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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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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一切都成过去时了。”我稍稍分心。

    “天石,天石?”有女孩子在叫我,似是唐晚,又似是连城璧,抑或是邻家某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女孩。

    我向南望,枝条飞旋之外,石堤上影影绰绰地多了一群人。

    他们并不走近,而是隔着二十步驻足,远远地看着我。

    站在最前面的那叉着腰的半大孩子,依稀就是大哥夏天成的模样。

    他是曲水亭街上当之无愧的“孩子王”,无论走到哪里,不管人再多,也总是最抢眼、最出众的那一个。

    “大哥……”我喃喃地叫了一声。

    百花堤仿佛是一条线索汇聚之堤,将我心里深埋的所有往事全都搅动起来。

    我的全部生命记忆是跟曲水亭街、百花堤、大明湖紧密相连的,这里是生我、养我的热土,我的根就埋在这里。

    不知何时,泪水漫过了我的双眼,渐渐放肆奔流。

    如果时间可以回溯,我愿意倾尽所有,换回跟大哥朝夕相伴的那一刻。

    兄弟如手足,每断一处,都痛到余生难安。

    “走出来吧,走出来,一切就都结束了。”那远远站着的半大孩子开口。

    “怎么结束?我怎么走出去?”我含着泪问。

    “走出来,到我这里来!”他伸出双臂。

    此刻的情形仿佛是我小时候身陷恶犬包围之下,所有孩子都惊得四散奔逃,只剩大哥在石阶上坚守不去。那时,他也是要我“走出去”,到他身边去。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大哥是我记忆里的一座托天高塔,只要他在,就没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过来吧,扔下钓鱼竿,一步跨出来,很容易的。”半大孩子又叫。

    在他身后,几个女孩子也在焦急地向这边张望着。

    我看不清她们的脸,但却能够感受到她们对我的殷殷关切。

    “好,我出来了。”我大声回应。

    枝条旋转虽急,但我向前连跨五步后,已经轻松脱离幻术的包围,站在百花堤上。

    此刻,我前面十五步左右是那群影影绰绰的人,背后三步之处是飞旋的巨树枝条,左面是荷塘与芦苇荡,右侧是大明湖水。

    虽然我只跨出五步,局面却立刻变得大为不利,由掌控全局变为四面楚歌。

    “放下那钓鱼竿。”半大孩子又说。

    我手中仍然紧攥钓鱼竿,并没有听话地丢开它。

    “大哥,能再见到你真好,但我不愿意是在这种情形下——我宁愿你永远活在我记忆里……”我哽咽着说。

    他是我唯一的大哥,我是他唯一的弟弟。天上地下,众生之内,别人无法替代,再没有第三个人能体会到我和他之间血浓于水的兄弟深情。

    铁公祠惨案发生前的记忆已经被我永远地尘封起来,只在夜深人静时才拿出来回看。

    千手佛的幻术很厉害,其中一定掺杂着读心术、读脑术的功法,所以他才能探索到我脑部最深层的记忆,幻化出前面这群人,用以搅乱我的思维、摧毁我的阵脚。

    总而言之,千手佛还是太小看了我。

    在幻觉与真实之间,我永远能保持三分清醒,不至于误入歧途太深。或者,千手佛的幻术之所以失败,是因为重回梅花公馆的我本来就是在深度幻象之中。他以幻术去迷惑身在幻象中的人,行动思路完全错误,无异于溺水者想揪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起来——想法虽妙,实施无望。

    “你还以为有机会翻盘吗?”我向着湖面问。

    不管千手佛身在何处,既然他已经与巨树连为一体,就只能扎根于百花堤上,无法飘然遁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半大孩子大声喝斥。

    我不理睬他,只是望着湖面。

    湖上的浪突然大起来,波峰高企,波谷深陷,清澈的湖水也变得浑浊无比。与此同时,天上的两大块浮云同时向百花堤这边聚拢,云头翻卷,急剧变化,与满湖大浪声势相应。

    “快过来,过来——”半大孩子的声音变得焦躁起来。

    我等不到千手佛的回应,陡然反手,将钓鱼竿背在身后。

    鼠尾竹弯成了一张长弓,我伸手捋着鱼线,一圈一圈绕在自己的右肘上。

    我相信,鱼线仍然缠在千手佛脖颈上,只要收紧,他就必然现身。

第404章 亚洲命盘(2)

