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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来一会儿，灰头发把柱子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柱子好像蛮不开心。

　　　　不是碟子吗。

　　　　“船长，呃，柱子现在要开始检查了吗。没事我不太饿，您先忙您的。”

　　　　“现在当然要吃饭了。柱子是我在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当初设计的时候给柱子加了一些别的功能，我们今天能够吃到这顿饭，还多亏了柱子。”

　　　　“不谢。”柱子把眼睛闭上。

　　　　“我们抓到的那只海蟹，质量还不错。我设计了好几种烹饪的方法。今天晚上我们先来尝试第一种，也是最简单的一种。这种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清蒸，加上我秘制的蘸料，绝对值得期待。柱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是清蒸的容器。其实柱子除了可以胜任日常检查工作之外，还是一台性能优良的电饭煲。”

　　　　灰头发第一次在我面前自卖自夸，我还觉得蛮好。想必柱子刚才一定有相当不好的经历，这时候已经自动进入休眠了。

　　　　然后灰头发把柱子揭开。

　　　　那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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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浮游
　　　　浮游是指那些很微小的生物，是指身体很小，缺乏或仅有微弱游动能力，受水流支配而移动的生物。那天灰头发在他的实验室里拿着试剂瓶，指着里面微不可见的细小生命，第一次跟我介绍这个名词的时候，很可笑的是我脑海中联想到的，竟然只有我自己。

　　　　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渺小，而且在一颗只有水的星球，我的活动能力确实很微弱。水星之于我，犹如那只试剂瓶之于里面的细小生命，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我到现在都很好奇当时创造文字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拿这么一个动词来当名词用，难道是因为那些生命太过渺小，所以就连被命名的权利都失去了吗。这么想着心里就有点沮丧，不过用“浮游”这个词来形容我跟灰头发现在的状态，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们的船在海面上暴风雨肆虐的那几天里几乎没动过位置，一直是我和冯魂两个人在船上。我们每天大概出去两个小时，活动活动筋骨以及找东西吃。其他时间冯魂都呆在他的实验室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就在自己房间里玩游戏以及干点别的。我们一直停在那里的原因是因为能源不足，冯魂说的，他说还要再等几天能源充足了才能继续往前走。我想他肯定有什么办法于是没有多问。

　　　　那几天是我来水星之后最兴奋的几天。每天出去活动的两个小时时间，我收集了很多珊瑚样本，摆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除此之外每天还是很悠闲，打打游戏度日。连游戏也玩儿腻了的时候，就是我真正闲的时候。

　　　　闲着的时候我就会想到我爸，我爸还在陆星孤孤单单一个人呢，想想都觉得很对不住他。有时侯会后悔来水星而不能陪他老人家。后悔几乎是人类的天性，得不到的时候会后悔，即便得到了又会后悔失去别的。我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知足长乐”在我看来其实挺可笑的。人类要是知道满足，就不会挑起因为**引起的战争摧毁自己的星球；人类要是天生懂得满足的动物，怎么会有有别于其他生物的高度的智慧和对世界的统治权呢。“知足长乐”这句话只是属于人生无望的人给自己的安慰罢了。我爸在一次意外交通事故中失去了我妈，在我看来这就好像抽走了他生命中全部的希望。那时候我还太小，大概只有两三岁，对我妈的印象很模糊。不过我的录入本里还一直保存着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经常看看的话，她可能会走进我的梦里。

　　　　冯魂又带我去看了他的实验室，右边靠近舱门的第二个房间，就是那次他说什么浮游生物让我难过了好长时间的。我说不清那到底是物理实验室还是化学实验室，总之瓶瓶罐罐和机械设备充满了整个空间。柱子就是他在这间实验室里制作完成的。

　　　　我慢慢才知道他原来是机械和化学方面的高手，不知道从哪儿拿的毕业证。冯魂这家伙很奇怪，一个人痴迷做实验可以到不吃不喝的那种程度，竟然还对复杂的烹饪技巧十分得心应手。我们吃的那只海蟹由于个头太大，后来被他用五种不同的做法做了五顿饭。水星上有那么多调味品吗，我一度怀疑是他做实验做出来的化学添加剂。我来的时候的那包牛肉干我都没吃上一块，那是老严的私藏，陆星上都很难买到。结果被他调出了一锅牛肉汤，香掉了我的味蕾。

