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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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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富根来到卓然律师事务所门前，进门之前，他先住下脚，整理一下衣服，提了提气，默默地告诫自个儿：见了女的叫小姐，见了男的喊先生。路富根像个老实八脚的农民一样走进卓然律师事务所。进门迎面是秘书台，康妮见路富根走进屋来，立即起身笑脸相迎。康妮的光彩照人让路富根有些犯晕，一下子竟忘了叫小姐，他都不敢正眼看她的眼睛。
第二章 讼（14）
欢迎光临卓然律师事务所，先生，请问你有啥需要帮助的？康妮的气质、礼仪和这里的现代气息，再加牛鑫那些话，搞得路富根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小、小姐，我、我找方律师。小姐，请、请你通报一下，看看他是、是否有空，噢不，是不是方便见我。
请问，你事先有约吗？
约？我，我没跟他约。
要是没有预约，那得麻烦你先等一下，要看方律师能不能挤出时间。
噢！小姐，鑫源房地产集团的牛总牛老板给方律师打过电话的。
请问先生贵姓？
不贵不贵，姓路，叫路富根，爹娘起的，别见笑。
路先生，你请坐，稍候。康妮示意路富根坐厅里的沙发，然后按内线电话。老板，有位路富根先生要见你，他说鑫源集团的牛老板有给你电话？……好的。康妮放下电话。路先生，请。
路富根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跟在康妮身后往里走，他两只眼睛里全是康妮丰满漂亮的臀部和秀腿。
路富根把案子的情况有用的没用的一股脑儿全说了一遍，他心里没一点底，说完之后收起两手夹到###中间，拘谨地坐在方卓然写字台前，眼巴巴等着方卓然表态。
方卓然不需作啥思考，直接问他：学校校址的土地是你的责任田？
路富根记住了牛鑫的话，要实话实说，他用劲地点头，似乎这样更肯定一些：是的，责任田规定的使用权是50年不变，有些人不想种地，我就花了一些钱把他们的责任田都转到了我的名下，地种庄稼挣不了几个钱，我就盖了学校和商品交易市场。路富根显得自个儿很是高明，有些得意的样子。
方卓然漠然地听着，然后再问：我是问这些土地使用权是不是都属于你拥有。
路富根又用劲点头：拥有拥有，全是我的，责任田转给我的时候，都是签了转让合同的。
方卓然再问：学校的房子也是你盖的？
路富根显能地：是，连商品交易市场的房子都是我盖的。
方卓然再问：你是这个学校的校长？
路富根有些牛哄哄地：是。我还是交易市场的总经理。
方卓然再问：学校由你个人独立经营？
路富根得意地：对，连那个交易市场，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方卓然再问：你咋想到要办民工子弟学校的？
路富根卖弄地：咱城北区现在有好几万外地打工的农民，我看到好多农民领着孩子到公办学校，求爷爷告奶奶都上不了学，多好的赚钱机会，我一动脑子，就拿出这些房子，办了城北民工子弟学校，有300多孩子来上学呢！
方卓然再问：你的收费比公办高还是比公办低？
路富根没有隐瞒：比他们高，公办不收农民工的孩子，他们只能上我这里来，再高农民也得让孩子上学啊！
方卓然已经问完，他对这案子没一点兴趣，直率地告诉路富根：这官司用不着打，你给那些民工子弟学生赔钱吧，没啥好商量的。
路富根急了：哎哟！他们十好几个人哪，还死了一个小女孩，我咋赔得起啊！牛老板说你神通得很，方律师，你帮帮我吧？要不我就完了！
方卓然实话实说：我咋帮你啊！土地是你的责任田，房子是你盖的，学校是你办的，是你个人独立经营，钱收得比公办还高，你不负责谁负责啊？
路富根乞求地：方律师，这不是天灾嘛！你要不帮我，我就完啦！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吧！
