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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入先天的绝大关隘。即使以逍遥门的传承及弟子突破时的种种辅助防护，想要由凡入道，以后天入先天，最终能突破这一绝大闪隘的，十人中也不过四五人而已。如李胜这般，修练不过百日，即已高歌猛进面临突破的门槛，却懵懂无知其中绝大的凶险，没有师长指点其中关窃，亦无种种辅助的物事，最终能够成功突破的，十人中亦难有一人。

李胜不知其中凶险，只知埋头苦练，只盼早日有所成就后，能随村中强健的村人外出狩猎，分得一些肉食以补家用。此刻感觉到突破有望，心头激荡顿时失了平常修练时的无妄心意，只想快快突破，就能早日帮助家人摆脱此前的贫困生活。却不知这时的心态与突破时的心境相逆，顿时引发心头暗藏的心魔，一时间脑中无数暇思纷至踏来。

李胜脑中突然浮现一幕，却是李胜突破先天之境，从此力大无穷，纵跃如飞，百里荒原中的各种猎物无不手到擒来，自此日日带回种种肉食，父母和奶奶每日涎肉喝汤，生活越发过得幸福无比，村中邻里个个都夸奖李胜真是天纵奇才，孝顺乖儿，还将村中最漂亮的一户人家女儿许给李胜为童养媳，数年之后，边郡郡守亦闻李胜之名，不远百里亲自到李村拜望李胜，并当场验证李胜的勇武后，立即赐下许多奖赏，还许诺要将李胜事绩上报国主，举荐李胜入朝为官。又过数年，入朝为官的李胜因不通文事，亦不精战阵，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在朝中受尽凌辱，最终为国主所恼，满门数十口尽皆被斩杀于菜市口。

浮梦至此，李胜只觉得心中一阵大痛，无数悔恨涌上心头，当初若不遇白胡子老头，若不自行偷偷修练，若不持力张杨，若不入朝为官，若不隐忍承受，或许家人就不会受自己之累惨死于菜市口。一念至此，心头、脑中无数剧痛，五脏六腑一阵翻腾，体内气血乱涌，意是有走火入魔之像。

恰在此时，一阵吹拂发梢的微风掠过，一丝轻凉之意似能穿透身体般掠过李胜的心头，让李胜燥热近乎狂乱的心绪微微一静，得此意外降临的清凉之意，李胜幼年严厉的家教顿时让他稍有清醒。母亲每日灯下的遵遵教诲浮上心头，人在作，天在看，天欲其死，必令其狂，人必先狂，而后自死。

童年的教诲如清溪甘泉流入心头，一分分一点点平抚住李胜燥狂的心绪，耳中滚滚的雷鸣潮汐之声渐渐消散，小树林中的微弱的蝉鸣和林外小河中哗哗的水声复入耳中。

清风、明月、寂静的树林，小河、流水，高悬的明月，世间一切复归其途，李胜脑中的种种浮想和幻境被童年母亲教诲时的昏黄灯光代替，此时李胜心中一片宁静，其心如那一盏黄灯，虽处辽远大地亦自守一方，不争不扰，其神如那一片灯光，虽处狂浪巨潮亦淡泊清凛，不忧不惧。

一时间各种幻像起复明灭，李胜皆自守本心，以身为灯盏，以神为灯光，以心为灯豆，谨守自己的一片小天地，不争不扰，无忧无惧，只是默默的驱动体内气血滚滚前行，往复循环无休无止。

直到各种幻境浮像尽比消散，久久不再复现，李胜这才收了功法，退出守境，刚一睁眼，就觉得胸口发闷，喉口堵塞，一张口，哇，的一声吐向一口腥臭如墨汁般的黑血！

黑血一出，李胜体内气机顿时通畅，气血滚滚似长江大河奔流不息，五脏六腑蓬勃不止，整个人真是精神百倍，好得不能再好。李胜起身，方一踏足，竟然猛的跨出一丈多的距离，再一跨步，虽是有心收敛，但也跨出半丈的距离。

李胜心中惊喜不已，暗想，莫非自己已经突破后天到先天的关隘，这就是先天的能力？

李胜抬起双手一看，只见双手，手臂，甚至全身上下都沾满了一层薄薄的污渍，粘稠腥臭如油如墨，于是脱光衣裤跳进林边小河尽情冲洗一番。待清洗完成，再默然感受，果然全身上下精力充沛，微一挥手就似有上百斤的力量，微一抬腿就如能踢断一株小树，微一纵跃竟然也能跃起一丈多高。李胜心头一阵狂喜，直想仰天大吼，甚至叫醒村人一一向其展示自己的神勇。

