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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华知道他还算讲理，就指了指徐淼说：“齐玉和她的同桌发生了一点矛盾，两个人都受伤了。”

　　　　“同桌？是徐淼吧。”齐父是知道徐淼的，因为她成绩好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看徐淼左手也缠着纱布，“啊”了一声说，“原来是小姑娘争执，这也……”

　　　　“什么小姑娘争执？”齐母闻言冲过来，横眉竖眼说，“什么争执值得她把我们小玉打成这样？还好学生！你们育华中学的好学生就是这样的？随便打人也行？”

　　　　齐玉跟着大哭：“对啊！爸妈都是她先推我的！”

　　　　“我没有，明明是你从背后扑到我身上没扑准自己摔了！”徐淼说。

　　　　可她声音不大，人也生得柔弱，一看就是好欺负的，齐母闻言一抬手，要不是徐淼躲得快，一巴掌就甩到徐淼脸上了。赵华闻言立刻上前，沉着脸说：“好好说话，动手打人算什么？”

　　　　周璐扶着徐淼的肩膀，低声安慰她，另外一个女孩子脸色也不太好，齐玉这妈也太泼妇了！

　　　　*　*　*

　　　　医院里吵吵嚷嚷的时候，一辆车悄然停在育华中学门口。

　　　　车内，视频会议已经接近尾声，男人下达几个指令后结束会议，同时合上笔记本，声音中隐含焦躁：“几点了？”

　　　　“七点十分。”司机回复说。

　　　　车里开了灯，昏黄的灯光从上方照下来，男人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青色阴影，遮挡住他晦暗的目光。

　　　　司机迟疑问：“先生，回公司吗？”

　　　　明明说回公司，可当陈瑾从学校里出来，却让他开车在附近打转，同时将会议改成视频会议。到现在都七点多了，会议已经结束，也不见他下达新的指令。

　　　　“不。”陈瑾声音冷漠，拿出手机，拨通通讯录中第一个号码。

　　　　*　*　*

　　　　徐淼用的手机是好几年前的老款，铃声是手机自带的，音乐十分响亮。

　　　　突然响起的铃声让几人的争吵都停住了瞬间，徐淼看了下来电人，抬头说：“老师，我小叔的电话。”

　　　　“接。”赵华被齐家母女烦得不行，偏偏齐父性格软弱，虽然不想追究这件事，可听妻子女儿在耳边哀嚎，心里也拿不准主意，情况如同乱麻。

　　　　徐淼的话就像一碗甘霖，让赵华整个人松了口气，让徐淼去接电话的同时对齐家人说：“稍后徐淼的家长过来，你们慢慢谈，想要什么赔偿怎么解决，你们自己说，我绝不插手！”

　　　　齐父一听连忙说：“都是同学，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算？怎么算了？合着我们女儿就这么被人欺负了？”齐母一把扯住丈夫的手臂，齐玉也跟着哭哭啼啼，齐父听得头大如牛，低声对妻子说：“老师在呢，你当着老师的面……”

　　　　齐母看一眼赵华，嗤笑一声：“老师又怎么样？现在的老师越来越不行了，这件事结束了我必须跟他们校长谈谈，这都怎么回事啊？我们女儿在学校被人欺负还向着别人，那个什么徐淼，不就是成绩好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的声音不大，但也没刻意压制，大家离得也不远，赵华听到脸色越发僵硬，但心里并没有意外和慌张。

　　　　齐母那些话都已经是她的口头禅了，每次家长会，他一提起让家长在家里多看着孩子学习念书，齐母就说这些都是老师的活，他们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这督促孩子学习的责任也就过渡到了老师身上。孩子学习不好，说明老师教的不好，督促不到位，老师要是不行，她就跟校长谈，要求换老师，校长不答应就告到教育局，让教育局从上查到下，看看这些老师都是什么货色！

　　　　赵华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气得不行，齐母果然闹到了校长那里，校长连忙来劝他。这几年上访的家长多，有时候的确是老师学校不对，但也有家长胡搅蛮缠的时候，家长真要上访，吃亏的还是老师。

　　　　因此这几年家长会，赵华每次都要挨齐母一顿训，以至于现在一见到齐母就觉得脑仁疼。以前看齐玉乖巧，还觉得是歹竹出好笋，现在看完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赵华想着冷笑一声：“行，你们家长之间谈，这件事结束了，您要告我那就去告，我都等着！”