    轰隆一声,天上那两块云合拢之际,云团阵中沉雷突响,一道银色的闪电应声射出,倾斜向下,击在汹涌起伏的湖面上,随即炸开,化为数百条银蛇。

    湖上的浪头借着这闪电一击之威,骤然腾高数米,向百花堤上扑来。

    浪是铁青色的,水花飞溅中,无数夜叉猛兽闪现,张牙舞爪,当头罩下。

    正前方那一群人也猝然化作魑魅魍魉,随风而至,将我困在中央。我感觉无数双冰冷的手探过来,撕扯我的衣袖,把住我的手脚,拖拖拽拽,要将我扔下湖去。

    在所有变化进行到*时,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骤然放开了钓鱼竿。

    鼠尾竹弯成长弓时,竹身已经蓄满劲道。

    我双手一放,鼠尾竹立刻斜着弹射出去,不偏不倚,从被鱼线缠着的枝条正中穿心而过。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我只攻击敌人最薄弱之处,一击等于一万击,让敌人无法聚力反噬。

    风浪更急,撕扯我的手动作更猛烈,巨树飞旋之势更疯狂——只是,这一切都是表象,都是我身体上的感触。风动、浪动、手动、树动……唯有我的心不动。内心不动,如百十斤的铁锚牢牢地抓在海底,大船自然稳如泰山,一切外来力量都可以等闲视之。

    千手佛的幻术很嚣张,对我脑部的记忆搜刮得也很彻底,但他不该将大哥的形象幻化出来。

    他不是我的大哥,无法体会手足生离死别之痛。所以,他将大哥的模样幻化得越逼真,在画蛇添足的错误道路上就走得越远。

    铁公祠惨案是我心底永远的痛,一触及此处,我的精神就会加倍清醒。

    “一起死吧,一起死吧……”千手佛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一次,两棵巨树连根拔起,当头向我砸下。

    我一步不退,岿然不动。

    他借助巨树而生,这一次连树的死活都顾不上了,正是孤注一掷的最后一击。

    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我不闪不避,坦然受他一击,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树砸下,在我头顶轰然碎裂,树身碎片以及所有幻术营造出来的人和物瞬间消散。

    原来,连百花堤上那两棵巨树都是幻术营造出来的,此刻倒在我脚下的只是一个奄奄一息的黑脸倭寇。

    如果今天我没有识破幻术刺杀千手佛,这两棵巨树就会在百花堤上永久存在,监视张全中等人的一切行动并给予其最犀利的打击。

    更进一步说,张全中的鸿门宴之所以失势,很可能是因为其内幕早就泄露所致。

    “幻术毕竟只是幻术,不可能成就大事。”我轻抬右脚,踩住那裹在长袍内的日寇奇术师。

    他的血已经流干,此刻胸口涌出的全都是绿色的汁液,如同一棵受创的植物。

    “你们中国人永远……见识不到我扶桑……奇术最高明之处,千年以来,扶桑奇术已经划定了亚洲命盘……你们不懂,永远不懂,我扶桑国的太阳旗必将插上喜马拉雅山脉第一峰,光照天下,史无前例……我们是日出之国,我们是太阳的后裔……”千手佛濒死,但他仍然满怀着日寇称霸亚洲的巨大野心。

    这样一大群被洗脑的奇术师,成就了日本关东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争神话,杀得抵抗军落荒而逃。如果中**队的领袖能够正视这一点,将大量中原奇术师编入部队,则战争形势一定能迅速逆转。

    (我的想法并非异想天开,纵观历史,到了二战后期,抵抗军中的高层智囊团的确意识到了这一点,大量征集苗疆蛊术高手,编入突袭敢死队中,与空军、海军联手,对日寇部队中高官实施了精准的斩首打击。我之前接触到的玉罗刹以诅咒术突袭日寇“吴之雪风号”一役,正是奇术师反击的经典战例,请参见《蚩尤的面具》一书。)

    “亚洲命盘?”我不禁皱眉。

    在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中,“亚洲命盘”这四个字代表了全球奇术界的一个巨大隐秘,牵涉政治力量、国家交易、顶尖财团、江湖巨鳄太多,已经被联合国明令禁止再次提起。

