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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雪记-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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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向简淇看去,心中歉仄,想道:“又是我带累了你。”然而见简淇神色从容,并无一丝惊惶,目光相接,心中便涌起一股宁定平和之意。
过得小半个时辰,只听得马蹄声自远而近,怕不下数十骑。又过得一刻,众多武士簇拥着一个少年,出现在崇楼上。那少年自是赵暄,却见他身着猎装,背负长弓,倒似是要出城打猎一般。
赵暄居高临下,望着郦简两人,粲然笑道:“两位哥哥这可是要出远门么?”郦琛本道他授意手下设伏擒拿,那是要跟自己翻脸,孰料他却仍是语笑亲切,一时摸不透他用意,便道:“正是。请你打开了城门,让我们出去。”
赵暄向身边一人低声说了句话,忽然翻身上了垛墙,一跃而下。郦琛吃了一惊,眼看这城墙高达十余丈,赵暄并不会武功,这一跳岂不要摔得一命呜呼?然而见他并非直堕,而是缓缓降下,一凝目间,便见他身上系了一根乌黑细索,另一头便由城头上一前一后的两名军士握在手中。
赵暄站定,向郦琛走近两步,离得尚有数丈便停了下来,朗声道:“郦琛,这半年你在京城,我待你如何?”郦琛不料他忽然有此一问,微一踌躇,便道:“你待我很好。替我求官,助我报仇,连家常一应动用之物,你都替我筹备周全,不消我费半点心。”赵暄道:“是啊,你原来也还记得。那怎地你要走之时,却偷偷摸摸地收拾了便行,连辞也不来辞我一声?倘若我记得不错,你明后两日还须在宫里轮值。你这个昭武尉原是由我一力保荐,这般擅离职位脱逃,却置我于何地?”郦琛语塞。他既知赵暄于己有意,料想以其心性,一旦知悉自己与简淇出走,多半便要来同两人为难——只是这话一来并无凭据,二来也难以出口。这时被他一问,反倒显得自己甚是薄情寡义,只得道:“对不起,我有急事在身,不及面辞。”
赵暄向闭合的城门望了一眼,笑道:“郦琛哥哥,我若不肯放你离去,你会不会便拿住了我,以我性命要挟开门?”郦琛见他跃下时,心中便转着这个主意,听他这般说,不禁犹豫,说道:“承蒙你一直当我是朋友,我自不能来伤你。但是倘若你要取我二人性命,说不得,也只好得罪。”
赵暄撇了撇嘴,道:“我当真有要杀你两个的心,又怎会下城墙来让你抓住?郦琛,枉自我待你一片真心诚意,你居然半分也信不过我。”他一番抢白,似乎句句占理。然而郦琛与赵暄相处日久,所练就的招数便是以不变应万变,凭对方舌灿莲花也好,撒娇撒痴也好,一概不予理会,当下只道:“你打开城门,让我们出去,我便信你。”
赵暄叹道:“这一放了你出去,再要见你,可就难了。可不放你走,你必然要生气,郦琛哥哥,这可教人为难得紧。”郦琛道:“你若是不放我们出城,咱们便为敌人,又岂止是生气?”见他目光闪动,道:“你有甚么条件,痛痛快快地便说罢。”
赵暄道:“也没甚么,只是我要再同你见面时,你须要答允。”郦琛摇头道:“难道要我一听你唤,便召之即来?”赵暄道:“我也不会特地难为你,叫你千里迢迢,赶来奔去。我是说,倘若咱们在路上赶巧就近,我要你来陪我喝酒聊天,你可不许推脱。”郦琛眼望四面雉堞上的弓箭,哂道:“你将我们困在瓮城里,拿弓箭指着我们的头,便是为了将来喝酒聊天这等无聊事?”赵暄笑道:“你觉得无聊么?我偏觉得有意思得很。你这人架子大得很,若不现下求你允了,将来我去叫你,必是叫不动的。”郦琛皱起眉头,这件事说大不大,然而一旦应承,深感便要有重重麻烦加上身来,小王爷心思难以捉摸,虽然迄今一直待自己极好,难说将来如何。若不答允,又势难脱身。赵暄既敢孤身下来,显得甚是有恃无恐,被他先前那一番言语挤兑,也当真不好意思出手拿他,要挟开门。当下便道:“喝酒聊天,也须有个限度,你说下个数来。”
赵暄笑道:“你真爱讨价还价。好罢,便以一年三次为限。”郦琛心道:“他帮了我许多忙,如今所求,不过是要再见面。……不如答应,免得他又生别的事出来。”颇觉若非必要,也不愿与赵暄十分决裂。又想:“横竖将来之事,实在不愿见他,远远避开了便是。小王爷忙着争权夺利,事务缠杂,未必有工夫天南地北来找寻咱们。”道:“好,我答允你。”
赵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咱们可还是朋友?”郦琛不愿在此时再生枝节,便点了点头,道:“你说是,那便是罢。”赵暄道:“你从前跟我说过,若是有人要来杀我,一定会来救我。这话可还算不算数?”