　　　　这家伙不会没有别的同伙吧，我绝对不相信这艘船也是灰头发在他的实验室里自己造出来的。不过这么一个人在水星上也是够了。人类毕竟是群居生物，智慧生命有别于其他生命就在于能够相互合作。往小了说是朋友多了路好走，到哪儿都有人陪着心里才安稳。可是这家伙一个人，一定有问题。

　　　　许多事情比想象的要简单，比如说在水星生活。假设你把一条水星上的鱼放到没水的地方，用不了多久鱼就会死掉；可你把人放进水里，还是一个武装到脚趾的人，这个人不一定活得比鱼差。可是我到现在为止看到的就是冯魂一个人，还有那个灰头发口中的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船长。冯魂几乎不和外界联系，我没有见到他跟谁通话或者报告消息。这难道就是人类在水星的生存方式吗。古老的猫科动物一样的生存方式。而这几乎是不成立的，连最起码的保护都没有。

　　　　我都懒得想这些了，许多事情我更期待通过时间去发现和印证。我迫切觉得应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一闲着的话还是觉得十分无聊。而在水星这样的永恒之地，无聊是不可饶恕的。我不能像冯魂一样靠做实验愉悦身心，但是可以写点什么东西来纪念一下我这次的水星之旅。游记一类的东西完全不足以彰显我这次旅行的重要程度，应该用《水星大百科全书》以及《人类移居水星指南》这样牛气的名字彪炳史册。我曾经写过一本关于人类与外星人的科幻小说，可惜烂尾了。

　　　　我像昨天和前天一样，在晚上八点半吃完晚饭，然后回房间里打游戏接着睡觉。每天24小时，这是水星的计时方法。我到这艘船上的第四天冯魂说最多再有一天就可以出发了，仪器显示海面上的气压正在恢复平稳。我没问他要去哪里，因为如果要是他给不出答案的话，我会很沮丧，甚至会影响我的创作计划。其实灰头发这个人，单凭他做饭的手艺已经能够弥补他身上大部分的缺点了，不过这家伙平常的时候还是话少，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似乎很难拉近和他的距离。

　　　　这期间冯魂跟我借我的游戏眼镜，说是要体验一下陆星的高科技。哼，你终究还是个凡人吧，争强好胜男人本性，我会体谅你一个人的孤独的。不过在这里又没联网，先破了我的记录再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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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晴
　　　　第二天早上天气放晴，从水下的能见度就可以看出来。我们穿着潜水服出去，海水的颜色不再是墨色而是深深的蓝色。

　　　　冯魂说要到海面上去。

　　　　我们在船舱里慢慢上升，我看着舷窗外海水的颜色慢慢变浅，开始发亮。然后阳光照进船舱里，海面是一片波光粼粼。从潜水模式转换到海上航行模式，这艘船只用了30秒。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水星的真面目了。冯魂说要准备点东西，我就先推开舱门走了出去。先是一阵清新的风迎面吹来，我不由得眯起眼睛。

　　　　我觉得眼前很亮，照在身上的阳光很柔和。如此温暖而不暴躁的阳光我在陆星闻所未闻，连太阳都好像已经久违。海面上的风很凉爽，也很湿润。这边的天空是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的颜色，那种颜色叫天蓝色。如果不是零散飘着几朵云彩，我会以为那是另一片海。这个时候我第一次觉得知足常乐是一个很积极的心态，正对应着在阳光下拼命呼吸的我。

　　　　一百多年前的时候，陆星上也有过被称为海的地方。大陆历2960年4月2日，陆星上最后的一片大海消失在现如今的阿尔及尔盆地上。据说那一天只是在新闻中插播了这个消息，用时不过数秒。但是陆星从此以后就变成了一个只有陆地的星球。眼前的景象我幻想过无数次，在那里无尽的水域与天相接，这就是水星。没错，跟我想的一样。