    同样被禁言的,还有“欧洲命盘”。

    如果将历史继续向上回溯,则中世纪时的“圣殿骑士命盘”与拿破仑时代的“非洲命盘”也赫然出现在禁言行列。

    到了今天,国际上任何一家图书馆内都找不到与以上四大命盘相关的书籍。据我所知,一切记录四大命盘的典籍都被运送到著名的流放岛上,与史上那些或伟大或邪恶的预言典籍一起封存,不容许流落到民间来。

    “就是亚洲……亚洲命盘,这是改变不了的,谁都改变不了的……我们扶桑奇术师秉承日照大神的旨意,一代一代维护命盘……命盘在转,一直在转……转动,世界空间、人类时间都会按照……命盘上设定的……我死不要紧,就算扶桑岛……就算所有扶桑人都死……死光了,扶桑岛变成废墟也……不要紧,你们中国人阻止不了命盘的运转,它转到某一个时刻,这世界就……就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千手佛的眼中燃烧着傲慢而神圣的火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命盘上的未来。

    “只要找到亚洲齿轮,就能循着线索找到亚洲命盘。你把亚洲命盘说得那么神奇,但谁都知道,一捆*引爆,任何东西都将粉身碎骨。”我说。

    二十年前,亚洲齿轮曾经引发了中日奇术师的一场巅峰之战,就发生在中原的西南大山深处。(参见《盗墓之王》一书。)

    那时,奇术师中的大智者还没有把亚洲齿轮、亚洲命盘做直接关联,以为那是两个完全独立的神秘个体。之所以造成这种被动结果,要归结于联合国将神秘古书埋藏太深,就连当时名动天下的“盗墓之王”杨天、杨风都未曾接触到流放岛典籍。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你识破我的幻术,一定知道……幻术只是表象,就像幻术一样,亚洲命盘是表象……真正起作用的,永远藏在最深最深的海底,任何人力无法抵达之处……只有至高无上的天照大神才能……做到,才能设定……哈哈……哈……”千手佛大笑,但只笑了三声,就已经咽气。

    击杀东、北、西三面部队的敌酋时,我曾感到过那么一丝轻松。现在,杀了千手佛之后,我的心情却变得无比沉重。

    “亚洲命盘”是比《诸世纪》更神奇、更现实、更可怕的东西,它的存在直接左右着世界格局,仿佛一颗毁天灭地的*那样,亘古存在,不以朝代帝王更迭、国家疆域划分为转移。

    站在百花堤上,一阵凉风吹来,我遍体生寒,这才察觉浑身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跟“亚洲命盘”的严重性相比,张全中的鸿门宴已经变成了街头小儿的缠斗。即使是静官小舞视为灭门之祸的“九宫死符”,也只是几个人、十几个人的生死寂灭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日本奇术师尊奉天照大神,并且相信真神永世存在。所以,“亚洲命盘”是由天照大神的“神力”亲自操纵,非人力所能更改。

    “真正的危险都在后面呢。”我在堤岸上坐下,双手抱头,整个身心都被来自“亚洲命盘”的巨大压力死死禁锢住。

    亚洲命盘并不仅仅对奇术师有意义,而是关系到全世界每个人的生死。命盘之下,皆为蝼蚁,人类根本没有能力去对抗命盘的摆布。

    “日寇果然早就布下了‘亚洲命盘’,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原来都有认真的成分……”我的思绪迅速铺张开来,想到二战中许许多多的不解之谜。

    与亚洲命盘交集最密切的当属二战受降仪式中的一段插曲,该事件被记录于二战盟军领袖丘吉尔、罗斯福的自传中,属于公开的“秘密”。

    彼时,日本天皇登上受降舰,等待在受降书上签字,突然有一名皇室中的要员手擎短刀冲出来,在签字桌前当场切腹,五脏外流,弄得红地毯一片狼藉。

    在盟军高层看来,战败方做任何出格之事都等于是马戏团小丑的滑稽表演,除了惹人一笑,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名为“尾原”的要员临死之前,只是歇斯底里地大叫“亚洲命盘”这几个字,最终声带撕裂,血尽而亡。

