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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尽头的女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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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条雌雄同体的鱼
这里有一个骑着大象,来自世界尽头的女朋友。她想吃掉她。无关于因果时空等要素的狗屁忽然性。这个夜,“这个夜”而已。无比明亮的台北上空。

  睡不着,然后她比喻:“跟热带金鱼的烂尾巴一样的——”她的胸口被某种偏智商因素的物质给顶住了。

  小时候,她记起。游园时看金鱼。桃红酥金孔雀蓝,开启了她视网膜的第一课。她小手小腿小脸全粘在玻璃上——她发现,观赏鱼的尾巴全是烂的,但却是全身最醒目的地方,甚至游过之处,都滑过鲜艳的游丝或漪涟。其中,一条最烂的卡思嘉妮鱼,也是最五光十色的。横冲直撞,撞到她脸上,和她嘴对嘴,中间隔着空气玻璃和水,相当生和死的厚度。第二天的灯会,她就要看鱼。大王鱼不见了。她脑海给了它空间,一段段腐烂的分解图例暂且安慰她的好奇心。

  长大后在高中的生物课上,她从书上了解到这种生不生,死不死的鱼的一切:它们是一种雌雄同体的鱼。曾经温顺的雌鱼不得不转化成新的领头雄鱼,用一种近乎爆裂的气质。在失去唯一的雄性后,谁也不知道那些基因发生了什么事情。。。。。。雌鱼的鳞瓣脱落得珠光宝气,放佛一生的精神都在等待并不惜用尽在这一场挽留种群基因的游戏里。那条温顺的雌鱼从此消失了,它的鱼的肉身还在,只是千万年的雄性的灵魂占据了它………跟以往的雄鱼一样,它要求极致主义和等级制度,后面的鱼妻鱼妾,都要等待它的*,等待它死去的那一天;那一天,它们都已经精疲力竭,*,等待,死亡,脱落,转换,直到新的色彩斑斓的另外一只雄鱼。她在想,为什么这些鱼没有疯掉。

  不过她不确定就是这种鱼,它们不仅仅是一种学名上被定义为荧光鱼的。。。鱼,她实在不确定,因为因为她亲眼见过的那种鱼,有着与生俱来的自毁热情。一种绚烂无比的怪物,仅仅在夏日节日里出现,放进水里,隔着玻璃,供人欣赏,兴许它该有很舍我其谁的代名罢!。。。

  曾有整整一个午后,她都在查找那种鱼的图鉴资料,直到她也几乎变成了鱼。那鱼是她,她是那鱼。后来她逐渐清醒了,关于那种鱼,可能只存在她一个人,甚至她作为女童的那个人的脑海中。成长后而被俗事缠身后,这种神秘又美丽的画面也逐渐被脑细胞淘汰弃忘了。她慢慢流下眼泪,撕下鱼的一切,她要为死去的未死的鱼,最后呼吸一次。她撕下了,一对对鱼。她不清楚,是她是鱼,还是鱼是她;是她隔着玻璃和水呼吸,还是鱼隔着玻璃和水呼吸。。。她们的嘴巴触碰在一起。

  但是那种鱼,美丽霸道得容不下任何一条鱼,以致于最后吃掉自己。她见过她最后的时刻,美得要和水光里里的烟花重影在一起。可是它叫什么鱼,什么鱼来着了?。。。睡梦中她感觉有鱼的尾巴轻轻的扫过她的脸颊,下意识中她试着用手搽拭侧脸泪水已经化开,延津到了发际线。

  所以她从小就有个意识:最绚丽轻狂的也是下场最——她形容不出来。旁边的女友早已睡熟,她被她的翻身给怔到了。对于台北,她只有一个概念:绚烂和停电的。可是,她印象中,台北是个不能、不会、不曾停电的城市。可是——

  她眼帘湿润了。

  她分明看到十只小玉蝴蝶在游弋。她的身心仿佛被击溃,和湿润海风同一质感。连碎都碎不起来的弱。那分明是奶糖涂满荧光指甲油的指甲们——在动。每次造完爱,奶糖都要一小幅度地挥动十根手指。十颗约隐约现的点点在她的眼珠陆续滑过。或者,在*时,奶糖的注意力会被它们分散。但是在白天,它们是黑色的。奶糖说,一辈子只画黑色指甲油,不洗掉。奶糖还说,有没有什么美容科技把指甲一辈子染黑。她不让她画。当然这只是在显示她对她的甜蜜控制力。她说:“别的女孩都是画红的或用黑色画脚!”奶糖的脚指却画着女孩们都爱的大红,裹在她脏脏的格仔converse帆布鞋里。奶糖也曾画过大红大红的手指甲,她嫌肤色不衬,于是再也没画过。她开始画起黑指甲。她要一辈子都这样,黑指甲的,黑指甲,不要洗掉,求求你不要洗掉。

