成了喜气的红色。
　　但她自始至终开心不起来。
　　或许，一切都源自那个人吧！？
　　自从宣布了婚事后，顾了了就再没有看到过楚千觞。
　　一日三餐不见他，问管家，只说王爷很忙，出去了。
　　好吧，既然是出去了，她便等着他回来。
　　可是晚上等到再晚都不见他的身影，这让顾了了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楚千觞彻夜未归。
　　他出去了，一夜不归，会去哪呢？
　　青楼楚馆这几个字跳出来，顾了了面色一白，想了许久，终究是无法相信。
　　不会的，师父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了解楚千觞的为人。
　　可到第四人，她终于见到楚千觞，看到他醉醺醺的模样，被几个下人扶着进门时，顾了了才觉得，原来他也有出乎寻常的时候。
　　是因为自己么？
　　顾了了扪心自问，答案起伏不定，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若真的是为了自己，他为何要这么僵着不肯早点说出来？
　　若不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顾了了找不出答案，在第六天时，决定去找楚千觞。
　　去好好谈一谈，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楚千觞在书房里，这两天老管家硬是派人跟着他，不让他出门。
　　服侍自己多年，老管家的面子自然是要顾忌，便再没出去。
　　书房灯忽明忽暗，敲门的刹那，顾了了似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当听到那一声熟悉的“请进”时，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定了定心神，顾了了推开门。
　　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
　　房中那人，正大口大口喝酒，连停顿都没有，清洌的酒水撒得到处都是。
　　他一脸颓废，似好久都没有打理过，原本整洁的一个人完全变了样子，下巴上冒出青灰的胡渣。
　　这个人……
　　是她的师父么？
　　是江湖第一美男，楚千觞么？
　　仿佛那些称号与他绝缘，这一刻，他不再是九天之上的谪仙人，而沦落凡尘，沦为凡夫俗子，沦为失意之人。
　　卷四　窈窕君子　第141章　酒后乱X
　　楚千觞醉眼朦胧地望着顾了了，神情有些呆滞。
　　“了了……！？”
　　他呢喃道，声音那样的轻柔而低沉，目光深邃而悠长，好似面前的女子是他深藏于心底的恋人。
　　——事实上，也相去不远。
　　只是楚千觞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太深太隐私，以至于连自己都被骗过了。
　　他以为，他对顾了了的感情，可能是同情、怜悯、疼惜、甚至是愧疚，但不会有爱恋……
　　他以为……
　　太多的自以为是，造就了今日的困局。
　　当宣布婚事的那一瞬间，楚千觞感到心里似有什么破碎了，再也不能恢复。
　　是他自私、怯弱、无能，一心想要逃避。
　　所以现在，也是他活该这样，借酒消愁。
　　顾了了缓缓走近，夺过楚千觞手中的酒壶。
　　“师父，别喝了！”顾了了说道，眼中满是关心。
　　记忆中的师父，总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状况都是淡定自若，飘逸绝尘，此刻看到他的落寞，他的颓丧，顾了了心中骤然一痛。
　　就算再怎么怨他、恨他，最终还是舍不得看到他不好啊……
　　楚千觞身边摆满了酒坛子，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顾了了夺走一壶，他便又随手拿起一坛酒。
　　笑呵呵道：“来~了了，陪师父喝酒！”
　　说完，头一仰，酒水哗哗流入喉中。
　　顾了了看着一阵心悸，这样凶猛地喝酒，又是最烈的白酒，师父的身子怎经受得住？
　　“别喝了，求求ini，别喝了！”顾了了挥手，猛地打落楚千觞手中的酒壶，双手制住他的，不让他再有机会从地上拿酒。
　　“师父……”
　　顾了了轻声叫道，她瞪着眼，与楚千觞对视，眼底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楚千觞木木地抬头，直视顾了了，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落魄、颓废、失意、潦倒……
　　昔日万分之一的分光都不曾看到，倘若有人来了，定然认不出此人会是鼎鼎大名的江湖第一美男，楚千觞。
　　那又如何？
　　楚千觞笑了起来，几分痴狂几分不羁。
　　他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这世上值得他放在心上的，太少太少……
　　如今，连眼前这小人儿也要失掉么？
　　蓦然而来的痛楚迷糊了他的神智，分不清身处何方，只觉得那双清凉的眼眸、那张红润的嘴唇，是他渴望已久的，是他梦寐以求的。
　　那些最隐私的心事、最深沉的梦想，在顷刻之间，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