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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眼的夏娜-第2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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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们……)

    听了他不经意说出口的话,哈丽埃特的内心不由得涌起一阵感动。

    对他来说,只要对自己的思想有所共鸣,种族什么的根本就毫无关系。以同胞的“使徒”杜古为,连本应是宿敌的火雾战士“空里百裂手”克罗德?泰勒、以及自己这个只能算是被啃食对象的人类,他都会当成对等的同志来看待。

    (明明是这样,我却……)

    对他所感到的这种愧疚感——

    “同志萨拉卡埃尔。”

    哈丽埃特毫不犹豫地说了出口。受到了这样的对待,如果不明确地报告出来的话,就等于是对他这个存在的无礼行为,甚至可以说是侮辱——她有这样的感觉。

    “是的。”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情似的,萨拉卡埃尔收起了笑容。

    “我继承了亡兄的遗志,为了报答救了我性命的恩情,一直都在为[革正团]提供协助。自从直接听你说明了具体思想之后,我的这种心情就更强烈了。”

    “是的。”

    “不过……”

    哈丽埃特鼓起勇气、挤出了声音说道:

    “还是不一样。推动着我内心的意念,并不是像你这样的远大理想。”

    “这是怎么回事呢?”

    萨拉卡埃尔并没有感到不高兴,只是采取了倾听的姿态。

    哈丽埃特从修道服的怀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在那张黑白的、似乎稍微偏离了焦点的照片上,是面露开朗笑容的少女时代的哈丽埃特,和另一个跟她十分相像、表情一本正经的青年。

    萨拉卡埃尔对这个青年非常熟悉。

    “是你的兄长……同志哈利。史密斯呢。”

    “是的,不过,并不仅仅是这样。实际上,它原本并不是这么寂寞的照片。”

    在青年和少女的中间,有一段非常不自然的距离。同时,从这张照片的整体来看,兄妹也似乎有点过于向中央倾斜了。

    “本来,是一张更热闹一点的照片,还照进了许多快乐地欢笑着的人们。”

    “……原来如此。”

    “照在里面的人们,有的被啃食而消失,有的在战斗中死去而消失。就是在跟你们——不,是在跟我们[革正团]的战斗中。”

    哈丽埃特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哥哥之所以还在上面,是因为他并不是被啃食而死,而是被原来是好友的火雾战士杀死的。那个火雾战士也……虽说是误会,不过当时却把什么都不知道的我骂成叛徒,最后被同志克罗德杀死,消失了。”

    在她注视着照片的眼神中,晃动着一种既非悲伤也非憎恨的感情。

    过去曾经互相畅怀欢笑的朋友们和兄妹……可是现在,朋友们在战斗中丧失了存在而消失,哥哥则作为被朋友杀死的证据而一直存在于照片上,差点被朋友杀死的妹妹由于幸存了下来而站在旁边……对她来说,这张照片简直就是一幅地狱写照。

    (可是。)

    完全理解了她的心境的萨拉卡埃尔,却对于她一直保留着照片的事实、以及那种勇于面对的意志力,涌起了一股赞叹之情。可以看出,在她的眼神中正燃烧着无法单以留恋来概括的剧烈火焰。于是,他无言地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

    没过多久,哈丽埃特抬起了脸,宣言道:

    “我是为了探寻和了解兄长为何要这样做的原因,才加人[革正团]的。只不过是为了我一己的理由。”

    这是宣布自己是卑微渺小之人的宣言。

    “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资格以建立‘明确的关系’成为远大理想的[革正团]一员吗?也有资格把你称呼为同志吗?”

    经过一段对她来说非常漫长、可是实际上只相当于萨拉卡埃尔一次呼吸的沉默时间后,回答在耳边响起。

    “不仅仅是有……而且是正因为这样,你才是值得被称为同志的存在啊,哈丽埃特?史密斯。”

    “咦?”