  那是她们分手前两个月的事。奶糖要干大事了。她说。那时在她们的交际圈内里引起了很三八性质的风波。她用粤语骂她:“做咩戳大事喈!  做咩戳耶!仲不过扮嗮嘢点——”。奶糖没吭声,夹着的烟惊到了她的右食指。她冷静异常。穿着竖纹衬衫和hip…hop短仔裤,长发扎起,已经自动失去了一种作为“pure gal”的甜美气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英气逼人的气场。

  这正是她和她的问题所在:她要她扮演的不该是这样的异军角色。作为一条领头的荧光系的海鱼,她没到精疲力尽的田地,她还没死掉,她要身边那些作为她意象陪衬的小鱼儿似的女孩儿们,乖乖的,跟着她,不要篡夺那雌雄转化的王位。她现在还没到绚烂及灭的时候,她还要在人海中慢慢游荡,自持的挑三拣四……用一种潜意识的从专政衍生而出的专政,控制那些处于被动的女朋友们。因为她还年轻。

  “我希望你,还能再女性气质一点。。。再温柔一点,再白一点,再漂亮一点,不要那么酷。。。行么?。。。";当然这不过是她们日常生活中的小对话而已。奶糖没有像以往那样辩白,皮皮以为她真的是被驯服了。

  奶糖开始变酷了。棱角分明的轮廊、上扬的眉宇和雌雄同体的味道,与日俱增。带来的问题还有,奶糖开始在酒吧里,朝浓妆艳抹的pure gal们面露——让她怒发冲冠的暖昧微笑。可是她的笑够低调,她一时少年心气,拉上过路的女孩们搭讪,洗洗不符合她身份的怨气。可是奶糖不动声色,静静喝酒,和别人谈论着时尚专栏。那时她还绑着圆圆、蓬蓬的宝宝头,穿着奶蓝小吊带,蹬着白皮鱼口鞋,露着桃红的脚指甲。这是她们分手前3个月,她的打扮。在那次吵架中,她借酒发威,自以为自己高居上风,在当地小圈子中猛占口碑——可是她在多年后才意识到,这是她下的一步烂棋。她冲上去要捉奶糖的肩膀,场景一下子被打乱了。她的朋友拦着她,奶糖的朋友护着奶糖,她们共同的朋友被夹在中间,不知所措。奶糖一改平日的横蛮,隐忍十分。其实更令她更耿耿于怀的是,奶糖一直是漫不经心的。在音暗的灯光中,奶糖给她的印象是快要被吞进墙内。别人的吵,今日居然会与她无干。奶糖的眼神被深深地埋进睫毛里。懒得对别人解释what why how and then。在整场冲突中,她最大的动作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像所有分道扬镳所必经的程序,奶糖的行李被一件一件平平淡淡地消失。直到最后一只指甲油瓶消失。她才开始不依不饶地要牛气哄哄,从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点点滴滴地扮演自我意象中的better man。每个主动者的意象中总会有个被动者的背面形象。她们要知道pure gal是怎么样的,才能知道Tom boy又该是怎么样的。赋予爱的是痛苦的神圣的,而接受爱的是幸福而卑鄙的。聪明的女孩都知道,她不必发展出去爱的气质。现在,当然,她身旁在黑暗中约隐约现的pure gal,是她的新的糖果屋。小女孩叫小白。有个BoBo,头发根升起——只要她把地的头发抚起。她朝她笑。(后来她意识到她的这种笑,是对奶糖的条件反射)。在她们会定时造爱。但她一直没对小白说清楚,但她似乎又没有其他定时的约会。于是小白很温顺,在每次高潮前头发都会向上飞起,眼眸里是无数花火。她是每个主动者眼中完美的鱼。小白是她见过最为符合她想像的pure gal,BoBo头,小白脸,烟熏眼,樱桃唇,泡泡裙,细瘦的腿芽子套上五彩缤纷的丝袜,足够可爱的东西。一只透明小瓷杯。给里面加点各种颜色的液体,它就是那种颜色的。它有只环形小把手,那是它存在的依据。所以她的指甲盖上,总听话地爬着一层红色系的油脂。小白对她说:“我相信你。”所以小白湿了。一直湿到大腿。对她来说,信任的多少就是津液的流量和浓度:腥香的、奶色的、缓缓溢出的。这就是信任。她把和她(可以和她)造爱的女人分成两种:一种任意流,一种是条件流。小白明显是后者,条件是信任。可是小白对信任,仅仅是一种毫不开化的认识——甚至没有她对某一种护肤品认识得自然,而且深刻。可她不怕。她是小白,她相信。

