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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吧，你就多费心了。我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尖措出去不一会儿，达娃就左手提着一个塑料暖瓶，右手夹着一大摞报纸走了进来。她是畜牧局的内勤，专门负责局领导的一些内部勤务工作。

　　　　“小张书记，这是您要的报纸。今天的没有，我们这里最快的报纸都是三天前的，等我们看到，那些报纸上的新闻也早变成旧闻了。对了，您的茶杯呢，我好给您倒茶，您是喝花茶呀还是喝茯茶？”

　　　　“我喜欢喝花茶，一般的茉莉花就行。不过我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去买茶杯，先算了吧！等中午下班了，我出去买一个！”

　　　　“哦，这样，那你等等！”达娃转身出了办公室，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塑料外壳的保温杯进来，“小张书记，这是咱们局给我发的杯子，因为我自己有所以一直没用，您先用吧。等到局里发福利的时候您领了新的，再还给我就行了。你们领导要是没有被子泡茶，恐怕工作起来都不安心的。”

　　　　“怎么会？难道喝茶和工作也有关系？”对于这个心直口快的藏族姑娘的这个古怪论点张善水还真是难以理解，下意识的接口问道。

　　　　“你们书记的工作不就是每天抽着烟喝着茶看看报纸和文件么？没有茶喝怎么行！上次马书记的保温杯不小心摔破了，我就见他一上午都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连报纸都没心看呢！”达娃一边泡茶一边回答道。

　　　　张善水只有摇头苦笑，没想到这‘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机关官僚作风竟被这个口没遮拦的藏族姑娘给总结出来了，怪不得畜牧局会变成扎西的一言堂，这还不是那个马进元自己一手送给他们的吗？自己可不能再重蹈他的覆辙了。

　　　　达娃倒完茶，却不出去，看看外面没人注意，考到张善水身边小声道：“小张书记，你倒是好眼光，知道追求尼玛能够飞黄腾达，她要的珍珠项链买好了吗？”

　　　　“什么飞黄腾达？”

　　　　“你难道不是实现查到她的身份才追她的吗？”

　　　　“她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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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新官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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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玛什么身份？！”张善水吃惊地问。

　　　　“你真的不知道？”达娃看他的神色不像作伪，心里开始暗暗埋怨自己多事，有点不想往下说了。她的神色自然逃不脱人老成精的张善水的眼睛（加上前世的四十四年，勉强也可以算得上是个老人家吧），故意激她道：“我刚来这里没几天，怎么可能知道。我看不光我不知道，达娃你恐怕也不是太清楚吧？”

　　　　“我怎么会不清楚？我和她一起被保送上北宁一中，又一起被保送上云湖民族学院，一个宿舍里当了六年的室友，你说我清不清楚？”达娃争辩道。

　　　　“哦，你俩被一起保送去北宁读的高中？那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了。你们俩的父亲应该是咱们麻曲县的县长吧？怎么，你们是宫保县长和尕县长的女儿？”

　　　　“才不是呢！你这人看上去聪明，原来是个一肚子茅草的绣花枕头。我俩保送去上学的时候我爸爸是副县长，难道现在还是副县长吗？难道只有你们汉人可以升官，我们藏族就不行了吗？实话告诉你吧，尼玛的爸爸已经从那会儿的县长升成现在的州长啦！好好动点脑子去追尼玛吧，我看她对你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呢！”

　　　　达娃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急忙转身出了办公室。张善水呷了一口刚泡的茉莉花茶，看着达娃的背影心想，既然尼玛的老爸是云北州的州长，那你的老爸估计也差不到那里去，也该是云北或是哪个州的州长副州长吧？