    从一些黑白照片中可以看到,尾原大叫时,所有登上受降舰的日本人一起跪倒,扬起双臂,十指张开,指向天空的红日。

    那是“亚洲命盘”的话题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眼中,虽然诡异,却被二战胜利的狂欢仪式掩盖,迅速被人们淡忘。

    我对“亚洲命盘”感兴趣时,曾真的去图书馆翻阅过《丘吉尔传》和《罗斯福传》的中文译本。当然,书中已经删掉了与“亚洲命盘”有关的段落,以“那件事”三个字来代替尾原切腹事件。

    《丘吉尔传》中这样说:“我第一时间召见了参加东京湾受降仪式的记者,看到了‘那件事’的现场照片。这是二战最大的隐患,没有任何事比得上它给我的震撼,哪怕是希特勒尸体下落不明案都比不上。与之相比,二战的胜利果实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阴影,并不值得大庆特庆。此生剩余的时间里,它将是我最大的心病,直至我死,或者它的隐忧爆发。”

    《罗斯福传》里则是这样描述:“受降仪式后的三个月里,我每天早晨都是被‘那件事’吓醒的。它让我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诺丽(罗斯福的私人保健医生)很担心我的状况,认为我必须卸任疗养,以确保精神不出问题。她是个医生,只知道解剖学和医药学,却不明白‘那件事’已经超出了一切人类科学的范畴,进入了灵学、玄学、巫术、魔法的不可知之境。我确信,只要‘那件事’存在,二战胜利就不是人类灾难的终结点,绝对不是。三战一定会爆发,而胜利的天平很可能不再倒向我们一方。”

    两位伟人不约而同地在自传中强调了“亚洲命盘”的巨大危险性,但没留下任何有建设性的克制之策——不,也许有,那就必须到流放岛上去查找全部典籍才能找到了。

    二战胜利已经成为历史,“亚洲命盘”的危机被暂时掩盖起来,但它是真实存在的,即使媒体三缄其口,也不可能将它从人类灾难预言史上划去。

第405章 亚洲命盘(3)

    我踌躇再三,混乱的思绪才慢慢散去。

    “回去,看看能不能从‘九宫死符’的困境中将张全中解救出来。众人拾柴火焰高,战争中活下来的奇术师越多,破解人类厄运的可能性就越大。”我默默地告诉自己。

    站在百花堤上,我的心情也变成了动荡不安的湖水,对不可知的未来充满了忐忑。

    我弯下腰,拖起千手佛的尸体,扔到百花堤东面的荷塘里。

    侵略者的尸体最好的用途就是沤作花肥,让大明湖的荷花开得更艳。

    我沿着百花堤向北去,刚刚下堤,背后就有一队荷枪实弹的鬼子兵跑步过来。

    他们对我并不在意,而是快速向北,越过我之后奔向铁公祠。

    “敌人增兵?鸿门宴有变?”我吃了一惊,立刻加快脚步,尾随鬼子兵,速回静官小舞的别院。

    静官小舞仍端坐在桌边喝茶,气定神闲,波澜不惊。

    “我猜,事情一定很顺利吧?”她说。

    “千手佛已死。”我只答了五个字。

    她斜执着茶壶,替我斟了一碗茶,指着旁边的座位:“请坐,稍安,勿躁。”

    我坐下,听见铁公祠方向传来士兵脚下皮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嗵嗵声,越响越急,越响越密。可以想见,日寇正在调兵遣将,将铁公祠团团围住。

    “事情紧急,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转圜之策?”我问。

    静官小舞淡定地拂袖:“九宫死符罩定的人救得救不得都是小事,为小事着急,徒劳无益。喝茶吧,这茶已经在枣木柴上滚了三道,恰到好处,此时不喝,就可惜了。”

    我按下心中的焦躁,双手捧着白瓷茶碗,浅啜冒着腾腾热气的绿茶。

    她的话说得对,张全中等人被九宫死符罩定,死是必然,生是偶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会因某个人的好恶急躁而改变。

    与其急躁盲动,不如冷漠置之。

    与其不舍其命,不如考虑一下用敌人的命加倍偿还。

    “你很不俗,三口茶的工夫,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整个济南城里,想找你这样一个明白人,还真的找不出来呢!”静官小舞淡淡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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