  可是今晚深夜,她未眠。不能吸烟,怕用一种粗鲁的方式打扰小白。她居然哭了!十只玉蝴蝶变成了眼泪,直冲眼帘,粘住感应边缘——她觉得她的五官,在为她的哭泣作好了完美准备。那应该是奶糖的手!造完爱后,她总要在她眼前瞎晃—— 一只、两只……直到十只。今晚的泪腺过于发达。她把泪哭得豆大。离开奶糖后,她就和小白在一起了。到哪都拉风,站在哪儿拍照,都像极了在做杂志专访。她怀念起奶糖同她吵架时尖利刻薄的谩骂声。她害怕了。

  于是她把小白扳过身。她压住小白的手,不让她摸着自己的面颊——湿到骨头里去了。她索性滑到小白的下面。小白重重地呻吟一声后问:“皮皮,你怎么了?”

  她支支吾吾:“我想——抽根烟。”

(二)台湾小往事
2000年左右的某个夏日午后。台湾服兵役服役期结束。

  大伙儿都爬在栏杆上吸冰淇淋。在闷热的校园里。青春是一只初夏特有的丰满的大石榴,可以狠狠地挤掐得沛水四溅,满手灵剔的红汁。就是这样,男孩女孩们都很漂亮,像剥开的荔枝肉在金阳里闪着平滑诱人的噪光。女孩们白皙的锁骨和后颈喷吐出特有的腥香;男孩们古铜的肌肉时刻准备着,他们手里的碳酸饮料让整个校园成了高光海洋。在一颗榕树的阴面,却有两个女孩子在推闹着。

  A朵打开门,给3年未见的男友一个热烈的拥抱。A朵在养满小木樨的院廊里挂上粉色小风铃。阿婆们在里屋打麻将,谈论着她和他的婚事。午饭时,阿达一直给A朵的父母讲着他服役时的笑话。

  阿达:“就是同个寝室的,在面试里被问到有什么特殊技能么,结果——诶,你们猜啦!——哈,他说,长官!我会切西洋菜花!结果他被拉到海军役里当了厨师!——哈!还有哪,有一次我在某个陆军役里,还真的碰到了歌手小敏诶!真的是灵,和我们要得很麻吉啦——但是后来听说被长官教训,打断了一条腿呢!——”后来讲着讲着,大伙也不由地讲到A朵。

  A朵母:“A朵现在有在专科学院里学市场营销,3年后才毕业啦……不过,能在东区找到工作,也是最好不过的啦。”

  A朵:“阿妈,现在工作比找老公还难喈!在东区!?我们没有关系,能进百盛大厦的总不错的啦,阿妈。”

  A朵父:“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A朵:“其实,不在台北找工作也是可以的。可以在淡水啊开个小店的,其实也够温饱了。”

  A朵母瞪了她一眼:“索的!有台北要都不要!你看从台南、高雄那边来的——抢死饭碗了都。”

  阿达趁势点了下A朵的额头道:“机车头!跟着我在台北!”

  A朵的脸微微地闪过一溜的红。

  A朵每给阿达添饭,嘴皮子一直没合着滔滔。

  夜深。凉意十分。

  A朵和阿达已经3年没有任何肉体上的接触了。今晚他们很肆意。

  A朵的头发已经黏稠在阿达的毛孔里了,四肢瘫软,他还在运动中。

  床下是一堆裹住精液的套子。

  A朵:“停、停……”

  阿达当没听到。

  A朵:“停、停!——”

  阿达才缓缓拿出器根,把她抚在怀里。

  阿达:“你越来越有味道了!以前——”

  A朵娇嗔了他一下。

  阿达:“这3年——你都是—— 一个人吧?”