他这时又提出这一件事来,令得郦琛一时颇感为难,只得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停了一停,又道:“不过小王爷身边高手如云,护卫周全,想来也不消我多事。”赵暄笑道:“你记得就好。”
他抬起手臂,向上做了个手势。那门楼上便有人扯着嗓子高声道:“王爷有令,开城门,与郦校尉送行!”吱嘎声响,将前后城门都打开了。
郦琛见城门开启,向简淇道:“你先走。”让过了简淇马头,转向赵暄道:“谢谢你。”一夹马肚,便追着前面的马奔了出去。转眼间穿过了三重瓮城,听身后一无声息,忍不住便回头望了一望。只见赵暄孤伶伶地站在雪地里,见他回望,便是一笑。忽然取下了身后长弓,嗖地一声,一箭向他射了过来。
这一箭准头极佳,却是无甚气力。郦琛手执马鞭,待那箭飞到面前,正欲将其打落,忽见到箭杆上似乎绑得有物,心念急转,手腕一抖,鞭梢伸了出去,便卷住了箭尾。
郦琛取箭在手,见箭头早已折去,箭杆上以细线缚了一通纸柬,写得有字。不及拆阅,一抬头见简淇在前方回头相望,笑道:“不妨事。”催马奔了出去,心道:“赵暄口口声声说一派真心相待,其实他当真对我不加提防,又干么不亲手将这纸柬交了给我?分明还是信不过我不会害他,不敢走近。其实我既已答允了他,难道还会反悔?”
二人一气奔出数里,离得城门已远,郦琛便放慢了马步,取下那箭上纸柬展开一看,却是一份告身文书,封李桓为都监,遣往定吾军中效力。
郦琛心道:“李桓是谁?”旋即明白过来,由不得手心发热,忖道:“有了这文书,只消改一改相貌,便好混到军中,趁得郑晔不备刺死了他。”想到此处,看了一眼走在前边的简淇,不禁大是踌躇。
他这里心绪变化,简淇早已察觉,勒马相候。郦琛默默将那份文书递了过去。简淇看毕,道:“定武军在满城,那不是郑晔所在?”郦琛道:“正是。”简淇点了点头,将文书还给了他。又走了一程,道路分岔,简淇率先便往那条北向的路上走去。郦琛犹疑道:“去落霞谷,不是这条路。”简淇淡淡一笑,道:“咱们是去满城,杀郑晔为你报仇。”
郦琛看着他清亮双眸,心头百味杂陈,半晌才道:“牧谦,我跟你说不要报仇了,原不是说的假话。”简淇道:“我知道。”在马背上伸出手来,两人相握,过得一刻,简淇道:“子坚,你不能亲手复仇,终究心内不平。郑晔或者还要过好几年才死,我也不愿你这几年里,始终存了这一根芒刺在心中。以你我两人合力,郑晔武功虽高,也不是算计不了他。”郦琛心中感动,却道:“我不要你帮忙。”
简淇知其心意,自己若再要相助,不免令他负疚更深,点头道:“我不帮你动手。可你总要许我陪着你,有甚么事,两个人也好商量。”郦琛道:“你肯陪在我身边,我高兴也还来不及。”顿了一顿,又道:“咱们只去满城瞧瞧时机,能杀便杀,不能杀便走。总不能为了一个郑晔,连你也舍下。”简淇握着他的手紧了一紧,道:“你能这么想,那是……很好的。”
郦琛忽然嘻地一笑,放脱了他手,叫道:“牧谦,到下一个路口,看你追得上我不!” 说着将马加了一鞭,远远跑了出去。
拢骨残阳
郦琛虽决意去满城刺杀郑晔,却不着急赶路。每天走不出一二百里,便在所经大城小镇停驻流连。正是新年正月,各地凡人多去处,都扎起了彩棚,日集喧嚣,夜市辉煌。虽是行途中诸事不备,在郦琛心中,却是生平过得最心满意足的一个新年。
这一日来到镇州市街,见一根大木上吊起了一口新开剥的野猪崽子,一条汉子头扎白角巾,将个瓦罐敲得当当响,口里吆喝:“十文十纯!有要博的尽管来!”