    在暴露了自己的儒弱之后,得到了这样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哈丽埃特不禁吃了一惊。

    而萨拉卡埃尔则以一副理所然似的态度继续说道:

    “因为这是拥有意志之人的集合,各自的立场不一样是理所当然的啊。而源自于立场的理由,也同样如此。可是,在向着同一个理想奔跑的时候,原来的立场就会成为过去,理由也会转化为向前奔跑的力量。存在于现实中的东西,就只有向着同一方向共同奔跑的‘同志’……对我们[革正团]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理由,而是志向。”

    萨拉卡埃尔停顿了一拍,然后接着说道:

    “而且,你并没有把‘自己是身为人类的无力存在’这一点包括在‘这样的我’之中,而只是以所抱有的志向大小来评价自身。这种理性正是成为[革正团]一员的唯一资格。面对那样的你,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呢?”

    “……谢、谢谢你。”

    哈丽埃特无法正视他那清澈的视线,因为她竟然少见地害羞了。虽然至今为止她也被人称赞过好几次,但是这种自认为是懦弱的想法,却得到了别人如此明确地肯定,还真是头一次。

    而萨拉卡埃尔则向着她低垂的脸投以微笑——然后嗖地站了起来。

    “同志哈丽埃特?史密斯。”

    “是的。”

    哈丽埃特忽然现,被这样称呼的愧疚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萨拉卡埃尔并没有俯视对方,而是自己也抬起头来,说道:

    “现在你失去了可依靠的地方,成为了我们同志……我终于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了。因为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不会被误会成威逼你提供协助的谎言和诱饵。可以请你听一听吗?”

    “是什么呢?”

    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严肃态度,哈利埃尔也摆正了姿势,站了起来。

    “是关于同志哈利。史密斯的事情。”

    “!”

    “对,是你的兄长,也是在你之前充当密探的前任者,在世界的夹缝中不停挣扎,痛苦不堪的男人……更重要的是,他是我们值得信赖的同志。”

    至今为止,哈丽埃特在跟[革正团]的接触中,无论是通过克罗德转达、还是直接从克罗德口中,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次他们对哥哥个人抱有的印象和态度。正因为如此,她就只能通过唯一获得的有关哥哥的情报——也就是有关袭击的事实关系,一直在思考和探索着哥哥的行动中所包含的意义。

    (值得信赖的同志,哥哥……)

    那个问题,终于要在现在这个时刻——的确,现在的自己对[革正团]来说根本没有交易的意义,除了同志这个身份以外,就毫无存在价值——如果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正因为在现在这个时刻,萨拉卡埃尔才说了出来。

    “关于是什么原因令他做出‘那种事’这个问题,我是无法回答的。因为我并不知道曾经存在于那张照片中的交流究竟达到了哪个程度。”

    他的话语,无论何时都充满了理论性。

    “可是,关于他经历了什么样的过程才决定要协助我们,以及他向我说过些什么——这些事我都能告诉你。而更进一步的……关于他的想法和采取行动的意义,就只有由你自己去现了。这样的话,也没有问题吗?”

    “是的。”

    哈丽埃特坚决地回答道。

    “很好。我有东西想让你看一看,请跟我来吧。”

    萨拉卡埃尔点了点头,然后迈出了步子。

    “我就先从你们的母亲……托玛希娜?史密斯夫人说起吧。”

    “母亲……的……?”

    他所打开的门扉,在哈丽埃特看来就好像测试勇气的关口一样。

    哈利和哈丽埃特的母亲——托玛希娜?史密斯。

    在美国出生的她,由于某种因缘而进人了西海岸的外界宿工作。然后,在那里跟一位男性同事相恋、结婚、生下了孩子。这样的经历在外界宿里并不少见,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同伴们也为两人祝福,她们也过得很幸福。

    然而有一天,一场出人意料的灾难却在她们一家的头上。

    为她们祝福的其中一位火雾战士,在美国的内乱中死去了。托玛希娜的丈夫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悲伤,最后采取了当时的外界宿也偶尔会出现的某种异常行动。