方卓然再说：你又没有合伙人，也没有合作单位，谁能帮你呢？
路富根一警觉：合伙人？方律师，啥样算合伙人呢？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讼（15）
跟你合办学校，或者给你投资。
有个情况，不知能不能算合伙人？
啥情况？
当初办学，我是借赵家坟村委会的名义向上面打的报告？
方卓然一听，有了一点兴趣：这个学校是以赵家坟村委会的名义向上面打的申请？
是，我请了好几顿饭呢！还送了不少烟酒！村委会就帮我写了申请报告，村委会的牌子不是比我大嘛！上面批起来好容易些。
方卓然再问：你是说村委会帮你申请？
对呀。
村委会是以啥名义往上打的申请？
就是以赵家坟村委员办学校的名义往上写的申请呀！
除了写了请，他们还给你别的支持了吗？
路富根照实说：他们能支持我啥？就是帮我以赵家坟村委会名义给学校注了册，申请是赵家坟村委会名义打了，注册肯定要与申请一致，也就只好用赵家坟村委会名义注册。
方卓然再问：那么学校的法人是谁呢？
只能是村支书，当时我不同意来着，上面说学校是赵家坟村委会主办，注册法人必须是有任命书的村委会领导，说我不行，我过去是当过大队会计，现在啥也不是了。
方卓然再问：招生是以谁的名义招的？
招生材料，盖的也是赵家坟村委会的章。
方卓然再问：你跟村委会有合同协议吗？
路富然不敢说假话：合同是有，不过那都是做样子糊弄人的。
方卓然再问：合同上赵家坟村委会签名盖章没有啊？
村支书是签了字的，也盖了赵家坟村委会的章。
方卓然再问：招生简章盖章签名了吗？
招生简章也是印上了赵家坟村委会大印的，还印上了村支书的签名，让他体面风光了。不过，那都是蒙人的幌子，啥权我都没有给他们，招生、收费、管理，我都没让他们掺合，他们也不管。
方卓然再问：合同上写你要给村里交管理费了吗？
他们倒是提出来了，我没同意，就没往上写。
方卓然再问：你给过村委会钱吗？
写那个申请报告的时候，给了三千块钱；过年过节，我都象征###地给村干部进点贡；村里修路的时候，我也给了村里一万块钱。
方卓然再问：村里收你这些钱，都给你收据吗？
给他们个人的好处费没收条，给村里公家的都应该有收据。
方卓然说：这案子我可以接。
路富根反有点傻了：方律师！你答应帮我啦？！
是啊！
路富根站起来朝方卓然鞠了一躬，十分感激地：方律师，谢谢！谢谢你！
有一点需要说明。
方律师，你有啥要求只管说。
本事务所的律师费比大平律师事务所高百分之三十，大平律师事务所比一般律师事务所要高百分之二十。
路富根好容易有了显露他农民企业家风采的机会：这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只要官司能赢，高两倍三倍都没问题！
我不能给你一定赢的承诺，只能尽力争取。
是是。我大老粗，说话直，你别见笑。
方卓然拿起电话，叫了康妮。康妮立即进屋。方卓然给康妮交待：给路先生两份协议，路先生回去先看一下，要是可以，我们再签。
不用看，不用看，现在就签，咱们立即就签。路富根十分爽快，生怕方卓然突然变卦。
既然路先生对本事务所完全信任，那当然也可以。
需###做啥，你只管说。
你跟康妮小姐去把合同签了，别外回去后，你立即把当初办学校的一切相关手续，凡是原始的材料，特别是村委会签字盖章的手续，包括你给村委会钱的收据都找出来。
这些东西好象都应该有，我回去好好找找。 。。
第二章 讼（16）
尤其是申办学校的报告，批复，合同协议之类的资料都必须找到。
方律师，这些东西能管用吗？
只要是签了名盖了章的，是有法律效用的。
路富根心里呼腾一声，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10
林佳玲进王海清的办公室门有些迟疑，刚调来昨天已经请了半天假，请校长帮着调了课，今天又要请假，又得请人跟她调课，的确有些不好意思。
校长，我要到局里去一趟。林佳玲很抱歉。
王海清明显有些勉强：又有啥事啊？
我要到局里去一趟。林佳玲很抱歉。
林佳玲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王海清倒有点同情：还是民工子弟学校的事？