其时民间赌风极盛,大凡货物既可买卖,也可作赌戏的彩头,唤作“关扑”。最寻常的关扑便是掷铜钱,掷得反面朝上的称作“纯”,要掷出一定数目的铜钱都是反面“浑纯”,才算赢家。那人叫的“十文十纯”,便是以十文钱下注,要掷出十个铜钱全是反面,才赢得了那口野猪。
郦琛见了那口野猪崽子,便十分动心,向简淇道:“我去扑了这口小猪来,你提早给我过生日罢。”简淇笑道:“扑不来的。”郦琛从前在滁州时虽然见过关扑之戏,以郦文道训子之严,自不曾得机会亲身下场。只觉掷出十个反面来虽不容易,但想多掷十几二十次,总能掷出一次,那也不过一二百钱而已,这口野猪崽子虽不甚大,少说也有二三十斤好肉。简淇在市井中多有阅历,知道关扑起来,多的是掷上一整天也未必便得一个“浑纯”,只是含笑摇头,阻不过郦琛兴致,便由得他去了。
果然郦琛连掷了几十把,那些铜钱似乎总与他作对,转来转去便转不出一个纯出来,只掷得心头火起。有一回好容易定下的八个都是背面朝上,那剩下的两个晃晃悠悠转了几圈,倒了下来,却是字面。那汉子笑嘻嘻地道:“八纯两字。又作成了小的。”将钱拢走了。郦琛看着,恨不能把那两个铜钱抢过来扔在地下,再踩上一脚。倏忽过了一柱香工夫,算来已经输了五百多文,要收手又不甘。简淇拉他道:“算了,走罢。”看着郦琛气鼓鼓的模样,不觉好笑,道:“你没玩过这个,我从前在扬州给一家看病的时候,那人抱怨说病中口淡想吃梨,教儿子去买,那小子偏要去关扑,结果花了一千文钱,硬是扑不来一个梨。”郦琛道:“这也罢了,我想你做那道脍野猪肉来吃,偏这市上又没别家有卖。”
简淇道:“你等着。”便向那关扑的汉子走去,也不知两人说了些甚么话,那汉子回头向边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交待了几句话,那孩子如飞一般跑去。简淇走回郦琛身边,笑道:“他家是山里猎户,昨天打了一大一小两口野猪,另有一只大的在家里。我买了他五斤肉,他家娘子一会儿便送来。”郦琛不觉喜笑颜开,道:“早知道这般容易,我也不掷那些铜钱了。”想了一想,又笑道:“我回去倒要好好练练,就不信掷不出一个十纯出来。”简淇见他说话时右颊现出那个深深酒涡,映衬着明熙笑容,宛然便是当年滁州城外那个活泼可喜的少年。当时一见钟情,便沉沦至今。——心潮起伏,一时难以自已,也不顾周围许多人,便握住了他手。郦琛反手回握,十指交扣,在京城时两人间存下的那一点若隐还藏的芥蒂,这一刻仿佛都涣然冰释。
少顷那汉子的娘子来到,带来五斤野猪肉,又送了他们一袋自家擀的面饼。郦琛兴高采烈,拉着简淇便要往客栈里去,借店里的家什来烧肉。刚刚走出几步,迎面便来了一大群五六十人,有老有少,个个面目憔悴,衣着褴褛,与这节日里快活喧嚷的市街格格不入。郦琛心下诧异,便停步观望。其时满街的人十停倒有九停住了手里活计,向这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是自满城逃难过来的,莫不是满城便要守不住了?”“倘若辽国狗子破了满城,是不是下一步便要打到定州?我家眷如今在定州,挪动不便,这可如何是好?”“休要胡言!定州有节度使朱大人守着,手握数万精兵,哪里许得辽国狗子更进了一步?”一时间人心浮动,不觉将过节的气氛淡下许多。
忽然间人群里一个稚嫩声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郦琛循声看去,见是个逃难妇人手里牵着的四五岁女孩,正自呜呜咽咽地哭得悲切,眼睛却从指缝里看着那店铺里挂着的糖饼。郦琛见此情形,由不得浮想联翩,心道:“这孩子同琬儿差不多年纪,我却有许久没得抱一抱琬儿了。”正要往怀里去摸钱,身边一人已快步走过,向那店家去买了两个糖饼,递在小姑娘手里。