    由外界宿的成员——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的人类进行的契约。

    托玛希娜的丈夫为了给朋友复仇,成为了火雾战士。

    火雾战士一旦订立了契约,就会失去当时作为人类所拥有的各种关系。

    托玛希娜的丈夫当然也不可能逃脱这个世界法则的束缚。

    由于契约的关系,他被周围的人所忘记,扔下妻子奔赴战场,死去了。

    托玛希娜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她失去了丈夫的记忆,之后那个丈夫还不明不白地死掉了。在订立契约之后,“一个男人”告诉她自己就是丈夫,你只是忘记了,不过这是事实。

    但是,被如此“唐突”地告知这些事情,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实感。

    然后,在男人死了之后,她也理所当然地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面对被告知的事实、以及作为知识的事实和感觉之间的差距、还有世界法则本身,她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和恐惧感,更陷人了自责。明明什么都没感觉到,但正是因为什么都感觉不到,才让她陷人痛苦之中。

    年幼的哈利对母亲所受的这种痛苦记得非常清楚。

    关于父亲的事情,他一点也不记得,只有一个印象就是——对母亲说了一些多余话的火雾战士。虽然也记得他抱起过自己,也说明过他是自己的父亲,但就算这样也不可能接受下来,所以一直都以为他在一个人演戏。

    所以,即使他不在也完全没有感觉。

    只有母亲的烦闷和痛苦越来越严重这一点,让他非常难受。

    不久之后,对托玛希娜的憔悴感到担忧的朋友们劝她移居到夏威夷去。并不只是因为那里的稳定气候和美丽的大自然可以休养身心,同时还带有事务上的理由——因为当地历史短浅的外界宿需要一些经验丰富的成员。

    于是,在朋友们的说服下,托玛希娜踏上了夏威夷的土地。在新的土地上跟两个孩子的生活,终于给她带来了精神的安稳和生存意义。

    然而她的平稳生活,却由于紧接着出现的灾难而很快迎来了终点。

    托玛希娜遭到了“使徒”的啃食,死去了。

    当时的夏威夷由于地势关系,只会偶尔才遭受一两次袭击,可是在这种并不频繁的战斗一幕、捕食中的一环之中,她却不幸地被卷人其中,被啃食而死了。

    成长为少年的哈利,没有忘记“母亲的存在被啃食而死”这个状况,依然保持着记忆。因为他作为母亲的助手而置身于外界宿,长期接触“存在之力”,同时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也知道得相当清楚。

    那就跟他的父亲在那位火雾战士朋友死去后也依然维持在记忆中的现象一样。于是,他也跟父亲一样为母亲的死感到悲伤,痛恨着啃食了她的“使徒”。

    因此作为一个必然的想法,当时的他心里已经出现了成为火雾战士这个选项。而他自己也把这个可能性放在脑海的一角。

    可是,一个事件,一点误差,却让他愕然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哈丽埃特——那么爱着母亲也被母亲所爱哈利的妹妹——竟然忘记了母亲的存在。

    她作为外界宿的小帮手,只负责做过一些杂活,而且也没有被告知“这个世界的真相”。已故母亲的“希望她作为普通人生活下去”的愿望,却带来这样一个极其可悲的结果——正是母亲的爱,让她忘记了母亲的存在。

    他第一次这样子从外侧去看待过去的自己。

    这种“不自然”的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东西,难道就是“世界的真相”吗?

    这种“什么都不知道,全都忘掉”的姿态。

    至今为止,他也看到过好几次生在别人身上的那一幕光景。现在,他终于通过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的异样感,亲身体会到那种感觉了。

    本来应该存在的椅子,并排在一起的碟子不见了。平时由母亲来扭条的那个时钟,也出现了延迟。在叫醒母亲之后再来叫自己的妹妹,却若无其事地只来叫醒自己,然后开始做起早餐来。只有母亲才懂得怎么栽培的庭院里的花儿,也枯萎了。