　　　　*　*　*

　　　　“在干什么？”

　　　　徐淼站在急诊室门口，往里面看了看，里面吵吵嚷嚷的，转身低声说：“晚自习呢。”

　　　　“晚自习接电话？”

　　　　徐淼哑口无言，刚要解释就有一个护士急匆匆走过来，就站在她身边冲里面喊：“吵什么呢！没事就赶紧出院，要吵出去吵！”

　　　　护士嗓门大，声音穿透力强，电话那头陈瑾听见问：“出院？”

　　　　“我现在在医院里。”既然已经暴露，徐淼也不打算找理由了，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又说：“小叔您别担心，这件事我能解决的。”

　　　　“受伤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徐淼靠在医院墙壁，轻轻“嗯”了一声：“小伤，不严重。”

　　　　“我在你们学校附近，现在过来。”

　　　　陈瑾说完就挂了电话，徐淼话也没来得及说。

　　　　电话挂断，徐淼看了手机一会，蹙起的眉渐渐舒展，唇角缓缓勾起笑容，转身进了急诊室。

　　　　刚进去听到赵华冷笑的声音，他平时虽然严肃，但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几个学生都吓住了，齐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肆批判赵华不称职，被丈夫拉了一把：“你够了！”

　　　　齐父虽然耳根子软，但毕竟是个大男人，像是被逼急了，脸色很不好，齐母有点怂，一下子没说出话。齐父连忙跟赵华道歉说：“老师您别听她的，她就是嘴巴坏拎不清，您对学生好我们都是知道的……”

　　　　“知道什么啊！”齐母刚开口，被齐父一把拉出去。

　　　　也没多远，两人就站在急诊室门口，齐父声音虽然可以压低了点但还是依稀听得见：“你知道什么？小玉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时候换班主任对她影响能好？再说你要是真把赵老师告下去了，以后别人怎么看咱们女儿……”

　　　　齐玉坐在那里，听着齐父的话渐渐白了脸，刚才得理不饶人的气势都消失了，看向赵华的眼神有点忐忑。

　　　　赵华没看齐玉，温声问徐淼：“跟你小叔说了吗？”

　　　　“我小叔马上过来。”徐淼边说边想齐家倒是有个拎得清的人，只可惜耳根子太软做不了主。齐母这一顿撒泼，人肯定是得罪了，不过他们运气好，遇到的是赵华。

　　　　赵华为人正直，从来没给人穿过小鞋，要是换了别人，指不定会怎么做。但齐玉母女不一定看得清，这次之后没准会担惊受怕一段时间，而且这件事也没那么容易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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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淼正想着，陈瑾已经出现在急诊室门口，“哒哒”的脚步声有点急促，徐淼刚抬头就看到陈瑾已经走到眼前，直接拉开她包了纱布的左手。血迹印染出来，将白色纱布染得斑斑点点，陈瑾脸上乌云密布，唇线绷得笔直，声音压抑低沉：“谁弄的？”

　　　　“你好，我是徐淼的班主任，请问您是？”赵华走上来问。

　　　　“陈瑾，徐淼叔叔，我大哥大嫂有事，赶不回来，托我来处理这件事。”

　　　　齐玉父母谈得差不多，看到陈瑾来了，一起走过来。齐父听见陈瑾的自我介绍，立刻一脸热情说：“陈总，真的是你？你好我叫齐卫国，是善合餐饮有限公司的董事长，齐玉是我女儿，今晚这事儿就是个误会，怎么劳烦您来了？”

　　　　齐母一听立刻急了，拽了齐卫国一把说：“什么叫误会？这件事就是我们女儿被欺负了，老师，刚才是我态度不对，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是徐淼的家长？”最后一句是问陈瑾。

　　　　“爸！”齐玉也急了。

　　　　陈瑾握住徐淼的手，将小姑娘护在身后，冰冷的目光从齐玉父母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齐玉身上，唇角轻挑：“依我看，这不是误会。”

　　　　齐卫国急得不行，瞪了老婆一眼，声音发狠，“你知道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几个人离得那么近，压也压不住。

　　　　齐母有点怂，可齐玉气昏了头，只觉得爸爸的态度太让她丢脸了，恼羞成怒说：“爸！什么误会啊！就是她故意推我的！”

　　　　陈瑾像是没听到齐玉的话，低头问：“淼淼，发生什么事了？”

