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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血-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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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顾影居然还不是那个枯瘦老人的对手!

这时候,犬只逐一嗷叫起来。

骆铃向温文喳喳眼睛,低声说,“你那些畜牲不讲信用。”

“不是,因为刚才棍子滚落白铁屋顶的声响,它们才吠,”温文急忙澄清,”我的朋友一向讲信用,狗是最守信的动物——它们又不是人,怎会不守信!”

“噤声,嘘——”牛丽生把声音压到最低,“很危险!”

他的确感到很有点危险。

——一个顾影已不易对付了,何况还有那么一武功犹在顾影之上的老头!

骆铃伸了伸舌头,却见温文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怎么了?”

“我都叫它不要‘嘘’了——”温文憋住一口气,“害得我又——”

骆铃几乎笑出声来。

她大小姐想要在什么时候笑就什么时候笑,这次总算因自知身入虎穴深明大义的忍住了。

那老头子突然转过了脸,望向这边来。

在黑暗中,他的眼像炸出一种黛鱼的光,这种异光连野兽里也不觉见。

骆铃觉得那眼神就像一只兀鹰。

一只等候死尸的兀鹰。

骆针正想笑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头偏了偏,耳朵也侧了侧。

骆铃诧异,我还没笑啊,难道这家伙的耳朵比狗还灵?这时候,她才真正的意识到;万一给人发现,那的确是相当危险的事。

——除了这一老一少看来武艺过人外,在那黑沉沉院子内还不知埋伏了多少敌人!而目,这两个人,似乎还不是“寻常的人”、方一他们真的会施邪法……

2、非常危险!!

所幸顾影说话了。

他说话的态度非常尊敬,就像一个徒弟在跟他师父说话一样。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使这路棍法。”

“这是‘六点半棍’。”

“奇怪的是,我不是拆解不了这几根,而是它一棍打来,就像是有十几棍一齐打下来一样,等我接实了,我又觉得我的力量被引走、消灭,而失去抵抗、反击之力。那就好像是:

一个惊雷打下来但给避雷针引入地下去了。”

“这就是了,这可以说,我的一棍并不是一根,也不是我一个人在使这路棍法。”

“我不明白。”

“我这套根法,是结合了神明的力量而施的。我打出个譬喻;为什么很多人认为到一些神庙里祈福、求签,那就会很灵验呢!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那么,灵验则是必然的,可是要是没有呢?又或者你是虔诚的信徒,那么灵验在你而言,至少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执迷,不过,要是你也不怎么迷信它呢?

那张签文或者你的祈祷,也果真应验了,那是什么原因呢?”

“请指教。”

“念力?”

“当你相信某一样东西的时候,你就不是孤立的、你运使的力量就不仅是你个人力量而已。当你集中意志力,虔诚的去祈求一件事的时候,你本身就产生出一种静电,或是一种能量,这能量,这能量是不受空间、时间有限的,所以可以未卜先知,或可预测前程,甚至让你如愿以偿。所以祈求时诚心是相当重要的、惟有坚定不移的诚意才可以使念力集中起来,发挥出自己潜在的能量;而念力也无分善恶的;善念聚善力。恶念聚恶力。

同时,你在庙里祈愿,试想在同一地方有多少人曾在那儿虔诚的祈求过?其实,人是可以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但在那儿——不管是蒲团上、神坛前、香炉边——祈愿的念力并没有消散,于是跟你的念力汇合起来,也形成一种不可思议的能量,足以影响世事的运转、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信,自已便发挥出一种念力;就算你不信。也一样会把自己的意志和前人及后人的接合起来——在神前庙里或任何诸如此类的地方,祈祷、求签,之所以会特别灵验,便是因此之故。试想有些人光凭自己的意志力便能拗断铁匙,折落果子,更何况这是聚合了古往今来多少信徒的意志力,自然可以运生出巨力了。”

“我明白了。可是……这跟棍法有什么关系?”