    他的日子,变成了被回忆紧紧束缚着身体的拷问。

    然后,他为了逃避那些日子而调动到美国大陆,在进行内乱的事后处理时,却现了某个思想。那是一个所有人都嘲笑和厌恶的、认为是疯狂之举的思想。

    也就是,建立“明确的关系”——

    “然后,他第一次跟我们的接触,就是在八年前。”

    萨拉卡埃尔的脚步声,在铁板上传出了沉重的回音。

    在他私人房间的最里面,有一条代表了这个基地特征的大型螺旋状走廊,两人正在沿着这条走廊向下走。

    天花板上布满了无数的电缆和管道,左右的墙壁也早就没有了门扉。

    哈丽埃特一想到自己正在逐渐接近基地的核心部分,就难以压抑内心的紧张。

    “的确,我并不记得母亲的事……虽然作为知识的话是知道有这么回事。”

    哈丽埃特一边说,一边确认自己所处的立场。

    “可是,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件,那哥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世界的真相’,让我能够感觉到这一切呢?他明明知道那种痛苦,为什么还让我加人成为外界宿的一员,令我能感受到大家的死呢?”

    “他曾经这么说过——”

    “我所怀抱的痛苦,跟重视珍惜的心情是一样的。正因为很重要,所以在失去母亲、被当成没存在过的时候,我感到很痛苦。哈丽埃特是不是应该让自己对确实存在过的人们的记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断地一点点从手中滑落,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呢?我希望她能正视这一切。希望哈丽埃特这样,也希望所有人都这样,能如实地看待一切存在于那里的东西。”

    “对于这个把痛苦掩埋起来、当作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继续运行下去的世界,我实在无法忍受。我觉得,任何人都应该在接受这个重要存在的前提下生存下去。所以我要把覆盖着世界的这层面纱……如果那是朋友的话,那么就连朋友我也要排除掉。然后,对于最重要的真相,作为自己的痛苦,作为他人的怨恨,我都会全盘接受下来。”

    “——好了,我能转告你的事情,就是这么多。”

    一言不地走了好一会儿的哈丽埃特,终于轻声地回答了一句:

    “谢谢……你……”



………【第二章 真实讣告 (下)】………

    那并不是针对哥哥的话语,而是对萨拉卡埃尔的行动作出的回答。

    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不觉得哥哥的意见是一种强加于人的行为。

    在檀香山的外界宿里跟自己一起生活过的、重要的朋友们。

    自己能够记得他们的事情,的确是多亏了哥哥。

    可是,他们之所以会死,毫无疑问是因为哥哥。

    哥哥说,由于丧失的痛苦,而萌生了珍惜的心情。

    小的目标是希望自己能这样,而大的目标是希望全世界都能这样。

    把小的目标托付给自己,而把大的目标托付给了[革正团」。

    根本不知道该向谁说些什么,倾诉些什么。

    就连这是不是自己一直在找的答案,也不知道。

    “同志萨拉卡埃尔。”

    “是的。”

    “我在‘想知道哥哥的真正用意’的冲动驱使下,舍弃了密探的任务,离开了外界宿。也许已经对你没有什么用处了。”

    “……”

    这一次,萨拉卡埃尔并没有回答。

    “不过最低限度,直到这次作战的最后一刻为止……我都希望能亲眼看到——被哥哥托付了希望的[革正团],到底会做些什么,能如何改变世界。拜托了。”

    哈丽埃特表明了自己作为[革正团]一员的存在意义。

    她也知道——这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提出的一个极其任性傲慢的、而且也许是毫无意义的愿望。

    “……”

    萨拉卡埃尔依然没有回答,继续走在前头,然后停住了脚步。

    在走廊里面的,是一道挡住了走廊的铁门。

    “……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仿佛在确认似的,他慢慢一字一句地说着,同时把门扉上的粗壮把手向旁边扭动了一下。

    蒸气的喷出和金属的摩擦——随着两种噪音的响起,门扉就开始向两侧滑开,从里面射进了灰色的微光。光是从空气的流动,就能让人感觉到门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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