　　　　我没想到的是，冯魂竟然从船舱里扯了根网线出来。还是挺粗的一条网线。网线这种东西我上小学的时候，曾经用它来学过信息基础课，现在陆星上基本用不上网线了。

　　　　我走过去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网线后面还有一大包东西。灰头发就让我抓着这根网线，他自己腾出手来右手一挥就把那一大团东西抛到海里，慢慢的竟然在海面上铺展开来很大一片，随着海水上下摆动着。

　　　　“这就是用来给船补充能源的充电设备，原理跟你的太阳能电池板差不多，不过利用率要高一点。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像今天这种天气的话下午三点就能充满，包括备用能源在内。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补充能源，然后去别的地方。”他把线路调试好，走到我面前，“呃，还有，游戏眼镜没电了，我给它改装了太阳能充电器，你可以戴着它在这里晒会儿太阳。”

　　　　原来是这么补充能源的，是很清洁环保。灰头发让我在外面的甲板上晒太阳（其实就是看机器），他自己去实验室里忙了。看样子在水星生活，晒太阳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挺好挺好啊，不用挖矿不用钻井，我决定下半辈子以此为生了。

　　　　在陆星，“晒太阳”这种事一度被当成威胁别人的手段，例如“你信不信我让你去晒太阳”诸如此类。战争让陆星上的臭氧层几乎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大气成分的变化也让陆星除立方外的其他地方成为生命的禁区。所以在陆星，晒太阳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最多也只是在立方里面的人造光源里假装一下。

　　　　哪有人像我这样，真正晒过一次太阳。我心情很愉快。

　　　　后来晒了半个小时太阳，我突然觉得头有点晕，然后就吐了。

　　　　这里必须仔细描述一下我当时的感受。我当时晒太阳晒得好好的，先是莫名感到有些焦躁，觉得有点热，然后出了一身冷汗。过了一会儿肚子感觉有点难受，头晕的更厉害了，冷汗一阵一阵的出，有点想吐。接着我就吐了。我觉得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我想可能是吹风着凉了，就先找来东西把我吐过的痕迹打扫干净。然后我接着晒太阳，过了一会儿那种感觉又会积累起来，而且更快更劲爆，重复刚才的过程我又吐了一次。吐过两次之后，那种感觉叫做生不如死，此时的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或者死亡。

　　　　接着我就失业了。

　　　　“你潜水蛮好的，没想到你会晕船啊，在这里晕船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兄弟。据我所知晕船的现在都不晕船了。”冯魂副船长果断撤销了我的职务。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适应适应就好了，这个有什么治疗的办法吗？”这算什么，我怂了。

　　　　“现在没什么好办法，你最好就呆在舱里吧。专业的医生不在这里。”

　　　　我从小到大一直身体健康五官端正无不良嗜好，怎么没人跟我说我有晕船这毛病？我真是日了uzi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三点，进入潜水模式下的我才觉得好受了一点。我觉得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还是很冷的冷笑话。鉴于我的突发情况，冯魂副船长决定接下来一直采取潜行的状态。我们吃晚饭之前决定先讨论接下来的航程问题，当然我完全是听众。

　　　　“我们接下来会向北航行，”冯魂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在控制板右上方的三维模型上面画了一条线，“这就是我们的计划。晚上吃什么？”

　　　　这算什么计划，这就是一句话。没有起点没有终点你跟我说这是计划？

　　　　“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去哪里啊，船长，您能说的稍微详细一点吗？”我有气无力。

　　　　“就是向北走啊，这是既定计划，早说了我是副船长。你千万不要想着会有终点，这里可没地方靠岸。”灰头发抛下一句话就进厨房里去了。

　　　　我想这家伙的来历我都不清楚，估计还有很多事情没告诉我。打死我都不信这家伙就是一个人，等见到灰头发所说的船长，一切就该清楚了。我现在浑身无力，就好像回到了我刚来水星时的状态。还好灰头发做的饭还可以，其他的我也没有去想的兴趣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俩都不是坏人，这是我现在唯一确信的一点。