郦琛不禁暗暗好笑:“我便知道他耐不住。唉,他这个性情,最好是家里有家财万贯,好由得他开善堂,作粥棚,周济众生。”思及此处,忽然想起:“我从前戏言要去作了强盗来供他花用,究竟不曾给他挣来过一文。这几年里,都是他在养活我。”他出身富贵,从未在银钱事务上留过半分心,便是家破之后,也不曾在衣食上受过一日困窘,虽不能如从前一般考究,旧日公子哥儿的习性竟未大改。除却一开始在郑元化身上顺手牵羊来了一二百两银子,过后再无一文入帐,全由简淇供给。后来到了京城,凭赵暄之力作了禁中武官,每月的几两银子饷银随手便去,还亏得日常有赵暄不时馈赠些衣履什物,才不致于入不敷出。这时候不禁好生惭愧,心道:“我忙着报仇,从来便没想过去弄些钱来给咱们两个使。等杀了郑晔,我却去做甚么好?”他少年经历大变,心心念念,便是想着如何将仇人挫骨扬灰,再无暇虑及其余;虽与简淇倾心相爱,也只不过想到“报仇之后须同他长相厮守”,到底也没仔仔细细地盘算过日后生计。
简淇同那逃难妇人聊了几句,回来见郦琛怔怔出神,大有魂不守舍之态,好奇道:“想甚么呢?”郦琛道:“牧谦,等咱们从满城回来,到杭州去开个药堂好不好?你坐堂开诊,我便替你配方抓药。”简淇不料他忽然有此一句,循着他言语想去,不禁悠然神往,心道:“若得同他日日相伴,携手西湖边上,当真是神仙也不换。”
郦琛回过神来,笑道:“你拿了两个糖饼去,可换了甚么消息回来?”简淇道:“满城那边日日有事故,虽不曾听说认真开战,却到处有辽人出没,劫杀百姓,日来更有传言说有大队的辽兵开来,是以民众恐慌,纷纷向南逃难。”郦琛甚是惊异,道:“和议了十余年,向来无事,朝里人都说不过是今年水草不丰,辽人冬季饥馁,才来打草谷,难道竟是要大举犯边?”简淇道:“辽人怎想,咱们是不知道。那妇人言道,一路上走来也还平安,可见满城暂且无妨。只是途径定州时,那节度使朱忻却已经下令闭城戒严,不许难民流入,说是怕混进了奸细。可怜他们扶老携幼,又多走了百许里。”说着不禁蹙起眉头。过得一刻,便道:“子坚,我求你一事,咱们到了满城,倘若果然军情紧急,你暂且别杀了郑晔好不好?若当真要与辽国大战,军中临阵丧将,不免大损士气军心。”
郦琛心想郑晔若是忙着同辽人打仗,无暇内顾,自己说不定便有可乘之机。然而简淇头一遭开口相求,怎好不允?微一犹豫,便道:“好,你说如何便如何。”简淇大喜,道:“谢谢你。”
两人继续北去,路上难民愈来愈多,有时一日竟要遇到好几起。然而难民虽众,却是谁也说不上来战事到底如何,只晓得日日有小股辽兵四下侵扰劫掠,抢夺农户越冬的粮草。两人未得确信,便不愿就此回头,不觉过了定州,相去满城已不过百里。
这一日走到黄昏,遥遥望见左前方便有一个村庄,郦琛笑道:“正好赶去借宿!”说着催马疾奔。见村口站着个庄汉打扮的人,低着头似在削一根树枝,便叫道:“这位大哥……”只说了半句,连人带马已冲到近前,看清了状况,不由得一呆。原来那庄汉后心扎入了一根长矛,直通到胸前,露出狰狞一个矛头,远望便误作了树枝,早已气绝身亡。
郦琛放慢了马步,走入村庄,但见竹篱后,井台边,到处是或坐或卧的尸首,自龙钟老妇到髫龄童子,竟是无一幸免。他生平见过死人不少,但这般举村屠戮的惨景,却是见所未见。又走出了几步,只见一户人家板门大敞,两名妇人满身鲜血,赤条条地躺在地下,身边又有一个婴儿,俱已死去多时。郦琛心神剧震,听得身后蹄响,回头见简淇自后赶来,道:“牧谦……”却说不下去。
简淇跳下马来,检视一具尸体身上箭镞,道:“是辽兵来过了。”语音涩滞,显是强抑心中激动。郦琛愤然道:“他们要抢东西也罢了,又做甚么杀了这么多人?”
一语未毕,忽听得隐隐传来马蹄声响,似有不少人向这里奔来。两人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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