是，那些家长要跟民工子弟学校打官司，他们都是民工，请不起律师，我得再请半天假，帮他们联系，请人免费为他们当律师，我下午的课，麻烦你还得再调一下。
王海清有些为难，昨天崔静就很不高兴。不过林佳玲的精神还真打动了王海清，一个新来的教师，遭遇了这么麻烦的事，而且不是为了自个儿，而是帮助别人，帮人帮出这么大麻烦。人家这模范教师，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说实话城北中学的教师中真还没林佳玲这样的人，作为校长他当然得主持正义，应该支持她，帮助她。王海清不但准了假，还安慰她别着急，办成不办不成心意到了就行。他还十分关切地规劝了林佳玲。
林老师，我知道你做的都是好事。可是，我还是要劝你注意。你毕竟刚调来不久，不能老是请假，影响不好，人言可畏哪！你在那里是模范教师，我还想把重点班的班主任调整给你，想让你为本校提高教学质量做表率。你这头开得可真不好，社会的事情不是不要管，但要时刻而止，咱不能本末倒置啊！本职工作做不好，社会工作做得再好，那也不能算是个称职的教师哪！
林佳玲觉得校长的意见在理，她明确表示态度：校长，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照，我一定会注意的。
王海清再告诉她：崔静老师已经来上班了，8（3）班的班主任你就不用代了。我们商量了，年级组长发扬风格，她不兼班主任了，把8（1）班班主任让给你。
林佳玲有些不安：这样不好吧？我任课就行了。
你也用不着客气，年级组长年底就退休了，8（1）班是初二五个班里的双优班，你得好好把它抓好才行。
林佳玲再一次表态：既然领导这么信得过我，我会努力。
王海清走进语文教学组办公室，又白又胖的崔静正在办公室里接电话，她同学要祝贺她生了儿子，约她下午出去。崔静满脸笑容，下午正好没有课，一口就答应了。崔静放下电话，看到校长不哼不哈来到她跟前，跟他开玩笑是不是又要她调课。王海清说她心有灵犀。崔静没想到真又是让她给林佳玲调课，她都答应同学了，她一口回绝，说对不起，她调不了，下午有事。王海清问她啥事。崔静说个人###不需要向领导汇报。王海清说既然是个人的事，那就没有商量，得服从学校的工作需要，下午给林佳玲调课。崔静不服，说林佳玲凭啥就可以不服从工作需要。王海清毫不客气地说，她的事不是个人的事，那也是工作。崔静还是不服，说她个人多管闲事，惹一堆麻烦，也能算是工作。王海清说，是教育局让她去的，上级安排就是工作。王海清说完，不管崔静同不同意，转身就走了。崔静愣在那儿，非常气愤，发牢骚，二流的学校，三流的管理，还想转重点，做梦！
第二章 讼（17）
那个曾替崔静顶班主任的俞老师立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悄悄说：不知道吧，人家局里有后台呢！是局里安插来的。
怪不得呢！
俞老师乘机再添油加醋：年级组长年底要退了，这位置本来非你莫属，现在看，弄不好得让她抢走了。
嘿！抢就抢，一个年级组长，谁还稀罕啊！
俞老师再伸出那根挑火棍，朝火堆上拨拉一下：年级组长是没啥稀罕的，可坐上这个位置，才有可能上教导主任的位置啊，还有副校长呢！
俞老师这火拨大了，把崔静冒出来那火一下压灭了，压成了浓烟，闷在那里搅，搅得浓烟滚滚却起不了火光，真让崔静难受。
林佳玲当然不知道这些，她正在伍志浩办公室为那些民工家长的官司犯愁，她把路富根如何耍无赖，民工学生家长如何无奈，自个儿如何向民工学生家长夸口让方卓然免费给他们当律师，方卓然又如何拒绝的事一一向伍志浩作了汇报。她惟一能商量的人只有伍志浩了，她知道伍志浩和方桌然是同学，一起学的法律，他肯定会有认识的律师，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伍志浩身上。伍志浩听林佳玲把情况一说，他认为方卓然这么为律师事务所打算，从经营的角度看没有啥问题。于是他当即答应林佳玲他免费给那些家长当律师。这完全出乎林佳玲意料，她不知道伍志浩也当过律师，现在还有律师证，他给民工学生家长当律师，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林佳玲当即就领着伍志浩见了那些民工学生家长。
