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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伍渔人



楔子　轮回

楔子

一千年前，如来下凡，弘扬佛法。给万物讲述佛经。

如来在闹市讲佛法，众人接停下手中工作，席地而坐，聆听万物之声。

如来在荒野讲座，万物不再为生存忙碌，河里的鱼都静止在远处，丛林里的野兽也不再追赶猎物，安静地围在如来身边。

有些破旧的黄色袈裟掩饰不了身躯的瘦弱。卷发，长髯掩饰不了他眼中别样的神采。

“是诸法相…”他一伸手，一只麻雀就落到了他粗糙的手上，他把麻雀放在一边，麻雀也安静地听着他讲佛法。

“今日，就讲到这里，万物皆有灵性，终有一天，你们将顿悟。”

如来起身，他原本坐着的草地上，开出繁花。

“佛祖，佛祖！”刚才在他身边的那只麻雀突然开口。

如来一笑，“原是需要百年修行才能习得一句人语，你想跟着我回去？”

那只麻雀只会说佛祖两字，扑闪着翅膀就落到了如来的肩上。

如来往前走去，前面的动物自动退让出一条道路，他每走一步，地上都开出一朵花，步步生花。

突然，他一停顿，俯身蹲了下去，那只麻雀依旧喊着佛祖佛祖。

一朵鲜红色的莲花在地上绽放，红色让人挪不开眼。

如来赤裸的脚掌上，一片殷红。

他从地上捡起那刺穿他脚掌的木刺，放在手心。

“你有何不明白之处？”

再附耳在木刺上。

“你说，为什么万物都要听我的？你错了，他们不是听我的话，而是在听他们的本心。”

“你问我，什么是色？什么是空？”如来一笑，“想不到一根小小的降龙木刺也如此有佛缘，是否愿意跟在我身边，听我讲佛法？”

“那好，你们两个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如此，如来带了一只麻雀跟一根敢于扎破他脚掌的木刺回了西天。日日听他讲佛经。

－－－－－

两百年后。

“木刺，你仍然不能明白什么是世间皆苦？”回到了西天，如来就恢复了本身，宽大的耳垂，衣服也不再破烂，但依旧是清苦的眼神。

一众弟子皆坐在如来面前，每日听着如来讲座，这木刺是如来两百年前带回来的，听了两百年的佛法，同时也问了两百年的问题，用了一百年的时间修成了人形，但似乎不懂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他们不喜欢这根木刺，刺破了如来的脚，还能有到西天的待遇。

而他们，是历经了苦难跟各种顿悟，才能成佛的。

“麻雀，你能理解吗？”

那只麻雀是跟木刺一同来的，修成人形比木刺晚了五十年。

“这个需要了解吗？人间皆苦，这本来就是这样的。”麻雀是公的，所以成了人形，也是男人，亚麻色的头发里，掺杂几缕灰白色的头发。

他叹了口气，绝美的容颜在乌黑的头发下半遮半掩。光洁的下巴放在自己的手心，呆呆地看着远处。眼中总是带着那么一丝疑惑跟不解。雌雄莫辩的脸庞上总是带着不可亲近的冷漠。

因为降龙木原本没有性别，所以至今他也没有性别。如来说，他是没有顿悟。

“你就一定要弄明白吗？那么执着何必呢？”麻雀知道木刺不是冷漠，而是心里一直有很多问题，常常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所以看上去十分冷傲。

“可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弄明白很多问题的啊，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修仙么？吃一颗丹药可比我们这么每天听佛经有用多了。”磁性的中性声音。

“佛祖一定能给你解释的。”

“麻雀，你知道为什么你比我后修成人形吗？”

“什么？”

“就是因为你太迷信佛祖了，你觉得他什么都可以帮你，你太依赖别人了，所以你依靠自己的时间就少了。”

“我还是相信佛祖会给你解释的。”麻雀身袭一块棕色麻布，看着像是随意地用一块布把身子裹住，右手跟右边肩膀都裸露在外，露出的是结实紧致的古铜色皮肤。

相比之下，木刺的身体就瘦弱地多，同样是一条浅紫色麻布，露出的肌肤跟珍珠一样有光泽。

－－－

“木刺，你还是不懂吗？”如来含笑问着坐在身边的木刺。

这几百年来，讲座的时候，如来都让木刺坐在他身边。

木刺摇头。

“看来还是要让这个孩子下凡自己体验一回。”观音望着木刺，在他眼中，木刺是确实是一个有佛缘的人，而且他看得出来，如来很喜欢这降龙木刺。

“观音，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如来看着观音。

“佛祖，不可再宠着他了。”