　　　　“您送我到宿舍后，我收拾好东西就想去教室，走到快教室的时候齐玉突然过来，我听到声音就往旁边走，结果她往前一扑就摔倒了。”

　　　　徐淼话没说完被齐玉打断：“你说谎！明明就是你推我！”

　　　　齐母也顾不上老公说的话，大声指责：“现在的学生都是怎么回事？颠倒黑白也不是这样的，不就是摔了一下吗？我们又不要你出钱，还非要把事情推到我女儿身上——”

　　　　徐淼抬头，红着眼睛看向齐母，明明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眼神却看得齐母心一跳，听到她说：“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查监控记录，教学楼那里安了一个摄像头，应该正好拍到。”

　　　　齐玉的咒骂戛然而止，却听母亲说：“看就看！那就去查录像！”

　　　　“妈！妈！”齐玉急得快要哭了，可齐母不知道真相，没能领会女儿的意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怕，妈妈一定给你讨到公道。”

　　　　“我联系学校保卫处！”赵华也想起来教学楼外面安的摄像头，那是上学期老师办公室丢东西之后安的，摄像头全天都开。

　　　　要是平时赵华不会想去查看监控录像，毕竟事情闹大对学生不好。可他对齐玉太过失望，齐玉母女咄咄逼人，这件事要是不查得清清楚楚没办法善了。

　　　　齐卫国连忙说：“这件事就是孩子之间发生的误会，没必要闹开，小玉，你听话！”

　　　　齐玉抓着齐母的手，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可看到父亲暗含威胁的目光，心慌意乱说：“徐淼要不这事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

　　　　徐淼都无语了，没想到到了这时候齐玉还死鸭子嘴硬，也冷着脸说：“刚才那么多学生都听到你说我推了你，可我根本没有，我也希望查了监控之后能还我公道。”

　　　　“既然如此，就查清楚好了，”陈瑾对回来的赵老师说，“老师，既然要查，我们就说清楚查了监控之后怎么处理这件事。”

　　　　赵华看了几人一圈，当然看到了齐玉惨白的脸，却仍然说：“犯错的学生向另一个人当着全班学生的面道歉，怎么样？”

　　　　齐玉脸色更白了，抓着齐母的手，齐卫国摆手说：“没必要，都是孩子，吵吵闹闹都是常事，小玉也不是小气的人。”

　　　　陈瑾冷笑：“是我不够大气，赵老师，既然这位同学说是淼淼推了她，而淼淼说没有，两个人之中肯定有人撒谎，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可不是好事，依我看，撒谎的应该全校广播向另一人道歉。”

　　　　“妈！”齐玉尖叫，满脸惊恐。

　　　　齐卫国头疼欲裂，陈瑾这两年风头正盛，生意场上的谁不知道他啊，好不容易遇见了他只想和人打声招呼联络联络感情，谁知道事情闹成这样，今天过去不结仇就是好的！可人硬气了他却不能硬气，只好干笑着说：“没、没必要吧？”

　　　　“本来以我的想法，这是应该全校通报记过的，可她们马上要参加高考，要是记过恐怕影响前途，我也有恻隐之心，所以只是全校广播道歉，赵老师，你说该怎么办？”

　　　　陈瑾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赵华能说什么，看了齐玉一眼叹气说：“我没意见。”

　　　　齐玉紧紧拽着齐母的手，怕得眼泪都快流下来却什么也不敢说，几个大人商量好怎么处理这件事就各自离开医院，驱车前往育华中学。

　　　　*　*　*

　　　　徐淼和陈瑾坐一辆车，上车后陈瑾就一言不发，看也不看徐淼一眼。

　　　　徐淼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只可惜车里没开灯，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心里能猜到他大概是生气了。这怒气来得毫无缘由，但她心里并不担心，不怕陈瑾生气，只怕他没有反应。

　　　　只可惜好感度依然安静如鸡，徐淼心里发愁，语气忐忑问：“小叔……你生气了吗？”

　　　　陈瑾没有说话，他坐在左边，车外的路灯穿透车窗映在他脸上，隐约可见他冷硬的面部轮廓。徐淼声音更加忐忑：“对、对不起。”

　　　　“哦？”陈瑾微微偏过头，看向徐淼。

　　　　他眼睛微亮，却很幽深，徐淼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我不该想瞒着你。”

　　　　“呵。”陈瑾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声音喜怒难辨，“你很聪明。”

　　　　徐淼不管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全当他在夸自己，轻声说：“我就说我可以处理这件事的。”