  A朵:“一个人……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阿达满意地紧紧地抱住她。

  男人骗人和女人说谎是不同的。男人是跃跃欲试地要骗女人,但女人是欣欣然于要骗男人,怀着某种自以为可爱的少女情结。

  
  阿皮那年刚好15岁。头顶上是万里无云的苍穹。

  她抬起头,眼前是瀑布般的白色蕾丝和一双小黑皮鞋。

  阿皮:“学姐……听说你男朋友回来了。”

  A朵:“嗯……”

  阿皮:“3年没和他做了吧。”

  A朵:“!……”

  阿皮:“哎,我真讨厌自私的人。”

  A朵:“……”

  阿皮:“这是你的计划吧。”

  A朵把头别到一边。阿皮从坐栏上跳下,绕到她面前,彼具威胁性。

  阿皮:“你在玩我和你男朋友噢——男朋友走了,没人做,全身都痒了吧。就找我——我们这种人——”

  A朵不耐烦,把头再扭。

  阿皮面无神色:“你真恶心。”

  A朵双手抱胸。

  阿皮继续人身攻击:“昨晚被爽到了是吧——男人就是爽——”

  A朵忽然眼瞪阿皮,理直气壮道:“我——我和你——就这样吧——我——”

  阿皮只是用一种冷冷的不屑望住A果,令她不寒而栗。A朵的头刚到阿皮的脖根。虽然相差了4、5岁,但阿皮与生俱来的早熟和魄力让A朵莫名地巩慌起来。

  “我,我们就这样吧!我要到台北上专科学校了!”A朵一鼓气地脱口而出,却被阿皮拽住,两个人在角落里相互推搡了一会,作为一种仪式似的,两人才肯“恋恋不舍”这种游戏程序而分开。

  
  剩下的阿皮,眼怔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未成年者,更糟的是——她还是个女孩!虽然……当她取悦哀伤的A朵时,她觉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好像水龙头有水,火能燃烧,苹果树会开花结果般自然。她还把三根手指插进A朵的*里——A朵开始是拒绝的,但抵不过女性对女性天生的充满洞察和预见性的敏觉,毅然把印满桃心的被单盖住脸——A朵比起阿皮,是快速老化的一代。

  A朵不理所当然,只是当时阿达早已去服兵役。她需要别一个人去探索她正当繁华的美好。她太少女心气;她觉得她这样做无可厚非——当然她没有清楚地面对自己——找错了人。只因为双方都是女孩。

  阿皮能算个女孩么?她是个叮咚响的TOM BOY。

  太年轻了以至于太残酷。A朵永远为这段经历而背刺辱字——从某个为人的角度讲,阿皮是个冷酷于仙境的人——A朵哭了。

  她今年二十多岁了,居然会被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的手段置于人生的第一个低谷。

  但A朵转念想到阿皮的的音容笑貌,又不禁痛哭:我爱她么?我怎么会这样的?我该怎么办?哪个问题更重要?

  阿皮骑着机车日日夜夜送她上学放学,给她买的廉价项链、某个下雨天的肌肤相亲,在A朵被阿达暴打一顿后想来,在凌晨里是那么的因果相连,有头有尾。

  那天阿达把A朵关在他房间里强暴皆殴打。

  头发和白细胞在月光里掉了一堆,在没有月光的角落里掉的是未知的——但是更多。

  在阿皮国中毕业转校前,她把伪造的男性照片和性工具寄到了阿达工作的手机店。

  她在做每一件事情前都不动声色,揣摩着每个人每件事的意义和地位,滴水不露,其实是她的心——本来就不能盛装。

  “理所当然。”阿皮自言自语,此刻她已同父母在台北东区的新家落户。

  后来阿皮听说A朵被打,被父母关在台南的乡下老家。

  阿皮仍面无表情。

  没有人想到要告诉她A朵被打到要送去整容。

  阿达把照片甩到她脸上。

  A朵不亢不卑回答:“她是个女的。”

  阿达一脚把她揣倒。

  他给她几记耳光。

  A朵推开他,像只被砍了头还在活蹦乱跳的鹿冲向房门。

  阿达把她拖回到床边。

  当A朵意识到阿达在乎的不是阿皮的性别而是她的童贞高潮不仅与他一个分享时,殴打成了一种享受。

  她一下子感到打完后,这个男人将与她无干。刹那间,她居然倍感轻逸。

  她看着镜子里的蜂巢似的脸,从一点一点的哭到放声大哭。

  后来怎样不知道。阿皮一直在跟别人说她的第一个同性恋人是做酒女的,最后越扯越破,把A朵说成了很台妹的槟榔西施。

  每每这时朋友们都会起哄:“弱哦!——什么品味啊!”

  阿皮一脸玩世不恭:“怎么啊?我就是钟意要这种……”

  但是她分明记得,在离开台中时,她第一次抚慰A朵堂姐,心气是那么温柔——温柔得恨不得太阳也是蓝的——在一个阴霭的午后,她陪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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