　　　　一个晕船把我弄得七荤八素，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再也没有盲目的乐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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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部分是个悲剧
　　　　我在陆星的高中老师曾经说过，如果一个故事开始是错误的，那么这故事大部分会是个悲剧，除非阴差阳错。这就好像我现在的处境，我不幸遇到了黑中介，却来到了朝思暮想的星球，不过又混上了一条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船。

　　　　按照我们的计划，不，是灰头发的计划，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都在往前走，灰头发船长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因为我们储备的食物已经够了。人要是无聊到一定程度就容易莫名其妙的伤感，冯魂除了做饭和吃饭以外都在他的实验室里忙的不亦乐乎，这家伙怎么有那么多事情做呢。

　　　　我决定趁这段时间做点儿什么，比如为我的大部头作品写个序什么的。

　　　　水星上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吗，这里有如此适合生命生存的气候条件，难道没有孕育出像人类一样的智慧生命吗。这里有没有传说中的水星人呢。

　　　　灰头发明显不是水星人，他跟我想象中的水星人差别也太大了，至少也得有个鱼尾巴什么的吧。但是灰头发的来历我真不好猜，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人没有社会关系他怎么活着的，而且见识不一般，掌握各种高科技手段和烹饪技巧。可以暂定灰头发是陆星或者水伴星幸存的古怪科学家，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要去某个地方，并且不是坏人。我爸也是搞研究的，科学家都有点怪癖，这点从他们两个人身上就能看出来。

　　　　关于灰头发的来历就暂时谈到这里，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哦，以后我就知道了。

　　　　可是现在最要命的是，我在水星没人知道。

　　　　就是没人知道。

　　　　世界这么大，宇宙有多少个世界，连宇宙自己都不知道。人类的终极目标就是找到自我，找到自身存在的意义。所以人们从事各种工作，无论是雕刻、写诗还是绘画，都是要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向宇宙宣布自己的存在，生命结束，灵魂不灭。

　　　　当时我也有这种想法，那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冲动。我跨越星河九死一生跑来这里，伟大的探险竟然没有人见证岂不是个悲剧吗。后来的几天我才发现这是最大的问题，不是我虚荣心旺盛，而是如果没有人知道，我做的一切的意义在哪里。我可是为了陆星的全人类的命运才来水星的，这不是很可笑么。

　　　　最近的几天我没事干只好玩儿游戏了。《蓝色星球》早就不玩儿了，要不是冯魂说他要玩，我会卸载的。我现在玩儿的是我以前很少玩的游戏，连什么时候下载的都忘了——俗称“炮打水伴星”的战争游戏——《致命灾难》。这个游戏我从来没赢过，因为每次我用最快的速度占领水伴星的时候，我的陆星基地已经被毁坏的面目全非，而判定游戏胜利的规则就是在己方基地完整度在百分之八十的基础上占领水伴星。而我只有把一半的兵力用来保护陆星基地才能保证基地的完整度，但是那样的话就没办法攻下水伴星。《致命灾难》号称陆星十大烧脑游戏之一，有记录的通关人数只有不到两位数。它的价值在我看来就是告诉人们，失败是成功之母。

　　　　据我学过的历史知识，陆星和水伴星之间的往来有数百年之久。双方在大陆历2055年通过无线电波第一次实现了通信；大陆历2300年，陆星的宇航员第一次登上水伴星，带来了陆星人民对水伴星居民的亲切问候，之后双方的交往不断。——水星，水伴星始终围绕的星球，整个星球被水覆盖。虽然气候极其适宜生命生存，但是由于没有陆地，始终没有孕育出可以与人类相媲美的智慧生命。水伴星对水星的开发历史悠久，水星上有丰富的资源可供利用，这令陆星的领导者垂涎不已。陆星经过多年的谈判，终于取得了在水星进行开发的合法地位。

　　　　大陆历2911年，也就是大概150年前，陆星和水伴星为了水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