如来突然笑了，“想不到居然有人会说本座宠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一根小小的木刺，也罢，居士说得也有理。”

木刺看着如来发呆，真的要让他下凡吗？

“木刺，你可否愿意接受这轮回之苦，去体验人间的疾苦？”

“我愿意。”他原本就来自人间，虽说没有做过人，不过那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那好，你便去吧！你每一世都将会体会到凡间七情六欲之苦，每经过一次轮回，本座就安排你到一位菩萨那边听经，等你历经了十三世，那你也在十三位佛陀那边听了十三次经了，相信对你的成长是有帮助。等你顿悟之后，你是要成佛，成仙，还是成人，就是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十三世的轮回，木刺捏紧了自己的拳，不过是十三世而已。

“佛祖，我也要跟着木刺一起下凡！”麻雀突然站起身。

观音跟佛祖一起笑了，如来道：“你就不用了，木刺下凡自由他的缘分。”

观音看着麻雀，“你要是也觉得佛祖这边无趣，大可跟着回我那里去。”

麻雀有些尴尬地看着如来，不说话。

“麻雀，既然居士都开口了，你也可以跟着他去。”

“那…好吧。”麻雀口气中带着无可奈何。

“那木刺，你便去吧！本座就等着你顿悟的时刻。”

降龙木刺头也不回，便走出了大金宝殿，纵身入了那深不可见的云层，堕入了轮回。

“佛祖，不知他是否真能承受住这轮回之苦。”观音等众多尊者散去之后，在如来身边说道。

“这根木刺，生来如此，他更信自己，要让他明白道理，就让他自己去体会，这是他的佛缘，接下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那佛祖早知道我跟这只小麻雀有缘，怎么没早把他送到我身边？”

如来又是一笑，“这麻雀跟木刺的缘是连在一起，这木刺走了，他们的佛缘也跟我断了，然后才能到你那里。”

“佛祖莫笑，你要是还想见到这根木刺，还要等上十三世。”

如来伸出一根食指一晃，“未必未必。”

第一章　死亡只是开始

死亡是新的开始

“快点快点，把她搬出去！”

谢小凡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的同事围在一起，回绕着自己。

是的，谢小凡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微黄的头发有几撮被汗浸湿了黏在耳侧，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色，很安详。谢小凡这次很清楚地看清了自己，比照镜子还要清楚。

有人掐着谢小凡的人中，但是她完全感觉不到痛，就只能看着人们跑来跑去，还有打电话的，还有看热闹的。

漂浮在空中的谢小凡突然感觉好累，那躺着的人，不就是自己吗？可是她伸手却碰不到一个人，那应该就是自己的尸体吧！可是谢小凡明明看见那尸体刚刚落下了一个泪滴，或者是她看错了，那是她的汗水。

生前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掠过眼前，出生在一个工人阶级家庭的谢小凡，三口之家很和睦，谢小凡成绩也算是中上，外貌也算是中上，在初三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平坦到不行，还以为会继续平坦下去，但是想不到一场意外就带走了她的父母。

自此，谢小凡就只能一个人生活，靠着远房亲戚的一些些小补助，自己靠着实力上了大学，争取奖学金，兼职多分工作。

大二的暑假，谢小凡兼职了三份工，但是没想到就这么死在了打工的地方，一个没有空调的小作坊里。

看着自己瘦小的身子被抬出去，谢小凡不自觉地跟了上去，没有人看得到她。

虽然在初三时候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但是这不妨碍谢小凡身体正常的发育，体态匀称，小巧的巴掌脸，虽然不是貌美如花，但是干净的脸庞在男生中还是很受欢迎的。只不过爱争强的她，总是让人敬而远之。

就这么结束了吗？出了那个狭小的空间，谢小凡感觉浑身一冷，就算是死了的灵魂也是穿着死时候穿着的白色T恤跟牛仔裤。但是鬼魂感觉得到冷吗？

谢小凡下意识地用手挡太阳，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她的手，不能产生影子了，往身后看去，也没有影子。