“我这棍法是在神坛前参透的。、你知道古人为何在道观寺庙里习武,为何能特别易有所成?例如少林、武当……”

“因为他们善加利用了那一股念力……”

“对,把许多人散布在那儿的念力集中起来,加上在道观庙宇特别能使人专心一致,故更易有所成。而且,一般的招式只练来打击敌人、伤害对方,那只是伤人或杀人的武功,那种武功练得再高,也不过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毁灭掉。可是,如果你练的是活人的招法那就不一样了。那就会毫无限制,一个人使了千人的棍法……象刚才,我提早引发了你的力量,让你根本失去了伤害他人的能力,而且同时也治了你的伤。……你现在感觉到怎样?”

“……难怪,我本来还晕晕沉沉的,现在好多了!我现在才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爸爸您为何要在今晚半夜也把我揪出来习武过招了!”

“我正是要医治你,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既然为武力所伤,最好的治法,便是用武力化解。不过,这武力是祥和的武力,止戈为武的武力。”

“谢谢爸爸。”

原来这老人是顾影的父亲!

“你的棍法,凌厉有力,变化多端,力道沉猛,但有两大缺点。”

顾影眼睛发着亮。谁都知道他像一张吸墨纸一般的吸收看咀嚼着他父亲的话。

“第一,你太急功求胜。”顾步说,“一个人愈年轻愈以为快就是一切。但等到经验多了、年岁大了,才会明白急也没用,快不是赢,有时候,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喜若悲,大盈若虚。

你要明白这道理,才能使出以弱胜强,以退为进,以柔制刚,以最少的力量击败最强大的敌人的武功。”

“是。”顾影的语音里充满了敬意,但也流露了沮丧,“还有一点呢?”

“另一点就是你太易分心。”顾影拄着杖。既像一座扬小的雕像,也像一棵烧焦了但仍兀然生存着的神木,“你又想搞文学。

又要写诗,又去推广文化运动,就连习武,一会儿练‘跆桑’、‘空手’,一阵子去练马来功夫、印度拳,这段日子还自创‘刚击道’,武功的底子尚未扎实,就来教人武艺了,吓,这未免……”

“可是,在这里,如果我们人人都不推广自己的传统文化,我们就得被其他的文化所淹没了呀,那时候,可算是数典忘祖了。要是一个民族失去了自己的文化和传统,那么这民族也不可能存在……”顾影似有点受屈,”爸,这你是知道,就连教武,我也是本着这个目标去提倡的。我们这一代子弟,总不能个个都是病夫啊。一个民族要强,不但意志力要强,体魄也要强。不然……”

“我知道。印尼的华人就是个好例子,他们在政治上没有地位,教育课程上也没有中文,说的是印尼话,逐渐就看不懂华文了。其实,他们已跟印尼人已没有多大的分别。谁都知道,消灭一个种族的文化无异于消灭了那一个种族。相比之下,这儿已经是较温和、而且能互相尊重的了。我们既不应身在福中不知福,当然,也要为所当为。”顾步带了点咽叹的说,”我说你分心,也不只是指这些原则性的事,就如你一面来在事业上有建树,一面又思慕那个张小姐,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惹人误会招人非议了……就算是现在,你因为有客人来了,也不能集中心神,所以才会给我击个正着。如果我是你的仇人,那一棍……哼!”

“是。”顾影垂下了头。

在暗望的温文,听到了这句话。吓了老大的一跳。

三个人一齐听到了顾步说的话,却只有温文吃了一惊。

牛丽生不惊。

因为他听不懂。

他不是个很聪明的人。

——一个不很聪明的人最容易发生的想法是:他会以为别人比他笨。

一个如果常以为别人笨,他自己就一定是个笨人。

笨人看来有点可笑,但人笨其实是悲剧大于喜剧的。

因为笨已是一种残废,而且还无药可医、样样吃亏。

骆铃也没吃惊。

因为她自负。

牛丽生虽较没感觉出顾步的话有危机,但至少还可以从那番话对练武的见解里体悟出一些对他一生都有用的东西来。

骆铃则无所用心。

所以她并没好好的去听。

——一个人要是没好好的去听别人的话,那么,就等于没好好的去看一部戏、读一部书、写一篇文章一样,看到的都是浮光掠影,摸不着门道、触不着要害的。

骆铃就是这样。

只有温文听着了些“意思”。

——难道顾步发现他们?不可能。

——要是真的发现了,又为何不直接叫破呢?所以温文只吃了一小惊,之后他也没去想这件事、这些话了。

因为这时候,顾步已对他的儿子说:“你今天已够累的了。

头部受了震荡,今晚就早点睡,不要看书了吧。你凝在耳上的瘀血已被我引发、打散了,过两天就会完全没事的了。”