　　　　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畜牧局里居然也藏龙卧虎，不过这两个姑娘性格反差这么大，还能成为好朋友，也真是让人奇怪。尼玛沉静，达娃浮躁，相比而言达娃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口没遮拦不说，还偏偏浑身八卦之气乱冒，应该是自己今后打听内部消息最好的助听器。至于要我追求尼玛以便飞黄腾达……嘿嘿，我张善水难道真的是那种依靠女人才能上位的人吗？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眼前人影一晃，只听扎西的声音说道：“张书记来得早啊！老了老了，还是年轻好啊，这麻曲气候不好，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一有个头疼脑热就感到全身都疼，看样子我真要赶紧给李书记打报告了！”

　　　　张善水知道这是扎西在为自己昨晚醉酒今天早上迟到打掩护，他站起来笑着打招呼道：“扎西局长来啦，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说一声，请个假在家里休息。等有事了我再让尖措主任去请你嘛！”

　　　　“那可不行，党员就要有个党员的样子，可不能因为我是领导就搞特殊化！”扎西一**坐到沙发上，丢了一颗烟给张善水，自顾自点上烟问道：“张书记刚刚上任，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你这两天有什么打算呢？”

　　　　“也没什么打算，更说不上什么火不火的。我新来乍到，对底下的情况还不了解，所以想先到咱们麻曲县属下的十个乡上去跑一跑，主要是到和咱们畜牧局对口的牧委会去看一看，了解一下基本情况，免得到时候不了解情况瞎指挥，给你扎西局长添乱子。您看呢？”

　　　　“好啊，能沉下身子下去看看当然好。我们虽然是国家干部，但更是人民的公仆，管畜牧的干部不跑牧业点还算什么干部？你有这想法我就放心了，即便过几天我去北宁看病，住起医院来也更安心。这两天基本没什么事，局里的吉普车随便你用，走的时候给尖措说一声就可以了。”

　　　　扎西黑铁似的脸上尽量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想，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总是那么急功近利。这六个乡十五万牧民群众的事情是那么好搞的吗？不过给你偿点苦头也好，也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跑断腿、磨破嘴，怕你将来还不像马进元一样乖乖听话？

　　　　扎西走后，张善水又看了几张报纸，就来到外面和尖措说了一下要下去转转的事。尖措一听眼睛一亮，急忙回应道：“没有问题，我马上去安排。只不过咱们麻曲比较大，最远的结塔乡到这里有一百多公里，而且道路条件不好，很多地方干脆没有正式的路，现在去那里已经有点晚了，不如我们从最近的结扎乡开始，还能赶上中午饭，而且从结扎乡乡政府去临近的旺堆乡有近路，不用跑冤枉路。”

　　　　张善水一听到吃饭就感到头疼，前生经历了太多的酒局饭局了，心里实在是已经厌倦了，所以本能的就想要推到下午上班了再去。可是听到去旺堆乡还要走回头路，远不如一次就把两个地方跑完来得实在，而且尖措一听要下乡就两眼放光的表情也让他意识到了点什么，于是就一口答应了。

　　　　尖措先通知司机拉桦去加油，接着又给要去的两个乡打了电话，这才屁颠屁颠的来到张善水的办公室，“张书记，都准备好了，咱们走么？”

　　　　“嗯，咱们局监管这两个乡的蹲点干部你通知了没，把他们一起叫上！”

　　　　“不用通知了，结扎乡是我监管，旺堆乡是拉桦，等以后到别的乡我再通知他们。咱们局现在加上您一共是十二个人，咱们县一共是十个乡，除了领导没蹲点监管，正好一人一个。”

　　　　“这么说，我们党领导的最清闲喽？”

　　　　“不是不是，你们领导要统御全盘，当然比我们更忙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来到楼下，拉桦已经加好油在那里等着。两个人上了车，北京212引擎一阵轰鸣，欢快的向外面驶去。路上张善水才知道，尖措原来是结扎乡的人，曾经担任过副乡长，而拉桦则是旺堆乡的人，扎西一向喜欢采用这种就近管理的方式。这种方式人头熟便于调查管理是一种优势，却也有容易蛇鼠一窝，欺上瞒下的隐患。