明明就是盛夏，可是谢小凡却感觉到了无比的寒意，好冷。为什么晒着太阳都觉得冷？

谢小凡看着自己的肉身被搬上了救护车，自嘲地笑了笑，就算是上了救护车又怎样？她这个灵魂都在外面，医生又怎么能救活自己呢？

人群渐渐散去，高管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压下来，不让别人知道，员工们讨论着会不会安装空调…

原来鬼魂也是可以见阳光的啊！谢小凡呆在原地，愣神。

谢小凡摸了摸自己的脸，冷的，她觉得她现在应该在哭，可是没有一滴眼泪。

要去哪里？谢小凡看着旁边商店的橱窗，照不出她的样子。

还有哪里可以去？谢小凡想起自己的家，市中心的房子，那是父母留给她的，学校么？现在是暑假，室友们都已经回去了。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没有什么家人，朋友的话，还有几个好朋友，应该去看一下吧！可是又想了一下，他们应该再过自己的生活，况且他们也看不到自己，去看他们有什么意思呢？

“谢小凡？”

谁？谁在叫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谢小凡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谢小凡！”又是一个声音。

谢小凡转着脑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就看到眼前有两个模糊的影像，然后渐渐变得清晰，逐渐形成两个人的身影。

谢小凡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两个人，脸是一黑一白，穿的也是一黑一白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黑一白的高耸的帽子，谢小凡立刻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你么是黑白无常？”想不到原来死了，还真的是有地府这样的说法的，黑白无常是来勾魂的？

“你是谢小凡？”黑无常冷冷地说。

“是。”

“谢小凡，年二十一，七月初一热死。”白无常道出谢小凡的死因。

“你已经死了，你现在要跟我们去地府。”谢小凡这才看到黑无常手中拿着的手铐。

“一定要带这个吗？”谢小凡看着手铐，想不到死了之后，人人都要成为犯人。

“为了防止你变成孤魂野鬼，你必须戴着这个，那么就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白无常讲话的声音带着笑意，跟黑无常的冷酷形成对比。

黑白无常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脸色跟穿着了，黑无常一直很严肃，白无常就感觉有些玩世不恭，但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都让人感觉凉意袭来。谢小凡认为这是他们从地府带来的阴气。

谢小凡最终还是顺从了，冰冷的手铐待在她的手腕，原来，还是有感觉的。金属质地的寒冷，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被黑白无常牵着，谢小凡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三人行走的速度不快，但是周围的景致却很快地在眼前划过。

“那边是不是也有一个鬼魂？”谢小凡停住脚步，指着路边。

那里是一个穿着婚纱的新娘，马路上还有一滩血迹，从马路上停下的车辆可以看出，出事的是一辆婚车，跟一辆混凝土车的相撞，新娘当场死亡。

谢小凡看着新娘，像是看到了刚刚死亡的自己，不能接受现实，也不能接受自己已经是鬼魂的现实。

“你们难道不带她去地府吗？”喜事变丧事，这样的事情，真是够戏剧性的。

“她自然会有鬼差带走她的。”白无常解释道。

“那为什么带走她的是鬼差，而带走我的是黑白无常呢？”谢小凡随口一问。

“你不一样。”黑无常扯了扯谢小凡飞手铐，示意她快些，“耽搁了时辰就不好了。”

你不一样？这四个字悄悄地击打着谢小凡的脑袋，再看看手上的手铐，她也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那么大的阵势绑着她去地府？

还没等谢小凡想清楚，周围的环境已经是一片混沌了，如同夜空那般，黑暗的通道，有些许星光般的亮光，脚下是道路，但谢小凡要循着黑白无常的脚步才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是通往地府的路，当心些，踩空了就不好了。”白无常提醒着谢小凡。

好恐怖，好阴森，越是往前，谢小凡就越压迫。

“前面就是黄泉吗？”想不到在地狱的河流，是静止的，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源头。

“黄泉是由世人的眼泪流成的，无数的魂魄也在其中，你要当心别掉进去了。”黑无常带着恐吓的口吻，“要是掉进去了，你就化了，魂飞魄散。”