突然间，之前幻梦中菜市口的悲痛袭上心头，让李胜狂喜的情绪顿时一清，人在作，天在看，天欲其死，必令其狂，人必先狂，而后自死……

一念及此，李胜复又盘坐于小河之中，任由清凉的河水冲刷自己燥热的身体，将心境放开，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感知竟然也有了许多不同，即使闭眼也能感受到河水流过身体的细微之处，再远一点，还能感受到河边月光下那一枝残叶上的脉络。耳中不但能听到林中几处蝉鸣的音源，再远一点，还能听到村中隐约传出的鼾声，却不知是谁人家里传出来的。

而体内气血滚滚，下腹丹田处还隐隐有一丝温热的气旋缓缓转动，不断喷出细淡的气雾，又不断吸纳细碎的光点。

对照逍遥诀内所述，自己，竟然真的突破了，由后天迈入先天，丹田的气旋初成，竟是练气境第一层的征兆！

自己已经由凡入道，成为凡俗中万中无一，甚至十万中无一的修道之士！

第四章　寒潭

李胜初入练气境，发现自己果然力大无穷，纵跃如飞，但念及幻梦所见，却半点都不敢有张扬浮燥之心，只是静坐于河中默默体会身体的各种变化，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天色将明，稍稍稳固了身体变化，对各种突如其来的力量有了几分掌控之力，这才小心翼翼的爬上河边穿上衣服悄悄溜回家中。

虽然这一晚修练耗时甚长，尚幸家中无人察觉，这才安心躺卧于床上平心静气思量自己的未来，无奈他刚入练气，体内气血滚滚，精神充沛，竟然半点睡意也无，直到雄鸡长鸣，朝阳初升之时，他才翻身坐起，装做长睡方起的样子到院中劈柴。

母亲王淑芳做了早饭给一家人吃喝完毕，自去偏房中织布，父亲李大找着锄头与村人一起下田劳作，奶奶因眼盲不能视物，自在家中摸索着编织草鞋，李胜因体力骤增数倍，双臂有了百斤力气，只用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将一天的柴禾劈完，虽然还是粗细不一，但效率却远胜从前。若是往日，李胜必然欢喜不已，但今日心境提升，虽然早早做完劈柴的活计，却无喜无悲，默然将劈好的柴禾收拢堆于院角，方才施施然离家找小伙伴们玩耍。

李胜来到小河边，此时聚在此处的小伙伴还廖廖无几，只因大家平日都要帮助家中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此时尚早，只有村中几户家境稍好的孩童正在河边抛着石头打着浮漂。

李胜与几个孩童玩耍了一会儿，往日甚觉其趣的玩乐却其味乏乏，没过多久李胜就借故离开，徒留下几个孩童讶然相望。

李胜无聊的顺着小河往上走，边走边想起村中老人所言，此河上无源头，下无去向，竟似一条露出地面的暗河，河水甘甜，清凛，但奇怪的却是河中竟无半条鱼虾，只因这条河养育了村中几辈人，所以时日一长也就无人想过去探寻此河的古怪之处。

今日无聊至极，李胜心念到处，竟想顺河而上，走到这河的上游去探个究竟。

顺着小河走了小半天，李胜终于找到了这小河的源头，竟然真的如村中老人所言，此处是一座十几丈高的巨岩，而小河就是从此巨岩之下的一处深洞中急流而出，初入练气境后，李胜不但力量大增，思维亦是敏捷，更兼头脑变得灵光，以至胆气也越发豪壮，看着眼前巨岩下的深洞，李胜竟然又生了入洞探个究竟的奇思妙想。想到就做，脱了衣裤放在河边，赤身跳入河中，暗河水那冰凉的触感让李胜头脑为之一清，竟然隐有对此前的鲁莽行为有了几分后悔之意。

但他转念想到逍遥诀中所述，人生如逆旅，心意到处，即使逆流而上，亦要不屈不挠，只求念头通达，方是真知。又想到自己初入练气，身体素质已远超常人，这暗河虽不多见，但也只是凡俗中的寻常之物，自己有心一探，又何须瞻前顾后多做他想？于是深吸一口气，潜入河底，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点点向前游去。

自游入那巨岩下的暗河后，河中深幽无比，水温更是越发趋于冰寒，但李胜此时体内气血充盈，丹田处气旋转动不停，竟是半点不惧这寒意侵体，更兼他入了练气境后，五感皆有增强，双眼在这幽暗的河底也能清晰辨识河底事物，在这河中一切看得分明，自然不会有半点惊惶情绪。