他一边说,一边锁上了神坛的折门,和他的儿子边走边说的离开了院子。

然后,院子里又只剩下了微微的星光。

顾氏父子走了。

两人各柱着棍子,走到院前,各自分手:一个往木反搂上的梯子蹬蹬蹬的走了上,一个则点着棍头卜卜卜的往红砖屋那儿走去。

院子里已没有人。

院子外只剩下了他们。

温文、骆铃、牛丽生。

“现在怎样呀?”牛丽生低声问。

“不如我们走咯。”温文建议。

“走?”骆铃果然反对,“辛辛苦苦来到这儿就走?”

于是他们爬下了围墙,进入了院子。

“我们现在有两条路,”骆铃很喜欢现在她的“身份”,这让她觉得自己是”领袖”,正带着两个“部属”出来见识,“一是直接挖出顾影,给他点教训;一是先去神坛着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温文忙道:“先去神坛拜拜神吧。”

牛丽生没有意见。但他也不认为半夜三更摸到人象房里把人从被窝里揪了来揍一顿是件正确的事。

于是他们就往神坛潜去。

就在这时候,骆铃忽然觉得后头有些暖意,就像有人贴近她背部呼吸一般。她猛然返身,却是人影都没半个。

这偌大的庄院里,仿佛连黑夜都熟睡了,黑得沉甸甸的,就只有神坛里还留有令人心寒的灯色。

那是红色的电烛火和七星灯的微火。

神坛里繁影绰绰,两阴森森,一座座泥塑的土雕的神像好像是戏台上的角色一般,但那道上敬玻璃的折板门是镇上了的。

牛丽生和骆铃都开不了那道门。

温文却能。

他开锁好像解开自己鞋带一般方便。

“倒没想到,”这回连骆铃也忍不住说,”原来你还有三两度散手的哦。”

温文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在这幽暗的灯光下看骆铃,反而使她的骄气柔和了下来,在这样的灯光像一个慕恋已久的情人那么美,而且令人怦然心动。

他只有搔搔头,好掩饰他的发窘。

“没什么啦,也就这三两度了,”

因为灯光又红又暗,骆铃自然没看见他一搔头就掉落一些头皮屑,也没发现他的脸红。

一个男子会对一个女孩子脸红,它的意义跟女孩子对男孩子脸红也差不了多少。

——懂得开锁居然也是一种艳福。

温文现在开始明白:所谓专业就是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而要活得好就得要有一两件事做得无人可以替代的。

为了这点,他觉得自己该再学好几件事。

可是这念头还未牢固,他几乎已给怨死。

给骆铃“怨死”。

——因为骆铃已后悔为何要进入这地方。

她日后还一直埋怨:温文为何开启那道门!

骆铃走进去之后,便负着手,参观神坛。

牛丽生却站直知子,毕恭毕敬的双掌合十,拜了拜。

驼铃不屑地说:“埋,是林你都拜、如果连这种神都灵验的,我就——”

忽然,她觉得朋前有几点光亮的东西,动了一动。

她以为自己眼花,定睛看时,发现那是一束炉里的香。香已点燃,一点点金红的火,像黑暗中的金花一样,一丛一蓬的生长在那里。

香味很香。

这本来都是正常的事物。

——庙里有香,那是自然而顺理成章的,就像信封里有信,笔筒里有笔,海里有鱼,书里有字一般合情合理。

只不过,就在刚才那骆铃转身的一瞬间,她仿佛觉得,那些香——也就是那一簇金红色的火光——动了一动。就像是那几十支香,一起在侧边走了一步似的。

这种情景之突兀,就好像是一棵树突然自行走了一步似的。

骆铃以为自己眼花。

她遂而望定那一丛香。

那丛香果然不动了,只一闪一闪闪亮着金红。

——果然是眼花。

她这才放下心来,却忽然看见了自己!

3、越来越危险!!

这里没有镜子!