当他们到河边，就自动出现了一条路，鲜红的道路，在昏暗的环境下格外刺眼，彼岸花铺满了整条路。

“这是彼岸花？”谢小凡踩在路上，看着眼前的这些神奇，原本不信鬼神的她，似乎也要颠覆自己无神论的看法了。

“知道的也不少。”白无常笑笑。

“小心别掉下去了，这条路，只有鬼差跟魂魄能走，凡人是走不上来的。”

“为什么？”谢小凡踩在彼岸花上，感觉像是踩在毛绒地毯上那么舒服。

“彼岸花只能感觉到鬼差的到来，然后显现出来，只有阎王给的通行证才能够让彼岸花盛开，别说凡人不能到这里来，就算是来了，也走不过黄泉。还有些什么大罗神仙，要是咱们阎王不欢迎他，一样过不来。”白无常的话比黑无常多很多。

谢小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而且彼岸花承受不起重物，魂魄没有重量，才能在上面行走。”黑无常补充道。

过了黄泉，便是一条由灯笼引着的路，道路两边是空旷的场地，一眼看不到尽头。

无数的哀号声涌入了谢小凡的耳朵，哭泣，恐惧，各种叫声喊声，听着让人胆战心惊。

“这是什么声音？”

“十八层传来的喊声。”

“地狱十八层？”

“没错。”黑无常阴森森地说，“他们受着无尽的痛苦，每天哀嚎。”

“那这里是几层？”

“这里没有层，往下走三层才是地狱第一层。”白无常牵着谢小凡的铁链。

“那么远都能听到？！”谢小凡无法想象他们受的是多大的苦。

“其实还有其他十七层的鬼魂的叫声，只是听说你们凡人最怕下十八层地狱。”白无常跟黑无常也有吓谢小凡的心，可是没想到谢小凡的好奇心似乎更重一些。

“我还以为那些都是人编出来的。”谢小凡喃喃，想不到死了，还能有这样的经历，死亡不是一切的结束。

黑白无常不置可否。

一座巨大的古色古香的建筑物，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谢小凡的眼前，等她反应过来，就直接被带到了阎王殿。

跟衙门一样的地方，两侧站了两排鬼差，脸上都泛着阴森森的绿光，高堂之上，悬挂着一副没有字的匾额。

“陆判大人，人带到了。”黑白无常让谢小凡站在大堂中央，自己则往高堂侧边走去，那边似乎坐着一个人，只是正好被黑白无常的背影挡住了，谢小凡看不清那个传说中的陆判长什么样子。传闻中，应该是个大胡子，而且一定要是红脸。

第二章　莫名其妙

跟谢小凡的想象不同，当黑白无常慢慢让开了身子，陆判那张白皙的脸庞便跃入了谢小凡的眼。

细长的眼睛，眼角还往上翘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看着有些妖气，一缕发丝从黑色的纱帽中挂出，正好沿着他刀削的脸型到了光洁的下巴。谢小凡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好妖孽的一双眼睛，被他看一眼，就感觉会魂飞魄散。不，不对，现在她是魂魄，要是魂飞魄散了，那么就真的没命了。

要是真的细看，陆判不算是绝世，但是那一双眼睛，就是举世无双。

“你们先退下吧！”陆判讲话的声音软软的，听着就软到心窝里。不会是个gay吧？！谢小凡脑中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黑白无常除下谢小凡的手铐便离开了。

不要多想，谢小凡不是腐女，至少不算是腐女，但是身边有很多这样的朋友，就说她认识了将近十年的死党，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腐女，所以谢小凡在这方面的知识不少。听闻爱护肤，爱带包包，注重发型，爱自拍，那么就很可能是gay。

不对不对！谢小凡摇了摇脑袋，这里是地府，看他们的样子都穿着古装，怎么可能呢？这里是地府，就不要多想了。

陆判一手执起生死谱，一手拿着判笔，似乎看到了什么不顺心的，眉头一直皱着。

谢小凡

女

年三十五

心力交瘁忧伤致死

“谢小凡？”

“是。”

“今年几岁？”

“周岁二十。”谢小凡看了陆判一眼之后，就不敢再多看一看，只是低着头站着。

“二十？”陆判放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