后天入先天的一大变化，就是常人只能用口鼻呼吸，而且屏息时间有限，水性极好的成人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而入了先天之后，自然而然就通了胎息之法，如李胜这种初入练气一层的少年人，以胎息之法闭住口鼻就能保持小半个时辰，再加上全身毛孔舒张，还能与外界有微弱的气息转换，所以他心中半点不急，悠哉悠哉的在河底如游鱼般缓急探查，足足潜入河底游了半个时辰，这才隐隐看到头顶隐有亮光闪现，李胜暗想，莫非自己已经穿过了大石岩，到了另一边？

于是慢慢浮上水面，只听哗的一声水响，李胜抬头四望，却是一处宽阔的空间，只有极高处有一点指头大的阳光透过一方小孔直射下来。

此地上为空洞，下面皆水，竟似一处石中水潭一般，李胜围着这十几丈大小的水潭四周游走一番，似乎也无半点特异之处，到是意外在一处石壁上发现一块突出的石头，上面光滑平整，大小不过一尺，却正好可以让他盘坐于上。久浸于冰寒的潭水中，即使李胜已经倍增的体质也感觉有些难受，于是跃上那小小石台盘坐休息。

此处空间除了头顶那一根指头粗细的光柱外，整个潭水上方的空间都幽暗无比，即使以李胜此时的目力也不过能看清眼前的五指而已。李胜暗想这里如此隐密，到是自己潜心修练的一处宝地。只是不知这里与外界几乎隔绝，如在这里修练，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隐患，于是李胜就此盘坐于石台上，凝神静气进入定境修练起逍遥诀来。

逍遥诀初创之人曾临海观荒兽鲲鹏于飞，有感而创逍遥诀，所以修练此诀一定要选择有水且开阔之处，方能更深入的体会逍遥之意。此前李胜在小树林中临河修练，上有青冥之长天，侧有悠悠之流水，偶得天地逍遥之意，方能在百日之后踏入先天门槛，现在这处小小水潭，内空而密，仅有头顶一处小孔与外界相联，却又暗合天地虽大，却如一方牢笼的至深奥义，李胜虽在石台上静坐入定，但心神却被这石洞包围，仅能通过头顶那一小孔与外界天地元气发生联系，虽然增加了修练的难度，却隐有人生逆旅当溯流而上的不屈与执着，同样在无意中暗合了逍遥真意，对于他此刻巩固心境大有帮助。

身入定境的李胜再没有此前于小树林中修练时的顺风顺水一气呵成，只觉得自己如被困于一个狭小的空间，周围阴暗无比，困顿无比，唯有头顶还有一丝光亮温热可以让其倚靠摄取。就在他不知不觉中，丹田里那一丝气旋不断的吸取光柱中的太阳之力，一点点平衡他此前夜间修练时吸收的太阴之力，气旋从灰白渐渐散发出彩光，转化出三彩之力，这彩光恰是李胜三种灵根所属的青、黄、红三色，至此，李胜的三种灵根才在太阳之力的滋润下有了萌芽，气旋中蕴含了李胜三系灵根的光彩，这才算是真正的稳固了练气一层的境界，成为修道界中的一员。

第五章　旧事

李胜在寒潭中修练了小半个时辰，只觉身体中因气血充盈而鼓动的燥热隐隐有所平复，暗感这寒潭的与众不同，可惜这小半个时辰的提升却微乎其微，连小树林中十之一二的所得都有所不足。暗想以后还是要常在小树林中修练，隔个三五日再到寒潭中来巩固一下境界也就可以了。若是常来此地，恐怕自己须眉皆白时，也未必能有什么大的进步。

跳入暗河，穿过石岩底部，重新回到阳光灿烂的外界，李胜匆匆穿上衣裤返回村中，却因错过了午饭而受到母亲的责骂，李胜这次外出有了不小的收获，到是对这番责骂不以为意，老老实实的领受了王淑芳的一番训戒后就又跑出家门。

此时正值村中的狩猎队返回。村中狩猎队每次外出都要两三天方回，有时为了捕猎大型的猎物，甚至有在外呆上十几天的情况。这次狩猎队返回村子，十几个强健的村人各自拎着自己的猎物，开开心心的从村口走进来，村人见到狩猎队丰收而归，顿时欢呼不停，更有许多如李胜般大小的孩童跟在狩猎队员的身后流着口水巴望着他们串在木棍上的大小猎物。