骆铃不明白为什么会看见了自己!

原来在众多的神像里,其中一尊,竟跟自己一模一样!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定睛再看,发现那只是供奉着一个披头散发,类似印度怫经里一种漫游三界、发若游丝的女神,身裹上还缠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她这才喘了口气,低低的“呸”了一声,遂又发现在这印度女神劳,又有另一尊脸孔。

一张熟悉的脸孔。

陈剑谁。

由于这个人头是那么逼真,骆铃几乎已可以确定她这次决不是眼花。

那人头是那么完整,骆铃几乎以为那是陈剑谁被砍下来了头放上去的。

她吓得完全没了血色,偏在这血红的灯光里她的脸仍红得象血一样。

她毕竟跟陈剑谁久了,闯惯了江湖,在这时候,虽然惊怕,但仍强自困定,低声而且颤声的说:“……你们……有没有看见……?”

温文奇道:“看见什么?”

她恐惧的说:“香会动。”

温文不明所以:“会动?香?”

香好端端的在炉里。

——连炉都不会动,香怎么会动?“你有没有看见……”骆铃指向神像那儿。连手都颤着,“老……老大的头?”

“老大的头?”温文东张西望,“老大是那一位神明?”

骆铃最憎人蠢。

她见温文那么懵,一气之下,倒是没那么害怕了,自己放眼一看,哪有什么人头!原先那地方,分明摆设着一座泰国神魔的陶俑。

——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的呀!

骆铃心里,大自的惊疑不定。

牛丽生和温文都没有去理会骆铃。

这跟他们一贯的作风有点不一样。

那是因为在牛丽生和温文心里,都被其他的事物所吸引住了,而且也有一定程度的震异。

温文一走进去,就有一个想法:我一定来这里。然后他走了几步,看到一座济公的泥塑。这泥塑本来是釉彩的,但因为经过许多年代,因而已十分班剥,就像一个老人的脸上长了白斑似的。

原来泥塑也会像人一样、长白斑的。温文正是这样想的时候,忽然觉得,他曾经同样在这地方同一种气氛里想过这句话。

可是他从来没到过这地方——当然,就算来过,他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潜入别人家里、偷进神坛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来过,怎么会在记忆中那末熟悉。然后他再走了几步,忽然抓住脑中闪过的一件事;他知道就在那地藏菩萨的神龛旁,有一包藏香,花纸绘着千手观音怫法无边,以大红纸托底,上面有几个乱潦乱划的车,作M字的波状后,然后是一个“温“宇,后再有SWAN几个字母、他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他到过这里,想写几个字,但原子笔出不了墨汁,他便随意涂在那一个香包上——他现在释然了:那一定是个梦。只不过这个梦眼眼前的情景有点过分的相似。

我一定在梦里梦过这情景了。他为了使自己释怀,便走了几步,果然那儿有一座土地神龛。也罢,这并不特别,许多庙宇里都附有土地公的灵位、不过,那黑木雕的土地爷宝像,像极了他的亲人、熟友,经过端详后他才发现,这极似自己的遗像!这使得他伸手往大地林龛的右边一掏,倒有数十包香,他刚要舒一口气,就发现其中有一包香已沾满的灰尘,但这却令他更觉得熟悉。

他用口吹开香灰,再用手抚拭,果尔在香包上出现了已消谈的笔划;“M”、“温”、“SWAN”等字!

这令他震怖起来。如果是梦。却怎么会真的有字?就算是梦,又怎么会梦到这个完全未曾来过的地方?!

他忽然醒起,在幽暗记忆的角落里,他曾经就这样抬头,看到上面悬着一口白灯笼,上面漆着褪色的红字“圣灵宝诞、周星敬贺”等字,而且,好像还会发生一些事……他抱着打碎自己心中迷梦的决心摹然抬头,就看见那一只白脸鬼似的壮羊胎皮灯笼,上面赫然书着:

“圣公宝诞周星敬贺”。

这时,屋梁上一圈檀香的灰烬刚好掉落,就落在温文的额上。

温文赶忙用手揩去,他记忆中会发生的事。就是香灰在他刚好仰睑的额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契合,他怀疑自己是处身于时光隧道里,而这里正发生着以前发生过的事。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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