　　　　结扎乡距县城约三十公里，虽然是乡村公路，但还算平整，车速也能跑的起来，从县城到乡政府大概只跑了一个小时。说是乡政府，但实际上不过是一排砖瓦房，两顶大毡包。天上晴空万里，草原辽阔无垠，红瓦白墙的瓦房和黑黝黝的毡包在这片宽广的天地下显得孤零零的。

　　　　车一到乡政府门口，刚刚停稳，瓦房里就有几个人涌了出来，其中一个手里竟然捧着洁白的哈达，看来是对他们的到来已经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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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嘘寒问暖】………

　　　　张善水一下车，那个手捧哈达的中年男子就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嘴里说着‘欢迎张书记和老乡长前来视察工作’，一边两手一分，捧起一条哈达敬献过来。张善水急忙双手合十，微微弯腰低头让他把哈达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嘴里道：“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中年男子见他懂得藏族的风俗，显得非常高兴，回送了祝福后说道：“张书记真是年轻有为，是我见过最年轻的书记了。一会我一定要好好敬你几杯！”

　　　　……

　　　　张善水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但是他也知道有些情况还真的只有在酒桌上大家酒酣耳热之余才能了解到，所以就只是笑着道：“我酒量浅，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手下留情啊！”尖措和拉桦在后面听见，相互望了一眼，嘿嘿的笑了。

　　　　尖措走上来介绍道：“这是结扎乡的乡长才旦顿珠。才旦乡长，你的眼力倒好，我还没介绍你就知道这是张书记了。不过我们今天还是先谈工作，友情留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谈。”

　　　　“老乡长啊，并不是我的眼力好，只是你和拉桦同志已经来过多次了，只有张书记一个人眼生，所以用**去猜也知道。一回生二回熟，今天以后张书记哪怕是一个人来，我们也能认出来了！”才旦顿珠说着给张善水介绍了其他的乡干部，引着张善水他们进了乡政府。

　　　　牧委会的办公室里，早已经煮好了热气腾腾的奶茶，张善水**刚刚落座，早有乡政府的秘书马占盛端了一碗等在那里，张善水扫了一眼，是镶了松石和银饰的木碗，看来这里的干部们真把自己当贵客了。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特殊待遇，云北州地理位置特殊，全州基本以牧业为主，财政也是典型的吃饭财政，各个方面都需要国家大量的补贴，因此能真正和各乡政府对上口的，无非只有畜牧局、民政局、税务局、财政局和民族宗教事务局，也就是乡一级政权常说的五大局。

　　　　其他的诸如建设局，工业交通局、卫生文教局等这些单位，在乡干部的眼里就是一个摆设。

　　　　五大局中尤以畜牧局、民政局和财政局吃的最开，原因无二：畜牧局是主管全乡牧业生产的，全年的各项指标，考核都握在他们的手里，牧民们一年的生产搞得好不好，到年终国家补贴给于何种额度，以及乡干部一年的工作成绩怎么样，都由牧业局说了算。

　　　　地位仅次于畜牧局的是民政局，谁让地方财政是典型的吃饭财政呢，这里有气候恶劣，十年九灾根本不是耸人听闻。受灾就要救灾，就要发补贴，发援助，这些可都是民政局份内的事，因此民政局的受欢迎程度排在第二。

　　　　与他们相比，财政局的受欢迎程度就大大的降低了。毕竟财政局管得只是公务员和事业单位职工的钱袋子，和广大的牧民群众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也只能受到收益阶层的关注。最为悲惨的是税务局，与以上的三个单位不同，每次他们来都是来要钱的，虽然只是单一的牧业税和少量的屠宰税，却已经让所有的乡政府工作人员头大无比，所以他们是最不受欢迎的。

　　　　“张书记，要不要来点酥油？”才旦顿珠在一边问道。

　　　　“哦，你这里有吗？那来一块，不要太大，太油了我喝不惯！”

　　　　“好，我就给您放铜钱大一块！”才旦顿珠高兴的用刀割开一个封装完整的牛肚，从里面掏出铜钱大一块金灿灿的酥油放到张善水碗里，站在一边静静的看张善水吧茶面上融化的酥油吹开，慢慢吸进去一口，闭上眼睛……