狩猎队的队长李健是村长的大儿子，也是李胜的远房叔叔，只因李大平日不善结交奉迎，所以李健与李大的关系并不如何亲密，平日在村中遇见，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的水平。李胜眼见狩猎队这次收获丰富，心中念头百转，于是主动迎上前去，跟着走在队首的队长李健身畔，半是羡慕半是敬佩的说道：“健叔，你们这次好厉害，又打这么多猎物，恐怕再过几年，这百里荒原上的大小动物都要被你们给捕完了吧！”

李健一张阔脸上满是油汗，眼见平日几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远房侄子李胜，今天像是转了性子一般，不但主动凑到自己跟前说话，还举止有礼，谈吐有度，心中甚是惊讶，于是有心试探道：“是啊，这次我们整队人跑出去几十里，守候了整整两天，下了上百个兽夹，这才好不容易抓到这几十只大小动物，兴许再过几年，狩猎的范围真的要扩大到百里范围才行了。”

李胜以前和父亲李大一样，平日和村人交流不多，即使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也是耍归耍，没有刻意去打探各家的情况。此时听闻狩猎队打猎的范围竟然已经扩大到周围数十里，暗想上次老爹从田里捡了只兔子回来，还真是运气好得爆棚。

李胜又道：“健叔，那再过几年，等我们长大，岂不是方圆百里都没有猎物可打了？”

李健和身旁的几个队员听了，顿时哈哈大笑，一个精瘦的汉子指着李胜笑道：“胜儿，你这是怕叔们把猎物都打光了，将来你们没肉食可吃吗？”

李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头望着精瘦汉子问道：“十六叔，难道不是这样吗？”

被称做十六叔的精瘦汉子也姓李，只是打小没有起过什么大名，因为和李大同辈，按年纪大小恰好排到第十六名，于是村里人就习惯称其为李十六，而如李胜这样的村中孩童也就跟着叫十六叔而不名。

李十六看李胜问得有趣，这才解释道：“李村南边百里左右有一条山脉，大家称作长青山，山中林木长青、清水长流，各种大小动物数不胜数。李村方圆百里的荒原上之所以会有这些大小动物，其实大多都是从长青山中跑出来的。所以，只要长青山在，荒原上的动物就不会缺少。所以，不论狩猎队再捕上多少年，都能在这荒原上有所收获。”

李胜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对李十六道：“十六叔，那咱们干脆到长青山去打猎，虽然距离远点，但想来每次的收获必然巨大，岂非远胜于在荒原上苦苦守候？”

李十六被李胜异想天开的主意唬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李健在一旁轻轻敲了敲李胜的脑门道：“长青山是咱们这村子的圣山，虽然山上孕育了许多兽类，但我们却不能有进山捕猎的想法。许多年前，村里曾有一支特别雄健的狩猎队奔波百里进山捕猎，可惜一去不回，村中有人前去寻找，可惜连寻找的人也一去不返。自此之后，村中故老相传，那长青山中有神灵栖居，凡人不可入山，否则能入不能出，故而此后许多年，村中的狩猎队只在荒原中捕猎，再无一人妄入长青山。”

李胜听了，顿时长叹，垂头丧气的想道，可惜了这么多大小兽类的长青山，却空望宝山而不能入。

李健见李胜垂头叹气，揉搓了李胜的头发，鼓励道：“胜儿，你今日的表现可比你老爹有胆色，看来这此年，你娘把你教育得很好啊。这样吧，明日你来我家，我让你十六叔开始教你们弓箭之技，等过几年，你们再长大一点，就可以让你们加入狩猎队，一起出去打猎了！”

“好啊，好啊！”李胜一听，想到自己将要加入狩猎队，到时就会有源源不绝的肉食拿回家中孝敬爹娘和奶奶，一时间想得痴了，眼中尽是一片小星星。

李胜满怀着美好的憧憬回到家中，虽然今晚吃的还是无油无盐的糙米饭配咸菜，但李胜却仿佛能从中吃出许多肉味来。饭后李胜将李健的吩咐告知爹娘，不料，李大闻言有惊有疑，脸上却少有喜色，王淑芳闻言无喜无悲，神情淡然。李胜一见这两人的神情，心头顿时凉了一半，果然，李大夫妇相互对望一眼后，异口同声否绝了李胜加入狩猎队的要求。

“为什么？”李胜满脸委屈的问。

“没有为什么，李家祖训而已！”李大闷声闷气的答道。

“李家祖训？！”李胜被这回答雷得外焦里嫩！这不是李家村吗？李家有什么样的祖训，只约束李大一家，反而让整村的其它人都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