　　　　徐淼看到陈瑾猛地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锐利冰冷，徐淼心里一跳。恰好车已经停好，陈瑾拉开车门下去，他走得很快，像是根本没在意徐淼，很快消失在学校大门。

　　　　徐淼愣了片刻才推门出去，一路小跑跟上陈瑾的脚步。

　　　　“小叔！小叔我说错什么了吗？”徐淼走在陈瑾身侧，抬头观察着陈瑾的脸色。

　　　　她表情紧张，神情忐忑，右手握着左手，双肩都垮下去，姿态柔弱，仿佛暖房里的菟丝花。

　　　　陈瑾猛地停住脚步，徐淼没察觉，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住，低着头站在陈瑾面前，低声说：“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陈瑾声音冷硬。

　　　　“我……”徐淼哑口无言。

　　　　“你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陈瑾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但下一秒声音已经变得冷淡寻常，“保卫处在哪？”

　　　　徐淼抬头，往后指了指：“校门口。”

　　　　陈瑾脸色绷得更紧，转身回去校门口值班室旁边的保卫处。

　　　　赵华、齐家三人都已经到了，监控录像已经开始播放，不过几秒钟，徐淼就出现在了镜头里。

　　　　视频播放的时候，齐玉躲在齐母身后，苍白着脸不敢吭声。

　　　　大家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看着齐玉出现，她一路小跑，往徐淼身上扑，可徐淼往旁边走了点，齐玉扑空……

　　　　“不可能……不可能……”齐母喃喃自语，突然大声说，“再倒回去！不可能！我女儿怎么可能撒谎！”

　　　　保安看向赵华，赵华点头，他将视频倒回去播放，恰好倒到齐玉扑向徐淼却扑空的画面。监控为证，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啪！”

　　　　齐卫国猛地转身，手一抬一巴掌甩在齐玉脸上：“我送你来读书，你都学了什么？我和你妈是这么教你的吗？”

　　　　齐玉懵了一下，反射性用手捂住脸，听到父亲的指责低头哭了起来。齐母本来也怨齐玉，可见到齐卫国动手立刻将女儿护在身后：“你干什么？小玉还是个孩子！她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吗？”

　　　　“十八岁，不小了，已经可以判刑了。”陈瑾指间夹了根没点燃的烟，又给另外几人分了香烟，也不看齐玉母女，只看向齐卫国说，“说谎这件事，可大可小，现在不给教训，以后真犯下大错悔之莫及，我这人虽然气量小，但也有恻隐之心，你女儿诬陷我侄女，这件事她在广播里向我侄女道歉，事情就了了，也不用记什么档案，免得毁了前程，赵老师，您说是不是？”

　　　　这会儿陈瑾的脸色倒没那么冷了，面上带笑看起来还很和煦，可说的话软的硬的都有，要是不顺着他的意思来，谁也下不来台。

　　　　赵华感觉到他不是好惹的，又想这事本来就是齐玉母女惹出来的，干脆点头说：“我没意见！”

　　　　陈瑾又看向齐卫国，齐卫国咬着烟，神情纠结。

　　　　他当然不想得罪陈瑾，可在广播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道歉，以后齐玉还怎么在学校里待下去？可……齐卫国心一横，点头说：“行！”

　　　　“我不要！凭什么！”齐玉当即抱住母亲的腰大哭起来，“妈！妈我不要！我要是道歉了我以后在学校真的待不下去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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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齐母走到丈夫面前低声说，“小玉还是个孩子，做错事道个歉就得了，要是在广播里当着全校学生道歉，她以后可怎么办？赵老师你帮帮我们，她可是您的学生啊！”

　　　　齐母面带哀求看向赵华，对比她刚来医院的时候，可真是前倨后恭，赵华想起来就觉得可笑。他看向齐玉，之前她吵吵嚷嚷的，现在抱着妈妈哭花了脸，倒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了。可见过她恶毒怒骂的赵华心里并不同情齐玉，如果她没有倒打一耙，如果她不是气焰嚣张，这件事怎么会闹到现在无法收场的地步？

　　　　赵华叹息说：“我之前说过，怎么处理这件事，你们双方家长进行交涉，我不插手。”

　　　　“老师！”

　　　　“你们不能这样，我女儿……”

　　　　“够了！”齐卫国冲着老婆大吼，“我早就说过这件事算了算了，结果你呢！还有你！小小年纪颠倒黑白不辨是非！你必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