　　　　能够尊敬他们民族习惯的汉族干部他见过不少，少数的汉族干部也喝酥油茶，但真正能够喝起酥油奶茶来像个藏族一样这么陶醉的，张书记还是头一个。才旦顿珠不由想，“这是一个可以和他讲心里话的汉人！”

　　　　张善水倒真不是用苦肉计收买人心，他前一世在草原工作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就喝习惯了。酥油的气味虽然很冲，但是只要你喝了一口，就基本上感觉不到什么了。酥油是牛奶中的精华，长期食用有养胃，增强抗寒和身体免疫力的作用，尤其是这牦牛奶打出来的酥油，更是纯天然，无防腐剂和添加剂的绿色食品，对于昨天刚刚酗酒过度的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他是真的在享受。

　　　　一碗滚滚的酥油奶茶下去，热力从口腔经食道进入胃里，再由胃向整个身体发散出去，全身每个汗毛孔都是暖洋洋的。张善水睁开眼，发现几乎所有的干部都在看着他，大部分眼光里是透出的是亲切和认同，马占盛眼里却是钦佩。他微微一笑：“再来一碗！”

　　　　“我来我来！”马占盛接过了碗，一边倒茶一边想，这新来的张书记还真是个人物，比原来那个马书记强的实在不是一点半点。年纪轻后台硬不说，手段也是高的出奇，也不知道他的这些都是怎么学来的，以后可要和他多多亲近，他日他飞黄腾达了，我也能沾沾光。

　　　　“最近工作很辛苦吧？”张善水觉察到了这些基层干部们的心理变化，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中拉近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就顺势改变工作方法，先从嘘寒问暖做起。工作是做不完的，先树立起自己和蔼可亲的光辉形象再说。

　　　　才旦顿珠笑道：“还可以，本来过几天才是剪羊毛的季节，偏偏前些天落了一场雪，虽然不大，但看来今年的冬天会提前到来，所以这几天一直忙着组织牧民们剪羊毛，这才忙了一点。”

　　　　“那，你看今年会不会遭受雪灾呢？”

　　　　“我们这里几乎年年都有雪灾，只不过是轻重程度不同罢了。不过我看，今年的雪灾会很严重，初雪早了一个多月，看来今年的降雪期会很长，牧民们冬天怕是不好过！”

　　　　“那，为冬季储备的饲草储备齐了吗？有没有缺口？”

　　　　“缺口年年都有，饲草的储备怎么可能跟上羊群生长的需要？只能求佛爷保佑雪灾不要太大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能不能从畜牧结构上想办法解决问题？”

　　　　才旦顿珠和尖措两个人对视一眼，才旦没有说话，尖措却插口道：“畜牧结构？这个倒是没有想过，而且这个好像应该是上级政府部门去考虑的事情，他们基层单位实在是不敢也没那个能力去擅作主张。张书记，您的想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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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刨根问底】………

　　　　“哦，这样啊，那等我做完全面调查后再说吧！”张善水点点头，他明白了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几个人意识到这是个畜牧结构性问题，解放后搞了这么多年计划经济，全都是国家统购统销，矛盾被掩盖了。收藏*顶点~小说~网现在国家开始实行改革开放政策，逐渐开始推行市场经济，矛盾将会像被大雪掩埋了的尸体一样慢慢展现出来，到时候上面自然会注意到这个问题。只不过自己要做的却是要先行一步，那样才能积累起自己的政治资本。

　　　　“咱们结扎乡现在一共有多少牲畜，其中大型牲畜多少，大型牲畜中的牛和马各有多少，你们牧委会给我弄个详细的资料，尽量详细些。”

　　　　“张书记，您要的这些数据我们这里基本上都有，我马上去给您整理出一份！”马占盛自告奋勇的说道。

　　　　“好的，你现在就去，记得越详细越好，等会儿我去旺堆乡的时候我会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