家长们先是失望，后来听说伍处长亲自出马为他们当律师，一个个又都眉开颜笑。伍志浩立即按程序，让他们签授权委托书，着手取证。
11
方卓然家宿舍是80年代盖的那种老式居民宿舍楼，两室没厅，只好拿出一间做客厅兼做餐厅和书房，两面墙，一面放沙发，一面摆一排三个书架，角落里放一台电视机，吃饭只能用折叠小餐桌，吃的时候放开，吃完收起。顶窗台放一张写字台。书架上摆满了书。沙发上面墙上挂着一幅汉隶：道法自然。
方卓然今天在家办公，他坐在写字台前，敲着笔记本电脑，电脑两边，铺满了卷宗和各种原始证据。方卓然打字的速度很快，他的思路似乎已经理得非常清晰，键盘敲击声没有一点停顿和休止。
林佳玲下班背着包进屋，见方卓然正埋头噼哩啪啦敲着键盘，她立即放轻脚步，没跟方卓然说话，悄悄进了卧室，换了家常服，立即进厨房做饭。
他们家厨房也不大，一煤气灶，一洗菜盆，一碗橱，剩下的空间非常有限。林佳玲套着围裙，手脚麻利地在厨房做饭。她先在电饭煲上闷米饭，再在煤气灶一个头上坐上砂锅，砂锅是蘑菇炖鸡，另一个炉头上坐上锅，正在做青炒菜心。
方卓然笑眯眯地走进厨房，看他那一脸开心样，证明他要做的事情很顺手。林佳玲见方卓然来厨房，以为他饿了。
稍等会儿，半个小时就好。
方卓然今天情致很好，满脸微笑：我不饿，我是来跟你学烹饪的。
你的技术不比我差。
那是七年分居逼的。我弄个凉菜，来个水果沙拉咋样？
好啊！
方卓然立即动手，洗###、黄瓜。方卓然一边干着一边跟林佳玲聊起来。
佳玲，那些民工兄弟找律师了吗？
一提起这事，林佳玲情绪就下来了，心里话，请不动你，你又来假客气，她故意冷落地说：他们哪来钱请律师。
没律师咋打官司啊？方卓然倒真关心起来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讼（18）
请不动大律师，只好请别人尽义务啦。
现在还有这种大好人？请的谁啊？
还能请谁啊！只能麻烦伍处长啊。
伍志浩！方卓然一怔。你请伍志浩给这帮农民当律师？
我不请他，还认识谁呢？
这么说，我要跟老同学作一次较量啦……
林佳玲手里的锅铲当啷掉到锅里，她转过身来，不相信地看着方卓然：你！你要给路富根当律师！？
方卓然也扭过头来看着林佳玲：不行吗？
林佳玲心里那火开始点燃，开始冒烟：你明知道我在帮那些民工学生家长请人打官司，你居然还要接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很有意义……让这些受伤害的农民失败对你很有意义？让你的妻子丢人显眼很有意义？
这事与你有啥关系呢？
我为他们担保医药费你不知道？我领他们找路富根你不知道？路富根耍无赖你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这事跟你没一点关系呀！你根本没有必要去管啊！
林佳玲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往上窜：对，跟我没有关系，跟我没一点关系……那些民工子弟受伤活该，夏红云夭折也活该！你有意义，你打赢官司，又赚钱，又扬名！又添彩！
林佳玲说着，把菜心铲起来，关了砂锅的火，她把两个做好的菜一个一个端到餐桌上。解下围裙，走出了厨房。方卓然不以为然地继续做他的水果沙拉，方卓然一边拌沙拉，一边进客厅。砰！大门的关门声让方卓然一怔。他放下水果沙拉，追到门口，发现林佳玲已经下了楼。
方卓然拉开大门，对着楼下喊：佳玲！佳玲！
林佳玲没有回应，方卓然无奈地摇摇头，关上了门。
林佳玲穿一条深蓝色连衣裙，在岫水公园内的林荫小道上走着。这是一个美丽的水乡公园，是城北区的一景区。这里树有雪松、桧柏、白皮松、油松、银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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